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37章
聶星竺一怔，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能讓姜玥這麽火急火燎給她打電話，用的還是這種焦急的語氣，那麽一定是賀照的直播出了很嚴重的事情。
“出什麽事了？”聶星竺另一只手按在了原本握住手機的手上。
盡管她已經盡力保持冷靜，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亂想。
“一兩句也說不清楚，你去看直播吧。”
聶星竺點進姜玥發給她的直播鏈接，顯示的卻是直播中斷黑屏的畫面。
她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如果只是出現一點小插曲，是不可能中斷直播的，尤其像這種國內的大型會議，不知道多少人都在關註這次峰會，因為會議提出的任何意見或是結論都有可能給一個行業帶來沖擊或是機遇。
這樣重大的盛會突然中斷……聶星竺趕緊放下手機，在電腦上搜索起來。
直播已經開始一段時間了，網上可能能找到直播中斷前的視頻。
聶星竺在搜索欄裏打下關鍵詞，很快，視頻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各個門戶網站還有社交軟件，關於這次直播的事故都做了新聞推送，一下就沖上了熱門頭條。
在聶星竺搜到視頻後不久，她的手機上也收到了推送。
-D-Cloud慘遭滑鐵盧，新任CTO賀照會場失態。
這樣的新聞標題，配上的是賀照低頭一瞬間有些落寞的神情。
聶星竺當然知道一些新聞媒體誇大其詞的作風，甚至連照片，也是抓拍了幾十上百張，在裏面挑選出主角最符合標題的那一張，最狼狽、最不堪的那一幕，勢必要足夠博人眼球。
聶星竺在心裏安慰自己，媒體向來是言過其實，也許事情並沒有那麽嚴重。
但也只是自我慰藉罷了。
點開視頻，前一個小時都是各方領導致辭，然後是一些知名企業家發言，聶星竺將進度條拉到賀照出現的時候。
賀照穿一身正裝，跟平常只穿襯衫不同，這一次不僅穿了西裝外套，連領帶也打得很板正，從頭到腳都散發出一種精英的味道。
賀照上場後，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然後開始做陳述，全程脫稿，言語流暢，用詞也很恰當，沒有一點不合適的地方，看到這裏，聶星竺忍不住想，一切都很完美，以賀照的能力，所有流程應該都在他的把控中才對，不該出問題的。
賀照發言的前十分鐘，場下也很和諧，他時不時地一兩句玩笑，整個場子氛圍都很輕松，鏡頭給到臺下第一排坐著的人，也都給予了肯定和讚許的眼神。
聶星竺繼續看著視頻，突然，賀照背後的大屏上出現了幾張拼在一起的微信聊天記錄截圖。
看樣子，應該是賀照和另一人的對話。
看到這裏的時候，聶星竺終於懂了。
從聊天記錄來看，與賀照聊天的那個人應該是跟他公司有業務往來的另一個小公司的老板，最難辦的是，這些聊天記錄清楚地指向了一個事實。
賀照有職務侵占和收受賄賂的嫌疑。
不管真相如何，在場的幾百個人不會去追究事情到底是怎麽樣，他們看到的事實就是如此。
而且還是賀照在發言時自己曝出來的聊天記錄，這實在是難以辯駁。
在臺下議論紛紛之時，江誠離開跑上臺，在賀照耳邊說了幾句，賀照這時才回頭，看清了大屏上的內容。
他立刻關了電腦，但是大屏上的內容卻沒有隨之消失。
賀照站在臺上，冷靜道：“請會場工作人員立刻切斷大屏電源。”
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腳，他的電腦控制不了大屏上幻燈片的播放，為了防止失態惡化，這是最合適的方法。
看到這裏，直播中斷了。
聶星竺望著已經黑屏好久的電腦，看到上面映出來的自己的臉，眉頭緊鎖著，始終沒有舒展開，雙手絞在一起，心跳如雷。
在電腦前坐了很久，聶星竺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她要去現場。
現在直播中斷，她坐在辦公室裏也只有幹著急，只有去了會場，才知道那裏的情況如何。
只有看到了，她才可能安心下來，不然就算一直在電腦前，她也根本無心工作。
聶星竺跟領導說了聲，臨時請了個假，就從博物館跑出來了。
車送去保養了，聶星竺直接攔了輛出租車就坐了上去。
報了目的地之後，師傅沒有立刻開車，提醒道：“這個時間點，那一段可堵得很，你確定要去？”
聶星竺心急如焚，就算再堵，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開車吧。”
“麻煩盡量開快點，我比較趕時間。”
師傅一腳踩下油門：“行，不堵的時候我盡量快，再快還是要保證安全。”
“好。”
司機說得沒錯，開了二十多分鐘之後，果然開始堵起來了。
聶星竺看著外面大排長龍的車輛，自己坐在車上，心一刻都沒有平靜下來過。
基本上是開出去幾十米，就要停上好幾分鐘，這樣下去，到會場恐怕人都走完了。
聶星竺急火攻心，但又無計可施。
又開出一百米後，司機也很無奈：“不然你下車自己想辦法過去吧。”
“還不知道要堵多久。”
“可能我把你送過去也要一個小時以後了，你看，要是你能等得起就等，等不及的話，就在這裏下車。”
聶星竺看了眼外面一動不動的車流，打開導航軟件，上面顯示距離會場還有好幾公裏。
如果走路的話要半個小時，如果騎車的話，時間會短一點。
思考幾分鐘後，聶星竺做了決定。
“那我在這裏下車吧。”
下車後，聶星竺一路狂奔，找到了路邊的共享單車。
如今的情況，騎自行車可能是最快能到達目的地的方式了。
九月份的天氣說變就變，剛才還是晴空萬裏，聶星竺騎上車沒多久，天色就突然暗了下來，她清楚地看到天邊劃過一道亮光，然後就是一聲炸雷，聶星竺本能地躲了一下，下一刻，大雨就澆了下來。
瓢潑大雨傾盆而下，聶星竺無處可躲，僅僅幾秒，全身就濕了個透，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是幹的。
雨水模糊了視線，冒著大雨騎行，阻力很大，聶星竺騎得比剛才要費勁很多，速度也慢了下來。
聶星竺完全可以先找個地方躲雨，等雨勢小了之後再繼續走，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麽，竟然就那麽瘋狂地頂著大雨騎行。
雨下得太多，路上的行人逐漸少了，到最後，除了撐著傘的路人，已經沒有人再冒雨前進。
只有聶星竺。
騎這一段路的時候，到後面，雨水打在臉上，聶星竺已經沒什麽知覺了，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就一直向前騎，直到騎到目的地。
最後，到會場的時候，聶星竺全身上下都已經能擰出水來，手機進水，已經自動關機了，還好手表能用，她看了眼時間，距離她出門打車，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聶星竺朝大門口跑去，可是一到門口，看著已經關了燈空無一人的大廳，她知道，已經晚了。
也對，從直播中斷到現在，已經兩個多小時了，不論事情如何，這段時間已經足夠想出一個解決方案來處理這次的事故，不必所有人都陪著耗在這裏。
雖然白來了一趟，但是聶星竺反而有些慶幸。
也許這就說明，事情沒有她想象得那麽不可挽回。
“您好？”
“這位小姐，您有什麽事嗎？”
身後的人連喊了兩聲，聶星竺才回過神來。
“什麽？你在叫我嗎？”
叫她的是這裏的工作人員，穿著印有大會標志的T恤，脖子前還掛著工牌。
“您是什麽東西落在這裏了嗎？”
聶星竺搖頭。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吧。”
聶星竺後知後覺，才意識到自己如今的形象有多奇怪。
一身濕透，頭發還在往下滴著水，整個人都像是剛從水裏被撈出來一樣。
聶星竺摸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尷尬地笑了笑：“我……”
“您等一下，這裏有傘，我給您拿一把來。”
聶星竺也沒有拒絕，再淋著雨回去，她明天可能就起來不來了。
“那，謝謝你！”
“我明天把傘換來。”
“不著急。”工作人員轉身，“您稍等一下，我去給您拿過去。”
聶星竺站在大廳裏，不遠處就是幾個小時之前賀照發言的地方。
她想上前兩步，但一時間，腳像是被綁住，始終沒有邁出那一步。
即便此刻這裏只有她一個人，她也開始膽怯，不敢靠近。
聶星竺只是想象著賀照在這裏發言的模樣。
“您好，我把傘拿來了。”
聶星竺看著遞過來的雨傘，同時還有一杯熱水。
“喝點熱水吧，不然肯定會感冒的。”
工作人員很熱心，還交給了聶星竺一個袋子。
“這是我們這次會議的紀念品，我看了一下，衣服應該用得上，去換上吧，雖然不怎麽好看，但是比一直穿著濕衣服強。”
“謝謝！”這樣的善意讓聶星竺非常意外，但意外過後，更多的還是感動。
“沒事，反正也是多的。”
工作人員指了指聶星竺背後：“那後面就有洗手間，你可以去那裏換。”
“好。”
聶星竺提著口袋，順著工作人員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大屏幕後面的空間很大，應該是會展中心的另一個出口，一出去就是一個院子，停了不少車。
聶星竺看了一眼就進洗手間了。
換好衣服後，聶星竺順便把自己的手機處理了一下，擦了好久，還一直有水從手機裏流出來，最後，是用烘手機烘了好一會，才勉強開了機。
聶星竺一邊甩著手機，一邊從洗手間出來，她自然而然地朝著院子裏走。
她剛才已經觀察過了，從這裏出去，再往左拐個彎，就能出去了，也不必再原路返回，還要穿過會場那麽麻煩。
剛一走出來，從兩輛車之間的空位穿過，聶星竺就聽到了說話聲。
“怎麽樣了？”
“等調查結果。”
“那，你現在怎麽辦？”
“結果沒出來之前，我暫時不用去公司。”
聶星竺一擡頭，就看到了坐在車裏的賀照和Hannah。
同時看到的，還有兩個人的親密無間。
Hannah本來是坐在副駕駛的，突然側著身子，伸出手臂，抱住了賀照。
賀照沒什麽反應，但也沒推開，任由Hannah抱著。
聶星竺的心一下就沈到了谷底。
這種失意的時候，本來就是女朋友該陪在身邊的，她自作多情地關心在此刻顯得有些可笑。
本就是兩個人的世界。
賀照本來是目視前方，那麽巧，就對上了聶星竺的眼睛。
聶星竺知道自己該走的，但是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雙腳像是灌了鉛，她就那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也呆呆地望著車裏的賀照。
賀照的沈默讓Hannah察覺到了。
她順著賀照的視線看過來，發現了站在他們正前方的聶星竺。
Hannah沒有松開抱著賀照的手，在賀照耳邊問了一句：“你們認識？”
Hannah早已不記得之前在餐廳的那個小插曲，見賀照盯著聶星竺，自然就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賀照沒說話。
最後還是聶星竺退縮了。
她轉身，躲開了賀照的視線，繼續往出走。
“同學。”
直到聶星竺走出了幾十米，賀照這才緩緩開口。
“你叫她過來，我送她回去。”
Hannah有些奇怪，但聽賀照這麽說，她也就照做了。
“小姐，請等一下。”
Hannah小跑著追上了聶星竺。
“有事嗎？”
“你是Ethan的朋友吧，我看你好像沒看車，我們送你回去吧。”
聶星竺沒想到Hannah竟然會要送她回家，可她還是立刻就拒絕了：“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了。”
他們情侶兩人的世界，再加一個她，就有些擁擠了。
Hannah是個很熱情的人，知道聶星竺是賀照的同學，自然更要展示自己的友好，她也沒管聶星竺的拒絕，上前兩步，拉上了聶星竺的手。
“別客氣了，走吧，他開車很方便，你打車的話，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耐不住Hannah的邀請，聶星竺還是跟著她去了賀照的車上。
Hannah自然還是坐上了副駕駛，聶星竺很自覺地坐到了後排。
“聶小姐是吧？”
“嗯。”
“你身上怎麽這麽濕？我看你頭發都濕透了。”Hannah說著就調高了車上的溫度。
“剛才雨下得很大，你沒有帶傘嗎？”
“怎麽不去躲一躲？”
聶星竺偷偷看了一眼車內的後視鏡，恰好能看到賀照的眉眼，賀照專心開著車，直視前方，目不斜視。
“以為雨不會下很久，就沒想著去躲，沒想到下這麽大。”
“我看你身上還穿著這次的文化衫，你也是工作人員嗎？”Hannah看著賀照，“我怎麽沒聽你說過？”
這是賀照在車上第一次說話。
“因為我也不知道。”
聶星竺解釋道：“不是，因為我來的時候衣服全濕了，一個工作人員很好心，給了我這件衣服，我才穿上的。”
“哦，這樣啊。”
這時候，車裏突然響起了音樂。
Hannah接起了電話。
“什麽事？”
“現在嗎？”
“ok，我半小時後到。”
掛了電話後，Hannah有些失望：“sorry，不能陪你了，秀場那邊臨時叫我去，你把我送過去吧。”
“好。”
說完後，Hannah又回頭對聶星竺說道：“聶小姐，可能他要先送我了，只能要你多等一會了。”
“沒關系，不然，在路邊把我放下來也可以，我自己坐地鐵回去。”
“那怎麽行！”
這期間，賀照一直沒說話，只是安靜地開著車。
Hannah下車前，有些戀戀不舍地對賀照說道：“這個時間我該一直陪著你的，但是，工作也推不掉，抱歉。”
下車後，Hannah還是一直望著車上的賀照：“我忙完就去找你。”
賀照沒什麽反應，倒是聶星竺，沖著Hannah揮了揮手，Hannah像是想起了什麽，從包裏取出一張邀請函：“聶小姐，我後天有一個秀，有時間的話就過來，希望能見到你。”
“好了，拜拜。”
Hannah下車後，車裏只剩下聶星竺和賀照兩個人。
原本有Hannah一直說話，還能緩和一下氣氛，這時候，聶星竺才意識到Hannah的重要性。
沒有了Hannah，車裏的氣氛異常沈默，甚至感覺空氣都凝固了。
聶星竺捏著手裏的邀請卡，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可是，坐在後方不說話，好像是把賀照當成了司機，顯得不那麽禮貌。
“我轉給你的錢你沒收，已經退給我了。”
“最近比較忙，沒時間。”
“那我重新轉給你吧。”
“隨你。”
簡短的兩句交流後，車裏又開始沈默。
“你家在哪？”
聶星竺想了很久，說道：“你在前面那個路口放我下來就可以了。”
“你很怕我？”
“沒，沒有。”只是跟他同處一個空間會緊張，緊張到不知所措。
“從她下車以後，你就一直捏著那張邀請卡，而且身體繃得很緊，一直看著窗外……”
“如果不是怕我，那也是在緊張，你在緊張什麽？”
聶星竺一時無言。
她該怎麽回答？
因為喜歡你，但又是不道德，不可能的，所以把這種念想掐死在搖籃裏，不敢看你，怕有什麽不該有的幻想。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聶星竺一怔，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能讓姜玥這麽火急火燎給她打電話，用的還是這種焦急的語氣，那麽一定是賀照的直播出了很嚴重的事情。
“出什麽事了？”聶星竺另一只手按在了原本握住手機的手上。
盡管她已經盡力保持冷靜，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亂想。
“一兩句也說不清楚，你去看直播吧。”
聶星竺點進姜玥發給她的直播鏈接，顯示的卻是直播中斷黑屏的畫面。
她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如果只是出現一點小插曲，是不可能中斷直播的，尤其像這種國內的大型會議，不知道多少人都在關註這次峰會，因為會議提出的任何意見或是結論都有可能給一個行業帶來沖擊或是機遇。
這樣重大的盛會突然中斷……聶星竺趕緊放下手機，在電腦上搜索起來。
直播已經開始一段時間了，網上可能能找到直播中斷前的視頻。
聶星竺在搜索欄裏打下關鍵詞，很快，視頻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各個門戶網站還有社交軟件，關於這次直播的事故都做了新聞推送，一下就沖上了熱門頭條。
在聶星竺搜到視頻後不久，她的手機上也收到了推送。
-D-Cloud慘遭滑鐵盧，新任CTO賀照會場失態。
這樣的新聞標題，配上的是賀照低頭一瞬間有些落寞的神情。
聶星竺當然知道一些新聞媒體誇大其詞的作風，甚至連照片，也是抓拍了幾十上百張，在裏面挑選出主角最符合標題的那一張，最狼狽、最不堪的那一幕，勢必要足夠博人眼球。
聶星竺在心裏安慰自己，媒體向來是言過其實，也許事情並沒有那麽嚴重。
但也只是自我慰藉罷了。
點開視頻，前一個小時都是各方領導致辭，然後是一些知名企業家發言，聶星竺將進度條拉到賀照出現的時候。
賀照穿一身正裝，跟平常只穿襯衫不同，這一次不僅穿了西裝外套，連領帶也打得很板正，從頭到腳都散發出一種精英的味道。
賀照上場後，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然後開始做陳述，全程脫稿，言語流暢，用詞也很恰當，沒有一點不合適的地方，看到這裏，聶星竺忍不住想，一切都很完美，以賀照的能力，所有流程應該都在他的把控中才對，不該出問題的。
賀照發言的前十分鐘，場下也很和諧，他時不時地一兩句玩笑，整個場子氛圍都很輕松，鏡頭給到臺下第一排坐著的人，也都給予了肯定和讚許的眼神。
聶星竺繼續看著視頻，突然，賀照背後的大屏上出現了幾張拼在一起的微信聊天記錄截圖。
看樣子，應該是賀照和另一人的對話。
看到這裏的時候，聶星竺終於懂了。
從聊天記錄來看，與賀照聊天的那個人應該是跟他公司有業務往來的另一個小公司的老板，最難辦的是，這些聊天記錄清楚地指向了一個事實。
賀照有職務侵占和收受賄賂的嫌疑。
不管真相如何，在場的幾百個人不會去追究事情到底是怎麽樣，他們看到的事實就是如此。
而且還是賀照在發言時自己曝出來的聊天記錄，這實在是難以辯駁。
在臺下議論紛紛之時，江誠離開跑上臺，在賀照耳邊說了幾句，賀照這時才回頭，看清了大屏上的內容。
他立刻關了電腦，但是大屏上的內容卻沒有隨之消失。
賀照站在臺上，冷靜道：“請會場工作人員立刻切斷大屏電源。”
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腳，他的電腦控制不了大屏上幻燈片的播放，為了防止失態惡化，這是最合適的方法。
看到這裏，直播中斷了。
聶星竺望著已經黑屏好久的電腦，看到上面映出來的自己的臉，眉頭緊鎖著，始終沒有舒展開，雙手絞在一起，心跳如雷。
在電腦前坐了很久，聶星竺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她要去現場。
現在直播中斷，她坐在辦公室裏也只有幹著急，只有去了會場，才知道那裏的情況如何。
只有看到了，她才可能安心下來，不然就算一直在電腦前，她也根本無心工作。
聶星竺跟領導說了聲，臨時請了個假，就從博物館跑出來了。
車送去保養了，聶星竺直接攔了輛出租車就坐了上去。
報了目的地之後，師傅沒有立刻開車，提醒道：“這個時間點，那一段可堵得很，你確定要去？”
聶星竺心急如焚，就算再堵，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開車吧。”
“麻煩盡量開快點，我比較趕時間。”
師傅一腳踩下油門：“行，不堵的時候我盡量快，再快還是要保證安全。”
“好。”
司機說得沒錯，開了二十多分鐘之後，果然開始堵起來了。
聶星竺看著外面大排長龍的車輛，自己坐在車上，心一刻都沒有平靜下來過。
基本上是開出去幾十米，就要停上好幾分鐘，這樣下去，到會場恐怕人都走完了。
聶星竺急火攻心，但又無計可施。
又開出一百米後，司機也很無奈：“不然你下車自己想辦法過去吧。”
“還不知道要堵多久。”
“可能我把你送過去也要一個小時以後了，你看，要是你能等得起就等，等不及的話，就在這裏下車。”
聶星竺看了眼外面一動不動的車流，打開導航軟件，上面顯示距離會場還有好幾公裏。
如果走路的話要半個小時，如果騎車的話，時間會短一點。
思考幾分鐘後，聶星竺做了決定。
“那我在這裏下車吧。”
下車後，聶星竺一路狂奔，找到了路邊的共享單車。
如今的情況，騎自行車可能是最快能到達目的地的方式了。
九月份的天氣說變就變，剛才還是晴空萬裏，聶星竺騎上車沒多久，天色就突然暗了下來，她清楚地看到天邊劃過一道亮光，然後就是一聲炸雷，聶星竺本能地躲了一下，下一刻，大雨就澆了下來。
瓢潑大雨傾盆而下，聶星竺無處可躲，僅僅幾秒，全身就濕了個透，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是幹的。
雨水模糊了視線，冒著大雨騎行，阻力很大，聶星竺騎得比剛才要費勁很多，速度也慢了下來。
聶星竺完全可以先找個地方躲雨，等雨勢小了之後再繼續走，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麽，竟然就那麽瘋狂地頂著大雨騎行。
雨下得太多，路上的行人逐漸少了，到最後，除了撐著傘的路人，已經沒有人再冒雨前進。
只有聶星竺。
騎這一段路的時候，到後面，雨水打在臉上，聶星竺已經沒什麽知覺了，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就一直向前騎，直到騎到目的地。
最後，到會場的時候，聶星竺全身上下都已經能擰出水來，手機進水，已經自動關機了，還好手表能用，她看了眼時間，距離她出門打車，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聶星竺朝大門口跑去，可是一到門口，看著已經關了燈空無一人的大廳，她知道，已經晚了。
也對，從直播中斷到現在，已經兩個多小時了，不論事情如何，這段時間已經足夠想出一個解決方案來處理這次的事故，不必所有人都陪著耗在這裏。
雖然白來了一趟，但是聶星竺反而有些慶幸。
也許這就說明，事情沒有她想象得那麽不可挽回。
“您好？”
“這位小姐，您有什麽事嗎？”
身後的人連喊了兩聲，聶星竺才回過神來。
“什麽？你在叫我嗎？”
叫她的是這裏的工作人員，穿著印有大會標志的T恤，脖子前還掛著工牌。
“您是什麽東西落在這裏了嗎？”
聶星竺搖頭。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吧。”
聶星竺後知後覺，才意識到自己如今的形象有多奇怪。
一身濕透，頭發還在往下滴著水，整個人都像是剛從水裏被撈出來一樣。
聶星竺摸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尷尬地笑了笑：“我……”
“您等一下，這裏有傘，我給您拿一把來。”
聶星竺也沒有拒絕，再淋著雨回去，她明天可能就起來不來了。
“那，謝謝你！”
“我明天把傘換來。”
“不著急。”工作人員轉身，“您稍等一下，我去給您拿過去。”
聶星竺站在大廳裏，不遠處就是幾個小時之前賀照發言的地方。
她想上前兩步，但一時間，腳像是被綁住，始終沒有邁出那一步。
即便此刻這裏只有她一個人，她也開始膽怯，不敢靠近。
聶星竺只是想象著賀照在這裏發言的模樣。
“您好，我把傘拿來了。”
聶星竺看著遞過來的雨傘，同時還有一杯熱水。
“喝點熱水吧，不然肯定會感冒的。”
工作人員很熱心，還交給了聶星竺一個袋子。
“這是我們這次會議的紀念品，我看了一下，衣服應該用得上，去換上吧，雖然不怎麽好看，但是比一直穿著濕衣服強。”
“謝謝！”這樣的善意讓聶星竺非常意外，但意外過後，更多的還是感動。
“沒事，反正也是多的。”
工作人員指了指聶星竺背後：“那後面就有洗手間，你可以去那裏換。”
“好。”
聶星竺提著口袋，順著工作人員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大屏幕後面的空間很大，應該是會展中心的另一個出口，一出去就是一個院子，停了不少車。
聶星竺看了一眼就進洗手間了。
換好衣服後，聶星竺順便把自己的手機處理了一下，擦了好久，還一直有水從手機裏流出來，最後，是用烘手機烘了好一會，才勉強開了機。
聶星竺一邊甩著手機，一邊從洗手間出來，她自然而然地朝著院子裏走。
她剛才已經觀察過了，從這裏出去，再往左拐個彎，就能出去了，也不必再原路返回，還要穿過會場那麽麻煩。
剛一走出來，從兩輛車之間的空位穿過，聶星竺就聽到了說話聲。
“怎麽樣了？”
“等調查結果。”
“那，你現在怎麽辦？”
“結果沒出來之前，我暫時不用去公司。”
聶星竺一擡頭，就看到了坐在車裏的賀照和Hannah。
同時看到的，還有兩個人的親密無間。
Hannah本來是坐在副駕駛的，突然側著身子，伸出手臂，抱住了賀照。
賀照沒什麽反應，但也沒推開，任由Hannah抱著。
聶星竺的心一下就沈到了谷底。
這種失意的時候，本來就是女朋友該陪在身邊的，她自作多情地關心在此刻顯得有些可笑。
本就是兩個人的世界。
賀照本來是目視前方，那麽巧，就對上了聶星竺的眼睛。
聶星竺知道自己該走的，但是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雙腳像是灌了鉛，她就那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也呆呆地望著車裏的賀照。
賀照的沈默讓Hannah察覺到了。
她順著賀照的視線看過來，發現了站在他們正前方的聶星竺。
Hannah沒有松開抱著賀照的手，在賀照耳邊問了一句：“你們認識？”
Hannah早已不記得之前在餐廳的那個小插曲，見賀照盯著聶星竺，自然就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賀照沒說話。
最後還是聶星竺退縮了。
她轉身，躲開了賀照的視線，繼續往出走。
“同學。”
直到聶星竺走出了幾十米，賀照這才緩緩開口。
“你叫她過來，我送她回去。”
Hannah有些奇怪，但聽賀照這麽說，她也就照做了。
“小姐，請等一下。”
Hannah小跑著追上了聶星竺。
“有事嗎？”
“你是Ethan的朋友吧，我看你好像沒看車，我們送你回去吧。”
聶星竺沒想到Hannah竟然會要送她回家，可她還是立刻就拒絕了：“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了。”
他們情侶兩人的世界，再加一個她，就有些擁擠了。
Hannah是個很熱情的人，知道聶星竺是賀照的同學，自然更要展示自己的友好，她也沒管聶星竺的拒絕，上前兩步，拉上了聶星竺的手。
“別客氣了，走吧，他開車很方便，你打車的話，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耐不住Hannah的邀請，聶星竺還是跟著她去了賀照的車上。
Hannah自然還是坐上了副駕駛，聶星竺很自覺地坐到了後排。
“聶小姐是吧？”
“嗯。”
“你身上怎麽這麽濕？我看你頭發都濕透了。”Hannah說著就調高了車上的溫度。
“剛才雨下得很大，你沒有帶傘嗎？”
“怎麽不去躲一躲？”
聶星竺偷偷看了一眼車內的後視鏡，恰好能看到賀照的眉眼，賀照專心開著車，直視前方，目不斜視。
“以為雨不會下很久，就沒想著去躲，沒想到下這麽大。”
“我看你身上還穿著這次的文化衫，你也是工作人員嗎？”Hannah看著賀照，“我怎麽沒聽你說過？”
這是賀照在車上第一次說話。
“因為我也不知道。”
聶星竺解釋道：“不是，因為我來的時候衣服全濕了，一個工作人員很好心，給了我這件衣服，我才穿上的。”
“哦，這樣啊。”
這時候，車裏突然響起了音樂。
Hannah接起了電話。
“什麽事？”
“現在嗎？”
“ok，我半小時後到。”
掛了電話後，Hannah有些失望：“sorry，不能陪你了，秀場那邊臨時叫我去，你把我送過去吧。”
“好。”
說完後，Hannah又回頭對聶星竺說道：“聶小姐，可能他要先送我了，只能要你多等一會了。”
“沒關系，不然，在路邊把我放下來也可以，我自己坐地鐵回去。”
“那怎麽行！”
這期間，賀照一直沒說話，只是安靜地開著車。
Hannah下車前，有些戀戀不舍地對賀照說道：“這個時間我該一直陪著你的，但是，工作也推不掉，抱歉。”
下車後，Hannah還是一直望著車上的賀照：“我忙完就去找你。”
賀照沒什麽反應，倒是聶星竺，沖著Hannah揮了揮手，Hannah像是想起了什麽，從包裏取出一張邀請函：“聶小姐，我後天有一個秀，有時間的話就過來，希望能見到你。”
“好了，拜拜。”
Hannah下車後，車裏只剩下聶星竺和賀照兩個人。
原本有Hannah一直說話，還能緩和一下氣氛，這時候，聶星竺才意識到Hannah的重要性。
沒有了Hannah，車裏的氣氛異常沈默，甚至感覺空氣都凝固了。
聶星竺捏著手裏的邀請卡，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可是，坐在後方不說話，好像是把賀照當成了司機，顯得不那麽禮貌。
“我轉給你的錢你沒收，已經退給我了。”
“最近比較忙，沒時間。”
“那我重新轉給你吧。”
“隨你。”
簡短的兩句交流後，車裏又開始沈默。
“你家在哪？”
聶星竺想了很久，說道：“你在前面那個路口放我下來就可以了。”
“你很怕我？”
“沒，沒有。”只是跟他同處一個空間會緊張，緊張到不知所措。
“從她下車以後，你就一直捏著那張邀請卡，而且身體繃得很緊，一直看著窗外……”
“如果不是怕我，那也是在緊張，你在緊張什麽？”
聶星竺一時無言。
她該怎麽回答？
因為喜歡你，但又是不道德，不可能的，所以把這種念想掐死在搖籃裏，不敢看你，怕有什麽不該有的幻想。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