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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動佛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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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動佛蓮(一)

明月之下的雪山之巔,矗立著澄澈的以冰雪雕琢而成的小屋。

阿羽在小屋中緩緩睜開眼,眼前是一片琉璃世界。

“小師妹你終於醒了!”

阿羽見寧長安裹著厚厚的氅衣,眼底一片鴉青,想起天火降臨,已大致猜到了寧長安設法救了她。

大難之後,再遇故人,阿羽不由眼睛有些發酸。

昭離神女走進來,寧長安忙將發生過的種種都告訴了阿羽。

阿羽頗廢了一段時間接受自己乃是鳳凰翎羽轉世的事實

難怪她沒有親生父母……

昭離神女坐在阿羽身邊,她身上的霜雪之氣淡了不少,雪色的披帛有一角輕輕落在阿羽手邊。

“吾用殘魂之神力救你,蓋因你乃戰神翎羽轉世,十四州有難,吾希望你能以誅邪劍之力,挽狂瀾。”

“可僅憑誅邪劍,我一人之力,如何拯救這偌大的十四州?”

昭離神女望向高空的圓月:“當年神族已料想過今日,故而造聖物者四,封印於十四州大地。只是滄海桑田,聖物早就被掩埋於不知何處。但倘若能找齊聖物,合成虛空印,便能封印妖魔。”

阿羽睜圓了杏眼:“聖物?”

“風榴花、昆山玉、熾陽輝、建天木為四大聖物,只是散落在十四州大地,下落不知所蹤。吾之殘魂無法離開不舍州,故而化為流星,日日於諸天神界之下查探聖物的蹤跡,萬年來,吾只能探到其中之一的痕跡。”

“風榴花,在不留州。”

若能找到這些聖物,再次將妖魔封印於衍墟,十四州的危難就能解除了!

“多謝神女,我一定會盡力找齊的!”

阿羽和寧長安在浮戲山停留了幾日後,待到阿羽傷好,二人便一同上路前往不留州。

昭離神女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視線落在已近透明的手掌,出神地喃喃:“主上,八萬年了,吾犯下的錯也該償清了罷。”



從不舍州到不留州,需要穿過重州。

重州辛氏已經在天火之中覆滅了。

一路上,哀鴻遍野,少數幸存的百姓衣衫襤褸地背著大大小小的包袱趕路,阿羽和寧長安時不時被撞到,前幾日的暴雨留下的水窪尚未完全幹涸,路上許多烏黑骯臟的水漬。

長街的盡頭出現妖魔軍隊的黑影,流民們紛紛驚呼,尖叫著逃竄,寧長安手覆在彎刀上,蓄勢待發,卻被阿羽拉到一邊。

“我也恨妖魔,但去不留州要找風榴花要緊。”阿羽強行按捺胸中恨意,和寧長安一同侯在茶棚的陰影之下,妖魔黑甲軍叮叮當當路過,等到最後一個妖兵即將走過時,黑甲軍的首領卻陡然停住了。

銀黑交織的面具慢慢側過來,望著破敗的茶棚的方向。

阿羽在陰影中捏緊了手。

“有神力的痕跡。”

“錚錚錚。”黑甲軍銀亮的長刀出鞘,朝茶棚圍過來,阿羽咬緊了牙,手中的印已經結了一半。

“颯!”黑甲軍的上空拂過一道如流星的劍影,首領擡頭,厲喝:“追!”

而後化為了黑霧消失在茶棚外。

阿羽松了口氣。

但見茶棚外走入一個男子,身形頎長,芝蘭玉樹,面上掛著似有似無的笑意,一雙眼卻是清冷若寒潭,周身的氣質使人想到日光下清澈的冰面上反射出的細碎晶瑩的光暈。

“你是何人?”寧長安拔刀。

“在下李之宴,出自墜夜門,劍修。”李之宴確實手中提劍,方才那引開妖魔的劍影就是他所為,“雖不知二位姑娘緣何至此,但此地不宜久留,二位姑娘還是盡快離去好。”

“等等。”阿羽走到他面前,一道劍氣拂過他的臉頰,李之宴下意識側頭一躲,一縷青絲被截落,他頰側也出現一道細小的傷口。

“姑娘這是作何?”李之宴脾氣好,只是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卻沒抹自己的傷口。

阿羽心中的疑慮打消,拂開靈力,他的傷口愈合。

“抱歉,一路上太多妖魔了,妖魔善於偽裝,我需要確定你有沒有易容,當然,人也善於偽裝……請見諒。”

“多謝相助,既然是墜夜門的修士,若是不介意,便一同上路吧。”阿羽躑躅了會兒,決定暫時不告知聖物的存在,“我們要前往不留州,公子可有何打算?”

李之宴笑道:“原來姑娘是要去不留州。墜夜門隕落,在下也無處可去,路上同行,也有個照應。”

雖然李之宴和二人一同上路,但他很有禮貌地刻意與二人隔開一段距離,跟在後面。有李之宴跟著,路上妖魔都少了不少,一行人到了不留州。

山林中蒙著一層油似的白色霧霭,像是雲落在了林間,林煙渺渺,前行的速度都放緩了許多。

林間忽然聽見簌簌的響聲,李之宴當即拂開一道劍光,破開雲霧,將那處照得明亮。

“姓沈的?”

“師姐!”

竟然是沈景疏和辭竹!

“樓羽,寧長安?”

只是兩人都受了傷,沈景疏在石壁下搭了草棚,手邊散落著青翠欲滴的藥草,上面還有細小的露水,辭竹半闔著眼,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花。

荒山野嶺,遇見故人,沈景疏不敢相信似的結了印,風刀朝著阿羽削去,李之宴的劍擋在阿羽面前,“當”的一聲彈開。

李之宴微微蹙眉:“這位是……?”

寧長安上前查看二人的傷勢,阿羽將情況一一向李之宴說了,李之宴這才放下心,阿羽註意到他的劍並非什麽名劍,只是劍閣中最普通的樣式,在他手中卻舞出游龍驚鴻。

劍法無窮無盡,他的劍法,阿羽沒見過,但用劍的風格卻有幾分熟悉。

李之宴解釋道:“我從扶蘇山方長老學劍,學過兩年,而後輾轉至墜夜門二長老門下,游歷之時到訪過天下劍譜館,研習百家劍,由是姑娘看不出我師從於誰。”

他手上的繭比伶舟月的要厚許多,料想從很小就開始學劍了。

既然跟過方惜正,方惜正畢竟曾經是伶舟月的師尊,劍法一脈相承,用劍風格讓她感到熟悉也就不奇怪了。

阿羽在扶蘇山呆得不多,沒聽過李之宴的名字也在情理之中。

她蹲在辭竹面前,沈景疏將路上經歷告知。

兩人在蜀州抵抗妖魔之時,天火降臨,劇烈的天火沖擊之下,沈景疏和辭竹都陷入昏迷,沈景疏醒來後,蜀州已淪為妖魔的領地,沈景疏只好先治好辭竹,奈何辭竹傷得太重,他曾經在不留州發現過療傷效果不亞於萬裏青的草藥,便背著燕辭竹,輾轉到了不留州。

一夕之間,沈景疏失了昔日擁有的一切。他身上再也沒有華貴的飾物,沒有花裏胡哨的法器,他也不是從前那個風光無限的三州之主了。

他只是輕聲笑,半垂著眸,撥弄著藥草:“殺不盡的妖魔。”

阿羽望著他,心裏彌漫開酸楚,又為辭竹搭脈。

辭竹是通藥理的人,卻重傷治不好自己。

“老子總有一天,要殺了伶舟月。”沈景疏看似漫不經心道。

李之宴在幾人旁邊坐下,隔了一段距離。

寧長安也道:“伶舟月那薄情寡義的東西,小師妹對他那麽好,整個扶蘇山對他也好,結果墮了魔!要是讓我見到他,高低得砍了他的手、砍了他的腳!”

“諸位說的是當今魔主?”李之宴問。

“正是。”沈景疏將藥草撕碎了,放入一旁蓋著薄紗的木碗中,將另一個碗中的清水淋上去,水從紗中罅隙淅瀝瀝而下,他點起火,罩了結界,將木碗放在結界上熬藥,而後看了眼阿羽。

阿羽半邊臉在火光中明明滅滅,她好像又回到了無剎海中,那窒息、痛苦、憤怒的情緒幾乎如海浪吞沒了她,她視線定在跳動的火焰上,清澈的眼眸裏有東西在閃爍。

“恨我,就殺了我。”他的話語在耳邊回響。

阿羽道:“我會親手殺了他。”她擡起眼,內裏有劍刃的鋒利,在場的幾人具是一怔。

李之宴最先道:“伶舟月著實可恨。”

……

在幾人的幫助下,辭竹的傷過了幾天便恢覆了大半。

阿羽將聖物之事一一告知,見李之宴一路上並無二心,也不瞞著他。

得知此事,眾人俱是歡喜,穿過了山脈,終於來到不留州。

阿羽托著昭離神女給的羅盤,羅盤指針指神力的方向,一路走下去,直到最接近神物處,指針在羅盤上紊亂,方停下腳步。

面前是一座精巧的樓閣,雕甍繡闥,檐牙高拱,朱門翠瓦,旁邊還有兩三座只剩了半壁,被截斷的粗糙的木柱斜斜立著,可見這樓閣是天火中幸運留存下來的。

阿羽擡頭往上看,只見牌匾上用鎏金書寫著“等東風”三個大字。

沈景疏微微詫異:“東風樓,這不是不留州著名的風月場所嗎?風榴花在這裏?”

辭竹看了眼沈景疏,沈景疏眼神躲開向別處,吞了吞唾沫,還是硬著頭皮實誠道:“我當年沒少來。”

“既然風榴花在此處,那我們喬裝一番便進去吧。”辭竹沒管沈景疏,和阿羽、寧長安一同找了成衣鋪換上男裝,而後一行人進入東風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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