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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水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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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水相逢

元昱無動於衷,手指微動,直接掰開郁心渺的手指。

郁心渺還要再撲,元昱已經大步離開,郁心渺撲了個空,直接撲在地面,幸好還鋪有地毯,即便如此,郁心渺的下巴重重磕到,也不由痛呼一聲。

“疼……我疼……”郁心渺趴在地上啜泣。

元昱從未聽過這樣委屈的聲音,他到底是停下腳步,回眸看了眼。

屋內燈沒有開,僅有窗外的一點月光滲入,地上的人緩慢擡頭,直視著他,再次委屈道:“真的好疼呀……”

說完,他便又哭了,再不是先前那種崩潰發洩一樣的哭,而是細細的、綿綿的、特別哀切的哭。

元昱這樣沒有同理心的人,都能切實感受到他哭聲中的悲切。

他仰著頭,一直在看他,就這麽看著他哭。

他非常白,下巴尖尖的。

屋內僅有的光影裏,他的雙眼含著眼淚,好似世上最純澈的寶石。

元昱不覺走回他面前,他更是直接張開雙臂抱住他的腿不放,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在他的腿上,臉頰貼著他的腿,喃喃說著“不要走”,還在繼續哭。

他說話的聲音一直很小,其實到現在,除了之前那句“疼”,元昱根本沒聽清楚他到底在說什麽,反正也沒所謂。

先前要不是認錯,他也不至於主動去拉人。

結果拉回這樣一個神經病。

元昱低頭看他,他也依舊仰頭在看他。

那樣可憐、無助。

對視片刻,元昱蹲下身,直接雙手穿過郁心渺的腋下,將他抱起來,郁心渺更委屈地“嗚嗚”哭出聲,雙臂再次纏住元昱的脖子,元昱走到床邊,想要放下他,郁心渺雙腿再次盤上他的腰,拼命搖頭。

眼淚飛散,直直打在元昱的臉上。

元昱心中道聲“神經病”,聲音雖冷淡,倒是解釋:“你身上的衣服都濕了,得換衣服,否則會生病。”

郁心渺低聲嘀咕,元昱也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強制性地再次扯下他,這次倒是輕手輕腳地將人在單人床放下,他伸手去打開床頭的臺燈,不防那個神經病直接尖叫,雙手捂住臉,聲音甚至在顫抖:“關掉!關掉!不要開燈!”

一旦開燈,身形變得清晰,夢就會碎。

元昱都有些被他驚到,回頭去看他,很怕這人的精神真的有問題,卻見到他捂著臉的雙手上疊戴、單戴著起碼有四五枚的戒指,有鑲鉆石的,也有鑲寶石的,閃得他頭疼,那脆弱不堪一握的手腕上更是疊戴好多閃閃發光的鐲子、手鏈。

元昱深吸口氣,心道燈關了也好。

省得他被閃瞎。

燈關了,也確實有點像。

關燈後,房內恢覆黑暗。

元昱迅速打開衣櫃,略猶豫,拿出件幹凈衛衣扔到郁心渺身上:“換。”

郁心渺頓了頓,緩緩扯下衛衣,視線追逐元昱的背影,元昱正在飲水機前接水,郁心渺雙臂越收越緊,看著那道背影,又喃喃叫了聲:“哥哥……”

元昱轉身過來,他立即視線下移,不敢看對方的臉,元昱則是走到他面前,直接將水杯遞給他。

郁心渺沒接,元昱漠然道:“喝了水趕緊換衣服。”

換完衣服趕緊滾。

郁心渺腦袋低垂,不說話。

元昱收回杯子要走,卻又聽到啜泣聲,郁心渺仰起頭,傷心問他:“為什麽要兇我?”

“……”

很莫名地,元昱升起一股負罪感,他也不知這是否叫作負罪感?

畢竟人生十九年來,他從未有過這種東西。

還沒等他弄明白,郁心渺已經雙膝蜷起,抱住膝蓋,抽抽搭搭:“不要兇我……我已經很難過了……不要兇我啊……”

受了蠱惑一般,元昱竟是又走回去,就站在郁心渺面前,高高在上地看他。

郁心渺雙眼含淚,哀哀地仰頭看他,元昱不覺往他的臉伸去手,指尖將要碰觸到他的下巴時,“嘭”的一聲,宿舍門被劇烈撞擊,旋即響起哄笑與說話聲,是誰的籃球不小心撞上來。

元昱倏地將手收回,將水杯放到床邊的櫃子,丟下句“換衣服”,轉身大步走去洗手間。

郁心渺眨了眨眼,幾滴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他的耳邊也終於出現除“只是哥哥”的其他聲音,他聽到門外他人的笑鬧。

他看了水杯半晌,拿到手中,像小貓喝水一樣,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

洗手間的門關著,郁心渺臉歪在膝蓋,看向門縫內透出的光。

看了許久,他打了個噴嚏,才慢慢將身上的濕衣服脫下,換上那件衛衣,剛換好,元昱開門出來,見郁心渺的手不時在身上抓來撓去。

他問:“怎麽?”

郁心渺低著頭,小聲道:“衣服粗糙,穿著好疼。”

豌豆王子嗎?

元昱頗有些無言以對,本想直接轟他走,瞧見他的臉,到底是耐著性子道:“我看你也已經緩過來,不論你是受到什麽大刺激,人生還很長,道路也很廣,沒有過不去的坎。”

郁心渺沈默很久,低聲道:“謝謝。”

看來是徹底回過神了?

都已經知道道謝。

元昱去拿桌上的鑰匙:“你朋友還在下面等你,走吧,我送你下去。”

他往門外走,卻發現身後又沒了動靜,他回頭去看,差點沒嚇著,那個神經病又在哭。

就睜著好大的一雙眼睛,直直看著他,無聲地流著眼淚。

元昱都難免有些頭疼,看他不語。

郁心渺用手掌擦去眼淚,看著他,細聲求道:“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我真的很難過,求求你……”

元昱並不想答應,卻又經不住他是用那樣一張無助、悲傷的臉在哭,在求。

元昱到底是沒有趕郁心渺走。

很快,郁心渺就躺在床上睡著,他本就一夜沒睡,白天還坐了三個多小時的飛機,又從天堂跌落地獄,再淋那麽一場大雨,身體早就吃不消。

這麽一睡,就睡得特別沈。

睡前,他的手還死死揪住元昱的袖口不放。

聽著平穩的呼吸聲,元昱也在看他的睡臉。

沒想到,睡著後的側臉更為相似,幾乎是混為一人。

也不怪他先前認錯。

元昱掰開郁心渺的手指,直接站起身,這次,睡著的郁心渺再也沒有拉住他。

元昱打開臺燈,再次看到郁心渺滿身價值不菲的首飾,閃得他的腦袋迅速清醒。

此時倒是後悔拿出這樣的衣服給這人穿,若是郁心渺此時醒來,會發現他身上的衣服與元昱身上的是同樣款式,只不過大小不同。

元昱豪不客氣地直接將衛衣從郁心渺身上脫去。

瞬間看到郁心渺白皙手臂與鎖骨間長短不一的紅痕,元昱都不免有些訝異。

原來不是說笑。

他那些奢靡無度的姐姐們都沒有嬌貴至此吧?

衛衣並非牌子貨,卻也是舒服的純棉材質,元昱覺得很軟,沒成想,輪到這人穿,能難受成這樣。

元昱本想再給他將濕衣服穿上身,趁早將人送走。

此時倒是再次打開衣櫃,從最深處扯出件早就剪了商標的羊絨大衣,他將郁心渺裹好,提上濕衣服,直接抱起人出門。

郁心渺太累、太累了,全程沒有再醒來。

小鹿還是在樓下焦急地轉著圈,當她看到有人抱著疑似郁心渺的人出來時,她幾乎是立刻就要沖過去,卻又立即停下腳步,再次面露迷茫。

明知是那位Yuan同學,她還是會疑惑,真的不是傅立旸嗎?

恰好她看到,他正跟別人笑著打招呼。

那樣能夠驅逐黑暗的笑容,無論走到哪裏,仿佛都是一團光。

遠看無比相似的身高、身形,有條不紊的步伐,小鹿甚至都想去查查小道消息,看看傅導是否還有什麽私生子流落在外……

元昱也已看到小鹿,大步往她走來。

小鹿回過神,心中暗罵自己荒唐,擡腳笑著要迎上去,卻是再次停住。

實在是、實在是……

元昱抱著郁心渺走到她面前,常年習慣導致,元昱此時還是那光明神祇一樣的笑容,他笑道:“他睡著了,你一個女孩子也不方便,我送你們去停車場。”

說完,他已經往前走,走幾步,他回頭:“怎麽?”

“呃,沒什麽!!”

小鹿慌不疊地跟上去,都不敢擡頭去看元昱,心裏卻是連聲喊“救命”。

想她鹿女士好歹也在娛樂圈闖蕩五年,見過的俊男美女數不勝數,更是天天對著他們郁心渺那張臉,竟然還會有被美色驚呆的這一天!

可她也沒想到,普普通通的一個大學生就能帥成這樣啊!

這位Yuan同學跟傅老師乍一眼看上去,是真的像!

尤其是那溫暖陽光、平靜湖水一樣的氣質,與時刻存在的光芒,還有最硬件的身材、身高。

否則郁心渺也不至於在應激反應後,直接就把這位同學錯認為是傅老師,抱著又哭又鬧,還死活不撒手。

是的,小鹿畢竟陪伴郁心渺多年,能猜出他今天這番怪異舉動的原因,這樣相像,誰看了能不迷糊?

見過這位同學的臉,小鹿才是真感慨。

他氣質與傅立旸當真是好像,臉竟是完全不像,傅老師滿身書卷氣,五官也是舒朗、柔和。

這位Yuan同學五官卻是長得極其鋒利,劍眉、薄唇,鼻梁似山巒,眸似寒芒,完全是另一種極端,這麽說來,他的聲音與相貌倒是很相符,冰冰冷冷的金屬感。

元昱在前頭走路時,小鹿跟在身後,腦中亂七八糟地想著這些。

直到元昱幫忙將郁心渺放到車後座,小鹿都還沒回過神,元昱沖她微笑:“不早了,快回去吧,小心開車。”

“哦!”小鹿回過神,用力點頭,“太謝謝你了Yuan同學!”

“不客氣。”

元昱要走,小鹿又趕緊叫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個,可以拜托你不要把我們渺渺這件事說出去嗎?他今天是遇到一些事情,情緒有點不太穩定,平常不會這樣的。”

她是擔心影響郁心渺的名譽,好歹也是個明星。

她哪裏想到,元昱這種從來不關心娛樂圈新聞的,根本不認識郁心渺是誰,聽這話音猜測恐怕神經病的身份有點不一般,便隨意點頭應下。

他再要走,小鹿再次叫住他:“同學,你的名字怎麽寫,可以留個聯系方式嗎,等我們渺渺醒過來,一定會向你道謝,哦對,還有錦旗!我們要給你送錦旗!應該會幫助你評選上十大優秀學生吧——”

元昱笑著打斷:“不必。”

後來,不管小鹿再怎麽叫,元昱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視野之中。

小鹿也不好追上去,她在原地嘆氣,真的是好神秘的一個人,明明笑得好溫暖,為什麽卻又總給人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感覺?長得像金屬,卻又像行動的冬日陽光那樣熨帖。

不過,這與他們又有什麽關系呢?

人家擺明了不想再接觸。

萍水相逢的善良陌生人而已。

再也不會見的。

小鹿開車帶尚在夢鄉的郁心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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