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仙姑答道：“王靈官領五百天兵入妖界埋伏，沈香領三百天兵於三霄洞口埋伏，臣女自帶二百天兵居外調配。若道門大勝，王靈官與五百天兵即刻阻攔，護住妖界各族。若妖界大勝，王靈官守住妖界出口，護得道門眾人逃出妖界。洞外還有沈香照應，合二人之力，妖界應無敵手。”

玉帝問道：“你可知妖界何人為首？”

六仙姑道：“臣女知蛟王尚在，但已不理界中諸事，即便出戰，也不會與天界為敵。牛魔王有一弟，喚作大牢王的，眼下統領妖界。其餘之人都不甚厲害，無須在意。”

太白金星道：“臣倒是擔心這大牢王，若是逼急了，怕是會破釜沈舟。他大哥牛魔王被擒至天庭，嫂嫂守了活寡，侄子被觀音收去，二哥在女兒國被大聖一棒打死。若說妖界中有一人與天庭勢不兩立的，便是這大牢王了。妖界眾生皆可留，唯有此牛不可。”

六仙姑輕笑道：“一頭蠻牛而已，牛魔王還不是乖乖就擒，怕他作甚？”

玉帝笑道：“你可知為了抓牛魔王，天庭費了多大心思。”

六仙姑道：“那也與牛魔王一般，讓大牢王也成個正果。這等好事，別人求都求不來的。”

西王母在一旁端坐良久，此時終於開口道：“啟稟陛下。陛下可曾想過那些火炮？”

玉帝點頭道：“凡間的奇淫技巧，日新月異，數不勝數。這火炮的威力，朕曾親眼看過，攻城拔寨，開山裂石，甚是厲害。”

西王母問道：“陛下可曾想過，若有一天，這火炮對準天庭會如何？”

“嗯？？”

西王母道：“數百年前，無人想到會有此等利器，一炮出去，竟與翻天印威力一般無二。陛下，眼下這火炮威力尚不至天庭。可若再過數百年，可就難說了。”

玉帝道：“王母所慮深遠，朕洗耳恭聽。”

西王母道：“陛下，凡間各種技巧機關，日新月異。老身擔心，終有一日，這些奇淫技巧，加上道法之術，會危及天庭威嚴。這些火炮，如今只可轟得數裏遠近，百年之後，興許能轟到數百裏，數千裏。若火炮裏裝填的是飛劍法器，又或是加了符咒，往天上打來，陛下與老身等自是不必擔心，可天庭還有諸多天兵，天官，天女，道行淺薄，萬一被轟至下界，陛下顏面何在，天庭顏面何在？”

“老身所慮，還有一事。凡間修道之人不少，可成仙之人，數百年來一人都無。一邊是成仙無望，一邊是財色酒氣，物欲橫流。這些修道之人何去何從？數日前沈香所報，已證了老身所慮。道門中人借降妖伏魔之由，與官府巨富勾搭成奸，殘害妖族。即便此次攻入妖界，為王靈官所阻，可保不準將來這些凡人利欲熏心，又找了什麽借口，將炮口對準天庭。”

“人心之貪婪，滿天神佛都救不了。還望陛下三思。”

玉帝默然良久，嘆道：“王母深謀遠慮，朕不及也。”

太白金星道：“依王母看，應如何安排？”

西王母道：“陛下寄望三界達成何種形勢？”

玉帝道：“相安無事便好。朕倒是不在意他們拜不拜，天庭也不靠這些香火過活。”

西王母道：“三界之中，妖界不足萬餘，最為弱小，無需擔心。一旦妖界得以安寧，天庭那些截教舊人自然心歸陛下，也不必擔憂。反倒是凡間，為財色權柄，為口腹之欲，趨之若鶩，人人爭先，且兵器之利，日益精進，愈發強悍，最讓老身憂心。”

玉帝道：“凡人間爭鬥，朕管不了。若得天界不受煩擾，也就是了。”

西王母道：“陛下若想保得天界太平，老身以為須做兩樁事情。”

“哪兩樁？”

西王母道：“這第一樁，便是隱去天庭，不覆見於凡間。陛下不如將天界置於一須彌天地中，如妖界一般。只留一個隱秘入口於深山老林之中。如此，凡間再尋不到天界，也無須憂心炮火之利。”

玉帝點頭道：“此事不難，倒是可取。還有一樁呢？”

西王母道：“另一樁，凡間此後斷絕修仙之道，只留養生益壽之法即可。修仙卻成不了仙，空有移山填海之能，卻守不住清心寡欲，靜心向善。如此以往，早晚為禍人間，危及三界。”

太白金星道：“那眼下集聚於妖界的那些修道之人呢？難不成全殺了？”

西王母默然不語。

太白金星猶疑片刻，已然明白，心下暗嘆王母出手狠絕，說道：“陛下，老臣觀凡間各道門，委實如王母所言。可在終南山中，卻是有一群清心寡欲，心無旁騖的苦修士。若凡間還有真心修道之人，便只在終南山中，天界不必趕盡殺絕。”

西王母點頭道：“太白金星所言極是，老身所慮欠妥。終南山中這些苦修之人，確是真心向道，天界尚可留一脈傳承。可蜀山道門，只看道行深淺，不論品性良莠。沈香所報之事，蜀山道門為惡最多，斷不可輕縱之。”

玉帝搖頭道：“朕不欲大開殺戒，更何況是修道之人。”

六仙姑道：“陛下不必憂心。臣女用計，讓妖界開此殺戒，也可讓截教舊人出一口惡氣。”

玉帝道：“事關重大，朕還需好好思量一番。六兒回去，將蜀山所作所為，查清楚些，再來報朕。”

峨眉山。

距三霄洞口二十多丈遠，有一處山坡。坡頂被清理出數十丈方圓的空地，此時正擠滿了人。

先期抵達的二千餘精兵，已架起炮臺，連日不停的對著洞口炮擊。來自二十多座道觀的數百名道士，正在架設丈許寬的淩空棧道，從山坡通向三霄洞。山坡下方，臨時鋪就的土路上，綿長的車馬隊伍還在緩緩向上移動。

忽聽得一人朗聲高喊道：“恭迎蜀山掌門！”

數千人放下手中物事，擡頭望去。只見藍天白雲間，數百道雲氣，依著赤橙黃綠青藍紫的次序破空而來。

嶗山已然沒落，此番蜀山為了彰顯道門領袖之威儀，精銳盡出。

蜀山眾門人論資排輩，分了七色。資歷最淺，道行不濟的，身著紅衣，專事補給打雜之事。通明子及幾位同輩師兄弟，身著藍衣，排在後方。直至前方各色弟子開辟出道路，躬身迎駕之後，通淩子一身紫衣金帶，寬袍大袖，方才款款到來，盡顯華貴氣派。

通淩子落下雲頭，昂首挺胸，闊步走來。通明子臉色陰沈，一步一瘸，與其餘師兄弟跟在後面。各個道院的道士們趕忙上前迎接，阿諛奉承一番。

通淩子做了蜀山掌門，意氣風發，得意洋洋，自然要與同道中人客套一番。通明子卻不多言，轉頭進了自己的帳篷，再不現身。

遠處，另一個大帳前。

狄叔明身旁一老者，低聲耳語道：“將軍，進了妖界必得依靠道門之力。眼下還需隱忍一時。”

狄叔明道：“穆師爺，你看他那小人得志的樣子。這通淩子在福王面前唯唯諾諾，如今嶗山一倒，倒讓他撿了便宜，在本將軍面前耀武揚威起來了。”

穆崇道：“將軍莫輕視此人。蜀山傾巢而來，通淩子的師叔一輩，不見一人，若是留在蜀山，他豈會如此放心。”

狄叔明皺著眉頭道：“據說通淩子這一輩的師兄弟還有十餘人，眼下只剩了六七個。果然下手夠狠。”

穆崇道：“若是這通淩子再對將軍下手，搶了兵符去，將軍如何是好？”

狄叔明道：“軍中兵士皆為福建當地人，可許多校尉卻是此營成立之初，本將軍從山東老家招的數十名同鄉。即便沒有兵符，也一樣指揮若定。”

穆崇道：“將軍如此英明，難怪福王被將軍玩弄於股掌之中。”

狄叔明道：“這還多虧穆師爺謀劃得當。僅靠著數十個妖精，便生生造出這許多兵馬船炮。”

穆崇道：“這是將軍慧眼識人，早看出來這福王無用。大字不識，只會吃喝玩樂。將軍眼下只要抓了這數千妖族，自然財源廣進。日後招兵買馬，效法高祖劉邦，先穩住西南一隅，問鼎中原，指日可待。”

狄叔明得意的笑道：“那穆師爺便是再世蕭何了。”

穆崇道：“將軍眼前還有一項羽，雖算不上鴻門宴，可將軍還需隱忍一時。”

狄叔明道：“穆師爺說的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本將軍這便去大帳中，先穩住通淩子。”

穆崇道：“正是如此。通淩子眼下正得意忘形，將軍此去正好奉承一番，讓蜀山去打頭陣。待與妖族兩敗俱傷之時，我等才好坐收漁利。”

送走狄叔明，穆師爺回到自己帳中，吩咐幾名兵丁，任何人不得打擾，便合上了門。

大帳中曲終人散。

通淩子來到通明子帳中。帳內只有一盞微弱燭光，通明子正襟危坐，臉色已然陰沈，知是掌門師兄到來，也不起身，一言不發。

“師弟，都過去了，你這又何必呢。攻入妖界，滅殺諸妖，不是你平生志願麽？”

“師兄數十年來孜孜以求的，不就是登上掌門之位，一統天下道門。如今功成名就，小小妖界哪會放在眼裏。”

“師弟言之過早矣。降妖除魔，乃我道門本分。只有毀了這妖界，將各個妖族斬草除根，天下方可太平，此亦師弟之所願也。你我師出同門，理應共同進退才是。”

通明子不禁怒道：“諸位師伯師叔，師弟師妹，哪一個不是師出同門？你也要下此毒手，趕盡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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