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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祥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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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祥預感

次日清晨,幾人在樓下用早飯。慕容瑯想著蘇墨行動不便,便吩咐小二將飯食送到了他的房間,但足足加了一倍的量,還讓小二務必看著他吃完,不能有剩。謝啟暄和車夫幾人在飯桌上聽說蘇墨差點被人賣了,昨夜被慕容瑯和禦風救了回來,驚得目瞪口呆。謝啟暄胡亂扒了幾口,就跑上樓去找蘇墨。

少年正對著面前十碟八碗的海量飯食發愁。他知道慕容瑯是想讓他多吃些,一則他在養傷,二則估計是看他太瘦。可,也不是這麽個吃法吧?這簡直就是在餵豬啊!蘇墨見謝啟暄進來,高興得就像找到了救星,擠眉弄眼地讓他將小二打發走,招呼他趕緊坐下幫自己一起吃。

謝啟暄一邊不停嘴地往肚子裏塞,一邊看著蘇墨病懨懨的樣子,埋怨他道:“我就說讓你別去,你偏不聽。要不是逸之他們發現那些人不是好人,趕去救你,估計你現在已經被哪個韃靼公主看上,收進府中做了小倌呢!誒,我可聽說,那些韃靼公主一個個臉大如盆,又黑又胖。”他打量著蘇墨的身子,打趣道:“就你這小身子骨,嘖嘖,定是無福消受。”

蘇墨聽著謝啟暄的排揎,見他越說越不像話,便擡起胳膊假裝要打。哪知一下扯動了傷口,疼得不住地咧嘴“哎呦”。謝啟暄看蘇墨這樣子也是怪受罪的,便住了嘴,不再開玩笑。他無意中瞥見桌上有兩瓶藥膏,拿起來打開看了看,感嘆著道:“我滴個乖乖!逸之竟然舍得把這麽金貴的藥膏給你用?”

蘇墨不明就裏:“怎麽?這個藥膏很貴麽?”

“何止是貴啊!是根本買不到!這是我爹專門為他研制的方子,專治刀劍傷,止血化瘀,去腐生肌,而且還不留疤。你去打聽打聽,大周那麽多武將,除了他,誰還能有這種東西?”謝啟暄大喇喇地說道,說完他忽然面色一轉,神秘兮兮地問:“我說賢弟,你和逸之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我見你倆平時都不怎麽說話的啊!”

“沒,沒有……”蘇墨被他問得有些不好意思,更沒想到這藥膏竟然還有這麽多說頭,便道:“想是昨天太晚了,逸之兄不忍叫醒你為我醫治,就拿了他的藥膏給我。我,我一會兒就還給他。”

“既然給你用,你就用唄。我爹每年都會命人給他做。放心,他不缺這個。”謝啟暄安慰著說。

“那,那好吧。”蘇墨點點頭。

這時,禦風在樓下招呼幾人準備出發。蘇墨的行李已經收拾好,被夥計裝上了馬車。謝啟暄扶著他歪歪斜斜地下了樓,連拉帶拽地好歹把他弄進了馬車,兩人都是一身汗。慕容瑯見蘇墨上車時的狗熊樣子,一臉嫌棄地壞笑了兩聲,率先打馬行了出去。

禦風覺得主子今日的心情出奇的好,他瞥了眼車裏那位“病嬌”少年,“難道這就是愛情的力量?”他小聲嘀咕著,一揚馬鞭,跟上了慕容瑯。

一行人向朔州而去……

蘇墨的傷在休養了十幾日後便好了。有賴慕容瑯的藥膏,他的傷口不僅愈合很快,而且身上沒有留下疤痕。少年見身體恢覆如初,便支支吾吾地向慕容瑯提起了學騎馬的事。慕容瑯知道這人想去韃靼之心不死,即便自己不教他,他也會找別人。“算了,既然當初答應過他,教就教吧。”他心裏想著。

於是,兩人在路上就開始了“師徒教學”。禦風的馬被臨時征用,他只好坐到車夫邊上,幫著車夫趕車。

禦風心裏其實是有些憋屈的,主子為了這位蘇公子不惜啪啪打臉,說好不管他的死活卻又大半夜跑去救人。自己一個護衛啥也不敢說,啥也不敢問。這也就罷了,眼下自己的馬也給賠上了。只怕過不了幾天,連“踏雲”都要被主子送去討蘇公子的歡心了!

果不其然,慕容瑯見蘇墨學得認真,進步又快,為了獎勵他,一周之後,“踏雲”便被獻了出去。禦風見狀著實驚掉了下巴!要知道,“踏雲”可是慕容瑯的愛騎,從不給別人騎,就連程家四小姐程玉姝學騎馬時,想借“踏雲”騎幾圈,主子都沒同意。要是她知道此刻“踏雲”正被蘇墨騎著飛跑,還不知會怎麽想呢!

禦風半瞇著眼打量著蘇墨,真不知這位蘇公子有哪點好?不就是長得好看了些,輕功了得了些,毒解得神奇了些?可他身份不明,來歷不清,還曾想要主子的命。主子那麽明白的一個人,怎地就被他迷惑了去?雖說大周民風開化,男子喜歡男子也不是什麽新鮮事,但主子可是大周第一將軍啊!哎,看來人要是遇到了愛情,不管是誰都會發瘋!

謝啟暄見蘇墨學騎馬,便也來了興致,掀開車簾,在馬車裏做起了點評。一會兒批評蘇墨握韁繩的姿勢不對,一會兒又說他腿夾得不緊,氣得蘇墨用鞭子偷偷甩了拉車的馬屁股幾下。馬車突然飛奔,謝啟暄一個沒註意,“咣當”一聲,額頭猛撞到車框上,疼得直咧咧。

“哈哈哈哈哈……”慕容瑯和蘇墨看著謝啟暄的狼狽模樣,不住大笑。兩人都在對方的眼中見到了開懷的自己……

要說這一路上還有什麽值得一提,那就是蘇墨不斷被慕容瑯逼著多吃飯,害得他一聽到“吃飯”這兩個字,就條件反射似的心裏打哆嗦。沒辦法,蘇墨只好悄悄將慕容瑯夾給他的菜分給謝啟暄。一路下來,蘇墨倒沒怎樣,謝啟暄卻是整整胖了一圈,慕容瑯簡直哭笑不得!

二十餘日後,幾人終於抵達了朔州。

朔州地處大周的東北方向,一年之中有大半都是冬季。朔州再往北就進入了韃靼境內。韃靼皇室位於定昌的離宮與朔州尤其接近,騎馬只有四日路程。

如今達臘王子率二十萬大軍就駐紮在定昌。他只要突破了朔州,就進入了大周的平原地區,隨後就能長驅直入玉京。因此,朔州自大周立國起,就是阻擋韃靼入侵的一道重要防線。這也是為何慕容瑯一個堂堂三品將軍,會來駐守一州的原因。

慕容瑯沒有進城,而是直接回到了衛所。朔州衛位於朔州城遠郊,衛所內除了慕容瑯的院子,還有兵營、練武場、軍械庫、糧草庫、夥房等設施。其實慕容瑯在城內有一處將軍府,但他更願意住在這裏,與將士們待在一起。

朔州前幾日剛下過一場大雪。蘇墨和謝啟暄望著衛所不遠處白雪皚皚的山麓,見滿山瓊枝玉葉披掛著冰晶,只覺進入了一個冰雪琉璃世界,是全然不同於玉京冬日的美景。兩人興奮得也顧不上冷,跳下馬車就打起了雪仗。

此刻,少年身披大氅在雪地中嬉鬧。原本欺霜賽雪的臉龐被凍得通紅,笑容卻如春日般甜美燦爛。慕容瑯真擔心蘇墨若是再多笑幾下,朔州厚厚的白雪只怕都要化了!

副將嚴愷率和兩位參將都已等在門前恭候。許久未見大將軍,嚴愷等人見慕容瑯風采依舊,又知道他們在霍州打了勝仗,心情難掩激動。幾人相互見了禮,忍不住好一陣寒暄。好在嚴愷提醒眾人外面天寒地凍,不如進屋再敘,慕容瑯便帶著眾人進了院子。

慕容瑯在衛所的院子格局極為簡單,一間正房,兩邊各有兩間廂房,另有花廳、書房等處。他們的行李已被小兵擡到了各自的房中。

幾人隨同慕容瑯一起來到書房。書房內,炭火燒得正旺,一派暖意融融。慕容瑯坐在上手,命眾人落座,便開始詢問起朔州疫病的情況。

早在回來的路上,他接連收到幾封嚴愷的飛鴿傳書,大致對疫癥有了些了解。朔州的病患原本不多,癥狀多為發熱、咳嗽,因此百姓們最初未當回事,本地的大夫也當成尋常的風寒醫治。可是病患服藥後,病情不僅未有一絲消減,反而越來越嚴重。直至生病的人越積越多,一些大夫也被傳染上了,大家這才發覺不太對勁。

所幸兵營內部因時刻警惕,除了之前發現的兩人外,只增加了五人。他們都被安置在離衛所較遠的營房內,但因沒有對癥之藥,病情不容樂觀。

“聽聞鄰近的幾個州也出現了相同的病狀,實在是古怪。”一位姓廖的參將揣測道:“興許是達臘在背後搞鬼。”

慕容瑯思索了片刻,回道:“我看未必。韃靼是比朔州更遠的北方,他們冬季的時日更長,而嚴寒正是疫癥的天敵。連朔州的大夫都沒見過,按道理他們就更應少見此癥。何況韃靼人以放牧為生,疫病乃是他們的大忌。他們避之不及,又怎會故意留存疫種來害人呢?”

“這個……”廖參將一時語噎。

“可否帶我去看看那幾位得病的士兵?”謝啟暄在一旁問。

嚴愷已知曉這位就是新上任的朔州衛醫官,便道:“可以。今日議事過後,我就派人帶謝醫官前去。”

謝啟暄被這一句“謝醫官”叫得心花怒放,真切地感覺自己已經是一名有職責在身的小官了。雖然沒有什麽品級,但他並不在乎。

“屬下還有一事回稟。”章參將向慕容瑯拱手道:“這段時日,達臘手下的幾名將領頻繁襲擊咱們周邊的綏州、漠州和伊州。據我們向三個州的守備了解,這些韃靼兵對他們的兵力部署似乎極為熟悉,專往薄弱的地方打。若不是嚴副將派我們前去支援,又協助他們變更了防衛計劃,只怕這三個州已是達臘的囊中之物了。”

這件事慕容瑯在嚴愷傳給他的信中也已知曉。

“而且達臘像是在故意避開朔州似的,繞著咱們打。”嚴愷補充道:“依屬下所見,恐怕他是想先收服了周邊幾個州,再攻打朔州。”

“有這個可能!”慕容瑯朗聲道:“達臘與咱們交手過多次,從未贏過。現下他很有可能改變了策略,先攻打綏、漠、伊三州,對朔州形成合圍之勢。等我們孤立無援時,再一舉拿下朔州。”

“可是,他怎會對他們的兵防布局這麽了解呢?”章參將不解地問:“就像拿著他們的兵防圖打一樣!”

“你的意思是說,達臘拿到了這三個州的兵防圖?”廖參將看向他,質疑地說:“這如何可能?別說一下偷三個州的兵防圖,他就是能偷去一個,我都點頭認他做兒子。”

“噗嗤”一聲,廖參將的話把坐在一旁正聽得認真的蘇墨給逗笑了。

“兵防圖乃是一等軍事機密,只有當地高品階的將領才能知曉。但自從幾個州起了疫癥,再加上咱們將軍又不在,梁都指揮使下令,這些州的兵防圖都要在遼東都司內留存,以便隨時應對不測。”嚴愷如實說道。

在大周,各地衛所皆由五軍都督府掌管。五軍即左、右、中、前、後五軍。遼東都司為左軍都督府所設。朔州衛、綏州衛、漠州衛、伊州衛等,均歸屬遼東都司管轄。梁義為遼東都司的指揮使,也是最高長官。

“難道是都司內部……”廖參將起了個話頭,拿眼瞟了眼慕容瑯,不敢往下說了。

章參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隨即搖了搖頭:“不可能!要是都司內真有什麽問題,那咱們的兵防圖應該也一並讓達臘知道了。那他為何不直接打咱們?還要這麽費事?”

“自從將軍去年底回京守喪,這段時日咱們為防達臘來犯,每個月都會變更一次布防。最新的布防策略只有咱們幾個心裏知道,而兵防圖已久未更新了。”嚴愷道。

“副將的意思是……”廖參將仍是欲言又止。

“都別瞎猜了!”慕容瑯打斷了幾人的對話。

對於達臘的動作,他是有心理準備的。自從阿魯瓦戰敗,達慕可汗斷然不會讓達臘擁兵自重,一人獨大。想必達臘自己也深知這一點。他之所以頻頻襲擊大周邊境,一來是想借戰功向他爹表明自己的衷心,防止被削減兵力,二來則是拉攏王庭大臣,為日後登上可汗之位鋪路。

只是達臘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摸清楚各州的兵防布局。這確實出乎慕容瑯的意料。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達臘麽?再聯系上突然出現、尚未查明的疫癥,這兩件事同時發生,不知是巧合?還是陰謀?

慕容瑯心中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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