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禧三十一年.反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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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禧三十一年.反賊
進到東宮的第三進院落，青衫女子側身，抱著龍袱中的嬰孩站在梧桐樹下，而徐稚棠手持一個撥浪鼓，微笑著逗弄青衫女子懷中白胖的小人兒。
恍惚了一瞬，宋聞沅揉了揉自己的眼皮，自嘲地扯動唇角。
近來也是怪了，總將人錯認成小野，對她思念成疾。
張鈐立於宋聞沅身後，目光落在梧桐樹下徐稚棠隆起的小腹上數息，很快又將目光移向身前的宋聞沅。
張鈐拱手作揖，向宋聞沅恭賀。
“太子嬪再度遇喜，殿下真是福澤深厚。”
如今已是深秋，推算徐稚棠懷上的日子，她腹中的孩兒，應是初次破身那日有的。
宋聞沅轉首望向張鈐，笑道：“吾盼著徐氏能為吾誕下長女，等吾登基後，會冊徐氏為後，追封已故的太子妃、也就是小野為孝昭明皇後。”
貞禧帝早已駕崩，死於兩年前的隆冬，屍身至今密封於冰棺之中，而那冰棺，藏於西苑玉照宮密室之內。
宋聞沅等了兩年，終於在上個月迎進韃靼公主波娜為自己的良娣，接下來十年，大昭與韃靼不動幹戈、不起戰火，他也可以名正言順繼位了。
若是兩年前，韃靼王一聽聞貞禧帝死訊，定會趁此機會攻下古長城，吞並大昭南疆三州。
張鈐問道：“殿下不希望太子嬪為您誕育皇長子嗎？”
宋聞沅搖頭輕笑，負手向梧桐樹下走去。
“張先生，吾想要一個和小野一樣的女兒，想要將這天下送給吾的女兒，而吾，可安心下九泉去見吾的發妻小野，到那時候，張先生，你能像輔佐吾一樣輔佐吾的女兒嗎？”
張鈐跟上宋聞沅的腳步，有些心虛。
“殿下如此信臣？”
“不是吾信你，是吾答應過小野要向你報恩。”宋聞沅止步，轉身一手搭上張鈐的肩膀，望著他道：“小野曾問，吾能許你什麽，吾答貴極人臣，小野說不夠償還張先生對她的恩情，小野要吾保你晚年榮歸故裏。吾生前死後，都會護著你的，張先生。這樣吾也算對小野有個交待。”
張鈐默然，忽又問起一事。
“既然如此，殿下為何不能護太子嬪的父母？那也是殿下一心珍愛之人的生身父母呀。”
徐遐、蕭夫人十日前死於江南，頭顱被錦衣衛割下，懸於江南首府素京城城門之上，朝廷給二人安上的罪狀是“煽動江南讀書人顛覆皇權”，稱二人為反賊。
京城的魏國公府徐家已被錦衣衛圍住，徐家人斷食缺水，老公爺昨夜已過身了，剩下的徐家人，熬不過今明兩日了。
張鈐調動的兵馬，早已北上渡過湘江，偽裝成與守衛皇城的禁軍換防的湘林軍。
張鈐已經等不及了，今夜必得救出魏國公府的徐家人。
宋聞沅深深望了徐稚棠的方向一眼，盯著她隆起的小腹笑道：“這些年小野一個人呆在下面孤孤單單的，徐家人都去陪她了，不好嗎？再者，吾的女兒，不能因為有一半徐家的血脈，就連出世的機會都沒有了。張先生，你應當曉得何為外戚竊國？魏國公府徐家二房的三位公子有多麽出色，吾的女兒，絕不能被這三位外祖家的舅舅擺布轄制。”
說著宋聞沅咳出一口血到寬袖上。
梧桐樹下，青衫女子將懷裏的嬰孩交給徐稚棠，提著裙擺奔向這邊。
張鈐看清了青衫女子的面目，原來是蕭衍聖，她恢覆了女兒家的妝扮，將自己的一頭銀色長發染黑。
也難怪，自己這些年派進東宮刺殺宋聞沅的人都不能得手，原是蕭衍聖這個高手在貼身相護。
蕭衍聖過來替宋聞沅撫背，很是緊張他的身體。
徐稚棠依舊木然地站在梧桐樹下，並不關心宋聞沅的病情，連看都不願多看他一眼。
宋聞沅連咳數聲，咳出的血染紅了蕭衍聖手中的絹帕。
他母親胡氏派人送到東宮給太子嬪喝的藥，都被他截留下來自己喝盡了。
宋聞沅知道那藥裏有什麽——朱砂。
自從小野“病逝”於貞禧二十九年後，他每一日都有殉情的念頭。
可總得給天下萬民留下一位“君父”吧。
希望太子嬪的孩子平安出世，而後平安長大，長成承載天下萬民期望的一位明君。
“吾還有幾個月？”宋聞沅問蕭衍聖。
蕭衍聖說出了他想聽到的答案，“殿下，您能見到太子嬪的孩子降生。”
“好。”宋聞沅轉而去喚梧桐樹下的徐稚棠，“小憐，你到吾寢殿中來，吾有話與你說。”
徐稚棠頭也不回地往自己居住的寢殿去。
宋聞沅嘆了一聲，沒有去追她，而是苦笑著與張鈐說：“吾寵壞她了，張先生你教她說話教了這麽久，她要是願意開口，哪怕與吾說上一句話，吾都會允她去魏國公府見她爺爺最後一面。”
“臣直言，殿下每次看太子嬪，都是在透過她，看自己年少珍愛的小娘子，對太子嬪不公至極。”事實上，宋聞沅看到的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徐小野。依徐小野的性子，她與宋聞沅已然勢成水火，只能為死敵了，這是張鈐樂於見到的。
*
是夜。
徐稚棠正在寢殿內撫琴，一個宮娥披頭散發，提著裙擺跑進她殿中。
伺候她的李修手按腰間劍柄，護在她的琴案前。
幾個小黃門按住了闖進來的那個宮娥。
那宮娥泣道：“娘娘，張侯起兵謀反，奴婢是蕭選侍殿中的，蕭選侍遣奴婢來，請娘娘往坤寧宮去暫避。”
徐稚棠氣定神閑地撫按琴弦，凝眉冷聲道：“不去。”
她的寢殿離宋聞沅的寢殿最近，她要留在這兒，親眼看宋聞沅死於張鈐劍下。
李修命身健力壯的太監們分別把守在殿內各處，今夜註定無眠，雖是張鈐的兵馬闖入皇城，但刀劍無眼，還是要妥帖守衛徐稚棠的安危。
徐稚棠撫了一夜的琴，外面再喧鬧，她的心卻平靜如水。
張鈐贏了，她殺張鈐。
張鈐輸了，她為張鈐殉情。
張鈐註定要死，她也活不久。
等到天光乍亮，李修打探到前面的太子寢殿有動靜。
徐稚棠提了一柄劍，往太子寢殿奔去。
那抹熟悉的身影站在廊下，她奔向他，喚他的名字，卻發不出一個字音。
竟是激動得連自己啞了都忘了。
太子寢殿的門窗皆用鐵板釘住。
門窗縫隙處洩出滾滾濃煙。
殿內是赤紅的火光。
張鈐見徐稚棠朝自己奔來，一只繡鞋都跑脫了，摟她入懷後，一把抱起了她，用自己的寬袖遮住了她的玉足。
“小野，你家裏人都已安全。至於宋聞沅，不是我殺的，我帶兵來這裏時，他的寢殿已經這樣了。”
張鈐抱徐稚棠回她的寢殿。
卻在轉角處，見到蓬頭垢面的章皇後擎掣火把，口中念念有詞。
另一個著太妃衣飾的貴婦人揪著章皇後的衣領，唾了她一口，罵道：“瘋婦，我的沅兒啊，你還我的沅兒。”
徐稚棠一眼認出了欲掌摑章皇後的貴婦人，是宋聞沅的生母胡氏。
一班太監擁了上來，拉開了與章皇後扭打在一起的胡氏，胡氏大聲叫囔：“本宮乃太子生母，誰敢動我？”
可太子，已葬身於火海之中，可能已經燒成灰了。
那些太監只知道，他們是坤寧宮的太監，他們只有一個效忠的主子，那就是章皇後。
幾個太監抓住胡氏的手腳，另幾個太監對胡氏拳打腳踢。
不一會兒，胡氏便有出氣無進氣了。
“叮叮”幾聲——
一個小銀鐲子從胡氏袖中滾了出來。
滾到張鈐腳下。
徐稚棠早已下地，站在張鈐身旁看戲。
徐稚棠彎腰拾起張鈐腳下的那只小銀鐲子，見到上面刻了一個“糯”字。
章皇後忽然跑過來，搶過了徐稚棠手裏的這個小銀鐲子，她情緒激動，又哭又笑地跑回胡氏躺著的地界，問胡氏這是哪兒得來的？
胡氏指了指太子寢殿的方向，只說了一個“沅”字，就斷了氣。
章皇後發了瘋似地去太子寢殿大門，用手扳動釘在門上的鐵板，指甲碎了幾片，可鐵板紋絲不動，原樣釘在門上。
“兒啊……兒啊……”章皇後拍打著大門，向殿內喊道，絕望地看著裏頭的火光。
她的第一個孩子，原來被自己的夫君送去了湘王府，宋聞沅，就是她這些年心心念念死去的親兒。
她將宋聞沅困在殿中，放火燒死他，本是因宋聞沅毒殺了自己的養子廢太子。
自己真是錯得離譜。
徐稚棠扯動張鈐的衣袖，央他命人拉開章皇後，馬上殿中的火就要燒到門口。
得了吩咐的兵士剛要上前，章皇後一頭撞在大門上，撞得頭破血流。
等張鈐上前去探章皇後的鼻息，人已經去了。
*
樓閣坍塌，轉眼間灰飛煙滅。
*
燭火光影下，徐稚棠在指腹上化開膏藥，輕輕塗抹在張鈐臉上的傷口處。
她淚眼看他，比著手語問道：“我下一世還能見到你嗎？”
張鈐溫柔凝視著她，揩去她雙頰上的淚珠。
“我們還會回到年少時，再度相見的，小野。”
“你放心，我擔下所有的罪。”
“我們的孩子，他日坐在明堂之上，會是大昭最清明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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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也是怪了，總將人錯認成小野，對她思念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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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禧帝早已駕崩，死於兩年前的隆冬，屍身至今密封於冰棺之中，而那冰棺，藏於西苑玉照宮密室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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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鈐問道：“殿下不希望太子嬪為您誕育皇長子嗎？”
宋聞沅搖頭輕笑，負手向梧桐樹下走去。
“張先生，吾想要一個和小野一樣的女兒，想要將這天下送給吾的女兒，而吾，可安心下九泉去見吾的發妻小野，到那時候，張先生，你能像輔佐吾一樣輔佐吾的女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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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如此信臣？”
“不是吾信你，是吾答應過小野要向你報恩。”宋聞沅止步，轉身一手搭上張鈐的肩膀，望著他道：“小野曾問，吾能許你什麽，吾答貴極人臣，小野說不夠償還張先生對她的恩情，小野要吾保你晚年榮歸故裏。吾生前死後，都會護著你的，張先生。這樣吾也算對小野有個交待。”
張鈐默然，忽又問起一事。
“既然如此，殿下為何不能護太子嬪的父母？那也是殿下一心珍愛之人的生身父母呀。”
徐遐、蕭夫人十日前死於江南，頭顱被錦衣衛割下，懸於江南首府素京城城門之上，朝廷給二人安上的罪狀是“煽動江南讀書人顛覆皇權”，稱二人為反賊。
京城的魏國公府徐家已被錦衣衛圍住，徐家人斷食缺水，老公爺昨夜已過身了，剩下的徐家人，熬不過今明兩日了。
張鈐調動的兵馬，早已北上渡過湘江，偽裝成與守衛皇城的禁軍換防的湘林軍。
張鈐已經等不及了，今夜必得救出魏國公府的徐家人。
宋聞沅深深望了徐稚棠的方向一眼，盯著她隆起的小腹笑道：“這些年小野一個人呆在下面孤孤單單的，徐家人都去陪她了，不好嗎？再者，吾的女兒，不能因為有一半徐家的血脈，就連出世的機會都沒有了。張先生，你應當曉得何為外戚竊國？魏國公府徐家二房的三位公子有多麽出色，吾的女兒，絕不能被這三位外祖家的舅舅擺布轄制。”
說著宋聞沅咳出一口血到寬袖上。
梧桐樹下，青衫女子將懷裏的嬰孩交給徐稚棠，提著裙擺奔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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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難怪，自己這些年派進東宮刺殺宋聞沅的人都不能得手，原是蕭衍聖這個高手在貼身相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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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聞沅連咳數聲，咳出的血染紅了蕭衍聖手中的絹帕。
他母親胡氏派人送到東宮給太子嬪喝的藥，都被他截留下來自己喝盡了。
宋聞沅知道那藥裏有什麽——朱砂。
自從小野“病逝”於貞禧二十九年後，他每一日都有殉情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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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宋聞沅轉而去喚梧桐樹下的徐稚棠，“小憐，你到吾寢殿中來，吾有話與你說。”
徐稚棠頭也不回地往自己居住的寢殿去。
宋聞沅嘆了一聲，沒有去追她，而是苦笑著與張鈐說：“吾寵壞她了，張先生你教她說話教了這麽久，她要是願意開口，哪怕與吾說上一句話，吾都會允她去魏國公府見她爺爺最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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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徐稚棠正在寢殿內撫琴，一個宮娥披頭散發，提著裙擺跑進她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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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宮娥泣道：“娘娘，張侯起兵謀反，奴婢是蕭選侍殿中的，蕭選侍遣奴婢來，請娘娘往坤寧宮去暫避。”
徐稚棠氣定神閑地撫按琴弦，凝眉冷聲道：“不去。”
她的寢殿離宋聞沅的寢殿最近，她要留在這兒，親眼看宋聞沅死於張鈐劍下。
李修命身健力壯的太監們分別把守在殿內各處，今夜註定無眠，雖是張鈐的兵馬闖入皇城，但刀劍無眼，還是要妥帖守衛徐稚棠的安危。
徐稚棠撫了一夜的琴，外面再喧鬧，她的心卻平靜如水。
張鈐贏了，她殺張鈐。
張鈐輸了，她為張鈐殉情。
張鈐註定要死，她也活不久。
等到天光乍亮，李修打探到前面的太子寢殿有動靜。
徐稚棠提了一柄劍，往太子寢殿奔去。
那抹熟悉的身影站在廊下，她奔向他，喚他的名字，卻發不出一個字音。
竟是激動得連自己啞了都忘了。
太子寢殿的門窗皆用鐵板釘住。
門窗縫隙處洩出滾滾濃煙。
殿內是赤紅的火光。
張鈐見徐稚棠朝自己奔來，一只繡鞋都跑脫了，摟她入懷後，一把抱起了她，用自己的寬袖遮住了她的玉足。
“小野，你家裏人都已安全。至於宋聞沅，不是我殺的，我帶兵來這裏時，他的寢殿已經這樣了。”
張鈐抱徐稚棠回她的寢殿。
卻在轉角處，見到蓬頭垢面的章皇後擎掣火把，口中念念有詞。
另一個著太妃衣飾的貴婦人揪著章皇後的衣領，唾了她一口，罵道：“瘋婦，我的沅兒啊，你還我的沅兒。”
徐稚棠一眼認出了欲掌摑章皇後的貴婦人，是宋聞沅的生母胡氏。
一班太監擁了上來，拉開了與章皇後扭打在一起的胡氏，胡氏大聲叫囔：“本宮乃太子生母，誰敢動我？”
可太子，已葬身於火海之中，可能已經燒成灰了。
那些太監只知道，他們是坤寧宮的太監，他們只有一個效忠的主子，那就是章皇後。
幾個太監抓住胡氏的手腳，另幾個太監對胡氏拳打腳踢。
不一會兒，胡氏便有出氣無進氣了。
“叮叮”幾聲——
一個小銀鐲子從胡氏袖中滾了出來。
滾到張鈐腳下。
徐稚棠早已下地，站在張鈐身旁看戲。
徐稚棠彎腰拾起張鈐腳下的那只小銀鐲子，見到上面刻了一個“糯”字。
章皇後忽然跑過來，搶過了徐稚棠手裏的這個小銀鐲子，她情緒激動，又哭又笑地跑回胡氏躺著的地界，問胡氏這是哪兒得來的？
胡氏指了指太子寢殿的方向，只說了一個“沅”字，就斷了氣。
章皇後發了瘋似地去太子寢殿大門，用手扳動釘在門上的鐵板，指甲碎了幾片，可鐵板紋絲不動，原樣釘在門上。
“兒啊……兒啊……”章皇後拍打著大門，向殿內喊道，絕望地看著裏頭的火光。
她的第一個孩子，原來被自己的夫君送去了湘王府，宋聞沅，就是她這些年心心念念死去的親兒。
她將宋聞沅困在殿中，放火燒死他，本是因宋聞沅毒殺了自己的養子廢太子。
自己真是錯得離譜。
徐稚棠扯動張鈐的衣袖，央他命人拉開章皇後，馬上殿中的火就要燒到門口。
得了吩咐的兵士剛要上前，章皇後一頭撞在大門上，撞得頭破血流。
等張鈐上前去探章皇後的鼻息，人已經去了。
*
樓閣坍塌，轉眼間灰飛煙滅。
*
燭火光影下，徐稚棠在指腹上化開膏藥，輕輕塗抹在張鈐臉上的傷口處。
她淚眼看他，比著手語問道：“我下一世還能見到你嗎？”
張鈐溫柔凝視著她，揩去她雙頰上的淚珠。
“我們還會回到年少時，再度相見的，小野。”
“你放心，我擔下所有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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