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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也有過幾次,記不清是什麽原因, 但陸言崢偶爾會對她說乖。

有時是哄她, 有時是像現在這樣, 氣氛好了便親昵地誇她。

她一度懷疑過, 陸言崢本來的喜好, 說不定就是那種溫柔可人的小女生。

“哎,我問你,”葉明歌挪動椅子坐到他旁邊,“你喜歡我哪一點啊?”

她一邊問, 一邊用手肘撐著茶幾, 側過臉的角度讓兩人的距離拉得更近。

陸言崢那雙被雙眼皮擴出漂亮弧度的眼睛,在這一刻出現了些許的疑惑。他皺了下眉,舉杯在葉明歌的酒杯邊沿碰了碰。

“不知道。”他淡淡地回道。

沒有費盡心思的討好, 也沒有怕她生氣的忐忑。

節日的後半夜或許正是狂歡達到巔峰的時刻,但在寫字樓裏這一處醞釀著動人酒香的房間裏, 兩人之間褪去了白日裏的偽裝,面對面地洩露出溫柔的坦誠。

陸言崢飲了一口酒,把懷中昏昏欲睡的旺仔放到了一旁的地毯上:“最早是覺得你挺漂亮的, 那時候喜歡你,可能是視覺上的喜歡。”

葉明歌輕笑幾聲,肩頭的卷發落到胸前,微微晃動。

“等到後來想要分析究竟喜歡你什麽,也分析不出來了。”陸言崢垂下眼眸, 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你的優點和缺點都很明顯,但是它們混在一塊兒,才是你。”

葉明歌問:“和我談戀愛累嗎?”

陸言崢搖了搖頭。

“你難道這些年,一直都沒想過找一個溫柔體貼點的?”葉明歌想了想,舉例說,“比如像蔣婷那種類型的,她幾乎從來不跟人吵架,和她在一起應該比我更放松。”

極淺極快的笑容從陸言崢臉上一閃而過,他擡起眼皮,反問問:“那你呢?”

葉明歌這三年不是沒有接觸過別的男性,而且按照家裏對她的重視,哪怕只是經人介紹的相親對象,陸言崢相信那必定也是一些很優秀的男人。

或許比他更包容,或許比他更成熟,能把她那些細枝末節的小毛病都呵護在手心裏,妥善得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葉明歌啞口無言,轉身把溫熱的酒倒進杯裏。

她扭過去的時候,修身的毛衣就把腰肢的輪廓勾勒得更加明顯。纖瘦而柔韌的線條,像經過計算的美學符號,呈現出與眾不同的性感。

陸言崢瞥上一眼,眼角就火熱地燒了起來。

見葉明歌端著牛奶鍋沖他揚揚下巴,陸言崢便把空掉的酒杯遞過去,看那些煮過的紅色液體緩緩淌過杯壁。

微醺是一種令人舒服的狀態,尚有幾分理智殘留,又讓人能產生暢所欲言的願望。

陸言崢一點點地組織語言:“所以你看,我們都一樣。可能是會有比你比我更適合的人,但是標準是誰定的呢?看起來適合就一定會更好嗎?說到底,還不是看自己喜不喜歡。”

將杯中新添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把酒杯推到一邊,陸言崢捉住了葉明歌來不及從茶幾上抽回的手指。

被酒溫過的指尖帶著暖意,女人細膩而修長的手指在他掌心裏掙紮了幾下,又漸漸地放開了力道,任他牢牢地握在手裏不放。

陸言崢目光很深,有許多瀲灩的情緒都收進了眼底,只剩最後那點期待的光芒仍在閃爍。

再開口時,他嗓音微啞:“你還喜歡我嗎?”

葉明歌的心跳陡然失控,一聲接一聲,這一刻,她仿佛置身於游樂的人群之中。

周遭歡笑的人們都噤了聲,他們如同潮水般往後退開,留出一條路讓陸言崢從三年前甚至八年前走過來,拉起她的手只為了問她一句話。

你還喜歡我嗎?

她看見時光匆匆流過,帶走了他們天真且燦爛的年少,卻也帶走了橫在他們之間的滿地荊棘。

最後留下的,不過就是那份始終如一的感情。

葉明歌沒有說話,答案烙印進她的眼裏,呼之欲出。

陸言崢看懂了。

他低下頭,聞到她身上帶著果香的酒味,一呼一吸之間就讓他的血液沸騰不止。

嘴唇柔軟的觸感襲來之時,葉明歌沒有躲閃。她只是輕輕地閉上眼,在酒精帶來的眩暈感中,感受著久違了又熟悉的親吻。

那個吻沾染了熱紅酒的芬芳,在冬夜裏開出漫天遍野的花。

唇齒的纏綿被電磁爐加熱的提示音打斷,像是一次提醒,讓意猶未盡的兩人皆是一怔。

葉明歌先回過神來,她沒有著急去擦暈染的口紅,也沒有把一切都歸罪於酒精。

剛才那個吻,她心甘情願。

她微微笑了笑,等急促的呼吸平靜了,才轉過頭看向陸言崢。

陸言崢也在笑,只不過他的笑容更加覆雜。

葉明歌沒有拒絕他,可是也沒有過多的迎合。陸言崢用一個吻確定了她的確還喜歡他,但也從其中試探出了她的遲疑不定。

如果他們都還是十八歲的少年,今晚就能拋去一切顧慮,讓漫漫長夜迎來一個更圓滿的黎明。

然而他們分開的三年,是各自急速成長的三年。

那些舊情難舍,有可能是重歸於好的鋪墊,也有可能是遮人眼目的霧霭。

二十五歲的年紀,不能再像從前那般肆無忌憚。

成長帶來的不僅是經驗,還意味著需要考慮的更多,犯錯的機會更少。光憑一時情動就決定在一起,誰也無法保證結局不會變得比上次更加難堪。

“你心裏有我。”等室內的繾綣都散了,陸言崢才緩緩開口。

葉明歌瞪他一眼,臉頰微紅:“你就非要說出來?”

陸言崢低聲笑著:“這幾年我變了,你也變了,但我們可以重新認識一次。如果重新認識以後,發現結果……”說到這兩個字,他停頓半拍,去看葉明歌的臉色。

葉明歌笑了起來:“如果發現結果還是喜歡,那我們就在一起。”

“嗯。”

陸言崢點了下頭,聽見床頭鬧鐘時針哢噠一聲輕響。

十二點已經過了,魔法卻沒有消失。

這個夜晚並不圓滿,但仍舊為他們指明了一個方向。不再是針鋒相對或猜測試探,而是撥開了重重的迷霧,讓他和她都看見了彼此心中唯一的那個可能。

如果還喜歡,就在一起。

如果不喜歡……

陸言崢忽然笑了一下:“希望結果是好的,不然我們兩個可能都會,”他清清嗓子,挑眉繼續說,“孤獨終老了。”

“你自己孤獨去,能不能盼人好啊?”葉明歌被他逗樂了,伸長腿用腳尖去戳了下旺仔圓滾滾的肚子,“說不定我就是能遇到更好的人呢?長得比你帥,牌玩得比你好,會做的菜也比你多。”

陸言崢哀嘆一聲:“你又氣我是不是?我都說了,看起來適合不代表一定就好。”

“是是是,就你聰明,說話一套套的。”葉明歌牽起嘴角,揶揄道,“你這些話都從哪裏學的?該不會是陸臨教的吧,還什麽看起來適合不代表……”

話說到一半,葉明歌突然楞住。

陸言崢無端緊張起來:“怎麽了?”

葉明歌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她收回逗弄旺仔的腿,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手撐著下巴,手指一下下地點在臉頰上,眉頭也適時皺了起來。

陸言崢沒再開口,靜悄悄地起身起出去給她倒一杯溫水。

結果人還沒走出辦公室,葉明歌就從休息室裏跑了出來,她搶在陸言崢前面拉開木門,邊往自己的辦公桌走邊說:“我知道怎麽做了。”

“有新思路了?”陸言崢跟了過去。

葉明歌連連點頭,拉開椅子後說:“就像你說的那樣,看起來適合不代表就是好的。你們的LOGO也是這樣,我之前的想法完全被限制在家具這兩個字上了。”

她點開草稿圖,指給陸言崢看:“每一版我都結合了家具的元素,但是改來改去都還在那個死胡同裏出不來。”

陸言崢定睛一看,果然那幾版草稿都是把研物二字和家具緊密聯系在一起。

“其實沒必要啊,”葉明歌左右看了看,指向申義桌上的一罐可樂,“你看,假如你從來沒聽說過這個牌子,光從表面看也不知道這是一個飲料品牌的LOGO。”

陸言崢立馬領會,思忖片刻後說:“事實上許多產品也是這樣。LOGO更多傳遞的是品牌想要給人的印象,而不是具體出售的商品。”

葉明歌的語氣有些哀怨:“我怎麽就沒早點想到呢,浪費那麽多時間都幹嘛了啊。”

“別急,還有一天時間。”陸言崢看她的架勢,知道她靈感來了肯定不會答應現在去休息,只好說,“你先按照現在的想法去設計,只要有大概的草稿就好,之後可以慢慢再細化。”

葉明歌嗯了一聲,沒有再把僅剩不多的時間耗費於自怨自艾。

陸言崢見她完全進入了工作狀態,便拿過她的馬克杯去接了一杯溫水。

重新將杯子放回她手邊,陸言崢從旁邊拉過一把椅子,安靜地坐在旁邊陪伴著她。

葉明歌手裏的動作時斷時續,停下來時就會不自覺地喝幾口水,陸言崢看到杯子快空了,就又幫她續上。

幾次之後,葉明歌反應過來:“你不用在這裏陪我的,去睡覺吧。”

“沒事,我習慣熬夜了,”陸言崢笑了笑,“就在這裏為你提供不限量續杯服務好了。”

葉明歌抿抿嘴角,又說:“那正好聽一下你的意見,你覺得外圍這層邊框的顏色,”她依次選出幾種不同的黃色,“用哪種比較好?”

陸言崢認真地對比一番:“偏金色好一些?我看柯左設計家具的時候,很喜歡用類似的顏色。”

“唔,我試試看。”葉明歌把顏色填充進去,果然眼前一亮,“可以嘛,陸總,還挺有眼光的。”

陸言崢收下表揚,看她在原本空白的界面上反覆地嘗試。他不是設計的專業人士,有些細微的差別在他眼裏都長得一樣,可葉明歌卻能看出前後的區別,並且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地做出修改。

天邊泛起一道白時,陽光徐徐灑了進來。

一份新的草稿迎著晨光出現在屏幕之上。葉明歌完全摒棄了家具的元素,而是改做了一個金色的不規則圓形邊框,將經過變形的研物二字包含在其中。

看似簡單,每一道色彩卻都搭配得恰到好處。

而LOGO整體的簡潔明晰,則更讓人過目不忘。

葉明歌松了口氣,靠上椅背看了一會兒,又轉過頭揚揚下巴,示意陸言崢發表他的看法。

陸言崢說他習慣熬夜,這話當真不假。他一夜未睡,臉上未見疲倦,反而因為目光中的欣賞而流露出更為篤定的神色。

葉明歌一看就猜出他的想法,但還是催促道:“陸總,你覺得好不好,倒給句話啊。”

陸言崢的笑意溫柔:“當然好,不可能有比它更好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柯左:???你們不聽聽我的意見嗎?

☆、第 40 章

柯左一進公司, 還沒來得及抱怨今天的大降溫,就被半路殺出的陸言崢拉到了乙方的工作區域。

葉明歌坐在座位上等他, 等人被帶到眼前了, 就笑瞇瞇地說:“柯總, 看一下新版?”

柯左被他倆夾在中間, 莫名不安地吞咽了一下。他抱緊路上買來的早餐, 左右看了看兩人,問:“你們,通、通宵啊?”

“先看她的方案。”陸言崢催促道,“過了就放她回去休息。”

柯左點了點頭, 目光落在葉明歌新設計的草稿圖上。只一眼, 因為昨晚睡得太晚而渾渾噩噩的大腦便清醒了過來。

“這個……”他把早餐放到桌上,指向屏幕的手指因為驚喜而不斷晃動,“就、就是, 這個!”

葉明歌如釋重負,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彎起嘴角朝陸言崢眨了眨眼。

陸言崢靜靜地站在一邊,還她一個微笑。

兩人之間的互動悄無聲息,柯左沒有察覺, 還在發表自己的意見:“細細細化,字體要……要更、更分散。”

葉明歌將目光從陸言崢那裏收回,轉而看向柯左:“我知道,現在還是太集中,等細化的時候這部分會調整, 包括研物兩個字的變形設計也要再改。”

柯左點了點頭,他很意外葉明歌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改變思路創造出和之前幾版完全不同的方案,一時之間自己也靈感不斷,恨不得當場就把細節的調整方向全部說出來。

陸言崢輕咳一聲,打斷他們:“晚點再說,她一晚沒睡了。”

柯左悻悻地耷拉下腦袋,他還沒說什麽,葉明歌反而反駁道:“不差這點時間,讓他說完好了。”

陸言崢看她一眼,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你們兩個都是這樣,興致來了就收不住手。”說著他收斂了笑容,拍拍柯左的肩膀,語氣裏加上不容質疑的嚴肅,“都聽我的,有什麽事下午再說。”

柯左委屈巴巴地哦了一聲,想了想還是讓葉明歌先回酒店,等她收拾好東西走遠了,才忿忿不平地控訴起來:“你剛才,跟、跟她說說話,很溫柔,對我就,兇。”

陸言崢不置可否,想起柯左的水果刀還在他那裏,便轉身回辦公室去取。

柯左想進趁機看旺仔,就一路跟了進來。

結果走到休息室門口,看見屋裏還沒來得及收拾的酒後殘局,當場楞在了那裏。他早上在門口打卡的時候,總覺得入口位置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現在才發現原來是少了一張展示的茶幾!

不過話說回來,這會兒陸言崢的休息室裏,有狗有花,還有茶幾上剩餘的那點紅酒,讓整個房間淩亂了不少,但看起來比平時溫情多了。

柯左的想像力在此刻發揮到極致,他一邊小心翼翼地靠近旺仔,一邊問:“你們昨昨晚,有沒有……?”

陸言崢笑了笑:“不是你想的那樣。”

“啊,那你,還、還要努力。”柯左遺憾地晃晃腦袋,輕輕碰了下旺仔的鼻子。

旺仔嫌棄地扭過頭,跑到陸言崢身後站著。

陸言崢蹲下身,撫摸著它的後頸,突然問:“這款茶幾,倉庫還有貨?”

柯左點了點頭,這款茶幾是研物的主推產品,當然不可能缺貨。

“那讓他們再送一張放到櫥窗裏,”陸言崢說,“這張我買了,以後就放這裏。”

柯左面露茫然:“啊?這張放、放好久了,你喜歡就就買新的嘛。”

陸言崢沒有接話,思維不知道飄去了哪裏。

“為為什麽,要買它?”柯左的求知欲異常強烈,圍著他不停打轉,“它、它哪裏,特別嗎?”

陸言崢輕聲笑了一下:“當然特別,它有紀念意義。”

紀念我們重逢之後,第一次接吻。

·

葉明歌回酒店補了一覺,起來後精神抖擻。

下午她回到陸柯,和柯左把細節都重新梳理一遍,當天晚上就把完成版的LOGO做了出來。

將UI部分的分工整理清楚後,葉明歌通知其他三位平面設計師可以開工。

雖然是從頭再來,但這一次四個人的效率顯然比一個人要高。

轉眼大半個月過去,申城一天比一天更冷,項目卻一天比一天更順利。陸柯的HR找來的那位平面設計師不比葉明歌找來的人差,四個人分工明確,溝通起來也很順暢,最後竟然比預期時間還要提早幾天完工。

UI全部交付的那天,葉明歌從同行那裏收到了一個消息。

【聽說高旭過完年打算回老家了,你猜這事跟上回他抄襲你有關嗎?】

葉明歌忙了一個月,難得歇一口氣,便被眼前的文字分散了註意力。

她找了個沒人的角落,直接打通了同行的電話,問:“怎麽會認為跟我有關?”

“你還不知道呢?他之前好像本來要去……叫錦什麽的公司,反正就是他抄襲那次合作的那家,他要去那家入職的。結果人家最後好像又沒要他,然後他就一直找不到工作,也接不到活。”

葉明歌皺了皺眉:“你說的是錦合?”

“對對對,就是叫這個!”對方沒把錦合當重點,繼續說道,“現在大家都在傳呢,說他上回那事做得太缺德了,抄甲方誒,簡直不想在圈子裏混了嘛。”

“依我看呀,錦合不要他也很正常。原本估計是想借那次合作試試他的水平,結果轉眼他捅出那麽大的簍子,這樣的設計師誰敢用啊,你說是吧?餵……明歌,你在聽嗎?”

“在聽。”葉明歌應了一聲,腦海中有條虛無縹緲的線索隱隱浮現出來。

同行八卦地問:“這事真的跟你沒關系呀?聽說高旭跟人抱怨呢,說這回他栽了,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我還以為說的是你呢。”

葉明歌說:“我有多大能耐你還不知道嗎?一個苦命的設計師,每天被甲方刁難……”

剩下的話她突然說不出口了。

畢竟仔細想想,她這段時間還真沒被甲方刁難過。

對方一想也是,便沒有再追問,兩人閑聊幾句之後就結束了通話。

葉明歌考慮一會兒,給之前介紹高旭同她認識的人發去信息,問他為什麽會想到讓高旭來接她手裏的活。

那人還以為葉明歌是要秋後算賬:【冤枉啊!我真沒想到他是這種人。】

【當初你不是說缺人手麽?有回我跟幾個朋友吃飯就聊起這事,讓他們幫忙打聽打聽。也不知道中間是怎麽聯系的,反正最後高旭就找上門來了。】

【我看他在業內也混了這麽些年了,覺得人還可以就跟你說了唄。】

【我靠,你不會以為我跟他是一路的吧?】

葉明歌連忙安撫了幾句,表示自己只是隨便問問,把那邊惶恐的情緒平覆下去了,才總算得以安靜地思考。

越想,她就越感到可怕。

高旭是主動來找她的,而在那之前他似乎已經準備加入錦合。

這一切都是有備而來。

前因後果一旦理清,葉明歌背後起了一股涼意。她迅速轉身,快步走向了陸言崢的辦公室。

進去之後,葉明歌直接了當地說:“上回抄襲那事,我懷疑錦合是故意的。”

出乎她的意料,聽見這個猜測,陸言崢臉上並沒有出現任何驚訝。

他只是淡淡地點了下頭:“UI已經做完了?”

葉明歌楞了楞:“做完了。等等,你早就知道了嗎?”

“嗯。沈嘉鵬和我們一直有競爭關系,而且如果你對他之前在分享會議上的發言還有印象,就應該知道他是個做事激進的人。”

葉明歌幾乎都快忘記沈嘉鵬長什麽樣了,經陸言崢一提醒,她才慢慢回憶起來。

和陸言崢或者賀若蘭這樣尋求共同發展的人不同,談起傳統家具行業時,沈嘉鵬把他們看作敵人,揚言老一輩遲早會被他們所取代。

說難聽一點,他是要讓傳統家具行業死掉。

對業界前輩的態度尚且如此,對待有利益爭奪的同輩又能好到哪裏去。

千頭萬緒縈繞心間,葉明歌定了定神,拉開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下:“既然知道他是這種人,那你開會的時候還跟他有說有笑的?”

換作是她,肯定連一個眼神都不會給。

陸言崢唇角勾著淡笑:“不然怎麽辦呢?又沒有真刀真槍地動手,明面上的往來還是要糊弄過去的。”

都說商場如戰場,葉明歌從前沒有體會過,頭一回看見一點,就讓她心有餘悸。

現在回頭再看,那次危機似乎並沒有對陸柯造成太大的影響。

可只有親身經歷了的人,才能體會出沈嘉鵬用心之險惡。

葉明歌眉頭緊鎖,看向坐在對面的陸言崢。

男人藏在金邊眼鏡後的目光平靜,說起沈嘉鵬這個老對手時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似乎早已習慣那些明裏暗裏的爾虞我詐。

“像沈嘉鵬這樣的人,多嗎?”她輕聲問。

陸言崢搖頭:“大多數人還是講規矩的,畢竟蛋糕有那麽大,一個人吃下去會撐死。所以像我跟賀總之間雖然也會有競爭,但良性競爭本來就有利於公司發展,哪怕需要爭奪市場份額,大家也是明著來的,不會去耍那些小花招。”

葉明歌沒有因此就放心,她能聽出來,即使陸言崢和賀若蘭私交不錯,他們之間也需要互相算計。

光是一個沈嘉鵬就那麽讓人頭疼,那麽全申城還有多少家和陸柯規模相當的公司?全國還會有多少?而在站穩腳跟之前,陸柯到底是如何從籍籍無名的最初一路廝殺出來的?

想到這裏,葉明歌心間便泛起一陣酸澀。

“這方面我幫不上什麽忙。但是如果有時候覺得太累了,想找人傾訴一下,你可以找我。”過了一會兒,她擡起頭認真地承諾道。

陸言崢從剛才就看她表情一點點地變得難過,現在忽然聽到這樣的話,不由得繃緊了嘴唇。像是一個獨自在荒野裏行走多年的人,終於看到路邊一間亮著燈的房屋。

幾秒後,他輕笑著問:“關心我啊?”

葉明歌一楞,想起很久以前也是在這間辦公室,陸言崢向她問過同樣的問題。

那一次她氣急敗壞地不想搭理他,這一次聽到之時,卻讓她不知不覺地放軟了音調。

“是啊。”

☆、第 41 章

陸言崢跟她說話時姿態放松, 身體往後仰靠著椅背,聽到她的回答之後, 手裏握住的鋼筆漫不經心地轉了兩圈。

然後嘴角的笑意一路延伸到眼尾, 燈光都融化進他眼睛裏, 醞釀出無限的柔情。

他是實打實的開心, 藏不住, 也不想藏。

葉明歌看他跟偷吃到糖一樣樂了半天,才說:“我買這個月底的機票回家過年,不會耽誤你們的進度吧?”

陸言崢說:“本來也沒有要求乙方過年也加班的道理。現在UI已經完成了,剩下的主要還是過完年再做。”

“嗯。”葉明歌點了點頭, 又問, “你過年回家嗎?”

陸言崢停頓半拍,對她說:“不回,要出國談事。”

聽到前半句時, 葉明歌不禁擔心他大過年的也一個人,結果還沒等她想好怎麽安慰, 陸言崢的後半句話就打斷了她的念頭。

他應該是整個春節假期都沒空休息,一想到這裏,葉明歌忍不住問:“你一年到頭不給自己放假的嗎?”

陸言崢笑了笑:“等過完年新招的人手到齊, 我就沒這麽忙了。”

陸柯年前確實招聘了不少人,而且其中大多數都是分擔陸言崢手裏工作的人,只不過大家都想拿完年終獎過完春節再跳槽,像吳畏那樣轉眼就能到崗的屈指可數。

事已如此,葉明歌也不好再說什麽。

只是關上門離開時, 她想起大四那年春節,陸言崢是到她家去過年的。

·

當時雙方父母對自家孩子的感情情況都有所了解,大家也都認為他們畢業後不久就會結婚。

那天葉明歌幫家裏貼完春聯,鄭琳就說:“今年讓小陸到咱們家來過年吧。”

葉明歌差點平地摔:“媽,什麽意思呢?”

“談這麽多年了,也該坐下來吃頓飯了。”鄭琳拿著個福字在大門前比劃著,“你幫我看看歪沒歪。”

“往左一點。”

葉明歌幹巴巴地指揮著她媽,心裏直犯嘀咕。

其實她和陸言崢戀愛這幾年,有意無意的都遇到過對方父母。

最多的是每學期開學報道,有時又是陸言崢送她回家,最尷尬的一次是她有回和陸言崢出門吃飯,竟然在餐廳裏撞見陸鴻華在跟一個陌生女孩子約會。

那女孩子看起來和葉明歌差不多大,看模樣倒是很清純,可是她又嬌又嗲管陸鴻華叫幹爹的樣子,充滿了不可言說的風情。

葉明歌當年還是沒出象牙塔的學生,猝不及防遇見這種場合,完全忘了該如何反應。

那件事讓陸言崢也很尷尬,從那以後再也沒想過叫葉明歌去他家玩。

久而久之,葉明歌自己也忘了登門拜訪家長這個環節。

鄭琳把火紅的福字往左挪了幾厘米,繼續說:“我和你爸爸如果不提,你就打算畢了業直接跟他一起去申城,把我們忘在家裏了?沒正式認識過,我們可不放心把你交給他。”

葉明歌心想那也沒必要非要挑過年的時候,不過她還是試著給陸言崢打了個電話。

誰知陸言崢答應得很爽快,馬上就計劃該給她父母買什麽禮物。

“你不跟家裏說一聲嗎?”葉明歌窩在房間的沙發裏,看向窗戶上新貼的窗花,“萬一你爸不準怎麽辦?”

陸言崢在那頭笑了起來:“有什麽好說的,他自己都不在家過年。”

葉明歌一楞,直到那時她才知道,原來陸言崢家裏根本就沒有闔家團圓的說法。

每年除夕,保姆把年夜飯做了,一家四口各懷心思地吃完晚飯,陸鴻華給兄弟倆一人發個紅包,然後就出門跟他生意場上的朋友廝混去了。

陸臨他媽則約玩得好的朋友來家裏打麻將,一群人聚在一起倒是熱鬧,剩下他和陸臨兩個人話不投機半句多,吃過晚飯就各自回房間互不理睬。

葉明歌聽得心都揪緊了,難怪每年除夕她一邊看春晚一邊和陸言崢微信聊天,他總是回得特別快。

原本是被家裏要求帶陸言崢回來過年,那通電話一結束,葉明歌的想法立刻轉變成了必須要讓陸言崢來她家裏。

那年春晚演了什麽,葉明歌全都忘了。

她只記得那天晚上,從陽臺望出去的煙花照亮了黑暗的天空,她挽著陸言崢在那兒笑啊鬧啊,等到零點鐘聲敲響以後,就帶陸言崢去向她父母要壓歲錢。

鄭琳他們準備了兩份紅包,其中一份給了陸言崢。

長輩的一番心意,陸言崢沒有推辭,接過後禮貌地說了句“謝謝叔叔阿姨”。

鄭琳轉頭對丈夫葉文哲說:“聽聽,還叫叔叔阿姨呢。”

葉文哲笑了笑,看向陸言崢的眼神別有一番深意:“過不了多久,恐怕就要改口了。”

那時候,葉明歌拉著陸言崢的手,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

·

剩下的一周多時間,葉明歌沒有放松,她確定了品牌的字體和顏色標準規範,趕在放假之前將陸柯今後的名片和工卡樣式都設計了出來。

新家那邊的硬裝已經全部完工,葉明歌抽空過去一趟把窗戶都打開透氣,又將旺仔送去了一家相熟的寵物寄養店,就迎來了她短短幾天的春節假期。

離開申城那天清晨,葉明歌拿出手機,想給陸言崢發條信息告訴他馬上起飛。

可是等信息都編輯好了,她才想起陸言崢昨天就已經出國了。

四周全是在外忙碌一年即將回去和家人團聚的旅客,葉明歌閉了閉眼,想像昨天陸言崢也拖著行李箱穿梭在這些人之中,像平日裏那樣風塵仆仆地奔赴異國他鄉。

不知為什麽,當那個畫面在腦海中出現的剎那,葉明歌感到有點難過。

兩個半小時後,飛機在轟鳴聲中降落。

葉文哲和鄭琳開車來接她,三個人和樂融融地寒暄了一番,葉文哲才將車開出了停車場。

“你回來得巧,”鄭琳從副駕轉過身來,“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雪呢,要是再晚一點,說不定飛機就要晚點了。”

葉明歌說:“那我運氣還蠻好,一回來就能看雪。”

鄭琳問:“申城今年沒下雪吧?好好一北方孩子,去了南方連雪都看不見了,我怕你再過幾年啊,回來能撲到雪堆裏去。”

“那倒不至於,”葉明歌揚揚眉毛,“我要守護住北方人的尊嚴。”

她一句話把父母都逗樂了,一家三口有說有笑地回到家裏,迎面而來的暖氣讓葉明歌情不自禁打了個哈欠。

為了趕飛機,今天早上她不到六點就起床了,現在還真有點犯困。

葉文哲幫她把行李箱拿進屋:“你先睡一覺,午飯做好了再叫你。中午想吃什麽菜?菜啊肉的家裏都有,只不過海鮮要現買的才好吃,就等你回來點菜呢。”

葉明歌揉了揉眼:“我想吃炸蠣黃。”

夫妻倆同時點頭,等她進屋睡覺去了,才關上門去超市。

·

葉明歌這一覺睡得很沈,醒過來時卻只過去了兩個小時。

她家房子有兩百多平米,房門關著她也聽不到廚房那邊的動靜,幹脆在被窩裏翻了個身,懶洋洋地打算等父母叫了再起床。

寄養店裏發來旺仔的視頻,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看到周圍那麽多同類,高興得吃飯都格外賣力,完全不像別家的狗,想主人想得茶飯不思。

葉明歌跟對方多囑咐了幾句,一擡頭從沒有完全拉攏的窗簾裏,看到了一點雪花的影子。

她蹭一下坐起來,跳下床拉開窗簾,果然看見鵝毛大雪正源源不斷地從天空中飄落。

葉明歌懷疑自己這幾年真的是雪見少了,此刻一看這情景,第一反應就是拿出手機拍照。

拍了幾張她又不滿意,幹脆打開房門跑去客廳的陽臺上拍。

他們這個小區是海景房,陽臺正對著大海,遠處的海邊棧道頃刻間已經被皚皚白雪所覆蓋,而越來越多的雪花也一層層疊了上去。

葉明歌嫌封閉陽臺的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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