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滄海暴雨

關燈
滄海暴雨

殿中一片漆黑,佛龕供臺前,青廣陵望著五行蓮花燈在哭。忽覺背後一震!有人圈住了自己!是若月!

“你想我了!銀鱗亮了!”白若月哭著喊出來,手伸到了青廣陵面前,給他看自己手背上銀鱗閃著的樣子。

“沒有,”青廣陵背對著白若月,擦拭掉眼淚,而後去扳開白若月的手,“不小心碰到的。”

白若月不肯松開,哭著說:“那我想你了。”

青廣陵只冷漠說道:“你走吧。”

“不走!我放不下你,出了這道門就後悔了。”白若月態度堅定,“我不信你放得下我!”

“白姑娘,走吧。也許你如今放不下,可總有一日,會放下的。”

“如何放下?你現在就教我!”白若月不打算給他任何機會了。方才不過須臾,她便在門外種了佛蓮萬朵,佛蓮乃是聖物,可滌凈靈魂,眼下佛蓮將整個度滄殿都圍起來了,這般,她都放不下。

“遇到更好的人,也就放下了。”

“青廣陵,我要嫁給別人,就放下了麽?”白若月說著氣話。說完這一句,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做到,又幽幽地自言自語道:“可沒有人會像我相公那樣待我好了呀?”

見他不語,繼續道:“我給相公一壇銀子,他不肯要,他只留了一錠都舍不得花。而後生生世世,他只記得他想留一錠銀子,因為那是若月給他的。”

“明知道青魚石紅線陣法會傷害陣法裏的人,他承受了雙份的疼,也不肯讓我疼。”

“還有那個五葉蓮花印,他種在我身上了,就為了讓我受到的所有傷害,都轉嫁都他身上!”

“對!”白若月拉著青廣陵的胳膊,就往床榻走去。她盤坐在榻上,仰著頭,準備迎接去處法印的痛楚,“既然你說要放下,要兩清,就將我的銀鱗還給我!也請把我身上的五葉蓮花印拿去!”

青廣陵擡手一掌,一個五葉蓮花印打在白若月肩上,將此前弱了的五葉蓮花印推了出去,“拿走了。”他騙人了,他將那個法力弱了的印記去掉了,又補了一道法力更靈的印記。

“我的銀鱗還給我!”白若月伸手向著他。

“方才發現銀鱗亮了,已經卸下去了。”他又說謊,明明是舍不得還給她。

“那你賠給我!”白若月想好了,就算變成一個無賴,也絕對不會離開他。“白蛇蛻一次皮,才會有一枚銀鱗,那是無比珍貴的東西,你要賠一個一模一樣的給我。”

“賠不了。”青廣陵說道。

他看出來,若月不打算走,他也不忍心真的用法力趕她走,只好自己離開。他轉身朝著殿外走去,邊走邊說:“如果花神不想走,那就留在這裏,住到你願意離去為止。或者,你要如何才能離開度朔山?你告訴我,我去做。”

這話說得太傷人了,白若月覺得自己今日的所有尊嚴都被碾碎仍到了地上。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滿腹的委屈就只化成了一句:“相公……”

走到殿中央的青廣陵在聽到這一句的時候,腳步停了下來。

埋頭哭泣的白若月以為青廣陵走了,哭得更傷心了,一邊哭,一邊說著:“相公,你待若月最好了,為什麽拋下我呢……”

“相公不要若月了麽?”

玄衣仙君的手捂在胸口上,每一句都覺得讓他難以呼吸。

“要……”他的手從胸口落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朝著她奔了過去。

白若月哭得難以自抑時,發現自己被人抱住,那人將自己圈得緊緊的,只說了一句:“娘子……”她擡頭,看見滿臉是淚的青廣陵,擡手就打了過去,“不是不要了麽?怎麽又回來了?”

“舍不得你哭。”青廣陵松開白若月,用袖子給她擦眼淚,言語間再沒之前的冷漠,哄著她,“等你哭完了,我送你回太白殿。”

這是怎麽回事?還是不能和她重修於好麽?“為什麽?”

“我最近有事情忙,你先回太白殿。等我處理好這裏的事情,我就去接你。”青廣陵懊惱於自己怎麽沒有忍住,原本是要推開她的才對,怎麽就將她抱在懷裏呢?又想,在自己沒想到更好的辦法之前,還是要送走他。

他要忙什麽,白若月知曉,是忙著修覆五行蓮花燈吧?之後呢?她不敢想。若往生池裏看見的事情是真的,那五行蓮花燈修好之日,便是他們陰陽相隔之時。

白若月搖搖頭,她絕對不能離開他。她雙手勾上了青廣陵的脖子,仰頭吻了一下青廣陵的唇,“相公……不送若月走,好不好?”

“……”青廣陵沒想到她會吻過來,整個人都懵了。他好似許久許久都沒有親近過她了,上一回,還是在孽鏡地獄裏。

白若月見他沒有動,歪著頭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她哭著咬的一口,是報覆他裝扮的無情,咬完哭得更兇了,好似自己將他咬壞了,心裏好不舍得。

青廣陵暗暗地“嘶”了一聲,打算由著她發洩,絕不還手。卻聽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情意綿綿的“相公”,他整個人都好似不受控了。

“相公……若月好害怕啊……”

青廣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朝著她壓過去,觸碰了思念許久的唇,吻蠶食著她的神識,身體吞噬著自己的意念。

窗外雷雨交加,轟隆隆的巨雷打在度朔山上,雨落成河,攪動滄海卷起滔天巨浪!

白若月原本盤坐在榻上,而後她哭時抱住了雙腿,不知何時起,自己就躺到了床褥間。這是廣陵的度滄殿,是廣陵一直生活的地方麽?柔軟的被褥裏還有他的味道,滿是溫柔和舒適,與度朔山裏的漆黑全然不同。

她承受著他的吻,沈浸在那樣的纏綿裏,不可自拔。可神識又不自己飄遠了。方才自己說了什麽,廣陵才回頭的?他不是鐵了心要趕自己走麽?怎麽就反悔了?先前神荼是不是說,度朔山無晴天無雨雪的?可是外面不是下雨了麽?

“娘子……”青廣陵覺得自己忍得很辛苦,方才趕她走時,自己只會比她更難過。

“嗯……”

“廣陵錯了,我不該趕你走的。”他的輕輕撬開了那處,尋了令他思念和沈迷的香甜。

“嗯。”

“娘子。”“嗯?”

“你能不能專心一點?在想什麽?”黑紗帳幔間,他晃動著懷中美人,湊到她耳邊,低聲問著。

“不是說這裏不會下雨的麽?怎麽?外面是不是下雨了?”白若月躺在床上,剛好側著頭可以看見開著的窗戶外,大雨傾盆,滄海正卷起巨浪。

青廣陵明顯頓了一下,望向她的目光,又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我記得我同你說過的。”

白若月仰頭看著身上之人,明明還在小聲抽泣著,可眉眼裏還都是笑,“什麽?”

青廣陵看著她眼角未幹的淚痕,親了親她的眼睛,“龍若動情,必生雲雨。你相公,他動情了。”

“那……會怎麽樣?”

“下雨,很久的那種。”

白若月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貼到他肩上,在方才自己咬過的地方親了親,“還疼不疼?”

“不疼。上次我也咬了你這裏。”

“我才沒你記仇,我只是生氣罷了。”白若月吊在他脖下,沒有完全躺在床上,明知故問道:“還要我走麽?”

“不要。”青廣陵肯定著:“若是有一日非要分開,那就喝一杯兕觥之水吧。”他已經下定決心,若是真有一日他殞命了,祭了五葉蓮花燈,就托太白金星再給她喝一回兕觥之水,那樣她不會記得痛苦,會長長久久地活下去。這是他在兩人擁在一起時,想到的唯一解決之道。他在不想同她分開了,即便明日就殞命了,也不要……

白若月以為他在揶揄自己喝過兕觥之水,所以忘了他,“不行!廣陵要一只記著若月,那個兕觥之水,你不許喝!”

青廣陵“嗯”了一聲,如捧著畢生至寶,將白璧欺在雲中,閉著眼睛,唇齒相依,耳鬢廝磨,只想沈浸在其中,唯願常夢不願醒。“不會,廣陵再不會忘記若月了。”

生生世世,再也不會忘記她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滴落在滄海浪花裏,聲音斷斷續續。白若月覺得自己不似在度滄殿裏,而是在滄海中浮浮沈沈。

這一次的感覺與在往生池中回見過的往世每一回都不同。那些時候,是為妖的青廣陵,是孽鏡地獄裏為範青許的青廣陵,沒有一個是完完全全屬於他廣陵君的若月。同樣,也只有這一回,是完完全全屬於廣陵君和白若月的一次,互相完全地占有著彼此。

這一日裏,他起初是要放下白若月的。若已知要面臨分別之苦,他應該放手讓她離開,那往後她哀傷難過與自己再沒幹系,也不會為了自己肝腸寸斷。因為他記得清楚,蛇妖幻化成人型,因為小蛇妖看見公子死在自己懷裏,她不想活了;萬鬼過河那夜,為何太白金星要給若月喝兕觥之水,因為那日的白若月看見青魚精死在自己懷裏,她不想活了;孽鏡地獄裏,月兒兩次看見公子死在自己面前,都義無反顧地走入火裏。

可是她不許,她要同他在一起,即便他露出兇惡的一面趕她走,也是如此。

那這樣好了,讓他自私一點,完完全全地擁有她,直至他生命的盡頭。那日來臨之前,他再不要同若月分開,也再不讓任何事情影響他們之前的情感。待他去時,他會托神荼、郁壘騙她飲下一杯兕觥之水,將他忘盡了,便再不會難過……

度朔山上的雨下得更大了,起初度滄殿外的瀑布不過溪細水流,不知何時起,就變成了洶湧澎湃的大瀑布,瀑布的水打在荷花上,荷花顫著花瓣,迎雨盛放。雨中粉荷,蕩漾在池塘裏,漣漪四起,再不能停……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