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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櫻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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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櫻桃

楚韻的剪輯組成員常常戲稱自己組為渾身上下長滿肝的天選打工人,事實證明,此言不虛。

經歷連續一個禮拜的加班,楚韻第三季先導片終於難產生了出來。

剪完第一時間,就被喜極而泣的楊導發進了工作群。

先導片發出的時間是早上八點,沈梨捧著杯子,橫放手機,在茶幾前正襟危坐。

懷著虔誠的心,伸出一根手指,點開視頻。

跟捕夢比起來,楚韻的這條片子幹貨顯然多了很多。

從嘉賓親自裁剪的局部細節到小桃源采訪手工藝人的片段,重要的幾個部分邏輯清晰、應有盡有。

看了這條先導片,大概就能明白這一季主要拍了哪些內容。

片子在框架流暢的情況下,又加了一些恰到好處的情感渲染和bgm配樂,堪稱相關紀錄片的業內打版教材。

沈梨眼都沒敢眨一下,看完整條片子,才稍稍放心。

順手點了個轉發,在評論區留了兩個期待的表情。

這周的熱搜基本都被隔壁捕夢給包圓了,楚韻先導片一出,等待吃瓜的網友迅速將此條官博點上熱搜高位。

楚韻前兩季積累了不少粉絲,評論區大多是催更和敲碗等飯的。沈梨在之前的幾條花絮裏積累了一些粉絲,另外一小部分充分發揮顏狗屬性,在評論區誇誇女嘉賓顏值。

隔壁搶播還是給楚韻帶來了不小的沖擊。捕夢明擺著要跟楚韻打擂臺,兩家粉絲暗地裏撕了好幾天,評論區刷新得很快,不出幾分鐘就有了上千條留言。

都快看不過來了。

第一次上節目,沈梨多少有點緊張,滑著手機看路人評價,目光忽然停在了其中一條上。

某個不為人知的小號∶沒人覺得楚韻這條先導和隔壁很像嗎[狗頭][狗頭]

底下有人回覆,讓秦瀟粉別裝,回自家正主那裏發瘋去。

這條評論並不起眼,像水面投入的一顆石子,很快就消失在評論區裏,沒了痕跡。

沈梨怔了一下,旋即打開隔壁捕夢的先導片,又看了一遍。

前段時間看的時候,她只是覺得捕夢的先導片信息量太低,像沒營養的商業明星秀。

現在結合楚韻的再看一遍,捕夢每當要剪到涉及節目內容的地方,就會用空境轉移視線,或者懟上秦瀟的臉。

展現出來拍攝內容的地方,仍然出現了幾處熟悉的小桃源民宿、織錦制作特寫。

就這幾處露出來的,已經跟楚韻的幾乎沒差了。

像是拿故意亂剪的明星鏡頭在遮擋些什麽。

沈梨按了按太陽穴,從沙發上起身,慢慢走到餐桌邊,拿起水壺,準備給自己倒杯水。

就算捕夢取了楚韻一樣的景,一樣的題材,沒有詳細的策劃案,頂多也就是擦個邊。

這幾個零碎的片段,也說明不了什麽。

拿出去審判都會被人笑話想撕x想瘋了。

她是不是……真的太敏感了?

滾燙的開水順著壺嘴流出。

沈梨心不在焉,直到一陣灼燒感針紮似的泛了起來。

她連忙挪開水壺,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原本白皙的指尖,已經細細密密紅了一片。

痛覺順著神經末梢蔓延。

後知後覺地發作起來。

這一燙,仿佛打碎了某種籠在思緒外的薄殼。

將沈梨從胡思亂想中拉了出來。

她不是個喜歡揣測的人,總是習慣化解矛盾,用自己的溫吞將很多不舒服的小細節都隨波逐流地忍過去。

這種程度的失神,已經很久沒發生過了。

難道真的是她對捕夢太過緊張,才會這麽憂心忡忡、魂不守舍?

.

小桃源。

上一批離開的人走了一個多禮拜,餘下留在民宿的人也在劇組的安排下,拿到了回去的機票。

不過沒人急著回去。

捕夢會在今天晚上播出正片第一集,多待一個晚上,還能來得及趕對面的首播。

楚韻劇組的人普遍口嫌體正直,表面說著不在意,對捕夢的情況,該關註的,仍然會偷偷關註。

整了這麽多幺蛾子,不少人也好奇捕夢究竟想幹什麽。鬼鬼祟祟這麽久,會憋出怎樣的大招。

謝蘇年在房裏收拾行李,收拾到一半,又接到邊磊的消息,說要上來跟他一起看捕夢的首播。

他回了個隨便。

房裏的東西整潔有序,住了一個月,收拾起來並不亂。

謝蘇年有點很難被人察覺到的輕微潔癖,大部分必需品從入住的第一天起就按位置擺放好,沒有挪動過,整理起來很迅速,也很方便。

回完消息,剛把行李箱合上,邊磊就握著保溫杯,施施然進來了。

他穿了件短袖,神清氣爽地一坐∶“用你電腦看哈。”

謝蘇年看了眼手機。

距離開播已經過了半個小時。

他打開電腦,嫌桌子太窄,順手把東西搬到剛清空的茶幾上。

邊磊主打的就是一個蹭,捧著保溫杯,很有眼色地從另一側挪了過來。

兩個人在沙發並排坐下。

看樂子的吃瓜人多,捕夢第一集剛放出,評論區就湧現了很多留言。

邊磊還沒看節目,就看到一溜兒的好評點讚。

最熱讚是∶「沒想到捕夢這次是真的想用心做點好東西出來,不容易啊。」

下面回覆∶「+1,感覺這次真的很牛。」

邊磊心臟突地跳一下,開了個玩笑∶“怎麽,隔壁竟然不是秦瀟的個人美顏秀?”

謝蘇年沒應,按著鼠標,點了播放。

捕夢第一期節目並不長,內容主要分為兩個部分。

第一部分是節目的流程介紹,第二部分是秦瀟親自體驗手工織錦的初步記錄。

看到後面,兩個人臉色都變了。

外行人看不出來,但這些鏡頭他們都親自拍過。

每一個角度、燈光、機位,都熟悉無比。

而捕夢的這一期節目,從架構到細節,竟然都能和電腦裏的母帶吻合上。

就是不看母帶,只看楚韻剛釋出的先導片,都能看出來,兩個節目的後續內容,極大可能要撞車

隔壁搶播的意圖在此刻暴露無遺。

邊磊喃喃道∶“不會吧……”

他抓著頭發,六神無主,忍不住轉頭去看謝蘇年。

這些拍攝,付出最大心力的就是他。

雖然從沒嘴上說過,但作為同一個部門的同事,謝蘇年為了節目熬過多少夜,耗費多少心血,他都看在眼裏。

他都不敢想,謝蘇年現在是什麽心情。

房間光線不好,唯一的光源就是面前的電腦。

謝蘇年屈指搭在鍵盤上,唇線抿得平直,整張臉在微弱光線的映照下,很冷也很木。

情緒出乎預料的穩定。

邊磊看見他拖動進度條,拉到開頭。

然後說∶“再看一遍吧。”

謝蘇年的語氣很冷靜,甚至有點冷靜得過了頭。

無形中安撫他不少。

邊磊只能點點頭∶“好。”

兩個人又看了一遍。

可是無論看多少遍,如此高的相似度,能證明的只有一點。

楚韻的拍攝腳本被洩露了。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時候。

好評如同潮水般向捕夢湧來,熱搜不斷實時滾動。

熱搜第一第二,分別是“捕夢 原地起飛”,和“秦瀟絕美狀態”。

不僅只有這兩條。

熱度榜的前十,捕夢幾乎占了一半。

靠著和前兩季畫風截然不同,顯然更上一層的內容,被吹捧得天上有地上無。

拍了這幾年片,邊磊從沒經歷過這麽堂皇的事情,從頭到腳一片冰涼。

只能摸到保溫杯,擰開瓶蓋,動作不穩地喝了一口。

慌神的片刻,他看到謝蘇年從電腦裏調出自己存的文件和策劃記錄,正一言不發地按照時間排好順序。

謝蘇年的意思很明白。

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怎麽慌都沒用。不如找些對楚韻有利的證據,整理好再存下來。

拍攝進行到這個階段,想要再更改內容,避開和捕夢的重合部分,會葬送全組人的精力,無異於天方夜譚。

也等於變相替對面讓路。

只是這些文件和視頻太多、太雜,要完整地整理出來,還要等捕夢多出幾期再拉對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邊磊心中五味雜陳,苦澀地笑笑∶“這些可都是你的心血。”

謝蘇年沒看他,操作著電腦,聲音很低。

“這是全組人的心血。”

弄完一部分,謝蘇年才打開一直嗡嗡震動的手機。

光線很暗,剛下過雨的空氣陰晦潮濕。

敲了半天鍵盤,指骨有些酸,不舒服的煩躁感順著神經末梢絲絲縷縷滲透開。他輕微地活動指節,繼續垂眼看向手機。

其實他遠遠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麽無所謂,沒表現出來,只是因為覺得花費時間在情緒上沒用,也沒必要。

微信群裏,劇組的人看完了捕夢的第一集,消息已經炸了。大家都很慌,不少人在群裏罵隔壁手段下作。

有人說∶「我們先導片剛放,會不會被對面反扣一口抄襲的鍋?」

胡璇忙了這麽久,一切都被隔壁沖爛了,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怕什麽,告回去啊。」

工作群群情激憤,邊磊看完微信,又登上微博。

看到熱搜,兩眼登時一黑。

氣若游絲地發了句∶「別看了,已經被沖到熱搜第一了。」

熱搜第一從原本的“捕夢 原地起飛”迅速變成“楚韻先導片疑似抄襲捕夢”。

胡璇連罵幾聲,很快,她又想到一件事。

她發∶「那沈梨怎麽辦?」

那沈梨怎麽辦。

作為先導片出鏡最多的嘉賓,被扣上這頂汙蔑的帽子,又和秦瀟粉絲產生過摩擦,沈梨肯定是被罵得最兇的一個。

看到這個,謝蘇年滑著消息的拇指懸在空中,停住了。

他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不代表沈梨也不會在意。

群裏吵吵鬧鬧,消息跳個沒完。

只有一個人自始至終沒發過話。

邊磊心驚肉跳地刷著熱搜,祈禱上面不要有沈梨的名字。

然而現實就是這麽喜歡開玩笑。

“完了。”

謝蘇年聽見他說∶“沈梨被秦瀟粉絲罵上熱搜了。”

.

楚韻先導片給的信息量很足。

這原本是剪輯得當的優勢,現在,卻變成了捕夢粉絲攻擊的利刃。

很快有人扒出,捕夢第一集所展現的拍攝流程,楚韻統統都有。

不僅如此,甚至連幾處鏡頭也幾乎一模一樣。

沈梨總算明白了隔壁搶播的理由。

這種撞車一旦發生,誰先發出來,誰就占據了道德高地。

剩下那方,只能忍受無盡的指責。

在最初的震驚後,她很快發消息給楊導,問清楚了現在的情況。

楊導那邊電話打不通,一直占線,消息也過了很久才回。

說已經在準備公關了,讓她最近別上網看微博。

沈梨知道他心情也不好,考慮到對方的情緒,盡管感覺楊導的態度似乎有些躲避,也沒說什麽。

捕夢和楚韻兩家粉絲積怨已久,熱搜裏不僅有針對楚韻的,還有忍了路人拉踩很久的秦瀟粉絲。

之前不想給沈梨臉色,怕秦瀟被蹭,現在終於有理由能隨心所欲地辱罵反擊了。

「早說了這女的看面相就是茶,演了抄襲節目,還在這裝什麽歲月靜好呢」

「整容女素人碰瓷秦姐活該遭報應啰」

「她也配跟秦瀟比,不嫌晦氣?」

對她表過白,喜歡她的粉絲,一時間風向變了,很多也都跟著踩了起來。

「知人知面不知心,怪我眼瞎」

「脫了,真惡心,誰還要粉她啊」

沈梨只覺得很荒謬。

自己的大名登上熱搜後,不斷地有朋友打電話過來。

一開始,她還能維持語氣,交待每一件事情,到後面,已經變成了麻木。

她斷掉網絡不看微博,程意安卻時時刻刻沖浪在第一線,氣得心堵∶“這罵你的詞條早就建好了,有人想在背後搞你吧。”

不用說,她倆也知道是誰。

沈梨說∶“秦瀟。”

程意安無語道∶“她沒毛病吧,不就是競組嗎,犯得著這麽整你。”

程家在娛樂圈有產業,程意安多多少少對娛樂圈的事有所耳聞,想到秦瀟是什麽人,也不奇怪了∶“這人純粹瘋子一個。”

說到這,她又猶豫了∶“不過,她知道你是沈家的嗎,敢下這麽重的手。”

出乎意料,沈梨說∶“知道。”

“那奚女士就沒什麽反應?”

沈梨嘆口氣,心說奚世琴對自己那點微弱的母女情誼,恐怕還來不及這麽快看消息。

品過來這個,程意安也不好說什麽∶“奚女士也太狠心了。”

沈梨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

她說∶“我現在出門不太方便,還要麻煩你一件事。”

程意安一時心情覆雜∶“你說。”

沈梨∶“你有沒有認識的娛樂圈朋友?我知道一個人,從她那裏或許能找到突破口。”

“誰?”

“秦瀟的貼身助理,鄭佳。”

早早嘗遍人情冷暖,沈梨早就明白,一昧等著別人伸出援手,是沒用的。

消息剛出來,她短暫懵了一段時間,沒忘記整理頭緒,盡量冷靜客觀地找到對面的突破口。

但是,僅僅靠她一個人,還不夠。

楊導的電話持續占線,沈梨看著聊天記錄發呆,忽然意識到,對方在對捕夢這件事上的態度,有些奇怪。

她遲疑片刻,翻出另一個號碼。

還沒打過去,手機又心有靈犀般地響了。

沈梨的目光凝在屏幕的備註上。

她沒想到那麽巧,過了幾秒,接過電話:“謝蘇年?”

聽筒對面的聲音有些嘈雜,謝蘇年嗯了一聲。特有的冷感聲調順著輕微躁動的電流聲響起。

莫名有些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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