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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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
“姑娘，今日早膳可有什麽想吃的？”
喬芷顏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聽見“吃”字，頓時有了精神：“我有些想念前幾日吃的餛飩。”
“再配上一份煎果子？”
“那自然是最好的。”
阿遙笑著將外衣塞到她手裏：“那姑娘快些起來罷。”
“對了，今日他還沒回來嗎？”
阿遙知道喬芷顏說的是孟翀。自從那日放完爆竹之後，孟翀離府便再沒有回來過。算算時日，都已經三日了，也不知道是做什麽去了。
“這大年下的，有什麽大事要他這樣日夜不歇？”
阿遙見其神色緊張，寬慰道：“孟大人不在才好呢，咱們也自在些，還能出去吃好吃的呢。”
喬芷顏笑了笑：“也是。”
雖然阿遙一再嫌慢，但是他們出來的時辰並不算太晚。早點鋪子裏果子剛剛出鍋，正熱乎著呢。
“姑娘慢些，小心燙。”
喬芷顏嘴上說著“無事”，卻依舊抓緊吹了吹便往嘴裏送。熱湯順著喉管流遍全身，驅走早起的寒意。冷風之中，吃上一口這樣熱乎的，最是過癮。
“阿遙，我們待會兒晚些回去罷。我想去買些書。”喬芷顏自小便愛看書，常與家中父兄談論書中要義，頗有見解。可她離開喬府時什麽都沒帶，又不想去孟翀的書房裏找，便只能再重新買一些來看。
阿遙有些擔心：“萬一，孟大人……”
“我又不是他的犯人，怕他做甚？再說，他也說了，我能幸免於難是因他之故，那便沒有拘著我的道理。”喬芷顏嘴上厲害，心中也是慌的，“我真的就是去看看書，很快就回來，不打緊的。”
“好罷。”
喬芷顏說快，確實很快。她應是早已想好了要買的書籍，到了書鋪，找到便走，是半刻都沒有多待。饒是如此，從書鋪出來時也已是日上三竿之時了。
“從前都是坐馬車出來，竟不知這幾步路有這麽遠。”
阿遙笑笑：“姑娘還說呢……”
話音未落，遠處一聲巨響嚇得二人頓住了腳步。
“怎麽了？”阿遙趕緊上前半步，抓緊喬芷顏的衣袖，生怕混亂之中二人走散。
喬芷顏心中亦是大驚，不過她還是比阿遙冷靜一些。她反握住阿遙的手，一邊安慰她不要害怕，一邊小心緩慢地移動步子，將二人移到安全的地方。“好像是有人鬥毆……”
阿遙見她還有心思管閑事，愈發緊張：“姑娘，我們快回去罷。”
“慢些慢些！”喬芷顏一直盯著遠處打架的人群，總覺得那些人中有個熟悉的面孔，“那人……好像是陳禦史府中管事？”
喬芷顏還想上前看得更清楚一些，被阿遙一把拽住：“我的姑奶奶，咱們還是趕緊回去罷！”
喬芷顏拍拍她的手，將手中的書籍推到她懷裏：“沒事，我就去看看，你且在這裏等我。”說完，不等阿遙拉住她，便一個人上前去了。
要說喬芷顏還是有分寸的，畢竟一介女流，打架的事情哪裏幫得上忙，自是站得遠遠的。可誰知，她看清了那手握棍棒之人的面孔，也看清了那挨打之人。也不知這小孩子做了什麽，惹惱了陳府管事，竟當街動用私刑。喬芷顏本不想管，但眼見那孩子就要支撐不住，還是不忍心又往前邁了一步。
正是這一步，為那孩子遞上了一片救命的衣裙。
“姐姐，救……”
不等喬芷顏出言阻止，一道如重劍般的聲音橫落在人群中間，生生將那群兇徒與喬芷顏隔了一丈之遠。
“原來是孟大人！”陳府管家不曾將喬芷顏放在眼裏，卻不敢不無視刑部尚書孟翀。
喬芷顏扶著那受傷的孩子，擡首仰望著身前不算寬厚的肩膀，意外覺得心安。待其將那幫逞兇之人盡數帶走之後，喬芷顏才回過神來。
“無事吧？”
喬芷顏搖搖頭：“他……”
“阿江，把這孩子帶回府裏，請個醫師來。”
“是。”阿江從喬芷顏懷裏抱走孩子，“夫人，請上車。”
喬芷顏這才意識到孟翀出門許久，今日是要回府的。忽想起今日自己出門並無其準許，雖她先前道理一套一套的，但是如今正主面前還是覺得有些許心虛。
“姑娘！你沒事罷！”不等喬芷顏坐好，阿遙便撲了上來。
“我無事。倒是那孩子，似乎傷得不輕。”喬芷顏擔憂地看著對面座位上躺著的孩子，猶豫著要不要上前看看。可是孟翀就坐在旁邊，萬一教他看出點什麽，不知會不會惹來麻煩。
“沒事吧？”
這已經是孟翀第二遍這樣問了，喬芷顏不解他為何如此擔心自己，直到那孩子答出一句“皮外傷”，她才驚覺孟翀問的是那孩子。
“你們……認識？”
那孩子不好意思笑了笑：“原來姐姐便是夫人呀，我還當是哪位路過的好心姐姐呢！”他一笑便扯動嘴角的傷，疼得他趕緊捂住。
喬芷顏還想再問，不料馬車一震，“公子，到了。”不待喬芷顏再說什麽，孟翀便將人帶走了。她還想追上去，卻被孟翀關在了門外。
“姑娘，咱們回房吧。”
喬芷顏恨恨地盯著那緊閉的房門，越想越不對勁。想想那孩子身上的傷，他與孟翀熟識的程度，還有孟翀適時的出現，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提前安排好的，而她只是一個意外闖入戲院、被迫演了出戲的木偶。可他怎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難道又是要戕害什麽無辜之人嗎？
“阿遙，你先回去罷。”
“可是姑娘……”
“沒事的，你先回去做菜，我有些餓了。”
阿遙點點頭，臨走還不放心地囑咐喬芷顏早些回來。可她等了又等，做好的飯菜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太陽落山時喬芷顏才失魂落魄地出現在院子門口。
“姑娘，您可算回來了……”阿遙興沖沖地沖到她面前，卻見喬芷顏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誤以為是教孟翀欺負了去，不由得擔心道，“姑娘……您……”
“阿遙，我有些累了，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好。”阿遙收回邁進門檻的腳，“那姑娘好好休息，阿遙就在門口。”
喬芷顏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方才的情形。
“他傷勢如何？”
“回大人，都是皮外傷，上了藥好好休養便無礙了。”
孟翀命人將大夫好生送走，又取了一袋銀子交於那孩子：“還是之前的價格，你點點。”
那孩子一見到錢袋子便全然忘了受傷的事，喜笑顏開，連連道謝。
這一切，喬芷顏看得真切，哪裏還能不知此事緣由。那陳府管事原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挨打受罰，喬芷顏全不在意。可孟翀竟利用一個未及舞勺之年的孩子，不顧及其身體性命，可謂手段下作。
待眾人離去，孟翀才有喘息之機。他剛想關上房門休息片刻，忽橫出一只手來，攔住了門。他定睛一看，才發覺喬芷顏竟一直沒走。
“姑娘有事？”
喬芷顏頭一回聽他這樣稱呼自己，不防有些怔楞：“你……是不是早就認識那孩子？”
孟翀放開門扇：“進來說吧。”
喬芷顏搶先一步擋在他與榻之間：“回答我！”
孟翀其神情嚴肅，面有慍色，無奈道：“是……”
“你還是不是……”喬芷顏說不出粗俗之語，可心頭怒火無處可洩，燒得她不吐不快，“他不過十三四歲，你怎麽能讓他做如此危險之事？”
孟翀有些站不住了，扶著一旁的門柱：“我提前派了人在附近，不會出人命的。而且……”
不等他說完，喬芷顏便跳了起來：“真的是你安排的！我真是天真，竟以為你還有一分人性，是路見不平。沒想到，你竟然罔顧人命至此！”許是因為氣急，喬芷顏雙目泛紅，渾身顫抖，連話都說不出來。她也不想再多說什麽，索性狠狠地推了孟翀一把，一口氣跑回自己院子。
“公子！”
阿江送了大夫一趟，又送了那孩子，等他回來時正好撞見喬芷顏紅著眼睛跑了出去。原以為又是自家公子說了什麽傷人的話，傷到了人家姑娘。沒想到，他看到的竟是自家公子癱坐在地上，捂著胸口，幾乎要咳出血來了。
“公子，我這就將那醫師叫回來！”
孟翀攔住他：“不用了，按著之前的藥方煎藥就好了。你去將櫃子裏的藥油取來罷。”
“是。”阿江替他挽起褲腿，只見他雙膝上青紫一片，竟是一點兒知覺都沒有了。“公子，要不還是叫大夫來看看罷……這也太嚴重了……”阿江心中懊悔，方才問都沒問就直接送了大夫。
孟翀倚在床上：“外頭的人從來也沒斷過，一日叫了兩次大夫，豈不是教人知道我身體有恙？”
“可是……”
“我無事，不必擔心。”
饒是孟翀嘴上堅持，可身體卻不全由著他的嘴來。
“哎……大晚上的，你要做什麽？”阿遙本就擔憂喬芷顏沖撞了孟翀，見阿江大半夜心急火燎地闖進來，誤以為是孟翀心懷芥蒂，來拿人問罪，趕緊擋在門前，死活不讓他進去。
“好阿遙，算我求求你了，快去叫喬姑娘罷！”
阿遙見其神色慌張，想是有大事。可再一想方才喬芷顏失魂落魄的模樣，又不忍心去叫醒她。猶豫之間，喬芷顏從裏面打開了門。
“喬姑娘，求您去看看我家公子罷！”
喬芷顏本就沒有睡著，那孩子的傷、孟翀的臉、父母的模樣、幼時的歡笑……不知為何，偏就今日，過往如開閘江潮一般，奔騰四洩，難以駕馭。故其在床上翻來覆去，苦不能成眠。阿江剛來時她便醒了。起初，她也以為是孟翀反應過來，要拿她問罪立威。但是，聽其聲中有三分哭腔，喬芷顏不由得心軟起來：“萬一他不是為了孟翀而來呢？”這樣想著，她便起身了。
聽見阿江所求仍是為了孟翀，喬芷顏面無表情地就要關上門。誰知，阿江竟不知自愛，硬是將手插進門縫之間。
只聽得一聲慘叫，喬芷顏趕緊放開木門，去看阿江的手指。不想竟被他反手握住：“喬姑娘，求求您了！”
“你這人！”喬芷顏教他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好點頭答應。
喬芷顏從不知道一個人可以忍成這樣——滿腿瘀青不叫一聲疼，渾身戰栗不喊一聲冷，滿頭冷汗不嚷一聲難。
“他這是……怎麽了？”
孟翀的模樣顯然是數癥並發，阿江早就沒了主意，這會兒更不記得孟翀的囑咐，將這幾天的事情和盤托出，一件不漏。
“他這傷是因為除夕夜阿遙放的爆竹？”
“他的病是因為這幾日受了寒？”
“他今日所為是為了救下都少傅？”
今日之前，喬芷顏恨孟翀，恨他是非不分，恨他殘害忠良，恨他助紂為虐，恨他害得她家破人亡；今日之後，喬芷顏莫名開始懷疑自己會不會不該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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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今日早膳可有什麽想吃的？”
喬芷顏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聽見“吃”字，頓時有了精神：“我有些想念前幾日吃的餛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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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自然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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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今日他還沒回來嗎？”
阿遙知道喬芷顏說的是孟翀。自從那日放完爆竹之後，孟翀離府便再沒有回來過。算算時日，都已經三日了，也不知道是做什麽去了。
“這大年下的，有什麽大事要他這樣日夜不歇？”
阿遙見其神色緊張，寬慰道：“孟大人不在才好呢，咱們也自在些，還能出去吃好吃的呢。”
喬芷顏笑了笑：“也是。”
雖然阿遙一再嫌慢，但是他們出來的時辰並不算太晚。早點鋪子裏果子剛剛出鍋，正熱乎著呢。
“姑娘慢些，小心燙。”
喬芷顏嘴上說著“無事”，卻依舊抓緊吹了吹便往嘴裏送。熱湯順著喉管流遍全身，驅走早起的寒意。冷風之中，吃上一口這樣熱乎的，最是過癮。
“阿遙，我們待會兒晚些回去罷。我想去買些書。”喬芷顏自小便愛看書，常與家中父兄談論書中要義，頗有見解。可她離開喬府時什麽都沒帶，又不想去孟翀的書房裏找，便只能再重新買一些來看。
阿遙有些擔心：“萬一，孟大人……”
“我又不是他的犯人，怕他做甚？再說，他也說了，我能幸免於難是因他之故，那便沒有拘著我的道理。”喬芷顏嘴上厲害，心中也是慌的，“我真的就是去看看書，很快就回來，不打緊的。”
“好罷。”
喬芷顏說快，確實很快。她應是早已想好了要買的書籍，到了書鋪，找到便走，是半刻都沒有多待。饒是如此，從書鋪出來時也已是日上三竿之時了。
“從前都是坐馬車出來，竟不知這幾步路有這麽遠。”
阿遙笑笑：“姑娘還說呢……”
話音未落，遠處一聲巨響嚇得二人頓住了腳步。
“怎麽了？”阿遙趕緊上前半步，抓緊喬芷顏的衣袖，生怕混亂之中二人走散。
喬芷顏心中亦是大驚，不過她還是比阿遙冷靜一些。她反握住阿遙的手，一邊安慰她不要害怕，一邊小心緩慢地移動步子，將二人移到安全的地方。“好像是有人鬥毆……”
阿遙見她還有心思管閑事，愈發緊張：“姑娘，我們快回去罷。”
“慢些慢些！”喬芷顏一直盯著遠處打架的人群，總覺得那些人中有個熟悉的面孔，“那人……好像是陳禦史府中管事？”
喬芷顏還想上前看得更清楚一些，被阿遙一把拽住：“我的姑奶奶，咱們還是趕緊回去罷！”
喬芷顏拍拍她的手，將手中的書籍推到她懷裏：“沒事，我就去看看，你且在這裏等我。”說完，不等阿遙拉住她，便一個人上前去了。
要說喬芷顏還是有分寸的，畢竟一介女流，打架的事情哪裏幫得上忙，自是站得遠遠的。可誰知，她看清了那手握棍棒之人的面孔，也看清了那挨打之人。也不知這小孩子做了什麽，惹惱了陳府管事，竟當街動用私刑。喬芷顏本不想管，但眼見那孩子就要支撐不住，還是不忍心又往前邁了一步。
正是這一步，為那孩子遞上了一片救命的衣裙。
“姐姐，救……”
不等喬芷顏出言阻止，一道如重劍般的聲音橫落在人群中間，生生將那群兇徒與喬芷顏隔了一丈之遠。
“原來是孟大人！”陳府管家不曾將喬芷顏放在眼裏，卻不敢不無視刑部尚書孟翀。
喬芷顏扶著那受傷的孩子，擡首仰望著身前不算寬厚的肩膀，意外覺得心安。待其將那幫逞兇之人盡數帶走之後，喬芷顏才回過神來。
“無事吧？”
喬芷顏搖搖頭：“他……”
“阿江，把這孩子帶回府裏，請個醫師來。”
“是。”阿江從喬芷顏懷裏抱走孩子，“夫人，請上車。”
喬芷顏這才意識到孟翀出門許久，今日是要回府的。忽想起今日自己出門並無其準許，雖她先前道理一套一套的，但是如今正主面前還是覺得有些許心虛。
“姑娘！你沒事罷！”不等喬芷顏坐好，阿遙便撲了上來。
“我無事。倒是那孩子，似乎傷得不輕。”喬芷顏擔憂地看著對面座位上躺著的孩子，猶豫著要不要上前看看。可是孟翀就坐在旁邊，萬一教他看出點什麽，不知會不會惹來麻煩。
“沒事吧？”
這已經是孟翀第二遍這樣問了，喬芷顏不解他為何如此擔心自己，直到那孩子答出一句“皮外傷”，她才驚覺孟翀問的是那孩子。
“你們……認識？”
那孩子不好意思笑了笑：“原來姐姐便是夫人呀，我還當是哪位路過的好心姐姐呢！”他一笑便扯動嘴角的傷，疼得他趕緊捂住。
喬芷顏還想再問，不料馬車一震，“公子，到了。”不待喬芷顏再說什麽，孟翀便將人帶走了。她還想追上去，卻被孟翀關在了門外。
“姑娘，咱們回房吧。”
喬芷顏恨恨地盯著那緊閉的房門，越想越不對勁。想想那孩子身上的傷，他與孟翀熟識的程度，還有孟翀適時的出現，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提前安排好的，而她只是一個意外闖入戲院、被迫演了出戲的木偶。可他怎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難道又是要戕害什麽無辜之人嗎？
“阿遙，你先回去罷。”
“可是姑娘……”
“沒事的，你先回去做菜，我有些餓了。”
阿遙點點頭，臨走還不放心地囑咐喬芷顏早些回來。可她等了又等，做好的飯菜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太陽落山時喬芷顏才失魂落魄地出現在院子門口。
“姑娘，您可算回來了……”阿遙興沖沖地沖到她面前，卻見喬芷顏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誤以為是教孟翀欺負了去，不由得擔心道，“姑娘……您……”
“阿遙，我有些累了，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好。”阿遙收回邁進門檻的腳，“那姑娘好好休息，阿遙就在門口。”
喬芷顏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方才的情形。
“他傷勢如何？”
“回大人，都是皮外傷，上了藥好好休養便無礙了。”
孟翀命人將大夫好生送走，又取了一袋銀子交於那孩子：“還是之前的價格，你點點。”
那孩子一見到錢袋子便全然忘了受傷的事，喜笑顏開，連連道謝。
這一切，喬芷顏看得真切，哪裏還能不知此事緣由。那陳府管事原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挨打受罰，喬芷顏全不在意。可孟翀竟利用一個未及舞勺之年的孩子，不顧及其身體性命，可謂手段下作。
待眾人離去，孟翀才有喘息之機。他剛想關上房門休息片刻，忽橫出一只手來，攔住了門。他定睛一看，才發覺喬芷顏竟一直沒走。
“姑娘有事？”
喬芷顏頭一回聽他這樣稱呼自己，不防有些怔楞：“你……是不是早就認識那孩子？”
孟翀放開門扇：“進來說吧。”
喬芷顏搶先一步擋在他與榻之間：“回答我！”
孟翀其神情嚴肅，面有慍色，無奈道：“是……”
“你還是不是……”喬芷顏說不出粗俗之語，可心頭怒火無處可洩，燒得她不吐不快，“他不過十三四歲，你怎麽能讓他做如此危險之事？”
孟翀有些站不住了，扶著一旁的門柱：“我提前派了人在附近，不會出人命的。而且……”
不等他說完，喬芷顏便跳了起來：“真的是你安排的！我真是天真，竟以為你還有一分人性，是路見不平。沒想到，你竟然罔顧人命至此！”許是因為氣急，喬芷顏雙目泛紅，渾身顫抖，連話都說不出來。她也不想再多說什麽，索性狠狠地推了孟翀一把，一口氣跑回自己院子。
“公子！”
阿江送了大夫一趟，又送了那孩子，等他回來時正好撞見喬芷顏紅著眼睛跑了出去。原以為又是自家公子說了什麽傷人的話，傷到了人家姑娘。沒想到，他看到的竟是自家公子癱坐在地上，捂著胸口，幾乎要咳出血來了。
“公子，我這就將那醫師叫回來！”
孟翀攔住他：“不用了，按著之前的藥方煎藥就好了。你去將櫃子裏的藥油取來罷。”
“是。”阿江替他挽起褲腿，只見他雙膝上青紫一片，竟是一點兒知覺都沒有了。“公子，要不還是叫大夫來看看罷……這也太嚴重了……”阿江心中懊悔，方才問都沒問就直接送了大夫。
孟翀倚在床上：“外頭的人從來也沒斷過，一日叫了兩次大夫，豈不是教人知道我身體有恙？”
“可是……”
“我無事，不必擔心。”
饒是孟翀嘴上堅持，可身體卻不全由著他的嘴來。
“哎……大晚上的，你要做什麽？”阿遙本就擔憂喬芷顏沖撞了孟翀，見阿江大半夜心急火燎地闖進來，誤以為是孟翀心懷芥蒂，來拿人問罪，趕緊擋在門前，死活不讓他進去。
“好阿遙，算我求求你了，快去叫喬姑娘罷！”
阿遙見其神色慌張，想是有大事。可再一想方才喬芷顏失魂落魄的模樣，又不忍心去叫醒她。猶豫之間，喬芷顏從裏面打開了門。
“喬姑娘，求您去看看我家公子罷！”
喬芷顏本就沒有睡著，那孩子的傷、孟翀的臉、父母的模樣、幼時的歡笑……不知為何，偏就今日，過往如開閘江潮一般，奔騰四洩，難以駕馭。故其在床上翻來覆去，苦不能成眠。阿江剛來時她便醒了。起初，她也以為是孟翀反應過來，要拿她問罪立威。但是，聽其聲中有三分哭腔，喬芷顏不由得心軟起來：“萬一他不是為了孟翀而來呢？”這樣想著，她便起身了。
聽見阿江所求仍是為了孟翀，喬芷顏面無表情地就要關上門。誰知，阿江竟不知自愛，硬是將手插進門縫之間。
只聽得一聲慘叫，喬芷顏趕緊放開木門，去看阿江的手指。不想竟被他反手握住：“喬姑娘，求求您了！”
“你這人！”喬芷顏教他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好點頭答應。
喬芷顏從不知道一個人可以忍成這樣——滿腿瘀青不叫一聲疼，渾身戰栗不喊一聲冷，滿頭冷汗不嚷一聲難。
“他這是……怎麽了？”
孟翀的模樣顯然是數癥並發，阿江早就沒了主意，這會兒更不記得孟翀的囑咐，將這幾天的事情和盤托出，一件不漏。
“他這傷是因為除夕夜阿遙放的爆竹？”
“他的病是因為這幾日受了寒？”
“他今日所為是為了救下都少傅？”
今日之前，喬芷顏恨孟翀，恨他是非不分，恨他殘害忠良，恨他助紂為虐，恨他害得她家破人亡；今日之後，喬芷顏莫名開始懷疑自己會不會不該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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