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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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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

這可不是小事情。

歌唱完了,唐茉妍依舊糾結萬分。

如果在之前,她考慮的還是到底喜不喜歡許函的問題的話。現在這個問題已經變成了何時何地如何向他告白了。

氣氛已經烘托到這裏,愈發令人深陷其中。事已至此,唐茉妍心裏浮現出一個讓她但是想想就嘴角上揚的可能——他可能也有一點喜歡自己。

她只覺得身體輕盈地仿佛要飛起來,從未有過的悸動,就像搖曳著的初開的花骨朵,春風一吹,就肆意綻放。

“他應該會答應的吧。”唐茉妍心裏有隱隱的判斷,“然後呢?好想和他一起出去玩,是不是以後可以經常去他家敲門,可以買兩杯一樣的奶茶,等他急匆匆地跑下來,就沖過去給他一個擁抱,牢牢地掛在他身上。寂寥的夏季夜晚,晚風吹過,帶來清涼。七點天邊的紅霞,濃艷至極,是不是終於能有人與其一起欣賞,聽風卷,看雲舒。”

她想問問能不能有把自己最好的東西都給他的機會。

怎麽告白呢?

他們會結婚嗎?

唐茉妍覺得他是一個再好不過的結婚對象了。

她好想把自己的情緒都通過天線完完全全傳輸到他身上,讓他感受到她的一念一想。

靈光一閃,她側過手機,躲開許函的視線。打開了音樂app,插入了耳機。

調到了《別叫我達芬奇》,想等聽到第一分一十六秒就把耳機塞進他的耳朵:“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這是她想說的話。

時間就這樣過去,鼓點沖擊著她的耳膜,卻遠遠不及她的心臟。明明是聽過很多遍的歌,現在確實第一次有了感同身受的沖動。

唐茉妍在心裏一邊默念著歌詞,一邊倒數時間。

“到底應該要怎樣才能靠近

想要帶你去shopping

在月光下我抓緊了你

ohbaby想要叫你darling

帶你回我的家裏

要怎樣我都答應了你。”

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分散註意力。唐茉妍掃視著過道裏各個包廂門裏的玻璃,看裏面的人唱歌的聲音和表情。

有三兩個女生半倚靠在沙發上,眼睛閉著,聽另一個女生歌唱,聲音明艷動聽。

有一群男生,共享兩個話筒,咆哮著《死了都要愛》。

也有大媽們在唱老歌,神色陶醉。

突然,視野裏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唐茉妍猛地回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下意識地扯了一下許函的衣角,許函回頭。

昏暗的走廊裏,若有若無的歌聲,盡管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他眼裏閃爍著細小的光。

張了張嘴,他好像想要說些什麽,往前的走勢卻是一點都不停。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唐茉妍急了,也不管什麽別的了,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天氣寒冷,他的手溫暖幹燥,她的卻冰涼。

她焦急地看向他,先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又反手一指其中一間KTV的門,將他拉到了一旁。

然後,她看到了星星是如何隕落的。

他臉上原本的期待仿佛被一只無形漆黑的手一把扯去,露出冰河一般寒冷的內在。

他僵僵轉身,就像幀數一樣分明。高高大大的背影肉眼可見的痀瘺下去,堪堪躲在門後。

見他面上沒有什麽反應,手裏的力道卻是愈發的大。唐茉妍猶豫了一下,用空著的那只手摸出了口袋裏放歌放到一半的手機。

最重要的那句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草草略過,也沒人在乎它的去向了。唐茉妍慌亂地按下暫停鍵,打開相機,對準房間裏。

盡管很不敢相信,裏面是許父在和一個陌生女人親吻。

她還沒見過如此香艷的場面。許父的手環在女人的腰上,兩人看起來難舍難分,熱火朝天。

唐茉妍想到了一句話:“Wecannotconnectthedotslookingforward,butwecanonlyconnectthemlookingbackward.”

“雖然你現在可能看不見未來,但在未來的某個時刻,當你驀然回首時,這個‘未來’便是你曾經所走過的點點滴滴,你的成就作為。”

雖然有點偏了,但聯系到之前許父異常的行為,他的眼神。唐茉妍幾乎是一下子就把事情的起源聯系起來。

更別說許函了。

他的手擡起又放下,最後掙紮著松開了她。獨自背靠墻,低著頭,頭發淩亂、一言不發。

裏面的兩人終於分開了,唐茉妍結束錄像,作勢要走,見許函一點反應都沒有,又拉住了他的手,把他扯到視野盲區。

“視頻我回頭發給你,不是故意的,你一定要給阿姨看,有用的。”唐茉妍點開許函的頭像,按下發送鍵。

許函眼裏透著死寂。半晌,頭微微低下去。

“好。”

雖然是許函的生日,但出了這檔事,誰都沒有心思再玩下去,大家都回了家。

特別是許函,他要盡可能地趕在許父前回家。無論如何,許母都應該盡早地知道,她有知情權。

回家的路上,許函登上樓梯的腳步聲沈重而急促。

為什麽,為什麽發現的人偏偏是她,全都被她看到了,還錄了像,那些自欺欺人的,全都被暴露在陽光下。

真的好抱歉。

吸了一口氣,許函打開門,卻看見許母還在廚房裏忙活。他看著許母的背影,猶豫了一會兒,正準備走到她背後,把視頻給她看。

仿佛是命運的巧合,門打開了。許父的手上拿著一枝紅玫瑰,搶在他前面,插入了許母的圍裙口袋。

“老婆,今天是我著急了,我下次不會這樣了。”許父老實認錯。

許函站在他身後,只覺得他脖子上那塊紅腫的皮膚格外的刺眼,三觀都要被震碎了,他竟然從來都沒發現,自己的父親是一個這樣的人。

那個小時候帶他去放風箏、火車上給他講故事、夏天教他游泳的人,什麽時候,竟變得如此陌生。

他從來都沒有這麽不理智過,幾乎什麽都說不出來,也什麽都不願思考。來不及顧及後果,就把手機塞到了許母手中。

嘈雜的十七秒。許母的臉一下變的煞白,擡起手,給了許父一巴掌。

“離婚!”

許父的頭被打得低了下來,他嘆了口氣,沒有掩蓋自己對於那個女人的愛,畢竟這樣,也可以給她一個名分。

他總歸是對不起許母和許函的,他不想再掙紮了。

許函緊緊閉上眼,不想再看到眼前的一切。

時間真的會改變人嗎?為什麽結婚照上依偎著,如此相愛的兩個人,如今的鴻溝會是一輩子都跨不過的銀河。

驟然發現,他的前十六年的人生過的還是太順風順水了,即使他聽聞了別人那麽多的不幸,也沒這一個切切實實的浪,打在他身上來得狠。

許父當晚就被趕出了家門,許母也早早地睡下了。

許函打開冰箱,拿出裏面那個蛋糕,有八寸之大,是許父取回來的,現在卻無人分享。

他切了一塊,塞進嘴裏,麻木地咀嚼著。就算吃不下了,也繼續硬撐。

餐廳上方燈光打下來,透出一片陰影。蛋糕還剩一半。許函單手摸出褲兜裏的手機,給唐茉妍發消息:“快下來,我在下面等你。”

許函切了一塊蛋糕,拿著下樓。卻看見唐茉妍早就等在那裏,東張西望,一副焦急等待的樣子。

“不就晚到了一點,你至於這樣不耐煩嗎?”許函感受著周圍入骨的寒冷,幾乎是踱步過去。

“哪裏有!”唐茉妍擡著頭,眼神在他的臉上,像個小流氓一般翻來覆去地打量,若有若無的,有一種揣摩的意味,像一只機警的小松鼠,“這麽大一塊蛋糕,我可吃不完。”

“少廢話,快吃!”許函幾乎快受不了那種眼神,眼睛望著花壇裏的樟樹,樹幹粗壯,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沒有任何頹唐之態,依舊是郁郁蔥蔥,隱天蔽日。

天空一片漆黑,伶仃幾盞路燈,蒼白的驅散著幾乎可視的低溫和黑暗。

天氣還不夠冷,下不了雪,無法共白頭。

唐茉妍見他對著虛空發呆,內心不禁擔心的緊,急於把他喚回現實,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幾下:“你沒事吧,沒事就吃溜溜梅。”

“沒事。”他回過神來。

“真沒事?”

“你才有事吧。”

唐茉妍這才相信他是真的好了,把手又伸回口袋。

許函本就疑心為何她遲遲不去接他手上的蛋糕,註意到她凍的通紅的指節,這才明白了一點。修長有力的指節握著蛋糕叉,舀下一大塊蛋糕,認真地看著唐茉妍。

這眼神誰受得了?唐茉妍大腦不聽使喚,呆呆的張嘴,想問他怎麽了;“啊?!”

一大勺蛋糕就直直地送進了嘴裏,力道有些重,讓她驚呼了一聲,說不出話。

唐茉妍瞪大了眼睛,直覺自己上了當,但也不好再對他發洩,氣鼓鼓地嚼著嘴裏的蛋糕,眼神幾乎能噴火。

這還不夠,許函沒等她把蛋糕吞下去,就又舀了勺蛋糕,送到她嘴邊。唐茉妍抗拒地搖搖頭,許函眼裏的光銳利了一瞬,把手再往前送了一些。

唐茉妍不自覺地嘟起嘴,依舊不肯接受。由於距離過近,奶油蹭到了她的嘴邊,像一只貪吃被抓的大花貓,天真懵懂。

許函拉起一邊嘴角,象征性地笑了一下。默了一段時間,如發洩一般,竟逾越了兩人之間的界限,伸出極好看的手,鉗住了她的嘴。

力道控制的剛剛好,既有壓迫力,又不至於痛。唐茉妍不但沒有排斥,反而感覺到了他手上,在冬夜的寒風裏幾近熾熱的溫度。

她被控制著張開嘴,一大口蛋糕進口。

看著許函得意洋洋的眼神,蠢蠢欲動著仿佛又要冷不丁給她一勺的手。唐茉妍感到自己被欺負狠了。

她狼吞虎咽,嚼著嘴裏的蛋糕。抓住他的手伸過來的時機,一下子抓了一把奶油。

許函始料不及,還以為她生氣了。擡頭想要觀察她的神色,卻看到唐茉妍急速放大的手。

盡管他有所防備,做到及時躲閃,但也無法使他的鼻尖無法幸免於難……

許函氣不過,用手蘸了一點奶油想要反擊。唐茉妍雖然想不通他為什麽執意於要作弄她,卻發揮出了平生最快的跑步速度,一溜煙兒地跑回家了。一邊跑還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喊:“許函,抹了奶油,就是抹掉過去的不開心了,所以你十六歲一定會開心的!”

許函身邊的空氣驟然冷下來。低頭,看著手上的奶油,沈默下來。空空蕩蕩的感覺消失了,他無奈地笑了下,吮掉雲彩般的甜蜜。

雖然他一直都不喜歡沒有緣由的肯定,雖然她不知道他父母離婚可能代表著什麽,雖然他明白一直開心是不可能的,但這一刻,他無比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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