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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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楚黎的自白來之不易，如果錯過了今天，也許這樁案子結束，楚黎離開北市，白瀚宇都不會聽到這番以她的喜怒哀樂為主要導向的傾訴。
白瀚宇不敢動，更不敢多說話，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打斷了楚黎可遇不可求的分享欲，但這樣的楚黎，看起來真的很孤獨，白瀚宇覺得自己作為她剛剛“官方認定”的朋友，應該做點什麽。
他可以做什麽呢？換位思考，如果是他自己，也許會希望在自己失落不開心的時候得到一個禮貌的擁抱、亦或是……
白瀚宇的大腦一時間想不出plan B，但還是不行，楚黎情況特殊，不喜歡與人過度接觸，他的plan A顯然也不太合適。
白瀚宇左右為難了片刻，不動神色微微側過身子，坐在了離楚黎稍遠的地方：“我不太懂你這種情況，但我覺得，小言雖然只是一個你分裂出來的人格，但她從出現那一刻，就一直在保護你，陪伴你，只要你自己願意，你可以把他當做妹妹、家人、或者生命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沒有誰生來就願意生病，生病也不是什麽難為情的事，那種情況誰也說不準。”
在白瀚宇看不到的暗影裏，楚黎眼睫顫了顫，用力攥緊了手裏的“VIKI”，一陣短暫的寂靜後，楚黎偏過頭，隔著昏暗的天光，眼睛看起來濕漉漉的：“我這樣……你不怕嗎？”
白瀚宇：“怕什麽？”
楚黎：“我有病，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變成另一個你不認識的人，說些你聽不懂的話，甚至可能會傷害你……”
白瀚宇面色如常：“你不會傷害我。”
楚黎：“……”
白瀚宇：“再說了，你要怎麽傷害我？力氣夠大嗎？你打得過我嗎？”
白瀚宇笑著拍了拍楚黎的肩，宛若一個歷經沙場專克危險的老將：“看看你這細胳膊細腿的，你就算變成別人，身子還是這身子吧？你要去傷害誰啊？”
楚黎覺得自己被輕視了，但她覺得白瀚宇說得有道理。
楚黎不禁想起白瀚宇和蘇洛第一次找到自己家，在廚房燒水時，自己本想拒絕白瀚宇的越界搭話，故意說出了自己不同於常人的習慣“不喜歡太溫暖的地方”，一般情況下，大部分人都會覺得奇怪，再搭配上楚黎“別跟老子瞎BB”的欠揍表情，大家都會自覺保持距離，白瀚宇卻轉頭又把窗戶打開了，直接吹亂了楚黎一絲不茍的造型。
這個人，哪怕再稍微沒分寸一點兒，楚黎都會覺得討厭。
但他卻總能在關鍵的事情上，舉止得體，將分寸拿捏得極其到位，比如眼下這個人與自己保持不遠不近的地方落座，比如他嘴上說著嫌棄的話，卻把冰棍兒吃得津津有味，不止是冰棍兒，還有楚黎自己做的‘如同嚼蠟’款小蛋糕。
楚黎忽然覺得心裏沒那麽悶了，她甩掉大衣外套，用力擼起袖子：“我不是細胳膊，不信你看，我也是經常鍛煉的，我也有肌肉的好不好！”
白瀚宇被楚黎逗笑了：“就這，我給你看看我的。”
兩個剛剛還在談論害怕、情緒、病情的人，莫名其妙比起了胳膊上的肌肉，病房外將一切看在眼裏的小陳頗為尷尬看了眼跟這兩人前後腳來的唐蕓：“那個……唐女士，你要不要進去，我可以幫你敲門？”
唐蕓忙不疊拉走了小陳，將帶來的夜宵塞給了小陳：“陳警官你辛苦了，吃點水果什麽的，我再去多準備幾分夜宵，讓他們聊……”
病房裏兩人比劃了半天，終於覺得沒意思，白瀚宇接著剛剛的話題道：“你說今天看到小言了？”
楚黎捋了捋被弄亂的袖子：“嗯，就是我看到你下來拉我，我想伸手，但實在沒有力氣的時候……”
“她就站在你身邊，讓我不要放棄。”
白瀚宇試著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他覺得後背有點發涼，輕咳了一聲沒說話。
楚黎：“等我被你們拉上去之後，我想找她，發現她已經走了。”
白瀚宇一楞：“走了？是什麽意思？”
楚黎頓了頓：“就是……消失了。”
白瀚宇越發有些聽不懂了：“你說的，是我想的那個消失？”
楚黎點點頭：“嗯，她不會再來了。”
白瀚宇很想繼續追問“你怎麽知道”，但他不想在自己完全不懂的領域擡杠亂說話破壞氣氛，這種事還是交給張天澤去確認比較好，楚黎的坦白，對她未來的治療和後續案件調查都有很大的幫助，能有這樣的進展，白瀚宇覺得已經很好了。
白瀚宇正想給張天澤發個信息讓他別走，剛掏出手機，自己一側衣角輕輕一動，他的衣角被楚黎拉住了。
白瀚宇手指一頓，怔楞回眸，楚黎指了指床頭的一包眼睛用藥：“白警官，我有點困了，你可以幫我先上藥嗎？我想休息了。”
“哦，好”白瀚宇收起手機，麻利先去洗了個手，而又戴上一次性手套，拿出了袋子裏的瓶瓶罐罐，他先拿出一個透明狀眼藥水，另一只手輕輕扒開楚黎的眼皮，將藥水滴了進去，而後是黃色藥水，最後是一種藥膏，把藥膏均勻擠在楚黎的眼睛裏，最後覆上紗布，上藥就結束了。
因著藥水的刺激，楚黎不自覺流出了生理性淚水，白瀚宇忙抽出紙巾，把眼淚擦完，楚黎卻還是覺得眼睛不舒服，白瀚宇忙停下後續步驟，抽出棉簽打了燈靠近扒開楚黎的眼皮仔細看去，果然有一根狡猾的眼睫毛落在了裏面，第一次近距離觀察楚黎手術過後的眼睛，白瀚宇還能看到白眼球邊緣若隱若現的縫合線痕跡……
聽說楚黎明天就要去拆線覆查，到時候可能還要根據恢覆情況打激光，白瀚宇不懂這些，難以想象眼球拆線是怎麽個過程，但想想應該挺疼的吧……
他手抖了抖，喉頭不自覺輕動了一下，小心翼翼將棉簽靠向那根礙事的眼睫毛。
窗戶外面的小陳被這一幕驚呆了，從她的角度去看，白瀚宇正彎著腰，整個人離楚黎很近，幾乎已經貼上去了，楚黎則緊張攥著被角，雖略顯緊張卻也相對配合，小陳手裏的瓜頓時不香了，她強裝鎮定擋在了門外透明玻璃前。
睫毛順利被沾走，楚黎眨巴了幾下眼睛，舒服了。
白瀚宇松了口氣，而後意識到自己緊張異常，已經屏息很久了。
不就是個眼睫毛嗎？怎麽搞得跟拆彈似的，他自己後背都出汗了。
楚黎淚眼婆娑眨巴著一只眼盯著白瀚宇：“白警官，你別害怕，你比我媽下手輕多了，我一點兒也不疼。”
“我沒害怕，那個……你早點休息，我先走了。”白瀚宇的緊張急需來根煙紓解一下，他急匆匆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門口的小陳強忍著剛吃過瓜的震驚維持好面上平靜同白瀚宇打招呼：“白副隊，你要走了？路上小心。”
白瀚宇：“辛苦了，楚黎那人不老實，盯著她別讓她到處亂走。”
小陳一楞：“知道！”
“啪嗒”一聲，病房門被不老實的楚黎推開了，小陳震驚的發現，楚黎的眼睛竟有些紅，似是剛哭過：“白警官，你忘了帶走這個。”
楚黎晃了晃手上的小警察“VIKI”，白瀚宇若無其事一把抽走了玩偶，將楚黎推回了病房：“快回去睡吧，不用送了。”
看著楚黎乖乖翻身上床，沒了動靜，白瀚宇與小陳禮貌對視，而後頭也不回匆匆離開了。
小陳迫不及待點開了聊天群，把剛剛的“驚天大瓜”實時轉述給了蘇洛，好不容易得空在家泡澡追劇的蘇洛差點沒從浴缸裏跳出來：“啥啥啥！！！你說老大把楚黎弄哭了？？？我不信，除非你下次把照片拍給我看。”
小陳發了個“棺材板”過去：“我死了記得給我收屍，順便告訴我老大脫單成功了沒有。”
蘇洛回以“念經”表情包：“沒問題，到時候多請幾個猛男給你念經。”
離開醫院前，白瀚宇找到了值夜班的張天澤，將楚黎提及自己病情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張天澤，白瀚宇離開後，張天澤轉動了一下酸痛的脖子，擡眸望向窗外天邊隱隱陷入層雲的明月。
“好像……又要下雨了。”
方建國落網，鯨魚商業園殺人案總算告一段落，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趕緊趁熱打鐵整理資料盡快召開真正的發布會，聯合H市警方公開方昊自殺案的細節，還楚黎清白，發布會定在了兩天後，H市公安局馬睿帶著幾個人以及H大校領導接到通知，陸續趕往北市。
北市相關部門對這件案子也給予了高度重視，特意從外省借調了心理專家，專程來為楚黎和程遠做治療，這次來的專家不是旁人，正是高中時曾經給楚黎做過治療的金麗萍，隨行的還有她的丈夫，也就是關文雅的老師。
方建國落網的第二天清晨，程遠悠悠轉醒，在他的配合下，霍小雅總算知道了自己兒子這幾天都做了什麽“好事”……
程遠向警方自首後，警方根據他提供的線索鎖定了劉英的網絡賬號，在其中一個小號裏，查到了方建國與劉英交流的一些信息，從中得知方建國患有肝癌，已放棄治療多時。
劉琦與刑釗遠以及省裏的犯罪心理專家對方建國做了進一步的心理側寫評估，確定放出最後的“魚餌”，準備“釣魚”，魚餌楚黎準備就緒，於輿論爆發的一個深夜拿到了手機，給“倉鼠”發出了見面邀請，最初的見面地點定於天幕廣場二期寫字樓，消息發出後，楚黎撥通了白瀚宇的電話，向其自首。
“釣魚”計劃實施當天，楚黎更改了見面地點，並由程遠將其轉至劉英的賬號，再由控制劉英賬號的工作人員將其轉發給方建國，同時，程遠在方建國的邀請下，硬著頭皮前往天幕廣場，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打消方建國的懷疑，確保此次行動一擊即中。
程遠主動自首配合為警方提供了重要線索，霍小雅特意打聽過，程遠的事兒應該躲不過，但警方會從輕處理，程遠躺在床上，怯怯看著霍小雅，事到如今，他也沒什麽好解釋辯駁的，霍小雅一定對自己失望透頂了。
意外的是，脾氣暴躁的霍小雅卻只是端來了一碗廚子送來的清粥：“醒了，來，吃點東西。”
程遠楞了楞，宛如一具行屍走肉僵硬著做了起來，眼看著霍小雅一陣忙碌，將粥和小菜放在了自己面前，程遠十分不習慣這樣的霍小雅，他寧願霍小雅發脾氣。
程遠倉促吃過早餐，看著霍小雅又是一陣忙碌，猶豫半晌，在其再次坐在自己身側時，鼓起勇氣開口道：“媽……我……”
霍小雅只輕輕搖了搖頭：“好好休息，別想太多，該承擔的事兒，媽陪你一起，別怕。”
程遠愈發自責了：“……”
霍小雅：“媽這些年跟你爸忙生意，沒顧得上照顧你，媽也有不對，沒關系，晚點媽陪你去看看安安，把誤會說清楚，該道歉的咱們就道歉，她昨天也來看過你，已經跟我解釋過最近的事了，媽知道，不全是你的錯。”
程遠鼻子一酸眼圈一紅，再也忍不住哭出了聲：“媽……對不起……”
霍小雅靠上前，輕輕將程遠往自己身邊攬了攬：“沒事了，沒事了，以後都不會有事了。”
午後，楚黎的病房裏多了一些客人，正是霍小雅、程遠，還有剛剛從外地趕回來程遠的父親程為民，兩家人上次這樣坐在一起，似乎還是楚黎上大學前的那個暑假，當時霍小雅見楚黎跟程遠還算聊得來，才在心裏種下了一顆“親上加親”的種子。
可這世上，偏偏就沒那麽多如願以償，她的種子種錯了地方。
楚黎和程遠握手言和，互相道歉之後，楚黎鄭重向程遠道了謝：“那天多虧了你拉住了那根繩子，我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總之，以後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哥哥隨時找我。”
程遠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呃……不用這麽客氣，我想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拉住繩子的，本能反應……”
楚黎認真道：“本能反應也好，努力的結果也好，哥哥你不但救了我，還救了很多人。”
不就是救了楚黎，捎帶著拖了方建國一段時間，程遠不覺得那其中包括很多人，但他沒多話，他現在只覺得臉沒地方擱，救人雖有功，但之前的過太大，功過抵不了，他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當時腦子心眼是被漿糊堵住了嗎？怎麽能那麽小？做那麽蠢的事兒？
另一邊，方建國墜樓後，掉在安全氣墊上，除了墜落時角度問題手臂骨折和手上的槍傷，其他部位並無大礙，目前被警方嚴密管控了起來，已經對其提起公訴。
劉琦著手安排準備召開真正的案件說明發布會時，卻接到了方建國提出的上訴。
他要求警方重審方昊自殺案，堅稱殺害方昊的兇手是“楚月”。
與此同時，H市警方收到了一份匿名包裹，是一只黑色手套，手套上有血，經檢測，血跡屬於方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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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做什麽呢？換位思考，如果是他自己，也許會希望在自己失落不開心的時候得到一個禮貌的擁抱、亦或是……
白瀚宇的大腦一時間想不出plan B，但還是不行，楚黎情況特殊，不喜歡與人過度接觸，他的plan A顯然也不太合適。
白瀚宇左右為難了片刻，不動神色微微側過身子，坐在了離楚黎稍遠的地方：“我不太懂你這種情況，但我覺得，小言雖然只是一個你分裂出來的人格，但她從出現那一刻，就一直在保護你，陪伴你，只要你自己願意，你可以把他當做妹妹、家人、或者生命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沒有誰生來就願意生病，生病也不是什麽難為情的事，那種情況誰也說不準。”
在白瀚宇看不到的暗影裏，楚黎眼睫顫了顫，用力攥緊了手裏的“VIKI”，一陣短暫的寂靜後，楚黎偏過頭，隔著昏暗的天光，眼睛看起來濕漉漉的：“我這樣……你不怕嗎？”
白瀚宇：“怕什麽？”
楚黎：“我有病，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變成另一個你不認識的人，說些你聽不懂的話，甚至可能會傷害你……”
白瀚宇面色如常：“你不會傷害我。”
楚黎：“……”
白瀚宇：“再說了，你要怎麽傷害我？力氣夠大嗎？你打得過我嗎？”
白瀚宇笑著拍了拍楚黎的肩，宛若一個歷經沙場專克危險的老將：“看看你這細胳膊細腿的，你就算變成別人，身子還是這身子吧？你要去傷害誰啊？”
楚黎覺得自己被輕視了，但她覺得白瀚宇說得有道理。
楚黎不禁想起白瀚宇和蘇洛第一次找到自己家，在廚房燒水時，自己本想拒絕白瀚宇的越界搭話，故意說出了自己不同於常人的習慣“不喜歡太溫暖的地方”，一般情況下，大部分人都會覺得奇怪，再搭配上楚黎“別跟老子瞎BB”的欠揍表情，大家都會自覺保持距離，白瀚宇卻轉頭又把窗戶打開了，直接吹亂了楚黎一絲不茍的造型。
這個人，哪怕再稍微沒分寸一點兒，楚黎都會覺得討厭。
但他卻總能在關鍵的事情上，舉止得體，將分寸拿捏得極其到位，比如眼下這個人與自己保持不遠不近的地方落座，比如他嘴上說著嫌棄的話，卻把冰棍兒吃得津津有味，不止是冰棍兒，還有楚黎自己做的‘如同嚼蠟’款小蛋糕。
楚黎忽然覺得心裏沒那麽悶了，她甩掉大衣外套，用力擼起袖子：“我不是細胳膊，不信你看，我也是經常鍛煉的，我也有肌肉的好不好！”
白瀚宇被楚黎逗笑了：“就這，我給你看看我的。”
兩個剛剛還在談論害怕、情緒、病情的人，莫名其妙比起了胳膊上的肌肉，病房外將一切看在眼裏的小陳頗為尷尬看了眼跟這兩人前後腳來的唐蕓：“那個……唐女士，你要不要進去，我可以幫你敲門？”
唐蕓忙不疊拉走了小陳，將帶來的夜宵塞給了小陳：“陳警官你辛苦了，吃點水果什麽的，我再去多準備幾分夜宵，讓他們聊……”
病房裏兩人比劃了半天，終於覺得沒意思，白瀚宇接著剛剛的話題道：“你說今天看到小言了？”
楚黎捋了捋被弄亂的袖子：“嗯，就是我看到你下來拉我，我想伸手，但實在沒有力氣的時候……”
“她就站在你身邊，讓我不要放棄。”
白瀚宇試著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他覺得後背有點發涼，輕咳了一聲沒說話。
楚黎：“等我被你們拉上去之後，我想找她，發現她已經走了。”
白瀚宇一楞：“走了？是什麽意思？”
楚黎頓了頓：“就是……消失了。”
白瀚宇越發有些聽不懂了：“你說的，是我想的那個消失？”
楚黎點點頭：“嗯，她不會再來了。”
白瀚宇很想繼續追問“你怎麽知道”，但他不想在自己完全不懂的領域擡杠亂說話破壞氣氛，這種事還是交給張天澤去確認比較好，楚黎的坦白，對她未來的治療和後續案件調查都有很大的幫助，能有這樣的進展，白瀚宇覺得已經很好了。
白瀚宇正想給張天澤發個信息讓他別走，剛掏出手機，自己一側衣角輕輕一動，他的衣角被楚黎拉住了。
白瀚宇手指一頓，怔楞回眸，楚黎指了指床頭的一包眼睛用藥：“白警官，我有點困了，你可以幫我先上藥嗎？我想休息了。”
“哦，好”白瀚宇收起手機，麻利先去洗了個手，而又戴上一次性手套，拿出了袋子裏的瓶瓶罐罐，他先拿出一個透明狀眼藥水，另一只手輕輕扒開楚黎的眼皮，將藥水滴了進去，而後是黃色藥水，最後是一種藥膏，把藥膏均勻擠在楚黎的眼睛裏，最後覆上紗布，上藥就結束了。
因著藥水的刺激，楚黎不自覺流出了生理性淚水，白瀚宇忙抽出紙巾，把眼淚擦完，楚黎卻還是覺得眼睛不舒服，白瀚宇忙停下後續步驟，抽出棉簽打了燈靠近扒開楚黎的眼皮仔細看去，果然有一根狡猾的眼睫毛落在了裏面，第一次近距離觀察楚黎手術過後的眼睛，白瀚宇還能看到白眼球邊緣若隱若現的縫合線痕跡……
聽說楚黎明天就要去拆線覆查，到時候可能還要根據恢覆情況打激光，白瀚宇不懂這些，難以想象眼球拆線是怎麽個過程，但想想應該挺疼的吧……
他手抖了抖，喉頭不自覺輕動了一下，小心翼翼將棉簽靠向那根礙事的眼睫毛。
窗戶外面的小陳被這一幕驚呆了，從她的角度去看，白瀚宇正彎著腰，整個人離楚黎很近，幾乎已經貼上去了，楚黎則緊張攥著被角，雖略顯緊張卻也相對配合，小陳手裏的瓜頓時不香了，她強裝鎮定擋在了門外透明玻璃前。
睫毛順利被沾走，楚黎眨巴了幾下眼睛，舒服了。
白瀚宇松了口氣，而後意識到自己緊張異常，已經屏息很久了。
不就是個眼睫毛嗎？怎麽搞得跟拆彈似的，他自己後背都出汗了。
楚黎淚眼婆娑眨巴著一只眼盯著白瀚宇：“白警官，你別害怕，你比我媽下手輕多了，我一點兒也不疼。”
“我沒害怕，那個……你早點休息，我先走了。”白瀚宇的緊張急需來根煙紓解一下，他急匆匆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門口的小陳強忍著剛吃過瓜的震驚維持好面上平靜同白瀚宇打招呼：“白副隊，你要走了？路上小心。”
白瀚宇：“辛苦了，楚黎那人不老實，盯著她別讓她到處亂走。”
小陳一楞：“知道！”
“啪嗒”一聲，病房門被不老實的楚黎推開了，小陳震驚的發現，楚黎的眼睛竟有些紅，似是剛哭過：“白警官，你忘了帶走這個。”
楚黎晃了晃手上的小警察“VIKI”，白瀚宇若無其事一把抽走了玩偶，將楚黎推回了病房：“快回去睡吧，不用送了。”
看著楚黎乖乖翻身上床，沒了動靜，白瀚宇與小陳禮貌對視，而後頭也不回匆匆離開了。
小陳迫不及待點開了聊天群，把剛剛的“驚天大瓜”實時轉述給了蘇洛，好不容易得空在家泡澡追劇的蘇洛差點沒從浴缸裏跳出來：“啥啥啥！！！你說老大把楚黎弄哭了？？？我不信，除非你下次把照片拍給我看。”
小陳發了個“棺材板”過去：“我死了記得給我收屍，順便告訴我老大脫單成功了沒有。”
蘇洛回以“念經”表情包：“沒問題，到時候多請幾個猛男給你念經。”
離開醫院前，白瀚宇找到了值夜班的張天澤，將楚黎提及自己病情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張天澤，白瀚宇離開後，張天澤轉動了一下酸痛的脖子，擡眸望向窗外天邊隱隱陷入層雲的明月。
“好像……又要下雨了。”
方建國落網，鯨魚商業園殺人案總算告一段落，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趕緊趁熱打鐵整理資料盡快召開真正的發布會，聯合H市警方公開方昊自殺案的細節，還楚黎清白，發布會定在了兩天後，H市公安局馬睿帶著幾個人以及H大校領導接到通知，陸續趕往北市。
北市相關部門對這件案子也給予了高度重視，特意從外省借調了心理專家，專程來為楚黎和程遠做治療，這次來的專家不是旁人，正是高中時曾經給楚黎做過治療的金麗萍，隨行的還有她的丈夫，也就是關文雅的老師。
方建國落網的第二天清晨，程遠悠悠轉醒，在他的配合下，霍小雅總算知道了自己兒子這幾天都做了什麽“好事”……
程遠向警方自首後，警方根據他提供的線索鎖定了劉英的網絡賬號，在其中一個小號裏，查到了方建國與劉英交流的一些信息，從中得知方建國患有肝癌，已放棄治療多時。
劉琦與刑釗遠以及省裏的犯罪心理專家對方建國做了進一步的心理側寫評估，確定放出最後的“魚餌”，準備“釣魚”，魚餌楚黎準備就緒，於輿論爆發的一個深夜拿到了手機，給“倉鼠”發出了見面邀請，最初的見面地點定於天幕廣場二期寫字樓，消息發出後，楚黎撥通了白瀚宇的電話，向其自首。
“釣魚”計劃實施當天，楚黎更改了見面地點，並由程遠將其轉至劉英的賬號，再由控制劉英賬號的工作人員將其轉發給方建國，同時，程遠在方建國的邀請下，硬著頭皮前往天幕廣場，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打消方建國的懷疑，確保此次行動一擊即中。
程遠主動自首配合為警方提供了重要線索，霍小雅特意打聽過，程遠的事兒應該躲不過，但警方會從輕處理，程遠躺在床上，怯怯看著霍小雅，事到如今，他也沒什麽好解釋辯駁的，霍小雅一定對自己失望透頂了。
意外的是，脾氣暴躁的霍小雅卻只是端來了一碗廚子送來的清粥：“醒了，來，吃點東西。”
程遠楞了楞，宛如一具行屍走肉僵硬著做了起來，眼看著霍小雅一陣忙碌，將粥和小菜放在了自己面前，程遠十分不習慣這樣的霍小雅，他寧願霍小雅發脾氣。
程遠倉促吃過早餐，看著霍小雅又是一陣忙碌，猶豫半晌，在其再次坐在自己身側時，鼓起勇氣開口道：“媽……我……”
霍小雅只輕輕搖了搖頭：“好好休息，別想太多，該承擔的事兒，媽陪你一起，別怕。”
程遠愈發自責了：“……”
霍小雅：“媽這些年跟你爸忙生意，沒顧得上照顧你，媽也有不對，沒關系，晚點媽陪你去看看安安，把誤會說清楚，該道歉的咱們就道歉，她昨天也來看過你，已經跟我解釋過最近的事了，媽知道，不全是你的錯。”
程遠鼻子一酸眼圈一紅，再也忍不住哭出了聲：“媽……對不起……”
霍小雅靠上前，輕輕將程遠往自己身邊攬了攬：“沒事了，沒事了，以後都不會有事了。”
午後，楚黎的病房裏多了一些客人，正是霍小雅、程遠，還有剛剛從外地趕回來程遠的父親程為民，兩家人上次這樣坐在一起，似乎還是楚黎上大學前的那個暑假，當時霍小雅見楚黎跟程遠還算聊得來，才在心裏種下了一顆“親上加親”的種子。
可這世上，偏偏就沒那麽多如願以償，她的種子種錯了地方。
楚黎和程遠握手言和，互相道歉之後，楚黎鄭重向程遠道了謝：“那天多虧了你拉住了那根繩子，我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總之，以後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哥哥隨時找我。”
程遠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呃……不用這麽客氣，我想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拉住繩子的，本能反應……”
楚黎認真道：“本能反應也好，努力的結果也好，哥哥你不但救了我，還救了很多人。”
不就是救了楚黎，捎帶著拖了方建國一段時間，程遠不覺得那其中包括很多人，但他沒多話，他現在只覺得臉沒地方擱，救人雖有功，但之前的過太大，功過抵不了，他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當時腦子心眼是被漿糊堵住了嗎？怎麽能那麽小？做那麽蠢的事兒？
另一邊，方建國墜樓後，掉在安全氣墊上，除了墜落時角度問題手臂骨折和手上的槍傷，其他部位並無大礙，目前被警方嚴密管控了起來，已經對其提起公訴。
劉琦著手安排準備召開真正的案件說明發布會時，卻接到了方建國提出的上訴。
他要求警方重審方昊自殺案，堅稱殺害方昊的兇手是“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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