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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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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醫館

“臣孟翀拜見陛下。”

微生昱端坐尊位,頭也不擡:“都查清楚了?”

“是。”孟翀從懷裏掏出一份奏疏,“所有細節,臣已盡數寫在奏疏之中,恭請陛下禦覽。”

“大顯六十一年秋,陳家管事當街行兇,致三名菜農無辜受傷,一人慘死。京都府記為菜農訛詐在先,且其家人已同意和解,故以罰錢了事。經查,訛詐之事子虛烏有,且菜農家中只餘重病老母一人,並無錢財。

大顯六十一年春,陳家小兒當街縱馬,一婦人受驚摔倒,致使其難產身亡……

大顯六十年冬……”

“其中所書,尚為冰山一角,卻以觸目驚心,還請陛下做主,嚴懲陳山渡!”

微生昱走下尊位,在孟翀身邊蹲下來:“孟翀,你可知道陳山渡是誰的人?”

“臣知道。”

“知道你還鬧這麽大!”微生昱壓低聲音。

“只有這麽做,才能除掉陳山渡,才能斷掉其在朝中的一條臂膀,將禦史臺安安穩穩地收回陛下囊中。”

微生昱見孟翀不明其意,恨其裝傻:“你故意的是不是?你就不怕……”

“臣死不足惜!”

“你!”微生昱叫他氣得胸口發悶,只得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臣遵旨!”

“遵旨?朕未下旨你遵什麽旨?”微生昱叫他這樣半死不活的態度氣得不輕,隨手拿過桌上的折子扔了過去,也沒用多大力氣,偏生孟翀不躲不避,砸了個正著。微生昱心中一顫,但見其並無大礙不由得又氣上了。

“陛下保重身體。”

“快滾罷!少見你幾次,朕還能多活幾年!”

“臣告退。”說完,孟翀將那折子收好,退了出去。

“姑娘,您真的要去啊?這萬一……”

自從被孟翀知道喬芷顏會醫術之後,喬芷顏便動了再去醫館的心思。從前她便經常去,自從來了孟府之後,一來為了防著孟翀,二來為了不給醫館惹麻煩,喬芷顏便從來沒有提起過此事。

“左右他都已經知道此事了,也沒有再瞞著的必要了。”喬芷顏拉著阿遙,寬慰道,“我今日就是去看看。我這麽多天不曾去過,人家還要不要我都不知道呢。”

“可是……”

“哎呀,別可是了,快走罷!”

城東有家醫館,名“春華館”。坐鎮館主是位中年婦人,醫術不凡。還有三四位坐診大夫,皆醫術高超,有口皆碑。喬芷顏幼時生病,常來此處看診,一來二去便與這裏的館主相熟。加之喬芷顏自小乖巧伶俐,總得長輩喜愛,館主春華便將自身本事教與她。

“阿顏?”春華看見喬芷顏進來,趕緊拉著她進了後院,“喬家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你可還好?”

這三五月的委屈,喬芷顏一直無處訴說,還為了不惹得阿遙擔憂,裝作一副安然的模樣。如今,總算有位長輩可以分擔一二,眼淚立時便掉了下來:“師傅!”

“好孩子,不哭了啊!”春華抱著她,輕拍她的肩頭,“都過去了,過去了!”

喬芷顏哭了好一會兒,一氣兒將所有的委屈盡數哭了出來。等收了眼淚,才從春華的懷裏擡起頭來:“師傅,您還願意收我嗎?”

“傻孩子,師傅何時說過不要你了?”

喬芷顏不知,其實早在喬家出事之時,春華便去過喬府。原是想看看有沒有機會就一二人,奈何孟翀手段狠辣,一絲破綻都不曾有。之後又聽人說,說喬家有個姑娘,早在滅門之前便被孟翀搶走了,也不知道現在是生是死。“我去孟府周圍打聽過,可惜無人知曉裏面情形,更不知你的情況,我也沒了辦法。”

喬芷顏日日困在府內,哪裏知道外頭竟還發生了這麽多事:“是我讓師傅費心了。”

“傻孩子,哪裏的話!前幾日,我聽說東街頭醫館裏有大夫進了孟府,這才得了你的消息,知道你平安。”

喬芷顏點點頭:“我沒事,孟翀沒有為難我。”

“那就好那就好!”春華扶著她坐好,“今日你能來我這裏,可是有了打算?”

喬芷顏點點頭,將前幾日發生的事情告訴春華:“孟翀應該早就知道我學過醫,再瞞著也沒有必要。既然他現在不曾拘著我,我便想回來繼續幫師傅看店。”

“怎麽還是看店?你如今都是能坐診的大夫了!”春華喜笑顏開,“即使如此,便還是按之前那樣,可好?”

“好~”

“阿遙~”喬芷顏歡天喜地地出來,“阿遙,師傅已經答應我留下了。”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阿遙真心為喬芷顏高興,但是……“姑娘,孟大人那邊……”

喬芷顏想了想:“不妨事,回去我同他講。還有一件事,之前那家書局你可還記得?”

“城西那家,奴婢記得。”

“你待會兒去一趟,看看能不能遇上劉先生,若是遇上將這個交給他。”說著,她從袖中取出一張字條交給阿遙。阿遙不識字,只知道此物定然要緊,正經答應。

“公子,查到了。春華堂館主與夫人母親有故,夫人自小便與她相熟,醫術也都是她教的。此前,她還來過我們門前,試圖打聽夫人近況。想來,應該不會傷害夫人罷。”

“知道了。”孟翀站在蓮花池邊,看著滿池枯萎的莖桿,思緒飄遠。

那一年,太子聰慧卻頑劣,時常闖禍,惹怒太傅。可每每告狀,受罰的總是守翀這個太子伴讀。這日,他總算能起身去國子監聽課。他提著太子的書箱,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後。

“你終於來了!”

守翀放下書箱,乖巧地垂首立於一旁。誰知,喬家姑娘一看見他便靠了過來:“你方才走路不大對,是不是又挨打了?”

上一次在梅花樹下,守翀還不認識這位,那現在他已知道她是國子監祭酒的外孫女,喜愛看書,故祭酒總將她帶來,一道聽學。

“阿顏,上課了!”

“知道了老師。”她湊近他耳邊,“下課了我再與你說。”

喬芷顏從不食言。果不其然,一下課她便去找他了。“這個給你,治傷的。”她將一個好看的白瓷瓶子塞到他手裏,生怕他不要,還特意說了一句,“這瓶子可貴了,摔壞了可要賠!”

守翀剛要放開的手指趕緊合上:“我不要。”

喬芷顏小臉皺成一團:“你是嫌我醫術不好,做的藥不好用麽?”

“當然不是!”

小臉重新展開,露出甜甜的微笑:“那便是好用的,你收著吧!除了你,也沒有別人用我做的藥了。”

“阿顏,該回去了。”

“知道了,我這就來!”說完,她便起身跑開了,一邊跑一邊還與守翀約定明日再見。

“你怎麽在這裏吹風?”

喬芷顏在醫館看了一日的病理單子,頭昏腦脹,想來湖邊吹吹風,理一理思緒。誰知,一來便看見那個最應該呆在房間裏休息的人竟站在湖邊,連披風都沒穿一件。

“真是不要命了!”這話喬芷顏當然是不敢說出口的,但是她的神情已將她心中所言暴露幹凈。

“你回來了。”

喬芷顏一楞:“你果然已經知道了。”她頓了頓。回來路上,她一直在想若孟翀阻攔,她該如何說服他。可想了一路,她也沒有想出一套合理的說辭。

“我……”

“出門註意安全,早點回來。”

“啊?”喬芷顏拉住就要離開的孟翀,“你不攔我?”

“我攔你做什麽?”

“我……”

孟翀笑了笑,抽走自己的衣角:“你既喜歡,去便是了。我又沒有拘著你,你想做什麽不用問過我。”說完,不等喬芷顏道謝,他便離去了。

“阿遙,你說孟翀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阿遙躺在外邊榻上,聽見喬芷顏喊她名字,迷迷糊糊地答應了一聲,倏然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便裹著被子跑到她床邊:“姑娘是不是想家……”阿遙忽然住嘴,小心地打量床上的人。

“自是想的。”喬芷顏望著床頂,“先前我總以為孟翀就是個惡人,便是萬人唾罵、千刀萬剮也不為過。但是……”她側身,面向阿遙:“這段時間以來,他又不像書上所說的那些萬惡之人。相反,他謙遜自持近乎苛刻。這府上沒有半分奢靡之風不說,便是他自己的吃穿用度也十分簡單,全然不像那些為己之私無惡不作的佞臣。”

阿遙扒在床邊:“說實話,先前姑娘被帶走的時候,奴婢還擔心了好久。可老爺夫人當日雖然罵得狠,但沒兩日便不擔憂了。按理說,夫人最疼姑娘,不該是這樣的。”

“你的意思是,阿娘有事瞞著我?”

“孟大人去找我的時候,老爺夫人一點兒反抗都沒有,似乎早就知道他會再去。”

喬芷顏想了想:“對了,你今日去書局可有遇見劉先生?”

阿遙搖搖頭:“沒有。書局老板說,劉先生有段時間沒有去了,許是回家過年去了。”

喬芷顏點點頭:“新年開朝,刑部應該有的忙,他不去書局也是合理。你明日再去,直到遇見他為止。”

“是。”阿遙打了個哈欠,“對了,奴婢今日倒是遇見了另一個人。姑娘猜是誰?”

“誰啊?我可認識?”

“認識的。是前幾日,孟大人設局用的那孩子。”

喬芷顏一聽是他,又起來了些:“他怎麽樣了,傷可好些了?”

“看著樣子應該是無事了。他說是替村子裏的學堂來買上課用的書的。”

“學堂裏的書籍為何要他來采買?”

“姑娘不知,鄉下農村裏大多數孩子都是上不起學的。便是有好心的讀書人願意留在鄉裏教課,多數孩子也應家裏買不起課本而放棄。那孩子說,他從前也常替人做那樣的事情,危險不說,報酬給的還少。只有孟大人最為大方,事兒也是最簡單的,偶有受了傷還會找大夫給治。”阿遙擡起頭,“他還說,他們鄉裏學堂的老師也是孟大人找去的,還是他給付的工錢。難怪,這府上這麽冷清寒酸。”

喬芷顏趴在床上若有所思,倒是阿遙困得不行,又打了個哈欠:“姑娘早些睡罷,您明日還要去醫館呢。”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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