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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櫻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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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櫻桃

沈梨吸了吸鼻子,意識到對方看不見自己的動作,才道∶“是我。”

無論如何,能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給她,也算很難得了。

“你現在在哪?”

“家裏。”

聽筒傳來廣播播報的聲音,沈梨說∶“你在外面?”

謝蘇年的聲音略微有點不穩∶“在機場。”

裴珍跟她分享過其它組員的機票,按時間,應該是明天出發。

沒想到謝蘇年提前回來了。

在一個組的人面前用不著隱瞞,沈梨猶豫片刻,將自己這邊的情況全部都說了出來。

包括那天,看到秦瀟來劇組的事情。

說到秦瀟的時候,她還有點緊張。畢竟這位是謝蘇年的前緋聞對象,她拿不準謝蘇年對秦瀟的態度。

這麽直接懷疑,不知道他會不會不高興。

結果並沒有。

電話那頭一直很安靜,在聽到秦瀟的時候也沒有特殊反應,只是時不時應兩聲,表示自己還在聽。

這讓沈梨有種錯覺。

好像對方根本不在意別人,只是想關心她一個人。

可怕的錯覺。

沈梨的手指不自在地蜷縮了一下,又問∶“劇組其他人怎麽樣了?”

謝蘇年頓了頓,直白地說∶“比你好一些。”

也是。

組裏那麽多人,被沖到熱搜前幾、大規模黑的只有她一個。

一方面,說明她是被秦瀟針對得最厲害的,另一方面,說明前幾天花絮給她積攢的那小批粉絲起了反作用。

雙方合力造成如今的局面,不知道該說慘還是不慘。

沈梨點了一下頭。

她不想讓氣氛太沈重,主動緩和道∶“那挺好的。我還怕胡璇她們氣得受不了呢。”

“……”

這句話剛說出口,對面就沈默了。

謝蘇年淡淡道∶“是嗎。”

光聽語氣,其實很難聽出什麽。

沈梨不覺得自己說得有什麽問題。她奇怪的是謝蘇年的反應。

聽到自己對這些事情無所謂,他仿佛……有些不開心?

手機對面,謝蘇年似乎找了個沒噪音的位置,也許是大廳外,也許剛好到了準備登機的那條長而空曠、沒什麽人的走廊。

長久的沈默下,沈梨幾乎以為電話會被掛斷。

下一秒,聽筒那頭卻陡然變得清晰。

金屬剮蹭聲刷啦響起,謝蘇年按下行李箱,調整耳廓邊的藍牙,重新固定好位置。

他狀似無意地輕嘲∶“你還有心思關心別人。”

去機場的路上,他刷了很多帖子,也看了很多消息。

在職粉的有意引導下,基本都在罵沈梨。

字眼別提有多難聽。

沈梨怔了一下,猶豫道∶“還好吧,那些黑評我沒怎麽看。這段時間……大家將就忍忍,彼此照應一下,也就過去了。”

她不是沒經歷過大風大浪,每次覺得快撐不下去的時候,都會盡量按耐下去,勸自己別想太多。

那樣實在太累、太辛苦了。

可那並不代表那些難受的情緒就不存在。

它們是藏在棉裏的針,外面看上去完好如初,只有想起來的時候,牽動傷口,才會疼得厲害。

謝蘇年很輕地皺了下眉,抿了抿唇,什麽也沒說。

那一瞬間的感覺其實很微妙。

四周如同被罩了一層不透風的磨砂玻璃,將所有聲響隔在外面,從裏面聽起來,她的心跳也悶悶的。

幾秒後,沈梨攥著手機的力道松了一些。

她假裝無事發生地轉移話題∶“都是同事,關心一下很正常。”

.

宛城到南城的航班時間並不長,抵達南城沒過多久,紀月舒就給謝蘇年打了個電話,問他需不需要自己和安安過來接風洗塵。

謝蘇年不知道她從哪得來的消息,可能是聯系了楊導,也可能是看到了網上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自從上大學後,紀月舒幹涉他的事情越少越少,小心翼翼不踩雷區,他不是喜歡分享的性格,也懶得把自己這邊的事說出去。

拒絕過後,許奕又發來消息,問他要不要出去玩。

謝蘇年∶“……”

他打了兩個字∶「沒空。」

許奕是上網沖浪的一把好手,這些天也在網上關註到了楚韻的消息。

他就想犯個賤,故意刺探一下謝蘇年心情怎麽樣,是什麽態度。

現在刺探出來了。

嫌他煩的態度。

許奕發∶「哥們兒無條件相信你,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兒」

許奕∶「他們也沒人敢黑到你頭上啊」

話到這裏,點到為止。

捕夢團隊和秦瀟雖然瘋,卻也沒瘋到把謝蘇年拉下水的程度,他完全不用擔心會被誤傷。

許奕納悶的是另一件事。

他斟酌了一下∶「只是沈梨……楚韻捕夢兩頭都沒把她和沈家扯上關系,這還不得被網友罵死啊。」

謝蘇年本來就煩,看到這條,直接道∶“再說拉黑。”

許奕∶「????????」

許奕∶「至於嗎!!」

他措辭激烈地控訴,隔著屏幕,都能品到一股撲面而來據理力爭的怨氣。

謝蘇年當然沒耐心繼續安撫。

發完這句,他摘下耳機,後面的全都不看,將手機屏幕推到一邊。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絲絲寒意透過縫隙滲進來,填充著空曠冷清的別墅。

謝蘇年無意識捏著指骨關節。

強行壓下心頭那股憋悶。

許奕在他面前說話從來不遮掩,問沈梨的情況也沒有惡意。

他只是莫名覺得,對方的用詞不是很舒服。

更確切地說,無論是那些罵帖子,還是許奕無意間的話,都讓他不可遏制地感到,不舒服。

.

這年頭最不缺的就是容易被煽動、一呼百應的網友。

新聞發酵的速度往往比想象中更快。

尤其是負面的輿論。

幾天過去,楚韻從萬眾期待到全網抵制,沈梨也從絕美白月光嘉賓變成了碰瓷秦瀟不得的作妖素人。

沈梨給楊導發了幾次消息,溝通過幾次電話。對方大概實在是忙得焦頭爛額,最初的囑咐過後,聊天內容也變成了很單機的車軲轆話。

無非是準備公關了,在收集證據了,等熱度下去就好了。

可是,什麽時候才能恢覆正常呢?

無數次期待又無數次失望,慢慢的,沈梨向他詢問的次數也變少了,想盡一切辦法,能做的卻只有等待時機。

她能確定秦瀟在其中動了手腳,卻沒有證據。

有時候,她甚至有點兒懷疑,楊導是不是有什麽把柄在秦瀟那裏,才會將澄清一拖再拖。

但楊導不是那樣的人,整理證據需要時間。

她很清楚。

捕夢和楚韻撞車事件熱度持續增高的第三天,沈梨接到了奚世琴的電話。

奚世琴出身優渥,看不上娛樂圈的風氣,對裏面的事情向來不怎麽關心。

如今一接觸,就是自己親女兒的醜事。

她怎麽能不氣。

想到沈梨瞞著自己去接節目,奚世琴難免帶了幾分被壓抑的不滿。

“沈梨,你從宛城回來,怎麽沒跟媽媽說呢?”

沈梨委婉地說∶“回來得太著急了,沒顧上。”

這句話掩飾的成分多於真話,她和奚世琴彼此心知肚明。

她不想回沈家,不願意花沈家的錢,也不想和沈家交待自己的工作。

在奚世琴眼裏,就成了胳膊肘往外拐。

奚世琴涵養很好,不會說什麽難聽的話,只是道∶“熱搜我都看了,瑤瑤也跟我說了,不是什麽大事,媽媽會幫你壓下來的。”

“以後,你不許再參加外面這種拋頭露面的工作。”

對方語氣中帶著幾分責怪和命令,沈梨假裝沒聽見。

奚世琴不是做慈善的,沒必要把整個楚韻都摘出來。

她的意思,就是讓沈梨從這件事中脫身,以後不再接觸任何相關工作。其它的不管。

母女之間的隔閡存在得太深太久,奚世琴現在已經不信任她,也不想再給她機會了:“這件事結束後,你別做現在的工作了。”

沈梨喉嚨發堵。

她怎麽可能答應。

這份工作不僅是她在社會上立足的根本,也是養母宋娟給她留下的最後一點念想。

她說∶“媽,真的不用了。”

奚世琴打斷她,音調一下子提得很高∶“怎麽能不用呢?”

她說∶“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面怎麽議論你,別人剛剛打電話怎麽跟我說的?你不顧著自己,好歹也顧著沈家的顏面。”

沈梨嗓子發澀∶“可是這些事是假的。”

“真的假的重要嗎?”奚世琴壓著氣,“重要的是現在外面都在怎麽說你!”

對面傳來沈瑤柔聲安慰的聲音。

沈梨突然覺得眼眶很酸。

哪怕是親生女兒,在奚世琴的眼裏,也比不過沈家的臉面。

明明早就知道,在接電話的那一瞬間,她竟然會懷著一點點期待。

期待奚世琴能發自內心地站在自己這邊,告訴她沒事的,媽媽相信你。

.

當天晚上,門外傳來奇怪的聲響。

似乎是腳步聲。

很雜亂。

宋娟留下的這套房子地段不好,是個人少的舊小區。

樓層不高,沒有安保,隔音很差。

大門的貓眼因為太久沒有使用,折射效果得不行。沈梨不敢開門,墊腳站在裏面,用指腹輕輕擦過貓眼。

只能看見幾道模糊的重影。

沈梨不知道這群人是來幹什麽的,屏住呼吸,緊緊按著報警號碼。

片刻後,那陣聲響停了。

她剛想擰開縮出去看一眼,門口響起幾聲叩門聲。

鄰居被這陣異常的響動驚擾,主動來敲她家的門∶“小梨?你在家嗎?”

反覆確認過之前的人已經走了,沈梨小心翼翼打開門。

臉頰被夜風拂過,涼絲絲的。

看清門口熟悉慈祥的面容,她捋了捋頭發,勉強笑了一下∶“外面冷。蘭姨,你進來坐吧。”

沈梨本來屬性就很宅,從宛城回來以後,出了事,更是基本沒出過門。

蘭姨見她除了面容稍微憔悴一點之外,沒什麽變化,稍稍放心∶“那就好。”

她沒有進來的意思,神色帶著驚惶。站在門外,雙手不自覺絞著袖口。

這是個沒有安全感、難以啟齒的姿勢。

沈梨心頭一跳,下意識道∶“怎麽了嗎?”

蘭姨面露不忍,指了指門口。

她小聲說∶“小梨啊……”

“你是在外面,惹了什麽人嗎?”

已到半夜,樓道外的燈早就熄了。

蘭姨按開手電筒,剎那間,整個門口被照得清晰無比、無所遁形。

沈梨的臉色唰一下白了。

門外歪七扭八印著幾個腳印,地毯外一片血紅。

幾袋臟臭的垃圾被丟在門口,臟水和殘渣滴滴答答順著塑料袋縫隙流下來。

墻邊被人用馬克筆寫了一行潦草醜陋的大字——

「賤女人,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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