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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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翀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他還在郭家祖宅，尚未同祖父進京。今日，他又從祖父書房裏偷了一本閑書出來，躲在他最喜歡的涼亭裏，對著那一池荷花、錦鯉。
“阿翀，你又躲在這裏！”
他放下手裏的書，笑著迎上去：“母親。”
“果然又在看閑書。”
一道渾厚威嚴的聲音打斷他們母子軟語，他趕緊躲到母親身後，還不忘將書藏到懷裏。
“父親，您就讓他看看罷。”
“你就寵他罷！若是將來……”
“將來也有大郎，阿翀就讓他做些喜歡做的事情罷。”
他從母親身後探出腦袋，沖著那長者吐了吐舌頭。那長者將他從母親身後拽出來，佯裝生氣地在他屁股上輕拍數下。而他也配合著大叫喊疼。忽然，一股腥臭熱流濺到臉上，如同滾燙的鐵水烙在臉上，疼得他蜷縮成一團。
他拼盡全力，睜開沒有被血糊住的眼睛，試圖看清楚周圍，卻只見猩紅一片。周圍只有淒厲悲愴的慘叫、憤恨不甘的怒罵、懦弱無力的求饒……
他在哪裏？祖父呢？母親呢？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也沒有人回應他。
“嘭！”
最後一個人倒下了，輪到他了。他不再試圖發出聲音，漠然地看著周圍發生的一切，安靜地等待著屬於他的命運。
“慢著。”
好香……奇怪，哪兒來的香氣？
好冷……
他閉上眼睛，再睜開時一時一片白雪皚皚。唯有頭頂一樹梅花傲立雪中，傳來陣陣花香。他低下頭，看了看又揉了揉僵硬的雙腿。這還是他第一次知道立春之後竟還這麽冷，冷得骨頭都在打顫。他不敢動，生怕任何的動作都會給寒風鉆進骨頭縫機會。
忽然，他往前撲倒下去。
“哈哈哈哈，我就說他會倒吧！”
他慢慢從地上爬起來，重新跪好。
對了，他今日是替太子受罰的，並不是他自己做錯了事。他悄悄藏起擦破的手，低下頭，恭敬地行禮：“拜見太子殿下。”
“連反抗都不會，真是無趣！”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又只剩下他一個人困在寒風中……
“你沒事吧？”
他又睜開眼睛，卻看不清那人的臉。
“你就是太子哥哥新來的伴讀罷。”那姑娘將手裏的暖爐悄悄塞進了他的衣服裏，“還暖著，你捂捂。我不會告訴別人的。”說完，她便一個人跑遠了。
孟翀醒來時已天光大亮。他掙紮著想要起身，甫一動便覺渾身無力，頭疼欲裂，逼得他不得不重新躺回去，閉目休息。
“你高熱未退，還是別動了。”
聽見女子聲音，孟翀渾身一震，又覺不對便睜開眼來瞧：“是你？！”
“你以為是誰？”喬芷顏替他掖了掖被角，不教一絲冷風鉆進被子，“阿江替你去刑部告假了，阿遙在廚房煎藥。你若熬得住，便等一等，喝了藥再睡。若熬不住，也不必強撐，再睡一會兒罷。”
孟翀還想再問，但確如喬芷顏所言精神不濟，連眼皮都擡不起來。饒是他想要強撐，也撐不住：“阿江回來叫我。”
“好。”
這是他昏睡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待他再醒來時已是第二日了。
“公子醒了？”阿江趴在床邊，見人醒來趕緊撲了上去，眼中含淚，“真是太好了！”
“哭什麽。”昏睡一日，粒米未進，孟翀此時雖精神尚好，但依舊渾身乏力，連說話聲音都是虛的。“我無事，刑部那裏……”
“篤篤篤！”
孟翀聞聲看去，是喬芷顏端著藥碗站在門口。
“藥好了，餵你家公子喝下罷。”
阿江趕緊跑過去，接過她手中的碗：“多謝喬姑娘。”
喬芷顏刮了一眼床上的孟翀，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姑娘，咱這是……”
“回屋睡覺！”
喬芷顏一覺醒來，星河燦爛。她試著喊了兩聲阿遙，無人應答，只好自己起身倒茶。
“醒了？”
喬芷顏聞聲望去。院子裏的涼亭不知何時安上了厚重的帷幔，六盞風燈分立亭角，照亮那一方天地。孟翀端坐亭中，設席以待。
喬芷顏見狀皺眉，放下手中茶盞，行至亭中，欲責其胡來。可至亭中她才發現，厚重的帷幔擋住了陣陣寒風，桌邊紅泥小爐吐著陣陣熱氣，烘得亭中溫暖如春。
“餓了吧，先吃飯罷。”
喬芷顏在孟翀對面坐下。她確實餓了，自昨夜開始她便沒有吃東西，方才喊阿遙也是想問有沒有吃食。只是不想孟翀竟提前準備好了，她自是不會客氣。
“多謝你。”孟翀倒了杯酒，還沒來得及拿起來，便被喬芷顏喝止：“你大病初愈，不宜飲酒。”
“不宜而已……”他還想辯駁，卻見喬芷顏眼神淩厲，大有他若敢喝她便敢活剮了他一般。孟翀悻悻放下酒杯，端起茶盞：“翀便以茶代酒，謝喬姑娘。”
喬芷顏不讓他喝，自己倒是喝得痛快。孟翀又從一旁端出一碟精致花糕：“聽說你最愛這花糕，嘗嘗？”形若桃花，味比飴糖。這是喬芷顏先前最愛吃的糕點，可自從來到孟府之後，她便再沒有吃過了。三五月過去，如今再看到它，她竟也沒有欣喜之感。
孟翀見其神色如常，並無動筷之意，只道是她還在為之前的事情生氣：“其實那日的事情……”
“我知道，阿江都已經告訴我了，不然我不會救你。”
孟翀一怔，苦笑道：“是嗎？”他將盤子推到她面前，“這是阿遙去買來的，幹凈的。”
喬芷顏一楞，還來不及說什麽便見孟翀已經起身。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她擡眼望去，卻只見孟翀轉身背影。她低首夾菜，卻又見那碟還未動過的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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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他還在郭家祖宅，尚未同祖父進京。今日，他又從祖父書房裏偷了一本閑書出來，躲在他最喜歡的涼亭裏，對著那一池荷花、錦鯉。
“阿翀，你又躲在這裏！”
他放下手裏的書，笑著迎上去：“母親。”
“果然又在看閑書。”
一道渾厚威嚴的聲音打斷他們母子軟語，他趕緊躲到母親身後，還不忘將書藏到懷裏。
“父親，您就讓他看看罷。”
“你就寵他罷！若是將來……”
“將來也有大郎，阿翀就讓他做些喜歡做的事情罷。”
他從母親身後探出腦袋，沖著那長者吐了吐舌頭。那長者將他從母親身後拽出來，佯裝生氣地在他屁股上輕拍數下。而他也配合著大叫喊疼。忽然，一股腥臭熱流濺到臉上，如同滾燙的鐵水烙在臉上，疼得他蜷縮成一團。
他拼盡全力，睜開沒有被血糊住的眼睛，試圖看清楚周圍，卻只見猩紅一片。周圍只有淒厲悲愴的慘叫、憤恨不甘的怒罵、懦弱無力的求饒……
他在哪裏？祖父呢？母親呢？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也沒有人回應他。
“嘭！”
最後一個人倒下了，輪到他了。他不再試圖發出聲音，漠然地看著周圍發生的一切，安靜地等待著屬於他的命運。
“慢著。”
好香……奇怪，哪兒來的香氣？
好冷……
他閉上眼睛，再睜開時一時一片白雪皚皚。唯有頭頂一樹梅花傲立雪中，傳來陣陣花香。他低下頭，看了看又揉了揉僵硬的雙腿。這還是他第一次知道立春之後竟還這麽冷，冷得骨頭都在打顫。他不敢動，生怕任何的動作都會給寒風鉆進骨頭縫機會。
忽然，他往前撲倒下去。
“哈哈哈哈，我就說他會倒吧！”
他慢慢從地上爬起來，重新跪好。
對了，他今日是替太子受罰的，並不是他自己做錯了事。他悄悄藏起擦破的手，低下頭，恭敬地行禮：“拜見太子殿下。”
“連反抗都不會，真是無趣！”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又只剩下他一個人困在寒風中……
“你沒事吧？”
他又睜開眼睛，卻看不清那人的臉。
“你就是太子哥哥新來的伴讀罷。”那姑娘將手裏的暖爐悄悄塞進了他的衣服裏，“還暖著，你捂捂。我不會告訴別人的。”說完，她便一個人跑遠了。
孟翀醒來時已天光大亮。他掙紮著想要起身，甫一動便覺渾身無力，頭疼欲裂，逼得他不得不重新躺回去，閉目休息。
“你高熱未退，還是別動了。”
聽見女子聲音，孟翀渾身一震，又覺不對便睜開眼來瞧：“是你？！”
“你以為是誰？”喬芷顏替他掖了掖被角，不教一絲冷風鉆進被子，“阿江替你去刑部告假了，阿遙在廚房煎藥。你若熬得住，便等一等，喝了藥再睡。若熬不住，也不必強撐，再睡一會兒罷。”
孟翀還想再問，但確如喬芷顏所言精神不濟，連眼皮都擡不起來。饒是他想要強撐，也撐不住：“阿江回來叫我。”
“好。”
這是他昏睡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待他再醒來時已是第二日了。
“公子醒了？”阿江趴在床邊，見人醒來趕緊撲了上去，眼中含淚，“真是太好了！”
“哭什麽。”昏睡一日，粒米未進，孟翀此時雖精神尚好，但依舊渾身乏力，連說話聲音都是虛的。“我無事，刑部那裏……”
“篤篤篤！”
孟翀聞聲看去，是喬芷顏端著藥碗站在門口。
“藥好了，餵你家公子喝下罷。”
阿江趕緊跑過去，接過她手中的碗：“多謝喬姑娘。”
喬芷顏刮了一眼床上的孟翀，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姑娘，咱這是……”
“回屋睡覺！”
喬芷顏一覺醒來，星河燦爛。她試著喊了兩聲阿遙，無人應答，只好自己起身倒茶。
“醒了？”
喬芷顏聞聲望去。院子裏的涼亭不知何時安上了厚重的帷幔，六盞風燈分立亭角，照亮那一方天地。孟翀端坐亭中，設席以待。
喬芷顏見狀皺眉，放下手中茶盞，行至亭中，欲責其胡來。可至亭中她才發現，厚重的帷幔擋住了陣陣寒風，桌邊紅泥小爐吐著陣陣熱氣，烘得亭中溫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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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芷顏在孟翀對面坐下。她確實餓了，自昨夜開始她便沒有吃東西，方才喊阿遙也是想問有沒有吃食。只是不想孟翀竟提前準備好了，她自是不會客氣。
“多謝你。”孟翀倒了杯酒，還沒來得及拿起來，便被喬芷顏喝止：“你大病初愈，不宜飲酒。”
“不宜而已……”他還想辯駁，卻見喬芷顏眼神淩厲，大有他若敢喝她便敢活剮了他一般。孟翀悻悻放下酒杯，端起茶盞：“翀便以茶代酒，謝喬姑娘。”
喬芷顏不讓他喝，自己倒是喝得痛快。孟翀又從一旁端出一碟精致花糕：“聽說你最愛這花糕，嘗嘗？”形若桃花，味比飴糖。這是喬芷顏先前最愛吃的糕點，可自從來到孟府之後，她便再沒有吃過了。三五月過去，如今再看到它，她竟也沒有欣喜之感。
孟翀見其神色如常，並無動筷之意，只道是她還在為之前的事情生氣：“其實那日的事情……”
“我知道，阿江都已經告訴我了，不然我不會救你。”
孟翀一怔，苦笑道：“是嗎？”他將盤子推到她面前，“這是阿遙去買來的，幹凈的。”
喬芷顏一楞，還來不及說什麽便見孟翀已經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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