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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墻暗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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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墻暗箭

機會很快就來了,範縣令要做壽宴。

他今年四十有九,民間做壽,做九不做十。

正趕上送走欽差大臣,他春風得意,欽差大人一般五到十年才會來易州這樣偏僻的地方一次。吳因走了,說明他又要迎來無風無雨賺錢的幾年好日子。

最終白若月說服範青許,要去範府上參加壽宴,同範無咎說清楚,順便去偷賬本。

當日,兩人拿了請帖,雙雙出現在範府門口。

壽宴上,兩人分作兩處不同的桌子。

範縣令牽頭,三巡酒後,白若月起身去找範無咎。

範無咎看著她,淡淡一笑,心裏了然她會說什麽,就問:“特地來找我的?”

“嗯,”白若月淡然望向他,“不必叫媒人再上門了。”

“好啊。”範無咎答。

“我以為你會問‘為何’的。”

“我知曉是何因由。”範無咎神色平靜,沒有半分被拒絕的窘迫,臉上帶著如沐春風的笑,“我不過只是想試一試,萬一你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呢,又恰巧我能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

“多謝擡愛了。今日來這趟,只念著這一件事,如今說清楚了,我便告退了。”白若月施了一禮,轉身要走,既然拒絕了他,就沒必要再說什麽。

範無咎望著姑娘轉身的背影,喚住她:“白姑娘。”

白若月回眸,“何事?”

“多問一句。”範無咎心底忽然產生了好奇,他想知曉那樣的問題會得到什麽答案,“你說若有前生今世,你我之間,有沒有別的緣分呢?”

“有啊,”白若月回眸一笑,“總能幫對方一把的知己良友。”

範無咎無聲一笑,等人走遠了,自言自語道:“若是知己良友,就已足夠。”

白若月走過月拱,擡眼就見範青許在等著她。她嘴角的笑瞬間變得上揚不少,“是不是怕我跟別人跑了?”

“……”範青許慌忙望向別處,“沒,沒有啊。我就是出來轉轉。”

“轉什麽?還不承認?”

範青許抿了抿唇,“嗯”了一聲。

“那人是誰?怎麽鬼鬼祟祟的?”白若月看見範青許身後,另一重院落裏,有個男子偷偷摸摸沿著院裏假山走著。

“範縣令的馬夫!”範青許大驚,“他要去思思的別院偷情!”

“所以……賬本今晚會出現?”白若月問。

範青許點頭,“是。”說著就推開白若月,“月兒,你找借口趕緊回家,我去去就回。”

“我方才已經和範無咎道過別了,眼下就是要回家。”白若月彎下腰,拍了拍腿上綁著的短劍,低聲道:“我先出府,換上夜行衣,然後從院墻跳進去。不管成功與否,咱們蓮苑見。”

“回來!”範青許沖她搖搖頭,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黑衣,這一身是他專門讓楊大娘給他做的那一套,只需反轉內外,就可以在夜裏蒙面而行的衣衫。他堅持著:“我去,你回家。”

說話間,南守仁敞著衣衫,袒胸露乳,抱著銀酒壺走了出來,看見範青許就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喊,“青許兄弟啊,來嘗嘗七石散啊!這感覺太好了!”

範青許推了白若月一把,“快回家,月兒,聽話!”

白若月前腳出了範府,南守仁的胳膊就勾到了範青許脖子上,“走!喝酒去!”

範青許跟著南守仁回到筵席上,想著尋個機會偷溜出去,再如上次一樣去思思別院偷賬本,應該沒什麽問題。

出了範府的白若月,尋了一處僻靜小巷,將衣衫換成黑色夜行衣,抱著短劍,跳入思思別院。

果然,院子中與上次一樣,丫鬟婆子都曉得這主子是什麽人,躲在後院的柴房裏,前院祠堂無人駐守。

房間裏又傳來男歡女愛的聲音,不用猜,裏面是思思和她另一個情郎,看來就是方才瞧見的那個馬夫。

白若月左右打量,確定四下無人,貓腰偷躲進祠堂裏。

按照上一次來的記憶,她走到上次範青許翻過的牌位下,果然,下面壓著一個本子!

她將本子翻開,裏面滿滿登登的黑紙白字!記錄著範縣令以望春樓名義做的人情往來記錄,其間數額令人驚嘆!她將賬本揣進懷裏收好,趕緊跑出去!

前院本就無人,她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從來時路,翻墻過去,二是如上次那般,躲到竹林裏。她沒有絲毫遲疑,攀著墻邊石桌,爬上灰墻。

正在這時,在範府裏面巡邏的府兵看見了高墻上的一個黑點,大喊一聲:“有賊!”

出聲時,他拉滿手中彎弓,白羽箭朝著白若月飛去!

白若月聽見聲音手腳並用越過墻頭,忽聽“嗖”一聲,一根箭矢飛了過來,不偏不倚射入她右肩上。

“噝……”她只疼了一下,便不疼了!

一枚黑銀色的五葉蓮花印在她傷口處閃了一下!只是她並未瞧見!

等她回頭看向白羽箭時,已經落在地上!來不及多想,她翻墻而過,趕忙跑了。

越出那墻時,院裏的範府府兵還沒有追過來,她扔了外面的夜行衣,快速跑到夜市的人群中去。沒多久,回了蓮苑。

與此同時,範青許借口要去行個方便,走出筵席的房間,他左右瞧瞧,參加壽宴之人已走得七七八八,眼下人並不多。

正要往思思院落走去,忽覺右肩一疼,好似有一張拉滿千斤之力的弓箭手,朝著他的右肩射了一箭!

那箭矢刺破他的血肉,深深戳進他的骨頭裏。錐心的疼奪取他所有註意力,他整個人往前一倒,摔在地上!

一時間,眼前天昏地暗!範青許暈了過去!

忽聽有人從屋裏走出來,喊了一句:“來人啊!青許公子受傷了!”來人是個家仆,手裏端著的木盤落在地上,“啪嗒”一聲!木盤上的茶杯打碎在地上。他罷忙跑走,去找府上的大夫。

“啪嗒”!茶杯極清脆的破碎聲喚醒了暈厥的人!

只見暈倒在地上的公子,忽然睜開了眼睛。

那原本柔和忠實的眼眸裏,露出了此前從未有過的一絲犀利的冷峻。

他伸出受傷的右手,去夠地上碎了的陶瓷片,幹脆利落地捏住陶瓷片鋒利處,在自己左手小臂上狠狠地劃了一道極長的傷口!

幽冷白皙的皮膚上頓時露出血珠來,而後汩汩淌著,止不住了。

他極快地將陶瓷片藏到腰間荷包裏。

正在這時,屋裏眾人紛紛聽了動靜走出來。

公子已起身,坐在回廊圍欄上,靠著紅漆柱子,抱著自己的左胳膊,虛弱無力地望著眾人,眼睛好似都掙不開了。

範縣令忙問:“賢侄,怎麽回事?”

範青許整個人疼得要暈過去,“不知何人,以刀傷我。”

“哎。莫要再說話了,感覺你血氣虧得厲害!”範縣令覺得無比鬧心,過大壽的日子,怎麽還能出現刺客呢?他喊了一句:“景師爺!人呢?”

景師爺趕忙跑來,湊到範縣令耳邊,小聲道:“方才有賊人入了思思夫人的別院,翻墻逃了!”

範縣令暗嘆一句“糟了”,前幾日他將賬本給思思看管,難道賊人是沖著東西來的?忙說:“快去那看看!”臨走前不忘對眾人囑咐一句,“找無咎來,看護好範賢侄!”

身上有傷的公子一聽是讓範無咎來送,整個人松了一口氣似的,轉頭靠在柱子上,昏睡了過去。

範無咎聽聞範青許受了傷,和家仆帶著大夫趕過來時,極看見瘋瘋癲癲的南守仁,正拿著手裏的銀壺,給範青許喝了一口!

範無咎趕忙奪了那酒壺,“你給他喝的什麽!”

南守仁笑哈哈,“七石散啊!你不曉得吧,這東西本來研究出來呢,是止痛的!你看青許兄弟出了那麽多的血,我這不是幫他麽?”

他拍了範青許一下,問:“青許兄弟,是不是不疼了?還覺得飄飄乎欲成神仙?”

範無咎打落南守仁的胳膊,搖晃著範青許的肩膀,“青許兄,你方才誤喝了七石散,你快吐出來!”

範青許被人晃得骨頭都要散了,才悠悠轉醒。他見眼前是範無咎,張口道:“黑……無咎……不要給我醫治,快……快送我回蓮苑,立刻……”

範無咎轉頭看著大夫,“紗布來!”那大夫趕緊將藥箱擺在身邊欄桿上,翻出紗布,遞給範無咎。範無咎胡亂將範青許左手臂纏上,沖著身邊之人喊著,“十一,備馬車!去蓮苑!”

疼得神志不清的範青許恍恍惚惚間聽見了範無咎的聲音,整個人放松下來。

忽覺身體中有一股詭異的靈流,讓他整個人變得燥熱。

他心嘆一句,不好!怎麽才醒來,就中了這七石散的毒?

他閉目養神著,慢慢將範青許在這一世的過往思量出來,又想著,是不是要見到他的若月了?

原來,白若月受箭傷的一剎,喚醒了她身體裏的五葉蓮花印。那印原是青廣陵在她身上種下,只為了護她平安。凡是她所受的傷,會盡數轉嫁到青廣陵身上。

五葉蓮花印轉嫁那一箭的力道時,喚醒了範青許神識裏的青廣陵。

正在這時,青廣陵在孽鏡地獄裏醒來,傷痕累累地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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