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頗為耳熟，正是杏兒。

真石大喜過望，忙撥開人群，擠了進去。

“杏兒，可是你麽？”杏兒個頭還不到二郎神一半高，卻是昂首挺胸，傲然而立。見是真石，又驚又喜，一頭撲進真石懷裏，大哭起來。

“真石兄弟，這些妖精你可認得？”二郎神問道。

真石撫摸著杏兒的頭發，說道：“真君見諒。此事頗為蹊蹺，且容我細細說來。”

“也好，此處狹小，且回去殿裏說。”二郎神轉頭對看守的兵士道：“好好看顧，莫欺負他們。”

真石在杏兒耳畔悄聲說道：“營前鎮駐紮的都走了，水牢已破，你可知曉？”

杏兒點點頭道：“我等趕過去時，已空無一人，因此輕易便救了出來。只是不知那些兵士都去了哪裏。”

真石道：“只怕大事不妙，回頭與你細說罷。”

眾人回至前殿坐下。真石放了杏兒下來，坐在自己身邊。幾顆珍珠便從真石的衣袖間滑落，掉在地上。

“這小姑娘，便是杏兒吧。”二郎神看著杏兒，微微笑道。

杏兒被道出名字，頗感驚訝，轉頭去看二郎神。

方才廂房內，杏兒仰著頭也望不清二郎神的臉，如今看那人端坐在上，方顯出無比俊美的一張臉龐來，英氣逼人，正笑瞇瞇的看著自己。一顆少女心禁不住砰砰直跳，羞得臉都紅了。

“正是杏兒。杏兒，見過二郎真君。”

“免禮免禮，還是個孩子，就免了吧。真石兄弟，那廂房內的，你可都認得？”

“見過幾個，其餘的俱不認識。晚輩有事隱瞞，實出無奈，還望真君海涵。”

“你我即以兄弟相稱，直說無妨。”

真石與墨麒麟陸游，皆說過妖界之事，對天庭會作何想心裏也有些底氣。當下便把妖界之內，各樣人物，種種事情，前因後果，一一道來。

“晚輩不知天庭對妖界是何打算，不敢妄言，免得妖界遭滅頂之災，各族又得無處安生。晚輩只盼妖族們有一棲身之所，安穩度日，莫再受人欺淩殘害。”

眾人聽罷，默然良久。

二郎神躬身作揖，說道：“真石兄弟慈悲為懷，舍己為人，再造日月，重塑山河，這份功德楊戩不及也。”

梅山兄弟等也是肅然起敬，讚頌不已。

真石一一還禮，說道：“草頭神所言之事，晚輩方才已聽了。派去蜀山的弟子，只怕就是往三霄洞打的前站。狄叔明所練二千精兵，沿著岷江可直達峨眉山。還有剩下的幾艘大船，遮蓋嚴實，還有道士看守，想必裏面定是被囚禁的妖族。”

二郎神問道：“福王被俘，南京淪陷。這些精兵不去保家衛國，來峨眉山作何事？”

真石略一停頓，撿起地上的珍珠道：“便是為了這些。”

“求財麽？”二郎神問道：“求財之後呢？”

“招兵買馬，整軍備戰。即便敵不過清軍，依靠長江蜀道這些天險，占據西南一隅，稱王稱霸。”

二郎神搖頭道：“人心之貪婪，連佛祖都救不了。凡間俗事，我也從不在意。只是這二千精兵與蜀山道門，俱是沖著妖界而去，若是引發妖道二界相爭，天庭絕不會袖手旁觀。”

杏兒此時開口說道：“妖界也是得了這些消息。有些小族，擔心敵不過，所以派了人出來尋找真石哥哥。”

真石問道：“你們如何得知我在這裏？杏兒為何去了妖界？”

杏兒道：“真石哥哥與大牢王決戰之事，早已傳到南海。我擔心哥哥，便趕到妖界內，先住在菡萏姐姐的村子裏。後來有消息說，道門正集結人手要攻打進來，族長才告訴我出來尋你。我與這些妖族的使者，正在商議如何分頭尋找，就被抓了進來。幸好哥哥也在這裏，不然。。。。。。”

真石笑道：“我昨日遇見了菡萏，杏兒可想她麽。”

杏兒大喜過望：“真的？在哪裏？快帶我去！”

真石與眾人說明原委，想接了菡萏過來，二郎神自是答應。

待杏兒到了客棧與菡萏相見，姐妹倆格外高興，抱在一起又哭又笑，一直說到半夜才依偎著睡下了。次日一早，真石結了房錢，帶著菡萏杏兒，回到二郎廟中。

真石引菡萏見過二郎神及梅山兄弟眾人，隨後去廂房裏尋了眾妖，商議對策。

除了大牢王一族之外，妖界各族或遣了人來，或托人帶了話來，俱是請求真石回到妖界，共禦外敵。

這邊杏兒緩緩的說著，那邊真石靜靜的聽著，誰也不曾註意到，坐在邊上的菡萏，此時內心裏卻似翻江倒海一般。

菡萏從小看慣了魅族裏纖細嫵媚的男妖們，深為不屑。又得祖奶奶，長老們總對自己說，將來定要嫁個大牢王一般的大英雄，因此菡萏心中，從小便是想著自己將來的夫君就應是一個堂堂男子漢。

可進了妖界，少女的夢便被一頭大蠻牛輕易的擊碎了。直到見了二郎神，菡萏心中那個已然模糊卻夢寐以求的身影，方變得真實起來。高大挺拔的身材，俊朗白凈的面龐，英氣逼人卻又和善可親，真個是於無聲處聽驚雷，無一處不撩動著豆蔻少女萌動之心。

眾妖出了妖界，沒走多遠便被草頭神抓了起來。當他們察覺進的是二郎神的府第後，更是驚恐萬分，惶惶不可終日。直到真石出現，方是有了救星一般。見二郎神與真石竟以兄弟相稱，梅山兄弟與眾多草頭神皆是以上賓相待真石，無不心悅誠服，五體投地。

真石也察覺到了。

當詢問起各族近況，眾妖回話之時竟無一不是匍匐在地，戰戰兢兢。在這眾妖之中，還有一個真石熟識之人，正是在蛟王殿中對真石指桑罵槐，冷嘲熱諷的全守忠。

此刻這人也是單膝跪地，道是當日自己有眼無珠，還望真石以大局為重，不計前嫌雲雲，只是言語間，顯得頗為生硬。犬族刻意派了這長老來，也是曲意逢迎，欲化解這段仇怨。

看著眾妖個個卑躬屈膝，待自己若神明一般，真石心中不禁暗暗得意，不知不覺中言語便有些傲慢起來。

姚公麟來至廂房中，尋真石一同去冥府回稟秦廣王，真石自是答應。吩咐眾妖好生商議，安心等待，至多兩日便回。眾妖唯唯諾諾，無一不恭敬。

姚公麟與真石來到冥府，因秦廣王事物繁忙，等了一日。第二日進到第一殿中，將沙重之事回稟秦廣王。此案與二郎神牽連甚深，如今得以穩妥處置，秦廣王很是滿意，對真石也是另眼相看。

真石趁機將妖界與姚以誠之事稟報秦廣王，姚公麟在一旁作證，不由得秦廣王不信。

“姚以誠之事本王記下了，定不負所托，道友盡管放心。”

“若姚以誠轉投妖界，晚輩如何認得出來？”

“姚以誠左腿已瘸，轉投妖界之後，可於左半身留一處標記，便於道友辨識，不知此法可否？”

“晚輩多謝秦廣王成全。”

二人出得冥府，見天色已晚，便在豐都城逗留一夜，明日再回。

酒過三巡，話也多了起來。姚公麟稱讚真石，於妖界有盤古開天再造之功，又道是自齊天大聖以來，還無凡人可擅改生死簿。若來日真石在妖界稱王，連玉帝也得忌憚幾分，必然賞個如齊天大聖一般之封號，以示安撫之意。

真石自出生起，從未像如今這般受人尊崇，不禁洋洋得意，志得意滿起來。

次日回到二郎廟中，又有草頭神來報，道是岷江上的船隊已抵達峨眉山，正在下船整裝。長江上那幾艘遮蓋嚴實的大船，也已過了重慶，往宜賓而來，不日將運達峨眉山。

三霄洞前，除了蜀山的十幾名弟子外，白雲觀，三清觀，天師觀，茅仙洞的俱已到了。每日還有自各個名山道觀紛至沓來的道士，源源不絕。

這陣勢，絲毫不遜於十九年前的蓬萊之戰。

二郎神道：“當年蓬萊之戰時，妖界強盛，我知天庭遣了人下界暗助道界。如今道界集結，更有重兵壓境，欲一戰而定。又恰逢妖界人心不一，勢難抵擋。不知此番，天庭又會作何安排。”

眾人正說著，殿外走進一人，眾人轉頭看時，俱是眼中一亮。

菡萏略施粉黛，朱唇微啟，低眉頷首，白紗輕拂，如嫦娥臨凡，洛神再世，娉娉裊裊而來。行至真石身後，款款落座。

眾人呆看了一會，等回過神來，又繼續商議。

足足一個時辰，菡萏俱不曾說話，卻一直拿眼向上座瞟去。

二郎神只當沒看見，可除了真石之外，殿上眾人全看明白了。

待商議完畢，二郎神遣了梅山兄弟中的兩人去天庭尋沈香，將諸事稟告玉帝，轉頭便離了正殿，頭也不回。

真石轉去廂房，與眾妖繼續商議，無暇顧及菡萏。

菡萏見無人理睬，只得姍姍而回。杏兒跟隨著真石，也不在身邊。菡萏心中忐忑，一人在大殿旁蹣跚踱步。

過了良久，忽聽得轉角那邊有人說道：“那狐妖當真是美艷無比，若得嬌妻美眷如此，此生足矣。”

另一人道：“可人家看上的是大哥，哪裏瞧得上你這個莽夫。”

那人道：“大哥一生遇美人無數，何嘗動過心思。只是可憐真石兄弟，就他一人還蒙在鼓裏。”

另一人道：“大哥天皇貴胄，怎會看得上一狐妖。真是癡心妄想，還不如好好跟了真石兄弟，莫再得隴望蜀。”

那人道：“此次妖道二界鋒爭再起，也不知真石兄弟如何應對。我等若不屬天庭管轄，倒是可以相助一番。”

另一人道：“再求得一良配，如那狐妖一般是麽，你不說我也知曉。”

二人笑鬧著走開了，只留下菡萏，躲在墻角，傷心不已。菡萏自小被族中長輩寵溺，還不曾有人如此輕視過自己。如今在二郎真君面前，竟是一文不值。

這廂邊，真石問及大牢王所作安排，自然是全守忠作答。其餘人等回稟時，均是俯首低眉，戰戰兢兢，生怕漏說了什麽。只是這全守忠，傲然挺胸，兀自站立。真石問一句，他便答一句，從不多說半句，惹得真石頗為不快。

這全守忠說言之事中，有一事引起了真石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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