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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心渺當晚就發起高燒,要是以往,小鹿早就給傅立旸打電話,這次她也只是叫了熟悉的李醫生上門來,餵藥及時,天亮後,郁心渺的燒就差不多已退。

他吃了半碗白粥,又吃過藥,倒在放滿水的浴缸裏泡澡。

他雙眼無神地看著頭頂的吊燈,腦袋中空空如也,什麽也不願想,也確實什麽都想不起來。

山裏下起大雨,拍攝不得不中止,於是郁心渺又得到三天的假期。

他一共在家裏躺了五天,第三天時身體就已經基本恢覆,也是這天,他接到錢阿姨,也就是傅立旸媽媽的電話,對著他是一通抱怨:“這死孩子,從小到大什麽事情都不跟我說,看在他還算穩當的份上,我也就忍了,結婚這麽大的事!也是今天才跟我說!他請柬都發出去了,才跟我說!

“還說什麽,不要大辦,家裏親戚簡單吃個飯就好!我跟你叔叔那麽多朋友,誰不盼著吃他的一頓喜酒,要怎麽簡單?!我們兒子好不容易結婚,還不能熱鬧一番?!

“渺渺,你也是,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可以不告訴阿姨!你竟然和他一起瞞我們!”

郁心渺苦笑,好歹也是當演員的,聲音倒是偽裝得正常:“阿姨,我也是才知道的。”

“不可能!他什麽事不跟你說?!”

聽到這話,郁心渺心中很痛,卻還能熟練撒嬌:“真的呀,我也正跟他生氣呢,最近不想搭理他,婚禮都不想去啦,瞞我這麽久。”

錢阿姨這下倒又反過來哄他,兩人聊了半個多小時,才掛電話。

郁心渺倒在搖椅裏發呆,小鹿小心探進腦袋,郁心渺瞄了眼,啞著聲音道:“別演了,進來吧。”

“寶寶,誰的電話呀?”

“阿姨的電話,她今天才知道傅立旸要結婚,打電話來問我呢。”

小鹿也驚呆了,最後只能道:“他可真能藏……不過幸好是今天哦,假如是昨天、前天,錢女士打電話過來,發現你生病,還不知道要如何擔心——”

說著說著,小鹿察覺不對,再看郁心渺,郁心渺在苦笑。

傅立旸算到了吧,傅立旸知道他那天要發瘋,大概率要淋雨、發高燒,從小他發燒一般都是三天就能好,傅立旸把一切都算到了。

即便是這種時候,傅立旸也在照顧他的感受。

郁心渺心中好似針紮一般,更難受,這樣的好,他寧願不要。

可傅立旸對他這樣好,他就是恨,都沒有立場與資格。

傅立旸從來也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傅立旸確實把他當作最疼愛的弟弟,一直都在盡力照顧他、保護他。

是他做錯了事。

是他突破兄弟界限,生出不該生的妄想。

這次的新戲,大概十天後,郁心渺的戲份就能殺青。

郁心渺的生活態度向來懶散、隨心所欲,如果沒有特別喜歡的角色,他一年最多也就工作一兩個月,其他時候都是用來做自己的事,出去旅行,家裏窩著曬太陽,就是專門刷傅立旸的微博,他也能每天都過得很開心。

如今遭遇這樣的變故,郁心渺又深知自己情緒的不穩定。

在還清醒的時候,他也有求生的本能。

他想找點新工作來做,人忙一點,就能少發瘋。

他也不想再像那晚那樣抱著個陌生人就能瘋。

他心裏存了這個想法,還沒叫小鹿開始出去找時,倒是有人先聯系上他,邀請他去參加一個演戲相關的選秀綜藝節目。

對方自稱是鳳羽視頻的人,想請他去面談,態度非常好。

一聽說是鳳羽視頻,郁心渺就知道,這又是傅立旸的意思。

因為鳳羽的老大是傅立旸的發小,他也熟悉。

傅立旸確實太了解他,了解他的每個想法與念頭,才能這麽剛好地給他送新工作上門。

說好要努力自救,也說好不要再發瘋。

可他還是好難過。

郁心渺無力地癱在沙發裏,只覺心口處一陣陣的痛。

接電話的時候,小鹿全程都在,見狀,她緊張地一邊幫郁心渺輕揉心臟,一邊小聲問:“我們去嗎……”

心口又疼又悶,郁心渺有些喘不上氣,額頭也起了層薄汗。

郁心渺皺著眉頭,過了好幾分鐘,才開口:“去。”

再不找點事做,他可能真的會死。

而且這是傅立旸給他的東西。

他從來也無法拒絕來自傅立旸的任何。

明天他就要回山裏繼續拍戲,郁心渺一旦做好決定,也不拖延,當下就跟對方約好時間,他換好衣服,帶著小鹿出門去鳳羽大樓。

近幾年網絡劇與短視頻發展迅速,不少大的門戶網站都紛紛辟出專門的視頻網站,這些網站本就是大戶,資本雄厚,如今市面上爆火的網劇,大部分都是這些老牌網站所制。

但總要有異軍突起的新勢力。

鳳羽視頻就是其中之一,成立僅五年,就已經能與這些老牌網站打得有來有往,傳聞其創始人今年也不過才二十九歲,頂級富二代,不知道多少人想一探其真容,無奈人家就是低調,從不露面。

不過這也不影響鳳羽視頻的發展勢頭。

今年鳳羽視頻要拍一部大ip的S+級別的電視劇,據說制作班底跟經費都是國內目前之最,到時候更是會全球投放,不知道有多少知名小生、小花想要從中獲得一個角色,偏偏這時,有小道消息說,鳳羽這次將會為這部劇做個選秀的綜藝節目,很多角色會直接從這檔節目中選出。

消息真不真,無人知曉。

不過很多圈內的大小藝人都已經接到鳳羽的邀約,今天就有一批小新人過來參加綜藝的海選面試。

鳳羽大樓八十樓,大會議室外,此時沿著兩側玻璃落地窗已經坐滿俊男美女,這些就是今天過來面試的新人,大多數都完全沒有演戲經驗,年紀都很小,平均年紀也就在20歲。

他們有些有經紀公司,有些有渠道,總之也都已得到那個小道消息,不論真假,於他們而言,這都是個機會。

年輕人,更是對前途充滿一切幻想的時候,鳳羽不差錢,頂樓八十樓,整整一條走廊都由玻璃落地窗組成,金燦燦的陽光霸道地籠罩下來,擡頭就是近在咫尺的,一望無際的藍天白雲,稍微伸手仿佛就能獲得,似乎世上再無人可以阻止自己去跑向那最高處。

盡管知道要低調、安靜,誰又能真的忍住?

尤其時不時就會有真正的大牌明星走來,他們是要去大會議室的,經過這裏時,大多會友好地與他們點頭微笑。

大家就都更為激動。

很快,不管熟不熟,很多人已經小聲攀談起來,互相交換著訊息。

程喆也坐在其中,他來得很早,所以位子很靠前。

不同於身邊其他人的激動,他有些過度緊張,從前他一直覺得自己長得好,哪怕是來到這樣的大城市上學,他都還是那個最好看的,甚至有更多的人在喜歡他、討好他。

他總以為自己確實是獨一無二的。

直到今天,他來到這裏,那看也看不過來的英俊、漂亮,那些侃侃而談的大方與自信,與更多他聽都沒聽說過的事,他突然間,生出一種叫作自卑的東西。

他甚至不敢再開口說話,害怕露怯。

就在這時,左邊那個一直都在很開朗地與他說話的漂亮女孩忽然小聲驚呼:“天啊,這是誰啊……”

程喆怔了怔,還沒擡頭,又聽有人在連吸涼氣。

剛剛還很熱鬧的玻璃長廊,更是驀地變得寂靜一片。

程喆後知後覺地擡起頭,剛好看到長廊另一頭正在走來的人,他的腳步不急不緩,看起來更是慵慵懶懶,偏偏又好似帶著風,絲質的啞光霧藍色長袖襯衫,松松垮垮地束在深灰色的長褲裏,腰細得一只手就能掐住。

他整個身板都只能用纖細、修長、單薄、脆弱等詞來形容,但他行走間,竟是不見一絲弱氣,反而滿滿都是颯氣,可當他越走越近,將他的臉越看越仔細,又會發現他眼下還有點紅色淚痣,光暈裏,其中竟有瀲灩嫵媚在流轉,程喆身上甚至不自覺地立起汗毛。

程喆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整個後背都貼在溫暖的玻璃墻壁上。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人越走越近,越近,那人便越是閃耀。

直到更近,看到他好似天鵝頸間的藍鉆choker,陽光照耀下,藍色鉆石透澈得仿佛能滴水,全部落在他漂亮精致的鎖骨內。

好性感。

當他近到幾乎要與他們擦肩而過時,身邊的女孩小聲而又激動地叫了聲:“郁心渺!請問是郁心渺郁老師嗎?!”

他腳步略頓,側臉垂眸看來,冰涼的眸子懶懶掃過他們,沒有再停頓,直接經過他們。

倒是他身後跟著的那個圓臉女孩甜甜笑著在跟他們點頭,點過頭她就立即沖到那人身前,搶先推開會議室的門,他迤迤然走入,兩人消失在眾人視野中。

又是寂靜的幾秒後,長廊裏頓時炸開。

“那是誰啊?架子那麽大!剛剛李影帝過來都那麽和氣地跟我們打招呼呢!”

“不過他長得也太好看了吧!氣場好強!救命,剛剛我都不敢呼吸了!”

程喆身邊的女孩確定道:“那是郁心渺!”

“郁心渺?就是那個十七歲就拿金蓮花獎的郁心渺?!”

“是啊!我超級喜歡他的!他演技超級好!他的每一部戲我都有看,臺詞我都能背上了!只可惜他好少演戲啊!更是從來不參加任何公開活動!真沒想到我今天居然能在這裏見到他本人!啊啊啊!”

“這麽一說,我想起來郁心渺是誰了,他也太低調了吧!”

“你們看到他的手表了嗎,差點沒把我給閃瞎,鑲的滿鉆!如果我沒記錯,那款最少也要七八百萬!”

“手表?拜托你們再看看他的項鏈、手鏈和戒指、耳釘,加起來恐怕都能有個好幾千萬!”

“他連腰帶都系著條鉆石鏈子!這是有多喜歡那些石頭啊!簡直就是行走的鉆石山吧!”

“可是他戴得好好看,那麽漂亮的臉一點都沒有被壓住!反而襯得更優雅、更高貴了,他的香水味道也好好聞,香香軟軟的小蛋糕,嗚嗚嗚嗚好喜歡……”

“他就是個四五線吧,也不怎麽拍戲,哪來那麽多錢買這些?”

“人家家裏有錢吧?”

“嘁,要我說,肯定是有金主!”

程喆身邊的女孩聽了這話,特別生氣,立即據理力爭起來,長廊裏的人很快分成三派,堅持認為郁心渺有金主的,和那個女孩子一起忿忿不平的,還有就是純看戲的。

程喆後背還貼在玻璃,剛剛郁心渺往他們瞥來的那瞬間,他的後背突然出現好多汗。

十九年來,他從未見過郁心渺這樣的人。

鉆石再閃耀,也不及那張臉,與身俱來的高貴、淡漠感。

他低著頭,眼前還是郁心渺纖長手指上的昂貴戒指、白皙手腕上的滿鉆手鏈,以及郁心渺漫不經心而又漠然的眼神。

他握住拳頭,忽然生起更多的自卑與向往,或是說羨慕嫉妒。

這就是他想要成為的人。

這樣視所有打量於無物,這樣一出現,就能叫所有人乖乖閉嘴的人。

左邊的女孩還在為郁心渺跟人吵架,右邊的男孩則是看著他,忽然道:“哎?我剛發現,你長得和郁心渺有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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