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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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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之身

蘇墨繼續在街上游逛了一會兒,眼見日頭西斜,便一路打聽著趕在天黑前來到了京城有名的“杏林醫館”。一個小夥計正在醫館外送客,見到蘇墨,他笑著迎上前問道:“小兄弟,你是來抓藥,還是問診?我們醫館就要打烊了,你可得抓緊些。”

蘇墨立刻拱手,踟躕地說道:“這位小哥,我……我既不抓藥……也不看病,我……我其實是來找人的。”

小夥計一楞,他還是頭一回聽說來醫館找人的,正打算將此人打發走,但見這個少年一臉嚴肅,不像是在開玩笑,便問道:“你要找的人姓甚名誰?確定在我們醫館?”

蘇墨小心翼翼地回道:“敢問小哥,這裏可有一位謝鴻,謝醫尊?”

小夥計聞言一楞,此人要找的竟是謝老爺?

謝鴻原為禁城太醫院院使,官至三品。多年前致仕後,便在京城開了這家杏林醫館。由於謝鴻不僅醫術精湛,而且宅心仁厚,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均一視同仁。如遇家境貧寒者,甚至不收診金,藥資減半,故而在百姓中口碑極好,杏林醫館也漸漸成為京城最有名的一家醫館。而今,謝鴻年事已高,便在家中頤養天年,不再過問醫館事務。

小夥計看這位少年年紀輕輕,沒想到竟會認識謝老爺,便不敢怠慢,殷勤地道:“謝醫尊今日不在醫館。你隨我來,我帶你去見我們掌櫃的。有什麽事,你跟他說吧。”

蘇墨連忙道謝,跟著小夥計走了進去。

醫館的正堂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大開間,青磚鋪地,白墻四壁,藥草味甚濃。堂內正中匾額高懸,上書“學精靈素”,南墻供奉著醫聖張仲景,東西兩側兩排百子櫃靠墻而立。此時醫館已近打烊,只有零星一兩個客人在等著夥計抓藥。小夥計沒在正堂多做停留,帶著蘇墨穿過後門,走到裏面一間小院。

這是一個三進院落,院內種植藥草代替尋常花草,散發著奇異的香氣。院子的第一進是醫館大夫們問診的閣間,第二進是花廳、書房、賬房、庫房,第三進則是掌櫃和夥計們的住處,以及竈房、雜物間等處。小院寧靜清幽,幹凈整潔,讓人的心莫名安寧下來。

蘇墨跟著小夥計來到二進。姜掌櫃正在賬房看賬本,聽到小夥計回稟,便讓他將蘇墨帶至花廳,自己稍後便到。蘇墨進了花廳,把包袱放下,坐了沒一會兒,姜掌櫃便進來了。蘇墨見此人約莫三十出頭,眼睛不大,卻透著股精明勁兒。臉上肉乎乎的,鼻大厚唇,身材微胖,看上去頗為和善。

蘇墨向他恭敬地行了禮,道:“在下蘇墨,見過姜掌櫃。”

姜掌櫃頷首,剛才小夥計已經告訴他,這位蘇公子是來找謝老爺的。他見面前這位少年雖衣衫樸素,卻神清秀骨,不染塵俗,便不敢怠慢,謹慎地問道:“不知蘇公子找謝老爺所為何事?蘇墨聞言,面露難色,道:“請恕蘇墨不能告知與您,並非是我刻意隱瞞,只是涉及家中私事,我只能見到謝醫尊後,當面向他陳情,還請您見諒。”

姜掌櫃是個明白人,沒再為難蘇墨,想了想便道:“倒不是在下著意打聽蘇公子家事。只是謝老爺已不問館務多年,醫館如今是謝家嫡長子謝啟晗當家。如不問清楚,我不好向主子回話。……或者……你可有什麽信物,證明你的身份?”

蘇墨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珍重地交與姜掌櫃手中,道:“您可將此物交給謝大公子,請他拿給謝醫尊一看便知。”

姜掌櫃接過玉佩,對著燭火看了看,只見玉質細膩無暇,翠色瑩潤,一看就知是上品,便道:“那就多謝蘇公子信任在下。你請稍坐,我去去就回。”說著,便提腳出屋往院外去了。

不一會兒,就有小丫鬟端著茶盤進來:“蘇公子,請隨意用些茶水點心。我家掌櫃往謝府去了,應該過會兒就能回來。”蘇墨點頭道謝。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蘇墨感覺自己身上一晃,接著就聽一個女聲輕輕喚他:“蘇公子,醒一醒。掌櫃的回來了。”蘇墨一個激靈睜開眼,困意頓消,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竟伏在桌子上睡著了。他面上一紅,有些尷尬,對著面前的丫鬟說道,“姑娘見諒,我許是連日趕路有些疲乏。”

丫鬟掩口藏住笑意:“蘇公子稍等,掌櫃這就進來。”說完,轉身出去了。

不多時,一位青年公子走了進來,姜掌櫃和一個小廝恭敬地跟在他身後。這位公子三十多歲,面容和緩,眼角含笑,身著靛藍色繡銀絲竹葉紋菱錦衣袍,舉手投足間盡顯儒雅溫文。蘇墨趕忙站了起來,正揣度此人身份,只聽姜掌櫃說道:“有勞蘇公子久等。這位就是謝家大公子,你的事我已做了回稟。”

蘇墨聞言,拱手行禮道:“謝大公子好,蘇墨有禮了。”

那位公子點了點頭,溫和地說道:“本人謝啟晗。蘇公子要找的謝醫尊正是家父,他命我親自來接你過府敘話。”說著,他回頭看了眼姜掌櫃,姜掌櫃畢恭畢敬地將盛著玉佩的托盤遞到蘇墨眼前:“請蘇公子收好。”

蘇墨收了玉佩,向姜掌櫃道了謝,隨後拿起包袱跟著謝啟晗,由小廝引著走出醫館,坐上馬車,一路來到謝府。

謝府仿照江南園林風格修建,府中假山堆疊,水石相映,花木繁盛,錯落有致。山徑水廊起伏曲折,忽而疏闊、忽而幽曲,明朗清雅、古樸自然。此時天已全黑,蘇墨跟著謝啟晗一路走到府內最裏面的一處院落。謝鴻正在書房等他。

蘇墨進到房內,見面前這位老者已是滿頭銀絲。他較為清瘦,面色紅潤,可能因為致仕已久,身上已褪去朝中大員敦肅的威儀,反倒是慈眉善目,下巴上飄著一縷山羊須,有著一種名流大家的古雅風範。

見到謝醫尊,蘇墨趕忙下跪,鄭重頓首:“晚輩蘇墨,見過醫尊。”謝鴻受了禮,請身邊老奴將他扶起,隨後示意屋裏的人全都出去。

蘇墨見屋內已無旁人,便從包袱內拿出一封信,恭敬地呈給謝鴻,道:“醫尊,這是我義母凈慈師太要我帶給您的信。請您過目。”謝鴻接過信,對著燈火逐字逐句看完,面露訝異之色,對著蘇墨道:“這麽說,凈慈師太已於三個月前仙逝了?”

“是。義母病重已有一年之久,幾月前她自覺大限將至,便不再服藥……”說到此處,蘇墨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淚來。

謝鴻見狀,眼裏也閃出淚光,但仍勸慰他道:“唉,凈慈師太自己就是醫藥大家,她自停服藥,想必已是藥石無靈。你莫要太過悲傷。”

蘇墨自覺失態,趕忙止了淚,見謝鴻正低頭沈思,也不敢打擾,房內有一刻的安靜。又過了一會兒,只聽謝鴻微微一嘆,眼中似盛滿回憶:“說起來,凈慈師太於老夫有襄助之恩……當年,我還在太醫院供職的時候,曾遇到一個疑難病癥,苦思不解,各位禦醫也是一籌莫展。朝堂上對太醫院已有微辭……”

他說得極緩極慢,不知是在說給自己,還是說給蘇墨:“後來,我偶然聽聞疊翠庵的凈慈師太曾醫治過此病,便冒然前往。哪知凈慈師太不僅不怪我唐突,反而將其所知傾囊相授,這才解了太醫院的困局。我本欲以重金相贈,但師太無論如何不肯收下。我便將那枚玉佩贈與了她,以表感激……”

“無論是行醫還是做人,凈慈師太都令老夫自嘆弗如。只可惜她是佛門中人,我們素日來往不多,這幾年更是越發少了。” 謝鴻又嘆了口氣,隨後看向蘇墨,似乎已從往事中抽離。

蘇墨哽咽地道:“義母去世前,思慮我自幼便跟著她居於庵內,如今已快成年,應多加歷練,便叮囑我到京城投奔於您。今日晚輩冒然前來,還請醫尊勿怪蘇墨莽撞。”說罷,蘇墨再次跪下磕頭。

謝鴻見狀起身上前,親手扶他起來,目光慈祥:“孩子,你快起來。” 隨後他坐回太師椅上,示意蘇墨坐到一旁下手,接著道:“你既是她的義子,我必會好生看顧。今日天色已晚,你且安心住下。至於後面如何安排,容我想想再說。”

蘇墨聞言,再次起身跪謝。謝鴻喚來管家,囑咐了幾句,便將他帶了出去。蘇墨走後,謝鴻在書房待了許久。他將信反反覆覆看了幾遍,最後在燭火上點燃,只留下些許灰燼……

蘇墨被安置在了冬青院,劉管家本想指幾個丫鬟和小廝過來服侍,但蘇墨推說自己自幼長在山中,凡事習慣親力親為,不喜歡被太多人伺候。劉管家想了想,便派了個伶俐的小丫鬟茯苓給他。

蘇墨用完晚膳,讓茯苓送些熱水,以備沐浴。茯苓手腳麻利地將水燒好,提到浴房內倒進浴桶,又準備好了澡豆,便乖巧地立候在一旁。蘇墨正欲寬衣,見她沒有要出去的意思,不免有些尷尬,便道:“那個……茯苓姑娘,我洗澡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你回屋休息就好。”

“這怎麽可以?劉管家走前特意叮囑我要服侍好公子,我要是歇著去了,被他知道,還以為是我偷懶呢。”茯苓說道。

“不會的。”蘇墨說道:“要是劉管家為此責罰你,我會替你解釋的。”

“那也不成。萬一公子要是有個什麽需要,奴婢不在,公子使喚誰去?”小丫鬟還挺堅持。

蘇墨無語:“那……要不你在門外候著,我若有事就喚你。這樣可好?”

茯苓想了想,覺得這樣也行,便點頭表示同意:“那奴婢就守在門外,公子有事可要叫我。”說罷,便轉身出去了。

浴房內,燭火搖曳,水汽氤氳,粼粼水波泛起柔和的光暈。少年除去束發的木簪,褪去青布衣袍。綽綽燈影中,一頭墨發傾瀉如瀑,藕臂纖柔,雪背瑩潤,柳腰楚楚不堪盈盈一握,玉腿修長,身姿裊娜,好似瑤池仙子下凡。蘇墨低頭垂眸,將緊纏於胸部的束帶取下,霎時峰巒成影,墻上映出遠山般曼妙的曲線,室內春色一片。

他,竟是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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