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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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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克爾拉萬分肯定的言語外加篤定的語氣始終沒能讓薩博放心,反而更加警惕戒備。

狼一樣銳利的目光順著酒館方圓的結構四處游走,與此同時大範圍釋放的見聞色霸氣感知著酒館內所有人的聲息。

地下酒館裏坐滿了前來歇腳的客人,一張張或粗狂或豪放的面容因酒精作用成一片酡紅,空氣裏彌漫著飯菜的香味和麥芽經過長久發酵過後自然的迷醉氣味。

醉醺醺的男人大咧著嘴浮誇地吹噓著曾經的輝煌,噴灑出的唾沫星子快要飛濺到別人的酒杯裏去,胡吹亂嗙的模樣惹得同坐的友人哄堂大笑。

“你啊你,這些話都說了多少年了還沒說煩。你沒說厭我們都聽厭了,我們倆都是幾十年的鄰居了,你說的事我怎麽完全沒印象呢。喝得也差不多了,趕緊回去洗洗睡吧,明天還要種地!”

男人原本通紅的臉一路紅到了脖子耳後根,被拆穿後掛不住的臉蛋直燒 ,溫度燙到可以烙雞蛋,尷尬中帶著幾分悻悻,他不滿地嘟囔著嘴:“你這個煩人的混蛋,都喝醉了還不許別人吹吹牛嗎?”

“得得得,隨便你吹牛,我不說了還不行嘛。”被指責的瘦高中年男人雙手一攤,妥協地將身體重重靠在椅背。

“好壞話你都說完了,還有什麽意思。唉——不喝了不喝了,都這個時間了,再不回去又要被我們家瑪吉趕出家門了。”

“回吧。”

“回吧。”

兩個無人在意的男人互相攙扶著離開酒館,夜裏霜寒露重,小酒館的門被進進出出的客人來回打開、關上,帶著涼意的秋風像個調皮的孩子,從門縫窗隙間溜入,作弄著周遭的客人。

薩博的視線定格在某處,克爾拉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窗邊的一米不到的單人小酒桌邊坐著一個身姿挺拔的男人。

一件長至小腿處的黑色風衣遮住了他的大半身形,頭戴一頂和風衣同色的牛仔帽,帽檐與帽體的交.合處繞著一圈紅色珠子,上面點綴一笑一哭兩個藍色表情徽章。

他像是個旅者。

克爾拉在心底這麽說。

下一秒,克爾拉細致的帶有打量意味的目光直直撞進了寬大帽檐下一雙明亮之餘又不失桀驁的眸子,淺灰的眸子裏仿佛含著萬千濃重到難以宣洩的情感。

感受到牢牢鎖定在自身的視線,艾斯緩緩擡起頭回望兩人,懷揣在風衣兜裏的雙手慢慢攥緊,手心不斷滲出細細密密的汗水。

“…終於…發現我了,薩博,好久不見。”

“薩博君,你說的氣息就是他?”克爾拉連忙收回被發現了的探尋視線,端起手邊的酒杯綴飲的同時低聲詢問。

“我覺得他大概率不是我們的敵人。”哪裏有敵人會用一種似懷念似悲傷,能把人雞皮疙瘩生生看起來的眼神殺人。

單是回想一遍那個眼神,克爾拉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她擡起小臂雙手環抱自己。

自己的猜測沒能得到及時回應,她側過頭看向薩博。

金發男子的表現並不如她所想,他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俊朗的臉上笑容不斷擴大。

“克爾拉,好奇怪的感覺。我確信自己從沒見過他,但不知道為什麽會從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親切感。”

親切感?克爾拉聽得滿頭霧水,無意識地放下環抱自己的雙手,先是看向艾斯再次回看薩博。

兩個人都一副想念、欣慰和傷感的表情是怎麽回事!氣氛不對,事情走向不對,薩博也不對!

克爾拉左手環過腰際,支撐著摩挲著下頜的右手,緩緩說道:“我知道了,你們兩個的樣子,應該就是龍先生說的一見如故。”

“怕不是一見如故,”薩博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嘴角勾出一個上揚的弧度,“大概是我被龍先生救回來之前就認識的人。”

被自己遺忘的朋友還是親人?這些年真的很辛苦吧。

“克爾拉,我們的任務現在已經結束了,你先回去和哈庫他們會合。我或許需要一點私人時間,到時候我會去找你們的。”

“薩博君,你又要支開我!”

克爾拉賭氣地跺了跺腳,絕大多數時間薩博都屬於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倔人,她有氣無力地叮囑,“不要亂來也不要惹事,這是我對薩博君唯一的要求。”

薩博欣然一笑,“我什麽時候亂來過。”

克爾拉:心累,不想說話,毀滅吧趕緊的。明明一直都在亂來,每次都在亂來。

目送克爾拉離去後,薩博和艾斯兩人同時動了。他們誰都沒有再看對方一眼,不約而同地向門外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行走,無人開口說話,行走間只有衣服摩擦的細微聲響。距離酒館不遠處出現了一條寂靜無人的小巷子,兩人前後相差幾秒停腳。

“我認識你嗎?不對,我們一定是認識的。我應該問,我們是什麽關系?”

薩博面對著艾斯率先開口,回答他的不是確切的言語,而是一記有力的拳頭。

艾斯使出不足五成力道的拳頭向薩博面門襲去,薩博向後略略下腰,他的拳頭擦著男人胸前的領結而過。

難怪之前隱隱感覺有股針對他的殺氣,自己確實是個混蛋,忘記了過往生活得輕松恣意,但以前的親人和朋友一定蒙受著失去家人的悲傷與痛苦。

見到來勢洶洶的拳頭,薩博不再追問,薄薄的唇抿成一條線。

兩人都不言不語地進行著拳腳攻擊,他們都未使出全力,拿捏著力道你一拳我一腳地打著,灰頭土臉的樣子像是還在科爾波山上。

那時候,他,薩博,路飛,每天都會進行一百場對戰。他和薩博贏得多,路飛總是輸。

兩人打了很久,久到遮住圓月的一層烏紗慢慢遠去,皎潔如圓盤的月影放下羞澀露出真面。

對戰結束,薩博仿佛丟棄了骨子裏的貴族習性,全然不在乎地面是否幹凈,整個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不肯起。

艾斯瞥了眼躺在地上耍賴的人,半彎著腰要拉他起來。薩博側過臉笑笑,配合地擡起手。

“有什麽好笑的,以前我們比試的時候四十九比五十一,我贏了。這次重逢後的比試又是我贏了,我們三個人裏的大哥已經定了。”

“我怎麽覺得我們都是大哥,只有路飛才是弟弟。”

“你記起來了!”聽到路飛的名字,艾斯頓時激動起來,拉著薩博追問。

薩博苦笑一聲,“不,我沒有記起來。不知道為什麽會說出路飛,他是我們的弟弟嗎?”

艾斯咬牙,雙手僵硬地曲起。戰鬥過程中礙事的風衣早已被丟開,裸露在外的手臂因過度用力而青筋暴起。

薩博遭受的所有痛苦都是因為該死的世界蛀蟲,腐朽殘暴愚蠢的天龍人,他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他一攬臂錮過站在一邊神情落寞的金發男人,重重地擁住對方,“好久不見,薩博。我是艾斯,波特卡斯·D·艾斯。路飛是我們的弟弟,我們是飲下結義之酒的兄弟。”

薩博也微笑著擡起手回抱艾斯,“我記住了,再也不會忘記,我們三個是有著羈絆的結義兄弟。”

“忘記也沒關系,我們能夠再次相逢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艾斯的聲音出現短暫的哽咽,失而覆得的感覺讓他熱淚盈眶。

薩博忘記的東西由他記著,在哥亞王國的日子裏薩博總是不快活,貴族的身份像是一層永遠也脫不下的面具束縛著他,撕扯著他。

想不起來或許是一件好事也說不定,他不會強迫薩博一定要記起那些灰蒙蒙的難以言說的過往,革.命軍薩博比奧特盧克·薩博好聽多了。

仔細想想,投身於推翻貴族統治的革.命浪潮,不就是少年薩博一直苦苦追尋不到的出路嗎?

如今好不容易摸索著走上了夢想之路,薩博應該很幸福。

“我們去喝一杯?”薩博向酒館的方向歪了歪頭,發出邀請,“正好艾斯你也可以給我講講我們以前的事情,還有現在。”

“當然。”

杯底厚重的圓桶型玻璃酒杯盛著呈暖金色與古銅色之間過渡色調的威士忌,淡淡的煙熏味夾雜著幾縷活潑的橘香,輕盈的酒體像是棉口蛋糕。

艾斯和薩博緩緩飲下杯中酒水,塵土感和辛辣溫柔地融合,溫暖中又帶著幾分難以察覺的激烈滋味於舌尖迸發,口齒留香。

“……路飛那小子,知道你的死訊後可哭了好長時間,經常跑到我們以前常去的地方藏起來偷偷哭,不過每次都會被我發現。”

艾斯邊說邊笑,路飛拖著鼻涕泡小手緊緊拽著草帽不讓其他人看的樣子,想想就覺得可愛。

“艾斯,你說路飛哭了很長時間,你難道沒有哭嗎?”薩博嘴角帶著笑意,輕輕搖晃著手中的酒杯,冰塊與液體互相碰撞激烈角逐。

“我才不會哭!”艾斯嘴上不服輸地嚷著,頗有些色令內荏的樣子。

“艾斯竟然沒有為我的死流過淚,真的好讓人傷心。”薩博明知那是不可能的事,還不依不饒地揶揄著火燒耳尖的艾斯。

“不說這個了,我再講講其他的事吧。達旦,收養我們的山賊頭子,自從我出航後也有兩年不見了。估計沒了我的打擾,她不知道有多開心呢。”

艾斯自嘲地笑笑,轉瞬收起眉眼間的頹敗,打起精神繼續講述故人故事。

“道格拉,馬格拉他們應該正在頭疼呢,不僅要進山打獵,還要負責照顧路飛。瑪琪諾,是風車村一家酒館的老板娘,以前給我們三個經常做衣服的姐姐,還是那麽溫柔善良……”

薩博拄著手肘靜靜地聽著,看著,猜想著,在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嘗試描摹出他們的面容。

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說了那麽多,還是說回路飛,那家夥還是把要成為海賊王掛在嘴邊,簡直是他的口頭禪,再過一年他也要出航了。”

艾斯斷斷續續地講述著曾經和薩博相熟的人,絕口不提害他遭難的事情。

一直以來大大咧咧冒冒失失的闖禍鬼意外地貼心,“怎麽樣,薩博你要不要回去看看路飛?”

薩博始終掛在嘴角的笑意出現了片刻凝滯,他掩飾性地擡起酒杯將深褐色液體一飲而盡。

“我還是不回去了,你剛才不是說路飛一年以後就會出航,我們在海上見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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