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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春書也有些不記得當時唐憐的表情了，帶著責怪、疏離、冷漠，或許更多，她真的在迷惑，她的女兒為何變成了今日的模樣。
孟春書無話可說，她的世界在她拿出病歷的時候已經開始崩塌。最後還是一巴掌，從瀕危中叫醒了她。她倒在桌子旁，頭撞到玻璃。
世界天旋地轉，她安然閉起了眼。
她被送進了精神病院，應該是害怕孟春書成為唐憐人生當中的汙點吧。
她坐在長椅秋千上，蹬起腳，長椅便蕩了起來。
搖搖晃晃，她看見了宋文禮。
已是晚春，逐漸有了夏日的熱。陽光明媚，清風徐來。
他穿著舒身的白襯衫，褶皺剛好。手上捧著一束白色的波斯菊，他向她走來，從逆光中走來。
笑容淺淺，溫暖人心，“春書，我來看你了。”
他自然地將花束放在她身側，擡手撫上繩索，走到她身後，將她推向高空。
孟春書蕩著腿，緊緊抓住繩端。她並沒有拒絕宋文禮，這段時間，她反倒平和了不少。
逐漸淡泊，逐漸寧靜。
“聽說阿姨讓你住院，遲遲沒能看你，真抱歉。”他的聲音藏在風裏，孟春書轉頭看向他，露出一個笑容。
沒有關系。其實是你。
願意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
“師哥，春天已經很晚了。冬天竟然已經過去了。你感受到了嗎？雲、風、樹、藍天，都不一樣了。”她溫和道。
宋文禮順著她的話擡頭看去，陽光從不吝嗇照在驕子身上，他整個人沐浴在希望之下，連著帶著曙光，是否能照在她身上的呢。
她借著從他身形上透出的些許光，在手上，胳膊上，裙子上。
“你說得對，已經是春天了。你最近有寫文章嗎？關於春天的。”宋文禮的循循善誘，在孟春書看來不過是他能懂她，理解她。
她要幸福地哭泣了。可隨後眼淚就要被曬幹，成為淚痕。
她寫過什麽句子嗎？
「春天，野蠻生長，萬物伊始。所有都在變，黃油被融化，玻璃上出現油漬，順滑地流入我的心中。當你靠近我，你就知道這裏已然沒了冬日。這是我給你的春天，源自我的生命。」
「在我的身上，還有著一萬個明天，春暖花開，夏珍足貴。我們即將奔赴更好，親愛的，愛我好嗎？」
「我願意，用一只黑色鉛筆，將我人生抹黑。請死去那日，不要再記得我。請勿為我短暫的一生而流淚，我已奔赴極樂，請不要再懷念過去。」
......
幹澀的唇啟：“透過紗窗看太陽，就像擁有一萬個春天。”
秋千搖得越來越高，她高得近乎淩空，耳旁的鳥鳴近了，天上的雲朵近了，她伸出一只手，努力地向上夠。
無法阻擋困難的力量，她被拽下來，低得近乎埋在土裏，耳旁的蟲叫遠了，天上的太陽遠了，她伸出一只手，發現土地是濕熱的。
淚，多少人的臉與淚曾與這片土地相接。艾青說：“為何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沈！”
為何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為我對人間仍十分眷戀......
“夠了，停下來吧。”她傷痛著開口。
宋文禮松開手，秋千逐漸慢下來，再沒有了動力改變它。
她的腳踏在土地上，撿起那束花，燦爛地笑著，“謝謝你今天來看我。想要走走嗎？這裏有塊地壇，雖然不像史鐵生的地壇，那我總喜歡走走，你願意同我一塊兒嗎？”
“好啊。”他抿唇笑。
為何他的眼裏，無論何時都有春天。
“聽說你已經受到了國外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祝福你啊，還是打算學天文嗎？”
宋文禮道：“對，看看宇宙。”
“宋文禮，你知道天上有顆星星的名字叫危月燕嗎？”
“嗯。”
孟春書：“所有人都覺得這顆星星晦氣，不喜歡它出現。可是它的名字多好聽啊。”
“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將這顆星星指給我看嗎？天上的星星不斷消失，又不斷出現，我認不出那顆星星。”
宋文禮將手覆在她手上，“那顆星星，是夜空中最亮的一顆。”
她心下一驚，想要抽回被握緊的手，卻被握得更緊，直到十指交叉，緊緊相扣，她聽見他說：“春書，我確實收到了offer，但我決定留下來。”
“國內國外，雖然不是一片夜空，卻也擁有著同一片夜空。我留下來，陪你一起治病，為你打開心結，好嗎？”
他的手掌溫暖而幹燥，不似她的手心已經被蒙上汗水。
“你可以去奔赴更好的大學，認識更好的人。不是嗎？”
“危月燕出現，常有伴星寶瓶座ζ1。”他補充道。
孟春書抽回手，在宋文禮失望的目光後，挽起他的胳膊，“伴星，而非囚星。”
希望我不是困住你的人，不然就算此生顛沛流離，我無足彌補。
他們走過地壇，場景好像和北京的地壇重合。
史鐵生的輪椅碾過春泥、夏雨、秋葉、冬雪，背後有母親尋找過他留下的痕跡。
倘若死前他真有遺憾，大概是他的母親。
而孟春書與宋文禮的足跡，也曾踏過。
春泥、夏雨、秋葉、冬雪。
宋文禮已然丟掉青澀，松柏之姿，經霜彌茂。
孟春書無法繼續讀高中，她沒有考上大學。十六年來所有的努力與付出，在唐憐的安排下化為泡影、灰燼、烏有。
她說自己是蒲柳之姿，望秋而落。
宋文禮卻安慰她，都會飄零的。春天來了，都會好的。
她笑笑，沒有說話。
或許她的生活確實有越來越好，十九歲之後，她便一直住在自己和宋文禮租住的公寓裏。
這些年，孟春書與她的父母近乎沒有交集。她不再像以往一樣懷疑他們的愛，是她自己太擰巴太固執了。
她仍然讀書，每周都會去圖書館借閱。然後寫文章，靠著賣自己真情的文字而得以求生。
二十一歲這年，宋文禮已經二十三了。
他們已經認識了十九年了。
他仍在讀書，不過幸好，高中畢業後他寫了本書，散文、詩歌都有。很多讀者喜歡，往後的經濟上便沒有什麽困難。
他們靠著文字為生，而今天。
孟春書坐在咖啡廳內，是他們以前也常來的那家咖啡廳，她坐在一個角落裏。
寫著自己的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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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春書也有些不記得當時唐憐的表情了，帶著責怪、疏離、冷漠，或許更多，她真的在迷惑，她的女兒為何變成了今日的模樣。
孟春書無話可說，她的世界在她拿出病歷的時候已經開始崩塌。最後還是一巴掌，從瀕危中叫醒了她。她倒在桌子旁，頭撞到玻璃。
世界天旋地轉，她安然閉起了眼。
她被送進了精神病院，應該是害怕孟春書成為唐憐人生當中的汙點吧。
她坐在長椅秋千上，蹬起腳，長椅便蕩了起來。
搖搖晃晃，她看見了宋文禮。
已是晚春，逐漸有了夏日的熱。陽光明媚，清風徐來。
他穿著舒身的白襯衫，褶皺剛好。手上捧著一束白色的波斯菊，他向她走來，從逆光中走來。
笑容淺淺，溫暖人心，“春書，我來看你了。”
他自然地將花束放在她身側，擡手撫上繩索，走到她身後，將她推向高空。
孟春書蕩著腿，緊緊抓住繩端。她並沒有拒絕宋文禮，這段時間，她反倒平和了不少。
逐漸淡泊，逐漸寧靜。
“聽說阿姨讓你住院，遲遲沒能看你，真抱歉。”他的聲音藏在風裏，孟春書轉頭看向他，露出一個笑容。
沒有關系。其實是你。
願意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
“師哥，春天已經很晚了。冬天竟然已經過去了。你感受到了嗎？雲、風、樹、藍天，都不一樣了。”她溫和道。
宋文禮順著她的話擡頭看去，陽光從不吝嗇照在驕子身上，他整個人沐浴在希望之下，連著帶著曙光，是否能照在她身上的呢。
她借著從他身形上透出的些許光，在手上，胳膊上，裙子上。
“你說得對，已經是春天了。你最近有寫文章嗎？關於春天的。”宋文禮的循循善誘，在孟春書看來不過是他能懂她，理解她。
她要幸福地哭泣了。可隨後眼淚就要被曬幹，成為淚痕。
她寫過什麽句子嗎？
「春天，野蠻生長，萬物伊始。所有都在變，黃油被融化，玻璃上出現油漬，順滑地流入我的心中。當你靠近我，你就知道這裏已然沒了冬日。這是我給你的春天，源自我的生命。」
「在我的身上，還有著一萬個明天，春暖花開，夏珍足貴。我們即將奔赴更好，親愛的，愛我好嗎？」
「我願意，用一只黑色鉛筆，將我人生抹黑。請死去那日，不要再記得我。請勿為我短暫的一生而流淚，我已奔赴極樂，請不要再懷念過去。」
......
幹澀的唇啟：“透過紗窗看太陽，就像擁有一萬個春天。”
秋千搖得越來越高，她高得近乎淩空，耳旁的鳥鳴近了，天上的雲朵近了，她伸出一只手，努力地向上夠。
無法阻擋困難的力量，她被拽下來，低得近乎埋在土裏，耳旁的蟲叫遠了，天上的太陽遠了，她伸出一只手，發現土地是濕熱的。
淚，多少人的臉與淚曾與這片土地相接。艾青說：“為何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沈！”
為何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為我對人間仍十分眷戀......
“夠了，停下來吧。”她傷痛著開口。
宋文禮松開手，秋千逐漸慢下來，再沒有了動力改變它。
她的腳踏在土地上，撿起那束花，燦爛地笑著，“謝謝你今天來看我。想要走走嗎？這裏有塊地壇，雖然不像史鐵生的地壇，那我總喜歡走走，你願意同我一塊兒嗎？”
“好啊。”他抿唇笑。
為何他的眼裏，無論何時都有春天。
“聽說你已經受到了國外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祝福你啊，還是打算學天文嗎？”
宋文禮道：“對，看看宇宙。”
“宋文禮，你知道天上有顆星星的名字叫危月燕嗎？”
“嗯。”
孟春書：“所有人都覺得這顆星星晦氣，不喜歡它出現。可是它的名字多好聽啊。”
“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將這顆星星指給我看嗎？天上的星星不斷消失，又不斷出現，我認不出那顆星星。”
宋文禮將手覆在她手上，“那顆星星，是夜空中最亮的一顆。”
她心下一驚，想要抽回被握緊的手，卻被握得更緊，直到十指交叉，緊緊相扣，她聽見他說：“春書，我確實收到了offer，但我決定留下來。”
“國內國外，雖然不是一片夜空，卻也擁有著同一片夜空。我留下來，陪你一起治病，為你打開心結，好嗎？”
他的手掌溫暖而幹燥，不似她的手心已經被蒙上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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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我不是困住你的人，不然就算此生顛沛流離，我無足彌補。
他們走過地壇，場景好像和北京的地壇重合。
史鐵生的輪椅碾過春泥、夏雨、秋葉、冬雪，背後有母親尋找過他留下的痕跡。
倘若死前他真有遺憾，大概是他的母親。
而孟春書與宋文禮的足跡，也曾踏過。
春泥、夏雨、秋葉、冬雪。
宋文禮已然丟掉青澀，松柏之姿，經霜彌茂。
孟春書無法繼續讀高中，她沒有考上大學。十六年來所有的努力與付出，在唐憐的安排下化為泡影、灰燼、烏有。
她說自己是蒲柳之姿，望秋而落。
宋文禮卻安慰她，都會飄零的。春天來了，都會好的。
她笑笑，沒有說話。
或許她的生活確實有越來越好，十九歲之後，她便一直住在自己和宋文禮租住的公寓裏。
這些年，孟春書與她的父母近乎沒有交集。她不再像以往一樣懷疑他們的愛，是她自己太擰巴太固執了。
她仍然讀書，每周都會去圖書館借閱。然後寫文章，靠著賣自己真情的文字而得以求生。
二十一歲這年，宋文禮已經二十三了。
他們已經認識了十九年了。
他仍在讀書，不過幸好，高中畢業後他寫了本書，散文、詩歌都有。很多讀者喜歡，往後的經濟上便沒有什麽困難。
他們靠著文字為生，而今天。
孟春書坐在咖啡廳內，是他們以前也常來的那家咖啡廳，她坐在一個角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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