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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手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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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手上藥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傳來。

“蘇公子,你在屋裏麽?”是禦風的聲音。

“我在沐浴,禦風大哥有什麽事麽?”蘇墨來不及起身,趕忙扯了條巾帕擋住了前胸。

“哦,我把你的包袱拿回來了。想給你送進來。”禦風道:“你要是不方便,我一會兒再來也行。”

“不不不,禦風大哥請進,你放在桌上就好!”蘇墨聽見他要走,趕忙攔道。得知包袱回來了,蘇墨高興得差點跳起來,要知道這包袱裏可是藏著他的寶貝呢!這心情,恐怕只有女孩子能懂,特別是女扮男裝的女孩子。禦風可真是為他解了一個大難題!

禦風聞言,推門進屋,將包袱放到桌上,沖著浴房內說道:“蘇公子放心,你的包袱我沒動過。一會兒你查驗下有沒有少東西。要是少的話,我再去找那些人算賬!”

“好,多謝禦風大哥!”浴房內傳來蘇墨的回應。

待禦風出了門,蘇墨緩緩起身,用巾帕裹住身子,一瘸一拐地走出浴房。他打開包袱,見裏面的物事完好無缺,束胸和月事帶也都在,且沒有被人翻動過的痕跡,這才放下心來。

他慢慢地將自己收拾停當,因擔心扯到傷口,每隔一會兒,他就要停下來歇上幾歇。盡管他一再小心,但這一連串的動作下來,還是有傷口被扯開了,向外冒著血點子。蘇墨疼得不住地抽氣,好不容易才挪到床邊,他再沒了力氣,一下攤倒在床上。

……

慕容瑯沐浴後換了身衣裳。他聽過禦風的回稟,知道那幾個飛花幫的人已被捆在院子裏,只待明日一早報官緝拿,幾個姑娘小夥兒也坐著馬車回到了鎮上,便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本想再多說幾句,但禦風那玄妙莫測的眼神看得他實在有些心虛,擔心再說下去,禦風還指不定會問出什麽自己答不上來的問題,就叮囑了句好生休息,讓禦風回了房。

說起來,慕容瑯也搞不懂自己為何一時沖動,大半夜的跑去救人。而他要救的那人明明是前段時日還要手刃自己的少年!若說是因為他不願見身為大周子民的蘇墨遭異族人淩|辱,可在馬上,他將蘇墨攏在懷中,主動為他暖身,這又是為何呢?

就如同此刻,慕容瑯正站在蘇墨的房門前,手裏拿著藥膏,準備敲門。這藥膏是慕容夫人請謝鴻專為問他調制的,裏面用了十幾種名貴的藥草,對刀傷劍傷的愈合有奇效,花重金也買不來。可他卻將行李中僅有的兩瓶全取了出來。明知道這麽做完全沒有必要,蘇墨的傷等謝啟暄明早起來,用些尋常的藥物也能醫好,可他的手腳卻偏偏不聽自己的使喚。

“莫非自己當真喜歡男人?”慕容瑯被這念頭弄得頭暈,幹脆不再和自己較勁,擡手敲了敲門:“蘇墨,你睡了麽?”

蘇墨被傷口和小腹的疼痛折磨得難受至極,聽見慕容瑯的聲音,有氣無力地應道:“我還未睡,逸之兄請進。”

慕容瑯進到屋內,見蘇墨躺在床上,被衾未蓋,頭發也濕漉漉的,心中驀地起了一股無名之火,覺得這人可真是心大,剛撿回來的命,就這麽糟蹋!他剛要申斥上幾句,但見榻上之人疼得滿頭是汗,已然十分痛楚。這股火氣忽地又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我給你拿了些藥膏,你一會兒擦上,傷口很快就會好。”說著,他將藥膏放到床邊的小幾上,擡腳便要走。

“多謝……逸之兄……有勞……你了。”蘇墨斷斷續續地道著謝,本想抱拳示意,但根本擡不起手。

慕容瑯見狀,嘆了一聲,看他這樣子,根本不可能給自己上藥,“罷了,既然都做到了這一步,就送佛送到西吧。”他心裏想。

慕容瑯幾步走到床邊,拉起被子為蘇墨蓋上,又取了塊幹凈的巾帕,將蘇墨半扶起身,慢慢為他擦著頭發。蘇墨本欲阻攔,但奈何實在沒有力氣,也就任由慕容瑯做了。少年青絲如瀑,上面還帶有澡豆的清香,握在手中就像綢緞般柔軟。慕容瑯修長的手指在蘇墨的發間穿梭往覆,不舍停手。他神情專註地擦著每一縷發絲,靜靜的房中落針可聞。

蘇墨覺得房中的氣氛實在暧昧,只好強打起精神說道:“你……為何會知道我在小章村?”

“你以為我這個將軍是白當的?”慕容瑯反問他,手上動作卻沒停。

“可你怎麽知道我會有危險?”蘇墨很是不解。

“除了平民百姓,行走江湖的人,有幾個不認識飛花幫腰帶上的桃花?人家擺明了就是讓不相幹的人莫要多管閑事。誰像你這麽蠢,還親自送上門去!還妄想救人!”慕容瑯諷刺著蘇墨,嗔怪他自不量力。

“你才蠢!”蘇墨沒底氣地嘟囔著,轉而又問:“那你……為何要救我?我之前不是還想……”他本想說自己之前還想要他的命,但終是沒有說出口。

“我平生最不喜歡欠人情分,”慕容瑯為自己找了個理由:“何況,你救過我兩次。我救你一次,也不算虧!”

眼見蘇墨的頭發已經差不多幹了,慕容瑯放下巾帕,取了桌上的藥膏。他擡起蘇墨的手臂,準備為他上藥。蘇墨嚇得直往後躲,幾次試圖將手抽回。

“你再動,傷口的血會流得更多!”慕容瑯提醒著他,話音雖然冰冷,卻滿滿都是關切。蘇墨只得聽話老實了些。他不再抗拒慕容瑯的“伺候”,只是害羞得偏過頭去。

慕容瑯將少年的衣袖和褲管輕輕卷起,只見他玉臂纖細,雙腿修長,皮膚白皙勝雪,柔滑細膩,若不是上面幾道深深淺淺的血痕,儼然一道早春的美景。慕容瑯不禁看呆了。他見多了軍中男子壯實雄健的身軀,但這樣柔美的少年身,他平生從未見過,正要上藥的手不知不覺停了下來。蘇墨等了半晌卻未覺對面之人有何動作,便又回看向他。

“逸之兄,你怎麽了?”蘇墨見慕容瑯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卻待著不動。

“額,沒什麽。”慕容瑯輕咳了幾聲,掩飾著自己的失態。他隨即取了藥膏,摒棄了迷亂的心思,心無旁騖地為蘇墨上藥。

白色的藥膏被輕柔地塗在少年的傷口上,骨節分明的手指與冰清玉潔的肌膚相觸,膏體的清涼與青年指尖的熱度兩相交織。蘇墨的臉不覺燒了起來,身上是難以言說的感覺。藥膏所到之處,傷口確實不那麽疼了,但繼而卻又有些熱有些癢,這滋味簡直比上刑還要折磨人。

慕容瑯見蘇墨眉頭微蹙,以為仍是傷勢未愈所致,便和他似不經意地聊著天:“蘇墨,你為何要去韃靼?”

“我是去……”蘇墨一時沒回過神,差點順嘴說出了實情,但幸好他及時醒轉,連忙改口道:“我只是去看看,並不為何。”

“呵!”慕容瑯簡直被氣笑了,心裏想著,這人剛撿回一條命,眼下仍是體力不支,可即便如此,對自己的警惕倒是一刻都沒放松。只是現在說起瞎話來,連個像樣的理由都懶得編了。算了,他這次未去成,勢必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自己早晚都會知道他去韃靼的真正目的。

蘇墨本來也沒指望慕容瑯能相信他說的話,對這聲呵笑只當沒聽見。

“那我們可否商量件事?”慕容瑯話鋒一轉,用試探的語氣問。

“嗯,你說。”蘇墨擡起頭,見對面之人目光誠摯。

“眼下朔州不太平,我擔心是背後有人作怪。現下我急於趕回衛所,不想在路上過多耽擱,所以……我們可否暫時講和?”慕容瑯頓了頓,又懇切地道:“我不知你到底因為何事與慕容家勢不兩立,但你既不願說,我也不再問。在我查清真相前,我不會殺你。你若想殺我,我也會奉陪到底。只是可否避開這段時間?”

慕容瑯想在今晚把話說開。他是個坦蕩之人,可自從蘇墨出現後,兩人的相互猜忌已耗費了他不少心神。朔州作為大周最重要的邊關,一點點風吹草動都可能事關國家安穩。他不想因為個人恩怨影響大局。何況,蘇墨幾次三番的救人之舉,讓他完全確信這位少年心地善良,甚至還有些天真。他很想化敵為友,故而將自己的想法如實相告。

蘇墨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慕容瑯竟會對自己說這些。這是明知自己要殺他,卻還與自己做著商量。“這又是哪門子的招數?”蘇墨匪夷所思。

其實這段時間在路上,蘇墨也在反思。他幾次想殺慕容瑯都以失敗告終,反而陰差陽錯地救了這人幾命。不僅如此,他還莫名其妙地參與了霍州戰事,甚至幫助慕容瑯在兵力極為懸殊的情況下,打敗了阿魯瓦。

蘇墨深感挫敗,但當謝啟暄向他講起慕容瑯這些年逢戰必贏的戰績,他才意識到是自己太輕敵,又太心急了。慕容瑯“大周第一將軍”的威名並不只是說說,此人的謀略之詭譎、心機之深沈,非他所能及。

蘇墨看著面前正為自己上藥的青年,忽然意識到,或許自己就是一步步地淪陷在了他的“好意”之中——打虎時他讓自己先走是如此,小章村他趕來施救是如此,現在又是如此……再加上他俊朗的外貌和傾世的風姿,慕容瑯這把裹滿蜜糖的刀殺的不是人,而是心!蘇墨知道,自己對慕容瑯甚至起了不該有的妄念!

雖然慕容瑯剛才那番話是講和之意,可認真想想,一個正常人怎會真的對一個要殺自己的人存什麽好心呢?蘇墨心裏明白,這一切不過都是他的計策而已!而他所謂的“奉陪到底”,不過是知道自己的武功根本殺不了他!看似大度,實則譏諷!此人絕非一般的對手!

看來自己這樣明目張膽地覆仇顯然已行不通了,只能從長計議。既然慕容瑯挑明暫時不會要自己的命,那不如緩一緩,不必逞一時之勇!自己就服個軟,也好讓慕容瑯卸下堤防。

想到此處,蘇墨笑了笑道:“逸之兄的武功比我高出不知多少,我如何能殺得了你?何況今夜若非逸之兄及時出手,我恐怕不是死在那些人的長刀之下,就是被賣去韃靼。我心中十分感激你的相救之恩。至於恩怨什麽的,以後就不要再提了。”

蘇墨這話說得很是誠心,好像當真不再想要慕容瑯的命一樣。慕容瑯嘴角微挑,他當然不會全然相信蘇墨的話,但至少這段時日,這位少年不會再折騰了。

藥已經上完,慕容瑯將蘇墨的衣袖和褲管放下,見他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血色,烏黑的長發垂落在頰邊,有種我見猶憐的嬌弱之態,不由暗暗嘆了口氣,嘆自己的對蘇墨越來越難以言說的感情。

他將藥膏留了下來,囑咐蘇墨晚上睡覺蓋好被子,便轉身就要出門。

“逸之兄,你等等。”蘇墨在他身後叫道。

“有事?”慕容瑯回過頭。

“那個……你能不能教我騎馬?”蘇墨小聲懇求道。

慕容瑯聞言嗤笑一聲,“看來,蘇賢弟對韃靼真是癡心不改啊!”他調侃道,一下就看穿了蘇墨的心思。

“我不是……我沒有……”蘇墨辯解著,聲音微弱地連自己都快聽不見了。

“可以教你,但要等你身上的傷養好再說。”慕容瑯爽朗地答應著,聲音如清風穿過瑯玉,十分悅耳。

“謝謝!”蘇墨將頭埋進了被子裏,話音消失在了青年拉門出去的腳步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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