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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動佛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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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動佛蓮(二)

東風樓有著風月場地所具備的一切特征。

令人頭暈目眩的濃烈的胭脂水粉的香氣、隨處都升平的歌舞、四處飄散的流光溢彩的絹紗……

樓上的木柵欄邊,醉酒的男子隨手抓過舞女纖細的胳膊,在舞女的驚呼之中扯開了她的衣紗,如白壁般無暇的肌膚霎時在夜明珠旖旎的光下反射出瑩白的光。

阿羽耳根微熱,低下了頭。

招呼客人的歌女見幾人來了,笑臉相迎,在幾人之中猶豫了瞬,而後攬住了沈景疏的手臂,盈盈喚道:“公子……奴等了你好久了……怎麽今日才來?”

沈景疏緩緩收回手,桃花眼帶笑,內裏卻盡是涼薄:“我從前可沒見過你。你們這最好的包間在哪裏?”

歌女一看他周身氣質便知他是貴公子出身,忙引著幾人往最高處的廂房走,內裏裝潢奢華,連用的夜明珠也是打磨過後的表面光滑的。

“幾位客官,這裏便是最好的廂房了。可需要幾位姑娘相陪?”

“那是自然。”沈景疏將扇子一展,歌女的眼睛立刻亮起來,他道,“叫你們這的花魁來彈首曲子。”

“好嘞!但花魁只在晚上現身,此下正是日暮時分,幾位客觀可否耐心等候?”

“我們也沒什麽要緊的事,你先退下罷。”

這等場面,自然都是沈景疏應付,寧長安新奇地望著屋中的裝飾,辭竹和阿羽坐得很端莊,李之宴坐在她們對面,面上沒什麽波動。

合上門後,沈景疏拉了椅子坐下,小聲道:“我聽說聖物乃神族所造,神性超脫塵世,怎麽會在這種紅塵之地?況且,一路上也沒發現有什麽人似是攜帶著聖物的模樣……”

“神族八萬年前造聖物,聖物流落至今,恐怕早就沒了當年的神性。”阿羽道,“我們要做的只是找到聖物,然後將它們合成虛空印。”

寧長安隨手抓過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但我們就這樣在這裏坐著,也不是事兒啊,這聖物該怎麽找?”

“說你是個粗人,你還不信。”沈景疏往後一靠,神秘兮兮地笑。

辭竹疑惑望著他。

“晚上現身。”李之宴淡淡道。

沈景疏打了個響指,算是讚同,“李兄和我想到一塊去了。”

阿羽道:“原來如此。方才歌女用在花魁身上的字句是‘晚上現身’,若是尋常凡人,誰會用這等字樣?“

風榴花和花魁脫不了幹系。

沈景疏倒了杯茶給李之宴,李之宴道了聲“多謝”,而後輕輕抿了口,阿羽擡眼看他,李之宴報以一個客氣卻疏遠的笑容。



酉時。

東風樓中彌漫起一陣花香,仿佛是春日萬花開放。

“小心有毒。”李之宴緊緊盯著一處,銳利的目光似乎穿過了眼前緊閉的大門。

一行人旋即封住了口鼻。

“叮鈴鈴。”

伴隨著銀鈴清脆的聲音,大門“砰”的一聲被帶著花香的風吹開,柔和的光照亮外面女子窈窕的身影,顧盼神飛,臻首娥眉,舉手投足間皆是風流。

阿羽感覺到袖中羅盤的指針顫抖得愈發厲害了。

花魁嫵媚一笑:“客官,要奴做些什麽?”

她籠著薄薄的一層桃色輕紗,可見內裏玫紅妖嬈的抹胸,肚臍下圍著胭脂色的紗裙,蓮步移動間不時露出細膩修長的小腿,艷麗的顏色更襯得她肌膚似雪。

沈景疏倒是放松,扇子點了點:“你可會彈琴?”

“奴不會。”花魁走到沈景疏面前,指尖輕輕勾起他的下巴,再沿著他的下頷勾勒,沈景疏不躲,只是笑,花魁魅惑道,“我觀公子好生面熟呢……”

花的香氣愈發濃烈,花魁的星眸中亮起藕色的光,李之宴見狀用劍柄挑過她的胳膊,而後長劍在手中一旋,將她抵在桌面上。

花魁卻是回過頭,對上李之宴看似溫和實則涼薄的視線,勾起唇:“這麽多人,這位公子急什麽?”

沈景疏站起身:“你這人倒是古怪,竟然用聖物的力量行魅惑之術。”

身上的花香愈發濃烈,幾乎是嗆人,阿羽很快就打了個噴嚏,她道:“少廢話。聖物在何處?”

花魁的眼眸一點點寒涼下去,周身一震,竟然有浩瀚的神力蕩漾開,卷簾“嘩啦啦”地翻飛作響,李之宴抵著她的劍飛速出鞘,割了她的手腕,鮮血霎時往外冒,她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擡腿踢李之宴,很快又有幾道繩索將她的腳也系住。

“交出聖物!”寧長安長刀釘在她耳邊,她只是一笑,“你們盡管傷我,每傷一分,聖物的神力就弱一分。”

“我本來只是在此處盤桓,你們非要聖物,我不介意現在就毀了它!”

阿羽看她情緒激動,對李之宴使了個眼色,李之宴放開她,辭竹畫了陣法令她站起身,卻動彈不得。

阿羽掏出羅盤湊近她,上面的指針瘋了般旋轉,羅盤從阿羽手中飛起,從花魁上方一路漂浮到她的足前,指針的反應沒有任何差別。

“眼下妖魔橫行,十四州垂危,唯有聖物可以封印妖魔,若風榴花在你手中,請交給我們,我們無意冒犯。倘若妖魔軍團尋到你這處,你這東風樓的生意也無需做了。”阿羽對上她的眼,“風榴花交給我們。”

花魁的眼中卻流下淚,似乎是思及往事,她哭得愈發傷心,腳踝上的銀鈴也隨之作響。

“我不想變成死物,我還有人要等……”

此話一出,幾人面面相覷,什麽意思?她不想變成死物?

“她是風榴花所化。”李之宴冷靜開口,給風榴花的下落定了結論。

“嗚嗚嗚……”

“你是說,聖物化為了人形?”阿羽問,李之宴點頭。

阿羽疑惑,“可聖物為何要化為人呢?她方才的魅惑之術,完全是神性受損後釋放的術法……”

李之宴沈默了瞬,道:“她早已失了清明的神智,若要喚醒她,只有找出癥結所在。”

辭竹道:“莫非要回到過去?我曾經見過連接時空的術法,但從未用過。若要回到過去,我也不知能不能做到。”

風榴花仍在哭泣,那啜泣的聲音可謂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師姐我相信你,眼下之計,要喚醒她的神智,唯有回到過去找到她的心魔了。”阿羽信任地看著辭竹,嘴角凹進去兩個梨渦,“你一定可以的。”

辭竹盤腿坐下,手放在膝蓋上結印,染丹青漂浮在空中,隨著她的意念一筆一劃勾勒出陣法的輪廓。

只有染丹青筆鋒破空的聲音和風榴花的哭泣聲。

辭竹一直畫陣到了子時。

空中的青色陣法已經是無比的細致繁覆。

沈景疏看著她的側臉,微微出神。

“有了。”辭竹陡然睜開眼,陣法青光大亮,籠罩在一行人的上方,也分出一縷沒入風榴花的額心,光陣在旋轉、旋轉……



漫過視界的白光褪去。

海水的淡淡的腥味沒入鼻腔,浪花拍打礁石一聲一聲,幾人微瞇了眼,而後緩緩睜開。

“是無剎海。”阿羽脫口而出。

她的眼前仿佛出現了染得血紅的海,和黏在海上的殘陽……

她陡然跌坐在地,寧長安扶她。

“小師妹,你沒事吧?”

阿羽搖搖頭,重新站起來,呼出一口氣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罷了。”

在她身後的李之宴眼中劃過一絲別樣的光。

他上前:“樓姑娘,風榴花要緊。”

阿羽點點頭。

沈景疏望著幾人身後的寺廟道:“這裏有座廟,可是風榴花又在哪呢?”

話語剛落,廟中就走出一個僧人,幾人連忙躲在一塊巨大的礁石後,透過石縫往外看。

那僧人一身素白,冷白的手腕上掛著一串佛珠,身形修長利落,面容俊美,卻帶著淡淡的疏離。

寧長安嘖了一聲:“話本子裏那些愛而不得的主角,大抵就是這佛子的模樣。”

“師姐,這是過去的何年何月?”

辭竹道:“風榴花說在此地逗留了十年,我便回到了十年前。陣法傳輸到的是和風榴花心魔緊密聯系的地方,若沒出錯,此處應當就是了。這僧人想必和風榴花關系匪淺。我們且跟著他走。”

一行人施了隱身術,跟在僧人身後。

從無剎海邊一直走到岸上,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吆喝聲叫賣聲不絕於耳,經過了妖魔的一戰,人間的煙火氣已經似乎離他們很遠了。

醬餅的香味竄入阿羽鼻中。

幾乎是下意識的,阿羽的眼眶就酸了,她失神呢喃:“哥哥……”

李之宴袖中的指尖一顫。

這一呢喃,僧人回過頭,恰恰望向他們。

阿羽心中一緊,莫非是被發現了?

若是在先前的時空被發現,很容易產生因果聯系,一點細微的事甚至可能改變日後十四州的局面……

阿羽要結印,辭竹卻按住她,道:“你等等,他看的不是我們。”

辭竹回頭看,眾人也跟著一點點回頭,他們身後,立著位娉娉婷婷的女子。

不染胭脂水粉,若水中芙蕖,頗有幾分嬌憨可愛。

正是風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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