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胞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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胞宮之中

聽到謝海連的這番解釋,方絮感覺自己腦子有片刻的空白,半晌才說道:“給我點讓我能夠相信的證據。”她的語氣也很嚴肅。

畢竟她之前也聽當地人把這座山稱之為孕山。

謝海連深吸一口氣,像是從她願意好好聽自己講話的認真中汲取到一些讓她敢於說下去的勇氣。

“方姐,我之前聽見槍響的聲音,你們是不是也遇到那種沒有五官的怪物。”

方絮點頭:“看樣子你們也遇到了。”

“沒錯。”謝海連抹了把臉,似乎不太願意回想起那種令人寒毛直豎的怪物。

“那東西在溟澥村本地老人的口中稱之為‘死嬰’,以前總是用來嚇唬那些晚上不睡覺的小孩子,說是我們不聽話,就讓死嬰來帶走我們,到時候姆媽和家裏人就找不到我們了。”

“但到了這裏面我才發現這玩意兒原來不是虛構的。”她的聲音在不斷發顫,牙齒因為恐懼本能上下打顫,發出令人牙酸的響聲:“那些怪物恐怕是由以前進來參加出生儀式的人變成的。”

她用力握緊方絮的手,指尖不自覺地扣緊彼此的皮肉。

“我知道我這麽說,你肯定不信。”

“但是我有證據。”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只看上去型號老舊,沾滿深色血汙的mp3。

看著這只似乎再也不能正常使用的播放器,謝海連露出比哭泣還要再傷心幾分的表情。

“這是我弟弟……並不是謝無邊,而是我二弟謝白茫的東西,是他十歲的時候,我跟我爸去山海市賣魚時候悄悄去碼頭附近的二手市場淘的。”

mp3的背後還貼著款式花裏胡哨的貼紙,此時它雖然被染上深沈的黑紅色,可邊緣沒有絲毫的翹起,可見主人對它的用心保護和小心對待。

謝海連把拇指按在貼紙上用力擦了擦,發現無法去除那已經凝固在表面的血垢。

“他很喜歡這個,總是寸步不離地帶著。”

“我記得你父母說他是因為意外死亡。”方絮想起被謝平沙拿起的一家四口的全家福照片。

“意外死亡?”謝海連看著站在方絮背後的另外兩人,以及另一個也快長大成人的弟弟,忍不住從喉間擠出一些譏諷的嘲笑,“方姐,你經歷過這一切後,還覺得他的死是意外死亡嗎?”

“我們在姆媽的胞宮內爭奪有限的養分,強大者出生離開,弱小者留下變成不人不鬼的死嬰。”

“溟澥島依賴姆媽活著,比起我們這些需要‘長大成人’的孩子而言,這裏的一切才是真正沒有斷奶的孩子!”

她笑著笑著,卻又開始流淚。

“一代一代一代,從一個錯誤的開始,到一個錯誤的結尾,接著再開啟下一個錯誤的輪回,最後把所有人都困在這裏。”

“二十歲後的平安無憂是需要用一輩子被困在這裏的代價換取的,僅僅是因為‘母親’的希冀,所以一輩子也離不開‘原生家庭’的禁錮。”

那種如影隨形的窒息,不僅僅來自她的親生父母,更來自籠罩於這片島嶼之上更龐大、更神秘的存在。

“謝無邊那小子回去說不定還有救,但我回去可能就沒救了,無非是變成下一個江玉。”

謝海連把眼淚擦掉,用嘶啞的嗓音對她說。

“方姐,你把槍還給我,然後你帶著他們先出去,我要去找姆媽。”

這話一出,幾人都沈默下來,唯有半瘋半癲的謝無邊還堅持不懈地呢喃自己要回到姆媽的身邊。

“你真他//媽是瘋了。”方絮盯著她澄澈的眼睛,忍不住喃喃低語。

她把槍重新扔給謝海連,然後轉頭對管城子和墨池說道:“你們先出去。”

這回輪到他們兩人瞪大眼睛。

“方頭,你是準備去作死嗎?”墨池直白地問道,“你知道,我們的‘生命’也只有一次機會吧?”

雖然這只是模組的劇情,可這個游戲苛刻地只給他們一次機會,一旦HP歸零撕卡後他們是沒有第二次登陸的機會的。

“所以這就是一批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裏的重要性。”

“陳醫生在外面接應你們,我和謝海連繼續往裏探索,如果我們沒能出來,那就靠你們了。”

後半句方絮沒有說完,不過想必他們兩個也知道如何通知島外的人員。

墨池看看她的表情,似乎發現並沒有玩笑的意思包含其中時,忍不住皺起眉。

他平時自詡一個樂子人,可至少分得清什麽時候該撤退,什麽時候能值得冒險拼一把,這時去探索一個真相,但極有可能死在無人知曉的隧道中,這收入和付出完全不成正比。

可就在他想說什麽的時候,管城子拉住他的衣角,打斷了他還未說出口的發言。

“方姐,我不反對你想去,可是你能平安回來嗎?”

她的神情與方絮一樣認真。

雖然她的身份也是一位調查員,可她此時只想要自己的同伴能夠安穩回到身邊。

感覺這兩人比自己玩游戲玩得認真。

方絮笑笑,挨個拍拍這兩個年紀都比自己小的人的頭。

反正他們都臟得很,倒也不嫌棄此時她手上不幹凈。

“放心。”

她要是能找到真相,倒是不辱調查員的使命。

目送他們兩人帶著掙紮不休的謝無邊離開,謝海連這才側首看向方絮。

“方姐,你為什麽也要去?”

方絮檢查了一遍手中的武器和背包裏的物品,確保一切都在自己方便拿取的範圍內時,這才擡起頭回答:“我有點好奇。”

“有的時候,好奇心可是會害死貓的,方姐。”

“但有的時候,你要是不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說不定比死了還難受。”

聽到這話,謝海連忍不住低下頭笑了一聲,心底的恐懼卻消散了不少。

“謝謝你了,方姐。”她又一次道謝,聲音很低。

她的□□裏應該還有最後一發子彈。

為了盡可能地在姆媽的胞宮中保持理智,她喝了過多的乳汁。

就像一個病人服用過多抗生素後,就會產生耐藥性,現在那些乳汁對她的作用已經不像開始那麽明顯。

如果在中途她再度又有失去理智的征兆,最起碼還能把最後一顆子彈送進自己的太陽穴裏。

“不過,現在我們有個問題。”方絮問道:“雖然說要去找姆媽,可是我們要怎麽找?”

難不成是站在原地大喊一聲——我叫你名字你敢不敢應?

謝海連收起槍,在手電筒的光照下拿出一把鋒利的軍用匕首。

“我們抄近路。”

前面是管城子他們離開的方向,後面是永遠也走不到頭的黑暗,謝海連另辟蹊徑,拿著匕首在粘稠的墻壁上劃出口子。

在人造光源下,方絮清楚地看見那墻壁好似人類的皮膚肌理中流出的膿液。

那個瞬間她聯想到了皮膚化膿的病患被人用小刀割開生瘡之處的惡心感,可更讓她反胃的是,她意識到自己竟然認為這裏就像人類這種生物的生理構造。

sc-方絮(0/1d4):

San Check:

1D100=14/55 成功

奶茶星球唯一指定繼承人的San值減少0點,當前剩餘55點

方絮壓住那種明顯的反胃感,跟在謝海連的身後穿過腐爛生瘡的墻壁,走到更深的黑暗之中。

在接連穿過幾道墻壁後,此時手中的電筒似乎就完全成了擺設,縱使有光亮,這裏的黑暗也已經要凝成了實質,她拿著手電低頭時甚至看不到自己的腳尖。

同時過於濃郁的血腥味籠罩了所有的感官,黑暗與寧靜是這裏的主基調,她們先是重回出生前的混沌裏,母親的胞宮中不分生死、不論時間,好像此時只要閉上眼就能獲得永久的平靜與安心。

沒有危險,沒有恐懼,沒有煩惱,沒有仇恨。

因為母親為孩子擋下了一切風雨。

「曉麗,曉麗……我的孩子,你到底在哪裏?」

母親仍舊在悲泣。

祂的淚水混雜在羊水中養育了悲傷的孩子。

生育並非祂的本意,可又或許懷有一絲妄想,可以將女兒的生死顛倒,將那早已死去的靈魂再以新的方式和姿態重新誕生。

若以神來定義這樣的存在,或許那本身就是一種不合理。

無法理解、無法認知、無法共情、無法接受。

縱使是母親的象征,也無法做到完全的感同身受。

方絮感覺那時而宏大、時而微弱的呼喊如同小蟲順著耳洞往裏面鉆去,它撕咬著她身體內部的五臟六腑,要把她所有器官都咬成一攤血肉做的爛泥。

哪怕捂住雙耳,也無法阻擋聲音在腦海裏響起。

sc-方絮(1d10/1d30):

San Check:

1D100=5/55 成功

San值減少1D10=4點,當前剩餘51點

她捂住雙耳的手背與太陽穴周圍青筋暴起,仿佛糾纏在一起的蛇群在皮膚下隆起。

可她理智尚存,還沒有變成只剩下本能的胚胎。

(暗骰-謝海連-進行智力檢定:D100=76/50 【判定結果:失敗】)

在這片黑暗中,仿佛只剩下兩個生物活著的呼吸聲。

又或許她們並沒有在呼吸,只是依賴母親胞宮中無處不在的羊水,以及從踏入這裏開始就無法掙脫的臍帶汲取著生存必要的養分。

謝海連的聲音響起,上一個字清晰得像在她身邊,下一個字卻又像相隔萬裏;上半句話仿佛在腳下,下半句又仿佛到了頭頂。

“姆媽——!”

她嘶吼著,她呢喃著,她悲鳴著,她雀躍著。

“曉麗已經死了!她早就死了!你的女兒她已經死了!”

那是陳述嗎?

那或許是微不足道的報覆,也或許是臨死前決定破釜沈舟揭露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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