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礙事,索性便把窗戶打開,海風挾著雪花翻滾而入,像極了大四那年春節時下過的雪。

或許猶豫了幾秒,或許沒有思考,葉明歌從微信裏翻出陸言崢的名字,在聊天界面裏按下了拍攝視頻。

鄭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快把窗戶關上,地板弄濕了你拖啊?”

葉明歌嚇得手一抖,視頻原封不動地發了出去。

“……”鄭琳的話肯定被錄進去了,葉明歌扯了下嘴角,還是沒舍得撤回剛才的視頻。

稍微想了一下,她在後面打字說道:【青市下雪了。】

·

原以為這條信息會過幾小時才收到回覆,然而葉文哲剛好炸好的牡蠣端上餐桌,葉明歌就聽見手機叮一聲響。

陸言崢發了一條語音過來:“是在你家陽臺拍的吧?這麽大的雪還開窗戶,不怕海風把你吹感冒?”

葉明歌嘖了一聲,反問道:“你那邊現在不是半夜嗎?”

聊天界面安靜了幾秒,陸言崢再發過來時,尾音笑得懶散:“時差還沒倒過來,睡不著。”

葉明歌見桌上放了一瓶飲料,便彎下腰從餐邊櫃裏找出幾個玻璃杯,一手按著手機說:“不是吧陸總?這點經驗都沒有?倒時差吃褪黑素啊。”

她一邊說,一邊轉身想把玻璃杯放到桌上。

一回頭,看見鄭琳跟見了鬼一樣站在廚房門邊,手裏還端著一盤紅燒黃花魚。

葉明歌幹咳一聲,取消了語音發送。

鄭琳把餐盤放到桌上,問:“剛才那是小陸?”

葉明歌點了點頭,鄭琳默默地往三個玻璃瓶裏倒滿飲料,又問:“你跟他覆合了?”

“還沒呢。”

“上回你在電話裏問的……就是指小陸?”

葉明歌說:“嗯,我最近在給他公司做設計,所以就又遇到了。”

鄭琳皺了皺眉:“那他現在有對象嗎?”

“沒有,他、他一直都沒再交女朋友。”葉明歌說這話時有幾分忐忑,唯恐鄭琳當場命令他們馬上覆合。

然而鄭琳卻轉身進廚房端菜,等到出來時才說:“那你自己看著辦吧。這一回想好了再做決定,不要到時候又鬧得分手。”

提到這事,鄭琳的語氣就沈重了起來:“一而再再而三的,再好的感情也耗不起這麽折騰。”

葉明歌壓低聲音:“先別告訴我爸啊。”

“我才不會說呢,省得他又傷心。”鄭琳往廚房指了指,小聲說,“你爸一直以為小陸能當他女婿的,剛開始提起這事就嘆氣呢。”

葉明歌縮了縮脖子,沒想到葉文哲竟然如此看好陸言崢。

不過轉念一想,她爸在公司裏其實也是那種頗具威嚴的高層管理。他可能從很早以前,就看出了陸言崢的管理手段和他有相似之處。

可惜了,沒能讓他如願。

·

春節假期葉明歌過得極其懶散。

幾天下來她連門都不怎麽出,最遠就是陪鄭琳去了趟小區外的進口超市買東西。

大年初三那天,父母終於看不下去,拉上她一起去了舅舅家竄門。

舅舅剛搬了新家,一進門大家互相說了幾句吉利話,舅舅就帶他們參觀新房的布置。葉明歌恰好也才裝修完房子,因此時不時地也被他們關心幾句進度。

“明歌啊,你家具都買了嗎?”幾個人走進主臥,舅媽指向那張真皮雙人床,“我覺得這個牌子很好的,雖然價格貴了點,但睡起來特別舒服。你要是喜歡啊,下午我就帶你去店裏看看,還有其他顏色的。”

葉明歌一看就知道那不是她喜歡的風格,正為難該如何委婉地拒絕安利,就看見舅舅偷偷踩了舅媽一腳。

舅媽哎喲一聲:“你踩我做什麽?”

舅舅瞬間變了臉色,氣惱地埋怨道:“你年紀大了記性也不好了是不是?”

舅媽一怔,反應過來後下意識捂住了嘴。

葉明歌看了都替他們累得慌,坦然地笑了笑問:“這張床是在陸言崢他爸的家具賣場買的吧?”

舅媽尷尬地點頭:“你們分手好幾年,我剛才一不小心就忘了。”

葉明歌無所謂地聳聳肩,走近了仔細端詳幾眼,轉過頭問:“這不是國內的牌子吧?”

“國外進口的呢,叫什麽來著,哎呀反正很貴的。”

舅媽見她不介意,熱情勁又恢覆了:“好幾年前國內就有了,只不過那時候老缺貨,買到的人都說售後服務也不好。但這兩年風評慢慢變好了,這回裝修啊,我就說無論如何也要買幾件。”

望向舅媽心滿意足的表情,葉明歌楞了楞,想到了另一個人。

陸言崢在國外兩年,做的就是幫助陸鴻華重新建立進口貿易的事務。被陸臨搞得一團糟的爛攤子,都是在陸言崢去了之後,才逐漸好轉了起來。

可他不過只比陸臨大一歲。

陸臨做起來感到棘手的工作,對他而言,其實也簡單不到哪裏去。

同樣是沒有經驗,同樣是多方周旋。

葉明歌揉揉眉心,想起好像從來沒有聽陸言崢抱怨過,他一路走來究竟有多難。

·

當晚,葉明歌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深夜依然沒有入睡。

高中同學群裏有人@她,邀請她參加明天晚上舉辦的同學聚會。葉明歌看得莫名其妙,這個同學群還是蔣婷拉她進去的,加入後她在裏面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沒想到這種活動居然還有人會想到她。

今年蔣婷的父母陪她在申城過年,換言之明天參加聚會的人裏,沒有葉明歌特別熟悉的人。她連想都不用想,便直接拒絕了。

誰知對方卻說:【你來吧,這回陳老師也要來的,她還專門問起你呢。】

陳老師是他們高三的班主任,一個說話輕聲細語的老太太,不知道為什麽她特別喜歡葉明歌,對待她的態度總是比別人還要和藹。

葉明歌想了想,最後還是答應參加。

她剛把回覆發出去,同學群裏就炸開了鍋,不少人都出來冒泡,說明天一定要看看當年的校花現在長什麽樣了。

葉明歌沒有在意,收到明天聚會的時間地點後,看到左上角有新信息提示,便退出了班級群。

看到信息是陸言崢發過來的時候,葉明歌不禁笑了笑。這人到底有沒有出國,他這是當時差完全不存在嗎?

一邊在心裏吐槽,葉明歌一邊點進了聊天界面,發現陸言崢發來了一張照片。

畫面有些昏暗,只有一盞路燈朦朧地照亮了四周的景物。

幾秒之後,當看清照片拍攝的地址時,葉明歌心臟猛的一顫——這是她家附近的海邊棧道。

手機又是一震。

陸言崢:【我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章突然發現……文裏文外都在過年呢!既然如此,我也順便請個假吧(。

從明天開始到大年初一暫停更新,大年初二會恢覆更新,希望大家可以體諒一下,過年期間實在沒空碼字_(:з」∠)_

以及提前祝小可愛新年快樂,萬事如意o(≧口≦)o

☆、第 42 章

葉明歌本就稀薄的睡意剎那間全部消失不見。

她動了動手指, 發過去一個語音通話,通訊音響過兩聲, 剛一接通她就聽到了大海和風的聲音。

它們洶湧地翻滾著進入她的耳膜之中。而在那些嘈雜的聲響裏, 陸言崢幹凈的聲線也一並傳了進來。

“還沒睡?”

意識到他仍在海邊的那一刻, 葉明歌緩緩地下了床。房間裏鋪滿柔軟的地毯, 她唯有雙腳踩踏實了, 才能穩住起伏不定的心情。

時間已是接近淩晨,他這是剛下飛機就趕過來了,還是回了一趟家又跑出來的?

沒有任何理由,葉明歌認為應該是前者。

“陸言崢你有病吧?”父母都睡了, 她不得不壓低音量, 又急又氣地罵他,“大晚上跑海邊吹什麽風呢?”

陸言崢在那頭低聲笑了一下:“出來嗎?”

手機裏他的聲音懶洋洋的,簡短一句邀請就讓她好不容易沈靜下來的心神, 又開始隨著海浪蕩漾。

掛掉電話,葉明歌聽見外面有間歇的煙花聲響起, 不如除夕夜那麽密集,偶爾來那麽幾下,卻始終撩撥著她的心弦。

開門時她安靜地等了幾秒, 沒聽見父母房間傳來什麽動靜,才踮起腳尖無聲地穿過客廳。

家裏用的是指紋鎖,從裏面只要壓下把手就能打開。即使如此,門鎖發出哢噠一聲輕響時,葉明歌還是馬上屏住了呼吸。

她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 二十多歲的人了,晚上出去跟朋友聚會也不會招來父母的反對。

可她還是放輕了動作,像那年高考結束後偷偷溜出去約會時那樣,小心翼翼地推開了家門。

·

青市是依海而建的一座城市,到了冬天,風從海上襲來,帶著刺骨的寒意。

葉明歌裹緊了圍巾,把半張臉都藏在裏面。

零星的煙花在黑暗中炸開,照亮了路上還未融化的積雪,長靴踩在上面,就像陷進了潔白的陷阱裏,引誘她不知不覺地加快了步伐。

從小區到海邊棧道會經過一條街,葉明歌剛在街角拐過彎,就聽見了行李箱拖在地上發出的聲響。

她倏忽停下腳步,聽見那聲音又停了。

葉明歌往墻後躲了一下,然後才探出頭,看見陸言崢站在路邊,跟幾個十幾歲的中學生商量著什麽。

他一身灰色的呢子大衣,被路燈照出了溫柔的光。

距離隔得遠,葉明歌聽不見他們說的話,只看見有個女生把一盒五顏六色的東西遞給他,陸言崢拿出錢夾似乎想付錢,幾個孩子都嘻嘻哈哈地擺手表示不用。

陸言崢向他們點了點頭,轉過身往葉明歌的方向走來。

這條街是通往海邊棧道的必經之地,葉明歌忽然就明白了,他是過來接她的。

她退回街角的陰影裏站好,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與此同時心跳聲也越來越大,直到男人的影子映在了雪地上。

陸言崢沒想到她居然就站在這裏,嚇得猛的止步,然後順手把那個長而窄的盒子揣進衣兜裏:“躲在這裏嚇我呢?”

葉明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剛好走過來。”

陸言崢似笑非笑,目光流連地往她身上從頭掃到腳。葉明歌忍不住瞪他一眼,暗自後悔出門前不該仔細打扮過一番。

“那走吧。”陸言崢欣賞完了,朝她招了招手。

再次經過那幾個中學生身邊時,葉明歌明顯感覺到幾道打探的目光立刻聚集在她身上,她不自在地回望過去,看見幾個孩子都扭過頭,聚到一起去點燃手裏的煙火棒。

葉明歌一哽,視線落到陸言崢的衣兜。

“我去買個打火機。”陸言崢沒有掩飾,指了下路邊的便利店。

葉明歌抿緊嘴角,看他走進便利店後,旁邊幾道目光又馬上集中了過來。

等陸言崢買好打火機出來,一個穿白色羽絨服的女生朝他喊:“哥哥加油!”

幾個孩子臉上都是明晃晃的笑意,看得葉明歌有些恍惚。

她大概能猜到陸言崢想帶她去海邊放煙火棒,可是她卻很難想像到,陸言崢此刻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樣,要如何去跟十幾歲的中學生打交道。

·

身後的竊竊私語逐漸遠去,海浪重疊拍打的聲音越來越近。

夜晚的海面幽暗,遠方的燈火被浪花卷起,交織出光影流動的邊界線。

陸言崢找了一處平坦的沙灘,把行李箱豎起擋住風,然後抽出衣兜裏的包裝盒晃了幾下,略帶歉意地說:“臨時買不到大的,湊合一下?”

葉明歌靜了幾秒:“你剛下飛機?”

“嗯。”陸言崢從裏面抽出一支煙火棒,見她還站著沒動,便說,“過來吧,我好不容易跟人家要來的。”

葉明歌笑了起來,學他的模樣蹲下身,從他手裏接過了煙火棒:“陸總,你好意思嗎?跟十幾歲的小孩子要東西。”

陸言崢笑了笑,摸出打火機湊過去:“你看見了?”

四面八方全是風,火花剛一竄出就被吹滅。葉明歌配合地把煙火棒往行李箱靠近了些,看陸言崢接連按了幾下都沒能成功將火點燃。

這本該是讓人很焦灼的場面,但她一點也不著急,緩緩開口問:“你怎麽跟他們說的?”

陸言崢修長的手指稍微彎曲,將煙火棒護在手心裏:“就說便利店裏沒得賣,問他們能不能賣一盒給我,還告訴他們,我在追一個姑娘,她讀書的時候特別愛玩這個……”

葉明歌耳垂一熱,想了想伸手把露出來的一點空隙也擋住。

兩人的指尖皆是冰涼,不經意碰觸到一起,卻仿佛有灼熱的電流閃過。

火苗搖搖晃晃舔舐上細線,陸言崢收回手,看向她說:“我想拿去哄她開心。”

一簇絢爛的煙火在昏暗中燃起,如一束耀眼的光照進了兩人之間。

葉明歌眼眸低垂,看那些細小的金色光芒一寸寸占據了視野,如同從收到陸言崢信息的那一刻起,就有不知名的欣喜漫上了心間。

或許是因為和鄭琳的那番談話,又或許是因為在舅舅家看見的那張床。等葉明歌回過神來,才發現這個春節假期,她掛念的始終是身在他鄉的陸言崢。

能在記載了他們無數回憶的故鄉,再一次見到陸言崢,的的確確讓她感到了開心。

手裏那支燃盡,陸言崢又抽出一支給她。

棧道旁一排風向儀急速旋轉出模糊的殘影,葉明歌打了個寒顫,看著陸言崢的大衣肆意翻飛,像被風灌滿的船帆。

他披星戴月地回到這裏,只是為了能陪她在海邊駐足片刻。

而陸言崢則看她一眼,解下圍巾披在了她的肩上。

他的動作太過自然,以至於葉明歌竟忘了拒絕。柔軟的羊毛圍巾混雜著香水味,和男人的體溫一起將她溫暖地呵護了起來。

葉明歌臉上有些熱,輕聲問:“叔叔知道你回來嗎?”

陸言崢搖了搖頭,他和陸臨今年都沒回家,陸鴻華也沒多問,反正他們的父親身邊從來不缺人陪。

“那你要不要跟他說一聲?”葉明歌又問。

陸言崢似乎考慮了一番,片刻後拿出了手機。葉明歌以為他要給家裏打電話,便避嫌般移開目光,若有似無地晃著手裏的煙火棒。

不料男人卻喊她:“明歌。”

她回過頭,聽見手機快門響了一聲。

搞半天是要給她拍照,葉明歌忍不住嘖了一聲,卻看到陸言崢低頭笑了一下。

那抹笑容裏有藏不盡的溫柔,還有一點偷拍成功的狡黠。

“幼不幼稚?”葉明歌板起臉。

陸言崢沒答話,只是把剛拍的照片發到她微信裏,然後朝她眨了下眼,示意她拿出手機來看。

葉明歌無奈地嘆了聲氣,目光卻在打開微信後剎時僵在那裏。

照片裏她身後是深沈的黑夜,一輪明月的清輝落在波瀾壯闊的海面,而她被煙火棒照亮的側臉帶著些許的茫然。

而就在那張照片旁邊,是陸言崢的微信頭像。

大一那年的元旦,她在回程的大巴車上拍下的陸言崢,以同樣的角度和近乎完全一致的神色,穿過橫亙的歲月安靜地望著她。

像是刻意的安排,又像極了無意的巧合。

·

一盒煙火棒點完,葉明歌站起身活動著發麻的雙腿,搓了搓手說:“你既然不回家,就趕緊找家酒店住下吧。”

“過來那條街上好像有酒店。”陸言崢拉過行李箱,跟她一前一後地走回棧道。

葉明歌點頭,想起陸言崢的圍巾還在她這裏,便取下來想要還給他。

陸言崢說:“不用,你先披著。”

“走起來就沒那麽冷了。”葉明歌見他不肯接,不禁皺了皺眉,一步擋住他的去路,利索地擡手將圍巾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她正要松手,海風就掀開圍巾的一角,差點將它直接吹跑。

“哎……”陸言崢揚了揚眉,“你就不能幫我系上嗎?”

葉明歌看他左手拉住行李箱,右手拿著煙火棒剩下的垃圾,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替他把圍巾系好。

他們離得那麽近,男人的呼吸撫過她光潔的額頭,只要再往前一點就能親到她。

葉明歌察覺到這一點,下意識身體想往後仰。

然而陸言崢卻在此時松開行李箱,攬住她的腰往懷裏一帶,低聲問:“你躲什麽?怕我親你?”

“……你要是敢親,我就把你踢到海裏。”葉明歌不甘示弱,雙手一用力,把圍巾狠狠地勒緊。

陸言崢嘶了一聲,眼中帶笑:“試試看?”

葉明歌呼吸一滯,接著就見陸言崢低下頭,在她眉間落下了一個吻。這個吻如蜻蜓點水,不過分纏綿,卻叫她心間生起無邊的繾綣。

遠處又有煙花升起,蓋過了她的噗通不止的心跳聲。

陸言崢放開她,伸手把勒緊的圍巾朝外勾了勾,五顏六色的光芒都融化在了他的眼裏,變成一片連綿的柔情。

“新年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陸總,你怕是要在海裏過年了(冷酷

☆、第 43 章

一句遲來的新年快樂, 被陸言崢說得像情話那樣動聽。

葉明歌缺氧般緩了緩,再擡起眼時兇巴巴地問:“你就那麽想冬泳?”

陸言崢一怔, 反應過來後清爽地笑了起來。

“還笑呢, 真以為我不敢踢啊?”葉明歌看他那不當回事的態度就來氣, 狠話放出去後發現她確實不敢, 畢竟葉小姐是一位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不能大半夜裏踢人下海, 讓葉明歌當機立斷改變思路,狠狠地在他沒來得及收回的小臂上掐了一把。

冬□□服厚,掐起來也不疼,陸言崢用另一只手虛虛護住她的肩膀, 怕她激動過餘在雪地上滑一跤。

心平氣和地任她掐完了, 陸言崢才問:“不打算為我送上新春的祝福?”

葉明歌白他一眼,掉頭就走。

沒討到一句“新年快樂”,陸言崢也不氣餒,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拉過行李箱跟上。

·

青市的冬天游客稀少, 陸言崢順利地在酒店訂到一間房。

“我先上去放行李。”從前臺手裏接過房卡,他轉頭對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的葉明歌說,“等下送你回去。”

葉明歌搖頭:“這都快兩點了, 你還是早點睡吧。”

她家離酒店只有幾分鐘路程,中途還會經過一家派出所,葉明歌覺得雖然時間晚了點,但怎麽想也都挺安全的。誰知她話音未落,就看見陸言崢皺了下眉。

鬼使神差的, 她就接了一句:“我到了給你發消息。”

陸言崢這才勉強點了點頭,把行李箱推過來說:“那你再等一下。”

葉明歌楞了楞,見他蹲下身打開行李箱,從收拾得很整齊的箱子裏拿出放在最上層的一個大紙袋。

認出紙袋上的LOGO,葉明歌立刻就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麽了。

那是國外一家專門生產編織毯的小眾牌子,她在網上種草很久了,想等搬到新家,可以在玄關的墻上掛一張當裝飾。

陸言崢把紙袋遞到她手裏:“你看看,是不是喜歡這種顏色。”

指尖撥開紙袋的開口,透過透明包裝瞥到裏面灰綠相間的編織紋路,葉明歌詫異地發現竟然當真是她最喜歡的那一款。

不需要她開口確認,陸言崢從眼神就看出了答案,他笑著合好行李箱:“新年禮物,你喜歡就好。”

葉明歌抿了下嘴角,想起有回自己和苗佳午休時間坐在辦公桌前,打開這個牌子的官網研究了一陣。

當時陸言崢從她倆身邊路過幾次,但她沒想到就那麽一小會兒的工夫,他就把她的喜好記在了心裏。

沈甸甸的一份用心捧在手裏,讓葉明歌心裏暖洋洋的,又忍不住感到了一絲愧疚。

她都沒給陸言崢準備新年禮物。

“你在青市待幾天?”想了想,葉明歌擡起頭問,“找時間出來吃飯吧。”

吃完飯可以順便去逛街,她記得陸言崢經常會在西裝袖口上配一對袖扣,到時可以給他再買一對。不過轉念一想,她又覺得這個選擇不夠好,腦海中浮現出他在公司的那間休息室,感覺或許應該買點更生活化用的東西才對。

她還在左右為難的時候,陸言崢悄悄握緊了拳,出口時帶著幾分驚喜:“明天,明天行嗎?”

葉明歌剛要點頭,突然想起不行:“明天我有同學聚會。”

陸言崢一頓,上下打量她幾眼。不怪他心生懷疑,實在是葉明歌完全不像會參加同學聚會的那種人,走在大街上她能認出老同學的臉就不錯了。

“你什麽眼神?”葉明歌被他逗笑了,“我們高中的班主任陳老師會來,我就過去見見她。”

陸言崢拖長音調哦了一聲,想起什麽似的問:“是在電影院裏撞見我們的那位陳老師?”

經他一提醒,葉明歌也想了起來。

當年她和陸言崢嚴格來說算“早戀”,雖然不忌諱讓身邊朋友知道,但畢竟還是不敢被老師和家長發現。

有天周末她陪陸言崢參加完比賽回來,兩個人都還想繼續膩在一起,就買了兩張電影票溜進了電影院裏。

葉明歌那會兒覺得自己特別聰明,專程挑選了一部重新上映的老電影,心想這麽老掉牙的片子肯定沒人來看。

誰知電影還沒開場,她就眼睜睜看著陳老師和她先生坐到了他倆後面那一排。

葉明歌那天總算明白了什麽叫做如芒在背,全程連眼神都沒敢往陸言崢那邊瞟一次,心無旁騖地看完了整場電影。

回想往事,葉明歌不禁笑了起來:“對,就是散場後還拉著你聊天的陳老師。”

陸言崢說:“她人挺好的。”

葉明歌讚同地點頭,不曾想下一句就聽見陸言崢問:“這麽開明的好老師,我是不是也該去見一面?”

葉明歌當場卡殼,好半天才問:“你認真的?”

·

事實證明,陸言崢的確是認真的。

他仔細跟葉明歌詢問了聚會時間,並且約好明天兩人一起出發去飯店。

回到家裏,葉明歌把編織毯放好,死活沒想明白自己怎麽就答應了。她躺在床上思來想去,最後認為只能歸結於陸言崢後來說的那番話。

當她面露猶豫之時,陸言崢一動不動地註視著她,過了一會兒才微不可聞地嘆了聲氣,說:“沒事,如果你會介意我就不去了。”

“倒也不是介意。”葉明歌忽然變得吞吞吐吐起來,她只是一時半會兒想不到萬一有人問起,她應該如何跟別人介紹陸言崢。

這是我的前男友、這是我的甲方、這是我的暧昧對象。

不論哪一個,聽起來似乎都不適合出現在同學聚會這樣的場合。

“明歌,我不希望你為難。”陸言崢搖了搖頭,打斷她的遲疑,“我只是想趁假期,可以跟你多待一段時間。”

就是這番話,讓葉明歌心中的天秤產生了偏移。

是啊,現在還是春節假期。

哪怕闔家團圓對於陸言崢而言並不重要,但他也沒必要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酒店裏。

他們彼此都清楚,他是為誰回來的。

葉明歌在床上翻了個身,點開手機看著之前和陸言崢的聊天記錄。

最下面回家後兩人互道晚安,而再往上……

葉明歌閉了閉眼,做賊心虛似的迅速把那張偷拍的照片保存了下來。

·

鄭琳叫她起床的時候,葉明歌睡得正熟。

“中午不是有同學聚會?這都快十一點了,”鄭琳沒有推門進來,只是站在外面不斷地敲門,“還不起來要遲到了,你昨天晚上幹嘛去了沒睡覺嗎?”

最後半句話讓葉明歌在被窩裏瞬間清醒。

即使明白鄭琳多半是猜她玩手機熬夜了,但葉明歌也不可避免地縮了縮脖子,有一種半夜私會被母親發現的怯意。

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從穿衣鏡前面經過時,葉明歌發現自己臉上有些泛紅。

她停下腳步,又磨蹭了一會兒才打開房門。

鄭琳正守在門口:“吃點東西墊墊胃再去……哎你額頭怎麽了?”

葉明歌差點原地蹦起來,見鄭琳伸手想碰便連忙躲開:“沒怎麽,哎呀媽你別碰。”

“有點紅,家裏空氣太幹過敏了吧。”鄭琳說完意識到不對,奇怪地看著她,“我就說說而已,你反應也太大了吧,碰都不讓碰的?”

葉明歌哽了一下,果然是做賊心虛。

她裝作沒聽見鄭琳的嘮叨,趿著拖鞋進了衛生間,關上門後楞了一會兒,才緩緩擡起手指,沿著額頭摸到了眉心。

幾小時前,陸言崢在這裏留下了一個吻。

說來也奇怪,他們之間從前連更親密的接觸都發生過,照理來說她應該早就習慣了陸言崢親她的感受。

可偏偏重逢後的兩次親吻,都讓她體會到了不一樣的滋味。

上一次,讓她同過去和解,願意放下心防重新和陸言崢試一試。

而這一次,卻讓她夢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時間地點都已經在記憶裏變得模糊,可她唯獨記得陸言崢第一次親她的時候,少年微微顫抖的嘴唇就是落在了她的眉間。

那時她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好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直到陸言崢輕聲叫她睜眼,她才顫了顫睫毛,慢慢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清俊少年羞澀的面孔。

“嚇到你了?”他忐忑地問。

葉明歌還記得,她的回答是搖頭。

因為那個生澀的初吻,對她來說同樣是期待已久。

·

葉明歌沒敢讓鄭琳知道陸言崢回來了,她拿上一把車鑰匙,收拾妥當後就出了門。

陸言崢在酒店門口等她,男人今天換了一件米白色的風衣,只是挺直脊背站在那裏,就引得路過的行人頻頻回首。

放緩車速靠邊停下,等他上車時葉明歌又多看了一眼,心想陸言崢氣質幹凈,白色其實還挺襯他。

輕輕關上車門,陸言崢問:“吃過早飯沒?”

“沒呢,起來晚了。”葉明歌視線往下,看他手裏拿著一杯八寶粥,便情不自禁地挑起眉,“服務這麽周到的嗎?”

陸言崢笑了笑,將吸管插進紙杯裏,然後直接把紙杯遞到了她嘴邊。

葉明歌低頭吸了幾口,空蕩蕩的胃總算有了點暖和的感覺。

他們的同學聚會沒那麽多噱頭,就是大家一起吃飯而已。葉明歌考慮到很快就要吃午飯,才沒在家裏用早餐,然而一路上每當遇到紅燈或車流擁堵,陸言崢就會把八寶粥遞過來。

更莫名其妙的是葉明歌居然沒有拒絕,只不過幾次之後她越來越納悶,很想問一問陸言崢是在哪家店買的早餐,怎麽好像比別的店味道還要好。

直到半杯八寶粥進了肚子,葉明歌才說:“不吃了。”

“好。”陸言崢把剩下的放進車載垃圾桶,轉頭望向窗外的人行道,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

這個十字路口的紅燈格外的長,葉明歌等得心煩,也扭過腦袋跟他一起往外面望。

看著看著,她突然覺得眼前的景物分外熟悉。

那是一座舊教堂,雕花鐵門被路邊的銀杏樹擋住了一半,隱隱約約能看見裏面的彩繪玻璃窗。

“這裏是不是……”她喃喃低語,那些模糊的記憶紛湧而至,讓眉間的觸感在這個瞬間又鮮活了起來。

“嗯?”陸言崢側過臉,迎上她困惑的神色笑了笑,“對,就是這裏。”

我和你初吻的地方。

☆、第 44 章

往事一旦浮現心頭, 就難免會引來更多的記憶。

比如葉明歌現在就想起,那天也同今天一樣, 天上飄下的雪花簌簌落滿枝頭。教堂裏有人在唱歌, 隨著管風琴的伴奏悠揚地響起。

而陸言崢和她站在窗外, 男生的影子映在墻上, 斜斜地被拉長。他們說話時陸言崢的影子會低下頭來與她的影子重疊, 好像已經快要親到她。

然後他就真的親了。

又比如等教堂裏的人都走了,陸言崢才牽著她的手進去,拜托管理員讓他們上鐘樓去看日落。

一圈又一圈回旋的木質樓梯,落滿了他們歡快的腳步聲。

這間教堂的鐘樓極為狹窄, 葉明歌和陸言崢依偎在一張椅子上, 伸出腿就能碰到靠墻擺放的落地鐘。

她就那麽抱著陸言崢的腰,一起看夕陽的光漸漸爬過窗沿,往古樸的鐘身染上一層紅。

夜晚即將來臨之前, 葉明歌望向少年浸在霞光中的側臉輪廓,慢慢地湊過去親了下他的嘴角。

陸言崢回過頭, 淺淺地笑了笑。

鐘聲就在那一刻驟然響起,驚飛了窗邊一只白鴿,也嚇到了偷親男朋友的葉明歌。

她往後猛的一縮, 險些就要從他腿上掉下去的時候,被陸言崢擡手穩穩地擋住。

“看不出來啊,”少年的笑總是那麽清澈,調侃她時也顯得眉毛稍微揚起,“你膽子這麽小?”

葉明歌捂住耳朵, 等鐘響的餘音停了,才舔了舔嘴唇:“我膽子很大的,你肯定猜不到我現在有什麽瘋狂的想法。”

陸言崢沈吟一聲:“其實我有個想法也挺瘋狂的……”接著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輕聲說,“我剛才在想,如果以後我們能結婚的話,婚禮就在這裏舉行。”

結婚對於當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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