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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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今朝，老板那邊，給你又多請了一個月假，你最近都不用做直播了，養好傷後，F碼的事，還要繼續測試。”
“還有……事到如今，這已經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你不要再堅持了。”
“是啊，今朝你冷靜一下，你知道咱們家族規矩……對，我知道你不守規定，可這麽大的事，不能就這樣告訴一個外姓人，這也太冒險了，你真的了解她嗎？”
“小舅，雖然我知道你有你的道理，但我也覺得司玨哥說得對，目前來看，消除韓零記憶，給她一個合理解釋，就夠了。”
不知什麽時候，韓零那黑暗、空洞、寂靜的世界中，傳出若有若無渺遠的聲音，就從某一刻起，她還未睜開眼時，這些聲音就已經飄進了她的耳中。
她不知不覺睜開眼，五感開始恢覆，首先她繼續聽到一些人的爭吵，而後看到了白得刺眼的天花板吊燈，她的前方，是一大片連著的電子屏，她知道自己是躺著的，她看到了自己床邊眼花繚亂的管子和電線。
韓零試著挪動了一下自己的頭部，剛一歪頭，眼前幾個身影逐漸由模糊到清晰，這些人皆身穿白大褂，一瞬間，她以為自己是在醫院。
可看到那些穿白大褂人的臉時，她迷茫了，她真的是在醫院嗎？為什麽那些穿白大褂的人，是楊今朝、王司玨、唐徽音以及楊飛曉？
最開始她聽到的聲音，似乎就由他們傳來。
“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但我不想再瞞她，這一切不是她的錯。”楊今朝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麽熟悉又讓人安心。
韓零又閉上眼，馬上聽到王司玨冷靜的聲音：“我知道你的想法，但今朝，有些事，沒有必要把一個無辜人牽扯進來。”
“是啊，你讓你爸我爸他們知道了那怎麽得了？還有，我們的母親，如果泉下有知，她們會安心麽？”唐徽音那溫婉的勸告聲讓韓零想起來她在抖音唱豪放熱歌時的場景，原來4000萬粉絲的她，也能用這麽懇切到近乎央求的語氣對別人說話。
“是啊小舅！告訴韓零真的不好吧……”楊飛曉又道。
奇怪，他們究竟要瞞她什麽？韓零剛剛蘇醒，腦海中的一切都是亂的。
楊今朝沈默了，沒人有再說話，除韓零外，所有人都在靜靜等著他的決定。
韓零覺得現在的氣氛寂靜得嚇人，只有她頭頂的輸液滴管在吧嗒吧嗒掉著營養液。她想努力張開嘴說些什麽，卻發現那兩瓣幹澀的嘴唇像是被502膠水嚴實粘住，無論如何也打不開。
“按你們說的辦吧。”許久過後，楊今朝低聲道，他終於妥協了。
“楊今朝，你確定嗎？”王司玨走到控制臺前，食指摸上一只紅色圓形按鈕，“你再確認一遍，我就執行程序。”
“我確定。”楊今朝又道。
“執行。”王司玨說罷，按下紅色按鈕。
有一陣類似煙花嚓響聲傳入韓零耳中，她感到一陣恐慌，似乎有什麽東西，朝她過來了。
來不及思考更多，下一秒，她又失去了意識，沈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再醒來時，她聞到了一股清淡的百合花香，睜開眼後，沒有刺眼的白光燒灼她的眼，只有柔和的陽光灑在熟悉的印有藍色小熊的被子上。
房間被一片暖黃色的陽光包裹著，裝修簡約清爽，書架上、桌上幾乎沒有東西，像是沒人住過似的，韓零知道，這不是她的房間。
淡雅的百合花香從床頭櫃飄過來，這間房裏似乎只有她一人，她並未像上次醒過來那樣，聽到有人爭吵，也沒有輸液滴管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她往左右一看，身邊沒了七七八八雜亂的管子和電線，一張電子屏也看不見。
門輕輕開了，並未發出一點聲音。
韓零盯著門口，看到一個男人走進來。
她認了半天，才發現那是楊今朝。
平日裏認楊今朝，她都是先看他那黑裏挑染紅的頭發，再看他的臉。
如今的他，頭發已長到齊肩，那幾縷紅且特意燙過的微卷發已不覆存在，他臉色蠟黃，唯獨那雙桃花眼依舊醒目，卻也透露著疲憊。
他似乎又瘦了一圈，整個人縮在那套略寬大的黑色運動衣中，走路時左□□斜，好像重心不穩。
在看到韓零的那一刻，他的雙眼馬上綻放出某種精神的光芒，他快步走到韓零床邊，問她：“醒了？感覺怎麽樣？”
韓零呆呆望著他，僵硬地動了動自己的胳膊腿，除了感到有些使不上勁外，其他似乎一切都好。
“韓老師！你醒了！”趙雲蘇背著黃色書包站在門口，看到韓零被楊今朝慢慢扶坐起來的樣子，馬上跑上前去，眼裏閃著淚花：“太好了，韓老師……”
楊飛曉也走過來，默默看著韓零，他動了動嘴唇，卻沒有開口。
“你們要去……”
“今天期中考試。”楊飛曉終於開口了，“走了雲蘇，讓她好好休息吧。”
趙雲蘇離開她床邊，對韓零不舍道：“韓老師，你照顧好自己，我和飛曉一定會好好考試，考完就回來看你。”
韓零感覺自己的腦子此時是一片空白，她麻木地聽著趙雲蘇對她說話，然後麻木地點頭。
“快走吧，遲到了要。”楊飛曉拉著趙雲蘇走出房間。
韓零仍然停留在麻木裏。
喜怒哀樂在她心中仿佛只是一個字眼而已，對她來說不具有任何意義，趙雲蘇剛剛為什麽會對她露出那樣不平淡的表情呢？
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小熊被子，大腦放空。
“你餓了嗎？”楊今朝站在她床邊問道。
韓零麻木地點點頭。
楊今朝剛走出房門，一陣熟悉的手機鈴聲驀然在她耳旁響起，她順著聲音看到床頭櫃上自己的手機，拿起一看，是老媽打來的。
“餵，媽。”
“韓零，這次算你厲害，你居然半個多月不理我，你是不是準備和我斷絕關系了？！”老媽在電話那頭大吼道。
老媽的吼聲像一只炮仗引爆了韓零所有的麻木，她漸漸記起老媽讓她去相親的事，想起那位相親對象何有光何先生對她所做的一系列令她極為不適的行為，想起後來，她把自己因何先生的所作所為而生的氣全部算在老媽頭上的事。
她忽然變得生氣起來，也提高了自己幹澀的嗓門：“我又怎麽……”她剛說了幾個字，就發現喉嚨幹渴地說不出話來了。
楊今朝恰逢其時地出現，走進來送了她一杯白開水。
韓零咕咚咕咚喝下，終於對老媽大吼起來：“我又怎麽你了？我什麽時候說過要和你斷絕關系？你別一天老胡思亂想行不行！？？”
和老媽吵了很久，她終於掛掉了這無休止的對吼電話。
所有的情緒、記憶、感受似乎都回來了。
但似乎哪裏空了一塊。
韓零拿著空水杯默默坐在床上，低頭整理著她的記憶。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間屋子裏，也不知道為什麽楊今朝、楊飛曉、趙雲蘇也在這裏。
但她記起來，她好像被殺了。
她為什麽會被殺呢？韓零思考了很久，終於整理出來一條清晰的記憶脈絡。
楊飛曉丟了，她和楊今朝去找，在楊今朝家見到楊今朝他爸打他，他爸走了，她給他去自己家拿藥，到了楊今朝家，她就進了……尖子狗系統。
對！她居然進入了士奇所在的系統，她在那裏面看到誰了？假的楊今朝，要砍死他，然後誰救了她？楊飛曉，他和她一樣，也是不知不覺進的系統。
然後，她看到楊飛曉找到趙雲蘇，趙雲蘇似乎也和她一樣，是莫名其妙進的系統……不對，趙雲蘇手上，好像有個F碼什麽的，她似乎要保護這個F碼。
唔，後來趙子辛就來找他們麻煩了，他要F碼，趙雲蘇不給，接著……最關鍵的就來了，她好像是為了保護楊飛曉和趙雲蘇，自己犧牲了。
原來是這樣啊……
真是這樣嗎……
韓零剛感覺自己理清了所有回憶，卻又覺得心漂浮不定。
她隱約有一些說不上來的疑惑。
F碼是什麽？她隱約記得，趙子辛好像說過，那東西是楊今朝發明的……
除了那個綠草青青的尖子狗系統，她似乎還進去過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四處散發著藍黑色的光芒，有一只貓曾對她說過，有件事，不能告訴“那位主人”。
她隱約記得，“那位主人”好像是楊今朝。
楊今朝端著一直方形托盤走進來，韓零看了看，那托盤上放著一碗紅豆粥，一只水煎蛋和一碟小西紅柿。
“怎麽還拿過來……我去餐廳吃……”她不習慣被人這樣伺候，立刻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可兩腿像是少了潤滑油的機器，一動就開始卡，她用盡力氣，才將兩只腿艱難地挪動起來。
“坐回去，躺好。”楊今朝把她的腿擺正，重新掩上被子，在床上支起一張小桌，將盛著食物的托盤放在小桌上。
“你躺了快一個月，不能走路很正常。”楊今朝又在她背後塞一只靠墊，“你剛醒來，我想吃清淡點好，所以只做了這麽幾樣。”
韓零埋下頭，看著面前的早餐，忽然間覺得受寵若驚，而後感到強烈的無所適從。
但她很快明白過來，楊今朝對她這麽好，肯定是因為她為了保護楊飛曉和趙雲蘇，自己光榮被殺的事兒。
韓零默默說了句“謝謝”，便拿起筷子開始享受楊今朝的伺候。
這種光榮犧牲的舉動，要讓社會上知道了，非得給她頒個感動中國獎不可，所以，只是區區一頓早餐，她接受了也沒什麽不可以，再說她胃裏也確實空得要命。
“對了，楊今朝，”韓零邊吃邊問，“我不是死了嗎？怎麽現在又活過來了？這是哪？”
”我家，”楊今朝拿了一盒抽紙放在韓零手邊，“其實……你並沒有真死，是進入系統內部認定的假死狀態，我把你從系統裏帶出來，你又躺了大半月，除了輸營養液，其他基本靠你自行恢覆。”
“原來我是假死？”韓零擡頭瞪大眼看著楊今朝，“趙子辛不是那麽狠地說一定要我死嗎？怎麽是假死……”
“他的意思是，你會永遠留在系統中做個死人，永遠不能回到現實世界。”
“所以，是你把我帶回現實世界了？”韓零問。
楊今朝點頭：“是。謝謝你救了……飛曉和雲蘇。”
韓零笑笑：“應該的應該的，我救你侄子，你又救我，咱們兩清了，不用謝我，我也得謝你。”
楊今朝跟著她笑了，但在韓零看來，他笑的似乎很勉強。
腦海中突然閃過一些碎片，韓零瞬間覺得頭疼，她扶著太陽穴，眉頭緊皺，漸漸地，她似乎想起什麽，但又很模糊。
“你怎麽了？頭疼？”楊今朝馬上問。
韓零搖搖頭，過了許久，眉頭才舒展開來，她盯著楊今朝，臉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楊今朝，你是不是受過傷啊？”韓零問。
楊今朝盯著她，試圖從她眼睛中讀出什麽，但他並沒看出他以為會有的東西。
“沒有，你為什麽會覺得我受過傷？”他問。
“沒……就是感覺……嗯……尖子狗系統，你進去過嗎？”
楊今朝馬上搖頭。
韓零又皺眉想了一陣兒，而後再次展眉：“對對對，我想起來了，我那時候在系統時，楊飛曉說，你在外面搞修覆呢，對吧？”
楊今朝點頭。
“我不明白，為什麽那時候，在你家，我會跌倒進入系統啊？”
“應該是系統故障，”楊今朝解釋道：“那天本來是我輸入密碼要進入的，但系統故障，所以不小心把你吸進去了。”
“哦，這樣……我聽楊飛曉也這麽說來著……話說……你說，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會有這種神奇的系統，能把人和動物吸進去，你說，是不是什麽來自外星的神秘能量？還是說，這是世界上真有神啊鬼啊的……”
“我也不知道，”楊今朝把餐盤裏裝西紅柿的碟子往韓零身前推了推，“聽你媽說你喜歡吃糖拌西紅柿，我做了點，你嘗嘗。”
“哦。”韓零還沈浸在剛才的問題中，應著楊今朝的話夾起一片西紅柿嘗了嘗，“嗯，味道真好……等等，聽我媽說？你怎麽知道的？你和我媽聯系了？”
“今天是10月31號，”楊今朝道，“還記得嗎？你進入系統的時間是10月5號，大半個月過去了，我用電腦合成了你的聲音，替你給學校請了假，你媽那邊……我也糊弄過去了。”
“原來已經十月底了！怪不得前面趙雲蘇和楊飛曉說期中考試什麽的……”韓零一陣感慨，“我居然昏迷了這麽長時間。”
“對不起，”楊今朝忽然道，“你媽打電話來說你相親的事，我不知道怎麽應付，就替你暫時回絕了，她好像很生氣，說要和你斷絕親屬關系……”
“不用在意不用在意，”韓零不在意地擺擺手，“我們倆之間經常說這話，不要緊不要緊。”
“對不起，耽誤你的事了。”楊今朝繼續抱歉。
“這有什麽耽誤的？不就是相親嗎？我要是想找，那還不是分分鐘……”韓零看著楊今朝，說著說著忽然臉紅了。
楊今朝又不是劉沁露，她說這麽吹牛的話，他會不會當真，然後心裏笑話她啊……
“呃……那個……”韓零假咳一聲，換了個話題，“對了，士奇呢？小花呢？它們去哪了？”
“去上課了，尖子狗系統恢覆，它們的課程必須繼續。”楊今朝一提這個，神色不由染上一層愁。
“唉。”韓零聽他說罷，心情也糟糕起來，那個系統那麽可怕，她的狗在裏面，能好麽？
“對了，士奇之前不是參加期末考了嗎？成績下來了嗎？”
楊今朝點頭。
“完了完了。”韓零絕望道，“它肯定沒考好，是不是留級了？”
楊今朝搖頭安慰她道：“你放心，小花、布偶、貍花的金幣都轉讓給士奇了，他湊了很多金幣，已經順利升學了。”
“真的嗎……”韓零捂著心口，幾乎要喜極而泣，“我的天太感謝你們了，我真的不知道怎麽感謝你們……”
“你要想感謝的話，下一周，能讓我請你吃頓飯嗎？我之前說過的，要請你吃飯，還記得嗎？”楊今朝對她道。
韓零突然心跳加速，楊今朝居然還記得他說要請她吃飯的事，他是不是真的挺在意她，而且這麽多天他一直照顧她，是不是他真的對她也是有些好感的……
“我想，系統的創建者是誰，你一定感興趣。”楊今朝又補充道。
“啊？哦……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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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事到如今，這已經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你不要再堅持了。”
“是啊，今朝你冷靜一下，你知道咱們家族規矩……對，我知道你不守規定，可這麽大的事，不能就這樣告訴一個外姓人，這也太冒險了，你真的了解她嗎？”
“小舅，雖然我知道你有你的道理，但我也覺得司玨哥說得對，目前來看，消除韓零記憶，給她一個合理解釋，就夠了。”
不知什麽時候，韓零那黑暗、空洞、寂靜的世界中，傳出若有若無渺遠的聲音，就從某一刻起，她還未睜開眼時，這些聲音就已經飄進了她的耳中。
她不知不覺睜開眼，五感開始恢覆，首先她繼續聽到一些人的爭吵，而後看到了白得刺眼的天花板吊燈，她的前方，是一大片連著的電子屏，她知道自己是躺著的，她看到了自己床邊眼花繚亂的管子和電線。
韓零試著挪動了一下自己的頭部，剛一歪頭，眼前幾個身影逐漸由模糊到清晰，這些人皆身穿白大褂，一瞬間，她以為自己是在醫院。
可看到那些穿白大褂人的臉時，她迷茫了，她真的是在醫院嗎？為什麽那些穿白大褂的人，是楊今朝、王司玨、唐徽音以及楊飛曉？
最開始她聽到的聲音，似乎就由他們傳來。
“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但我不想再瞞她，這一切不是她的錯。”楊今朝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麽熟悉又讓人安心。
韓零又閉上眼，馬上聽到王司玨冷靜的聲音：“我知道你的想法，但今朝，有些事，沒有必要把一個無辜人牽扯進來。”
“是啊，你讓你爸我爸他們知道了那怎麽得了？還有，我們的母親，如果泉下有知，她們會安心麽？”唐徽音那溫婉的勸告聲讓韓零想起來她在抖音唱豪放熱歌時的場景，原來4000萬粉絲的她，也能用這麽懇切到近乎央求的語氣對別人說話。
“是啊小舅！告訴韓零真的不好吧……”楊飛曉又道。
奇怪，他們究竟要瞞她什麽？韓零剛剛蘇醒，腦海中的一切都是亂的。
楊今朝沈默了，沒人有再說話，除韓零外，所有人都在靜靜等著他的決定。
韓零覺得現在的氣氛寂靜得嚇人，只有她頭頂的輸液滴管在吧嗒吧嗒掉著營養液。她想努力張開嘴說些什麽，卻發現那兩瓣幹澀的嘴唇像是被502膠水嚴實粘住，無論如何也打不開。
“按你們說的辦吧。”許久過後，楊今朝低聲道，他終於妥協了。
“楊今朝，你確定嗎？”王司玨走到控制臺前，食指摸上一只紅色圓形按鈕，“你再確認一遍，我就執行程序。”
“我確定。”楊今朝又道。
“執行。”王司玨說罷，按下紅色按鈕。
有一陣類似煙花嚓響聲傳入韓零耳中，她感到一陣恐慌，似乎有什麽東西，朝她過來了。
來不及思考更多，下一秒，她又失去了意識，沈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再醒來時，她聞到了一股清淡的百合花香，睜開眼後，沒有刺眼的白光燒灼她的眼，只有柔和的陽光灑在熟悉的印有藍色小熊的被子上。
房間被一片暖黃色的陽光包裹著，裝修簡約清爽，書架上、桌上幾乎沒有東西，像是沒人住過似的，韓零知道，這不是她的房間。
淡雅的百合花香從床頭櫃飄過來，這間房裏似乎只有她一人，她並未像上次醒過來那樣，聽到有人爭吵，也沒有輸液滴管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她往左右一看，身邊沒了七七八八雜亂的管子和電線，一張電子屏也看不見。
門輕輕開了，並未發出一點聲音。
韓零盯著門口，看到一個男人走進來。
她認了半天，才發現那是楊今朝。
平日裏認楊今朝，她都是先看他那黑裏挑染紅的頭發，再看他的臉。
如今的他，頭發已長到齊肩，那幾縷紅且特意燙過的微卷發已不覆存在，他臉色蠟黃，唯獨那雙桃花眼依舊醒目，卻也透露著疲憊。
他似乎又瘦了一圈，整個人縮在那套略寬大的黑色運動衣中，走路時左□□斜，好像重心不穩。
在看到韓零的那一刻，他的雙眼馬上綻放出某種精神的光芒，他快步走到韓零床邊，問她：“醒了？感覺怎麽樣？”
韓零呆呆望著他，僵硬地動了動自己的胳膊腿，除了感到有些使不上勁外，其他似乎一切都好。
“韓老師！你醒了！”趙雲蘇背著黃色書包站在門口，看到韓零被楊今朝慢慢扶坐起來的樣子，馬上跑上前去，眼裏閃著淚花：“太好了，韓老師……”
楊飛曉也走過來，默默看著韓零，他動了動嘴唇，卻沒有開口。
“你們要去……”
“今天期中考試。”楊飛曉終於開口了，“走了雲蘇，讓她好好休息吧。”
趙雲蘇離開她床邊，對韓零不舍道：“韓老師，你照顧好自己，我和飛曉一定會好好考試，考完就回來看你。”
韓零感覺自己的腦子此時是一片空白，她麻木地聽著趙雲蘇對她說話，然後麻木地點頭。
“快走吧，遲到了要。”楊飛曉拉著趙雲蘇走出房間。
韓零仍然停留在麻木裏。
喜怒哀樂在她心中仿佛只是一個字眼而已，對她來說不具有任何意義，趙雲蘇剛剛為什麽會對她露出那樣不平淡的表情呢？
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小熊被子，大腦放空。
“你餓了嗎？”楊今朝站在她床邊問道。
韓零麻木地點點頭。
楊今朝剛走出房門，一陣熟悉的手機鈴聲驀然在她耳旁響起，她順著聲音看到床頭櫃上自己的手機，拿起一看，是老媽打來的。
“餵，媽。”
“韓零，這次算你厲害，你居然半個多月不理我，你是不是準備和我斷絕關系了？！”老媽在電話那頭大吼道。
老媽的吼聲像一只炮仗引爆了韓零所有的麻木，她漸漸記起老媽讓她去相親的事，想起那位相親對象何有光何先生對她所做的一系列令她極為不適的行為，想起後來，她把自己因何先生的所作所為而生的氣全部算在老媽頭上的事。
她忽然變得生氣起來，也提高了自己幹澀的嗓門：“我又怎麽……”她剛說了幾個字，就發現喉嚨幹渴地說不出話來了。
楊今朝恰逢其時地出現，走進來送了她一杯白開水。
韓零咕咚咕咚喝下，終於對老媽大吼起來：“我又怎麽你了？我什麽時候說過要和你斷絕關系？你別一天老胡思亂想行不行！？？”
和老媽吵了很久，她終於掛掉了這無休止的對吼電話。
所有的情緒、記憶、感受似乎都回來了。
但似乎哪裏空了一塊。
韓零拿著空水杯默默坐在床上，低頭整理著她的記憶。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間屋子裏，也不知道為什麽楊今朝、楊飛曉、趙雲蘇也在這裏。
但她記起來，她好像被殺了。
她為什麽會被殺呢？韓零思考了很久，終於整理出來一條清晰的記憶脈絡。
楊飛曉丟了，她和楊今朝去找，在楊今朝家見到楊今朝他爸打他，他爸走了，她給他去自己家拿藥，到了楊今朝家，她就進了……尖子狗系統。
對！她居然進入了士奇所在的系統，她在那裏面看到誰了？假的楊今朝，要砍死他，然後誰救了她？楊飛曉，他和她一樣，也是不知不覺進的系統。
然後，她看到楊飛曉找到趙雲蘇，趙雲蘇似乎也和她一樣，是莫名其妙進的系統……不對，趙雲蘇手上，好像有個F碼什麽的，她似乎要保護這個F碼。
唔，後來趙子辛就來找他們麻煩了，他要F碼，趙雲蘇不給，接著……最關鍵的就來了，她好像是為了保護楊飛曉和趙雲蘇，自己犧牲了。
原來是這樣啊……
真是這樣嗎……
韓零剛感覺自己理清了所有回憶，卻又覺得心漂浮不定。
她隱約有一些說不上來的疑惑。
F碼是什麽？她隱約記得，趙子辛好像說過，那東西是楊今朝發明的……
除了那個綠草青青的尖子狗系統，她似乎還進去過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四處散發著藍黑色的光芒，有一只貓曾對她說過，有件事，不能告訴“那位主人”。
她隱約記得，“那位主人”好像是楊今朝。
楊今朝端著一直方形托盤走進來，韓零看了看，那托盤上放著一碗紅豆粥，一只水煎蛋和一碟小西紅柿。
“怎麽還拿過來……我去餐廳吃……”她不習慣被人這樣伺候，立刻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可兩腿像是少了潤滑油的機器，一動就開始卡，她用盡力氣，才將兩只腿艱難地挪動起來。
“坐回去，躺好。”楊今朝把她的腿擺正，重新掩上被子，在床上支起一張小桌，將盛著食物的托盤放在小桌上。
“你躺了快一個月，不能走路很正常。”楊今朝又在她背後塞一只靠墊，“你剛醒來，我想吃清淡點好，所以只做了這麽幾樣。”
韓零埋下頭，看著面前的早餐，忽然間覺得受寵若驚，而後感到強烈的無所適從。
但她很快明白過來，楊今朝對她這麽好，肯定是因為她為了保護楊飛曉和趙雲蘇，自己光榮被殺的事兒。
韓零默默說了句“謝謝”，便拿起筷子開始享受楊今朝的伺候。
這種光榮犧牲的舉動，要讓社會上知道了，非得給她頒個感動中國獎不可，所以，只是區區一頓早餐，她接受了也沒什麽不可以，再說她胃裏也確實空得要命。
“對了，楊今朝，”韓零邊吃邊問，“我不是死了嗎？怎麽現在又活過來了？這是哪？”
”我家，”楊今朝拿了一盒抽紙放在韓零手邊，“其實……你並沒有真死，是進入系統內部認定的假死狀態，我把你從系統裏帶出來，你又躺了大半月，除了輸營養液，其他基本靠你自行恢覆。”
“原來我是假死？”韓零擡頭瞪大眼看著楊今朝，“趙子辛不是那麽狠地說一定要我死嗎？怎麽是假死……”
“他的意思是，你會永遠留在系統中做個死人，永遠不能回到現實世界。”
“所以，是你把我帶回現實世界了？”韓零問。
楊今朝點頭：“是。謝謝你救了……飛曉和雲蘇。”
韓零笑笑：“應該的應該的，我救你侄子，你又救我，咱們兩清了，不用謝我，我也得謝你。”
楊今朝跟著她笑了，但在韓零看來，他笑的似乎很勉強。
腦海中突然閃過一些碎片，韓零瞬間覺得頭疼，她扶著太陽穴，眉頭緊皺，漸漸地，她似乎想起什麽，但又很模糊。
“你怎麽了？頭疼？”楊今朝馬上問。
韓零搖搖頭，過了許久，眉頭才舒展開來，她盯著楊今朝，臉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楊今朝，你是不是受過傷啊？”韓零問。
楊今朝盯著她，試圖從她眼睛中讀出什麽，但他並沒看出他以為會有的東西。
“沒有，你為什麽會覺得我受過傷？”他問。
“沒……就是感覺……嗯……尖子狗系統，你進去過嗎？”
楊今朝馬上搖頭。
韓零又皺眉想了一陣兒，而後再次展眉：“對對對，我想起來了，我那時候在系統時，楊飛曉說，你在外面搞修覆呢，對吧？”
楊今朝點頭。
“我不明白，為什麽那時候，在你家，我會跌倒進入系統啊？”
“應該是系統故障，”楊今朝解釋道：“那天本來是我輸入密碼要進入的，但系統故障，所以不小心把你吸進去了。”
“哦，這樣……我聽楊飛曉也這麽說來著……話說……你說，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會有這種神奇的系統，能把人和動物吸進去，你說，是不是什麽來自外星的神秘能量？還是說，這是世界上真有神啊鬼啊的……”
“我也不知道，”楊今朝把餐盤裏裝西紅柿的碟子往韓零身前推了推，“聽你媽說你喜歡吃糖拌西紅柿，我做了點，你嘗嘗。”
“哦。”韓零還沈浸在剛才的問題中，應著楊今朝的話夾起一片西紅柿嘗了嘗，“嗯，味道真好……等等，聽我媽說？你怎麽知道的？你和我媽聯系了？”
“今天是10月31號，”楊今朝道，“還記得嗎？你進入系統的時間是10月5號，大半個月過去了，我用電腦合成了你的聲音，替你給學校請了假，你媽那邊……我也糊弄過去了。”
“原來已經十月底了！怪不得前面趙雲蘇和楊飛曉說期中考試什麽的……”韓零一陣感慨，“我居然昏迷了這麽長時間。”
“對不起，”楊今朝忽然道，“你媽打電話來說你相親的事，我不知道怎麽應付，就替你暫時回絕了，她好像很生氣，說要和你斷絕親屬關系……”
“不用在意不用在意，”韓零不在意地擺擺手，“我們倆之間經常說這話，不要緊不要緊。”
“對不起，耽誤你的事了。”楊今朝繼續抱歉。
“這有什麽耽誤的？不就是相親嗎？我要是想找，那還不是分分鐘……”韓零看著楊今朝，說著說著忽然臉紅了。
楊今朝又不是劉沁露，她說這麽吹牛的話，他會不會當真，然後心裏笑話她啊……
“呃……那個……”韓零假咳一聲，換了個話題，“對了，士奇呢？小花呢？它們去哪了？”
“去上課了，尖子狗系統恢覆，它們的課程必須繼續。”楊今朝一提這個，神色不由染上一層愁。
“唉。”韓零聽他說罷，心情也糟糕起來，那個系統那麽可怕，她的狗在裏面，能好麽？
“對了，士奇之前不是參加期末考了嗎？成績下來了嗎？”
楊今朝點頭。
“完了完了。”韓零絕望道，“它肯定沒考好，是不是留級了？”
楊今朝搖頭安慰她道：“你放心，小花、布偶、貍花的金幣都轉讓給士奇了，他湊了很多金幣，已經順利升學了。”
“真的嗎……”韓零捂著心口，幾乎要喜極而泣，“我的天太感謝你們了，我真的不知道怎麽感謝你們……”
“你要想感謝的話，下一周，能讓我請你吃頓飯嗎？我之前說過的，要請你吃飯，還記得嗎？”楊今朝對她道。
韓零突然心跳加速，楊今朝居然還記得他說要請她吃飯的事，他是不是真的挺在意她，而且這麽多天他一直照顧她，是不是他真的對她也是有些好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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