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綱，劇透，不建議看（後面劇情完全爆炸這個大綱完全g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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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屍體堆上，一臉微笑地看著我的得意弟子。
他臉上帶淚。
他說，一定要把我拉回正道。
他還說，我只是一時被心魔作祟才會墮為陰魔。
我沒有答他，仍是在笑。
笑容明媚，一如當年。
殘陽如血，染紅了我的黑發。
我可憐的弟子不知道，他自幼時便視如仙子的師父，教他行走於仙道為萬世開太平的師父，帶他蕩平世界不公事的師父，一直都是一尊禍亂六界的魔尊。
1
「你知道嗎？那魔尊要來咱們這片地界了！」
「唉？真的嗎？那咱倆要不要直接跑啊？」
「是啊？真的假的啊？」
我滿心好奇的詢問，沒有人回答我，我甩了甩手上沾染的鮮血，無聊的聳了聳肩。
可惜了，我暗自嘆息，這兩個正在聊八卦的正在站崗弟子沒能跑掉。
「我能進去嗎？沈默就是默認咯。」
我和這兩具屍體一起在他們仙門門口等著他們在外站崗弟子的回答。
可是死人又怎麽會說話呢。
理所當然的，我沒有等到他們的回答。
嗯，那麽看來這家宗門默認讓我進去 。
我這麽想著，笑著走進了這家小小的仙門。
片刻後，血光沖天，這個宗門上下被我殺的只剩下了一個躺在床上不滿周歲的嬰兒。
我舔著手上新染的血，準備嘗嘗這個白白嫩嫩小嬰兒的心臟，但我的心中卻突然冒出了一個有趣的想法。
要是我裝作仙道人士，收他為徒養他成人，最後告訴他一切，他會怎麽辦？
是順應我裝作仙人時教他的道理，為父母，為仙道大義來殺我這個裝作仙人教他養他的師父。
還是說一念化魔，背棄我教他為人處事的道理，從此與我一起在魔道沈淪呢？
我越想越覺得有趣，然後現場就召喚出了一面水鏡整理起了我的容顏。
「嗯，這個笑太婊，不要。」
「這個笑太媚，不要。」
當我為如何像個仙人笑而煩惱時，我突然想到了白天看到這個小嬰兒母親抱著他時露出的笑容。
「嗯，這個好。」
從水鏡裏看，我笑的和這個小嬰兒的母親一樣明媚動人。
一會後，一身血衣，披散著一頭黑發，邪性笑著的蕭魔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白衣，束發插簪，笑容明媚動人的蕭仙尊。
我看著水鏡中的自己滿意的點點頭，隨後走到嬰兒床邊，輕輕地抱起了他。
對著他用著我自己都犯惡心的慈愛語氣笑著說：
「腰挎銀霜背照雪，西望北鬥逐妖邪，孩子你遭此大劫，此後便以照雪之劍為名。」
我頓了頓，又強忍著反胃感笑著說：「以後師尊來照顧你，教你為人處事之道。」
正當我快要被自己惡心到吐出來時，懷中這嬰兒這懵懂無知的樣子，驅散了我發自內心的惡心感。
他長大之後知道真相後會如何選擇呢？
這種愉悅感蓋過了我的惡心感，我開始期待他知道真相時的反應了。
2
「師尊！師尊！我去買糖葫蘆了！」
「慢些，慢些，別跑丟了啊！」
我看著這個在人堆裏上竄下跳的小家夥忍不住扶額嘆氣。
距離我的計劃已經過了十年，當年那個不滿周歲的嬰兒現在已經長成了一個能跑能跳的孩童。
為了他，我這十年來不殺善人，反而專門找地方去懲惡揚善。
六界這十年都慢慢流傳出了一個喜歡帶著徒弟行俠仗義的白衣上仙的故事。
「師尊，師尊，這一串糖葫蘆給你！」
我並不喜歡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糖葫蘆這種甜膩的東西。
我喜歡內臟的腥氣，血的鐵銹味，還有有理智的生靈死前的哀嚎 。
可我還是接過了慕照雪遞給我的糖葫蘆，忍著惡心低頭吃了起來。
「師尊，師尊，剛剛人那麽多，您為什麽要一路走過來，不用您的法術咻一下的到我身邊來？」
慕照雪吃完了糖葫蘆，擡起臉問我。
他知道我是那種能用法術偷懶就用法術偷懶的懶鬼，但剛剛我沒有用法術瞬移到他身邊，反而是一步步走到他身邊的。
這和我一向的懶鬼形象不符合。
我瞇起了眼睛，從糖葫蘆的折磨中掙脫了出來，然後一臉平和地對慕照雪說：「照雪，你要知道，對於我們來說凡人是非常脆弱的，這麽多人，先不提法術失誤會造成多大破壞，就是我突然出現在賣糖葫蘆的人面前，會不會把他嚇壞也是一個問題。」
「這樣啊，照雪知錯了。」
他垂下了頭，看樣子是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照雪啊，師尊我啊一直教你，有錯要怎麽樣啊？」我板起臉這麽問他。
慕照雪失落地說：「師尊說過，有錯當罰，照雪認罰。」
我笑了笑，看了看糖葫蘆串上最後四顆糖葫蘆，對著失落的慕照雪說：「那好，就罰你把師尊吃剩下的糖葫蘆都吃掉。」
「好耶，師尊萬歲。」
我搖搖頭，正感慨著慕照雪的小孩子心性。
卻不想，慕照雪把糖葫蘆一分為二舉起一半到我嘴邊。
「師尊，您也吃！」
我看了看他純真的笑臉，一邊笑著，一邊忍著我胃裏傳來的嘔吐感一口一口地把慕照雪舉到我嘴邊的糖葫蘆吃完。
「師傅，糖葫蘆好不好吃。」
我強忍著惡心，一臉高興地點點頭。
「好吃，師尊最喜歡吃了！」
「那師尊，以後咱們年年來這裏吃一次糖葫蘆好不好？」
我看著慕照雪小小的臉上那大大的期望和旁邊越來越多的人，忍著大開殺戒的欲望，牽著他的手，微笑著說：「好啊，以後咱們年年這個時候都過來吃糖葫蘆。」
3
慕照雪看著山上被妖龍肆虐的山寨，急切地拔出劍，準備出手相助。
我卻伸出右手阻止了他。
慕照雪看我伸手，帶著一臉不解與急切地收劍入鞘。
我看著這個我一手養大的十四歲俊秀少年一臉的不解，微微笑了笑。
因為我知道，他已經被我這個裝成仙人的魔尊教導成一個合格的仙道子弟了。
「師尊，為什麽要阻我？您不是說助人如助火嗎？」
我看著這臉上雖帶著疑惑與不解，但卻依然願意聽我教導的少年，又笑了笑。
卻是再無動作，只是將我阻攔慕照雪的手收了回來。
「即如此，照雪你便去試試吧，放心，你師尊我在這裏，你盡管大膽去……」
我話還沒說完，慕照雪便急吼吼地拔劍向那他眼中的妖龍砍去。
一番血戰，慕照雪在周圍人群的一聲聲「英雄加油」和‘妖龍’的謾罵中正準備刺穿‘妖龍’的七寸。
讓任何一個人來看，都會讚嘆一聲好一副少年斬魔圖。
我卻突然出聲打斷了弟子這豪氣沖天的行為。
「照雪，停下。」
慕照雪正要刺下，聽到我的聲音後卻冒著法力逆流沖破經脈的風險收劍入鞘。
「師尊，為何？您不是說天道昭昭，善惡有報嗎？弟子這麽做難道有錯嗎？」
看得出來慕照雪對我的阻止非常不解，但還是乖乖的停下了他的劍。
我看著這個雖知義卻不知智的弟子嘆了口氣，看來調教慕照雪的路還遠得很啊。
「照雪，你知道這事的始末嗎？」
「這還不簡單，不就是妖龍想殺人罷了。」
我看著一臉理所當然的慕照雪，忍著心裏把他心臟掏出來的沖動，用著惡心了我十三年的笑容笑著說。
「你去問問你自己嘴裏的妖龍吧。」
慕照雪不解，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對長輩的不服氣走到那龍的旁邊問起了她事情的起末。
4
這件事其實非常簡單，此地今年大雨洪災泛濫不僅僅我帶弟子前來治水，各地的修仙人士也紛紛前來助力。
此龍也是出於對眾生的憐憫之心，從東海萬裏迢迢來到此地治水。
卻不想因路途遙遠，在此地水災又兇惡，她在上游治水後消耗過渡，擱淺於此山後準備休息一下後再度梳理雲雨護一方百姓，
卻不想，她被村民看見了。
村民也知道這龍乃有德之龍，為他們治水保他們周全。
於是他們把擱淺的真龍綁了起來，割肉放血，因為他們知道有德之龍的血肉對於凡人來說是大補啊！
一時間，村裏熱鬧非凡。
有的人把自己的那份龍肉推給他的老母親，說要母親多補補身子。
老母親卻不接受反而把自己的那份推給自己兒子，說自己沒多少年活頭了，要讓孩子自己補補。
也有強壯的丈夫把自己那份龍肉分成幾份，一份給妻子，一份給孩子，其餘兩份給父母補身子。
一時間，善良的山裏人互相推讓，直到德高望重的老村長說，明日，後日，一月後，仍有龍肉，真龍慈悲，日日割肉而不死。
於是善良的山裏人不再推讓，並把真龍身上被剮下來的龍鱗拿回家，說要日日瞻仰，以此感謝真龍的慈悲。
於是山下，為治水脫力擱淺的真龍每日在哀嚎，日日承受剮磷割肉切骨之痛。
於是山上，淳樸善良的山裏人日日吃龍肉，喝龍血，嚼龍骨，此外，他們還會真誠地感謝這條慈悲善良的有德之龍。
可真龍終究是真龍，如何是凡物所能困住？
今日，她恢覆了力量，游於九天之上。
可真龍終究是真龍，就算這群善良的山裏人日日大口啜飲她的真血，日日架起大鍋煮起她的龍肉。
她也下不去殺手，只是喚來大雨，準備吹翻幾座房子便準備回東海。
然後我就帶著弟子來了。
我為魔尊長生久視，這種事只一眼便知道有蹊蹺，認真一看便能看透凡物靈魂，此事於我如掌中觀紋。
只有慕照雪這傻傻的小家夥熱血上頭，想要學著他看過的話本子那樣行俠仗義。
但這樣充滿熱血的慕照雪卻更得我這個魔尊的喜歡，不如說，他越正義，越熱血，知道真相以後就會越絕望，越不解。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想想就讓我喜歡。
徒兒啊，為師期待你快快長大，為師希望你行於正道，為師希望你能上斬妖魔，下護蒼生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然後，然後，為師要把真相全部告訴你，為師想知道，當年知道養你護你教你的師尊，是六界最大妖魔時，你會怎麽辦呢？
到那時，為師希望能看到你的掙紮，你的絕望，你的哀嚎啊哈哈哈哈。
5
「師尊，請你救一救這條真龍！」
這條龍，我揮一揮手就能救，但我打算用此事來好好教導一下我親愛的弟子。
他還不知道這群村民做了什麽事，只是知道自己冤枉了好人……呃，好龍？
我掃了一眼跪在我身前的俊秀少年，摸了摸他的頭，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真龍，用著一副雲淡風輕的語氣說：「那徒兒你打算付出什麽代價？」
「徒兒身無長物，師尊要是看上什麽盡管拿走，只請師尊能救下敖雪。」
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弟子，知道我不會害他，這就開始擺爛了，和我一樣的沒臉沒皮。
覆雜的思緒在我腦子裏過了一過，我看著面前和自己一樣不要臉的慕照雪，想了想揮了揮手將這條龍救了起來。
「照雪，你領著這位敖雪姑……姑娘？」
叫一條威武的神龍為姑娘，嗯，有點喜感。
我咳了咳，看著一臉懵逼的慕照雪，接著說：「你護她回東海，為師在此地等你，切記快去快回，莫要讓這位敖……敖姑娘又被人所害。」
三日後，慕照雪禦劍回來了，看到了我，我身後的曾經可能是村莊的廢墟，還有我的腳邊三百零四口的村民的屍體。
其實我是想把屍體堆成兩座小山然後做個秋千，一邊蕩秋千，一邊等他回來的。
可這樣和我人設不符合，被我忍痛放棄了。
6
「師尊，你為何殺了他們？」
慕照雪的眼睛極度動搖，手顫抖的放在劍柄上，一會又顫抖著放開，他終究沒有對我拔劍，就算我殺了這群在他眼中無辜的村民。
「師尊，請告訴照雪，這件事的隱情。」
呦呵，成熟起來了，我本來想誇誇他，但看著他那雙眼睛，那雙說著「師尊快隨便編一個理由騙騙我」的眼睛。
我能從那雙眼睛看出來，慕照雪覺得此事沒有什麽隱情，他不知道這些村民的所作所為，在他眼中，這些村民都是無辜的，而我殺了這些無辜的村民。
在他眼中，所謂的隱情只是一個為我屠殺無辜村民所做的遮羞布而已。
就算我指著這些明顯死於我仙劍之下的村民是自己一個一個摔死的，他都會相信，因為他不在乎我到底做了什麽，他只在乎我。
他不想與我敵對，他只想跟在我的身旁，他修仙也不是因為他真正懂修仙的含義，只是因為我教他的是仙道罷了，若我說我是魔尊，恐怕慕照雪也會當場轉修魔道。
看著慕照雪，看著這個如此敬愛我，敬愛到能為我付出一切的弟子，我卻有一種直接殺了他的沖動。
這樣還有什麽意思？如果我告訴他真相時他毫不猶豫的選擇同我站在一起，那我憑什麽浪費時間教他養他？
我想看的是他的糾結，他的掙紮，他的絕望。
想看他在仙道的大義和敬愛的師尊之間不斷搖擺，不斷掙紮。
現在的慕照雪只會記得我的好，只會為我拋棄蒼生。
他不會像我想的那樣，在蒼生和我之間搖擺、掙紮、痛苦。
他只會無條件相信我，無條件支持我。
我覺得這樣的慕照雪無趣極了，無趣到我想掏出慕照雪的心臟，提前結束這次浪費時間的游戲。
但我看到了慕照雪那如燃盡的木柴灰一樣的死灰色的臉。
心中的殺意卻如潮水般退去了。
罷了，罷了，畢竟只是十四歲，我再養養吧。
我暗自嘆了口氣，看著一臉頹廢的他，當著他的面將村民的記憶殘片提取了出來遞給了他，告訴了他的事情的真相。
「娘，快吃龍肉，聽說這吃了能成仙唉！」
這是孝子對他慈祥的母親說的。
「兒子，這生龍血要快喝才補，你看著，為父給你演示一次。」
這是慈父對他年幼的孩子說的。
「老伴，快把這塊活剮下來的龍鱗吞下去，我聽說龍鱗能治你的怪病。」
這是蒼老的丈夫對他那同樣蒼老的妻子說的。
「大家，那龍神說要回去治水庇護萬民，咱們放不放？」
這是德高望重的村長說的。
「不放！不放！不放！」
這是村民們一起說的。
全村人都不想放她走，年邁的老人需要她續命，年輕的孩童需要她滋補，年壯的勞力要為家人們考慮，誰也不在意洪水肆虐會死傷多少人，他們只在意龍神的血肉帶給他們的‘慈悲’。
聽了村民們靈魂的餘響後，一臉死灰的慕照雪漲紅著臉，支支吾吾地說誤會師尊。
7
「照雪，你剛才覺得為師濫殺無辜時，是不是想包庇為師？」
慕照雪紅著一張臉，在我面前站直了不太好意思的說：「是弟子冤枉師尊了。」
我卻不笑，把臉一板，「是？還是不是？」
「是，師尊。」
「跪下。」
看著這個毫不猶豫就跪倒在我眼前的少年，我冷冷地說：「你知不知道你違反了我說的哪句話？」
「為仙者，當為萬世開太平，不徇私枉法。」
「你覺得你剛剛表現的作為像不像一個仙人？像不像我蕭笑塵的弟子？」
沒有回答，但慕照雪的臉色又一次難看了起來。
「看來你是認錯了，我說過，有錯當罰，這一次便……」
話未說完，天上已落下了雨滴。
我看了看雨滴，接著說：「便罰你在這雨地下跪滿十二時辰，可有異議？」
慕照雪恭敬地說：「弟子無異議。」
「我身為師尊，有教導不當之職，就陪你在這雨地下呆滿十二個時辰吧。」
慕照雪一臉不滿，卻是為了我，他說此事都是他的過錯，是他心急未了解事情的全過程誤會了師尊。
他說讓我快快去避雨，莫要打濕了周身。
我擺了擺手，看著他激動的眼睛：「我是你師尊，罰你是要你記住，以後出去行走六界莫要丟了我的名聲，莫要失了你這顆滿腔熱血的熱忱之心。」
「記住了嗎？徒兒。」
「是，照雪記住了。」
我與他的身影隱沒在傾盆的大雨中。
慕照雪看著我精心梳理的發簪被大雨沖散，看著我的白衣被打濕，看著一向愛面子的我像個落湯雞一樣在雨中陪著他，他哭了，哭的非常傷心。
我只是安慰他，我說莫哭，我說記住今天師尊的樣子，以後做事要上對得起悠悠蒼天，下對得起黎明百姓，最重要的是對得起你自己的本心。
他於是不哭了，只是慘白著臉靜靜地看著我，仿佛要把我這時的樣子刻到心裏去。
大雨中，我能感受到，隨著雨滴落下，慕照雪的眼中已經沒有那種往日的迷茫，取而代之的是堅毅與強大。
8
慕照雪已經到了加冠的年歲了。
我忍著歡喜和恐懼，看著這個對我恭敬行禮的青年俊秀的臉。
頭一次，我發覺往日那個追在我腳後那個稚嫩的少年已經長大了。
那場雨後，慕照雪便向我辭行，他說自己要用雙腳丈量六界。
我同意了，只與他說加冠禮那一天回來見我。
他走的第一年，我從未覺得我是如此的自由，正當我想殺人放松放松時，我卻生生忍住了，奇怪，當真奇怪啊。
更讓我覺得奇怪的是，這一年的那一天，我遵循了與他的約定買了糖葫蘆。
攤主差異的問我，往年都買兩串的我為什麽只買一串了？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把往日讓我覺得惡心反胃的糖葫蘆塞進了我的嘴裏。
往後的幾年，我在山中隱居，只在特定時節下山買上一串糖葫蘆，細細地品味。
慕照雪也沒有讓我失望，他離開的這幾年，山下也開始流傳起了一位才情過人俊美非常的少俠故事。
我雖不下山，在說書人到來時也會隨隨便便聽上個一整天。
我聽他故事時卻不像個冷血的魔尊，他遇險時我會揪緊內心，他脫險時我會釋懷一笑。
有一次那說書人正說道驚險處，我在旁聽的正覺揪心時，那說書人卻把驚堂木一拍說：「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氣得我收著力把他打了一頓後，揮了揮手又把他治好後丟給他一塊金子。
從此之後，山下就多了許多不斷更的說書人。
慢慢地，慕照雪的名氣越來越大，大到六界都知道了人間有位仙法驚人，才情蓋世的慕照雪。
慕照雪回來的前幾天，我整晚都會夢到曾經的自己，那時的我在殺戮之中綻放，血雨中，我放肆大笑，一身紅裙，一頭散發。
那時的我如曼珠沙華一樣，美麗、妖艷，卻致命
可當我醒來後，看著周遭仙氣飄飄的洞府，看著一身白衣束發插簪的自己。
我覺得非常恐懼。
慕照雪已真正成為了一個我設想中的大英雄，頂天立地名滿六界。
要是殺掉慕照雪之後，我對普通的殺戮沒有興趣了要怎麽辦？難道要再像這麽一樣養一個弟子十幾年嗎？
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是慕照雪回來了，離去時只是少年，歸來時卻是六界有名的仙尊。
「師尊，弟子回來了，您想我嗎？」
我舔了舔嘴唇，抑制住自己越來越高漲的殺意，把自己的臉龐偽裝成慕照雪最熟悉的樣子，一臉燦爛地開了門。
看著門外那個高大俊秀的青年，我非常激動。
我確實想他，好想啊，我好想他啊，我好想看看他最後的結局啊！
我好想剖開他的心臟，當著他的面，一口一口地吃下去啊。
好想聽他死前的哀嚎啊！
可我抑制了我的動作，只是默默看著他。
「師尊，怎麽了？」
「沒什麽。」
我笑著看他，內心默默補上了一句「只是我迫不及待想看你的掙紮，絕望，死亡而已。」
9
冠禮後，我說要帶他去山下吃糖葫蘆。
慕照雪笑著說他不是小孩子了。
可他還是來了。
賣糖葫蘆的攤主笑著遞給了我兩串糖葫蘆。
慕照雪眉眼帶笑地從我手中拿走了一串，我看著他白皙的手，開始想象那手被血染紅的模樣。
「師尊，怎麽了？」
慕照雪眉眼彎彎，眸子帶笑的看著我一如往日的那青蔥少年。
我看著他，為他拂去了臉上的風塵。
青年一臉微笑的看著我的手在他臉上要害游弋，雙手卻沒有絲毫動作。
他信任我，毫無疑問。
收獲的時候到了，我明確的知道了這一點。
「照雪，為師想起為師有些物價落在洞府裏，你去帶過來。」
我分別了幾年的弟子任是那般信任我，我看著慕照雪禦劍遠而去的背影笑了起來。
越笑越大聲，越笑越瘋狂。
「仙師你沒事嗎？」
附近的人們關切的湊上來問。
我在此居住數年，理水疊雲，護了這一方百姓數年。
他們都認得我，知道我是個心善的仙師。
我不答，只是笑著將此人的心臟生生掏了出來。
沒事？我當然沒事，我怎麽會有事呢？我只是壓抑太久了哈哈哈哈！
人群四散，有孩童哭鬧著叫喊父母，有妻子嘶喊著自己的丈夫。
最後的最後，這座沈默的古城裏只有血與我。
血染紅了我的白衣，血為我的眼角添上一抹妖艷的紅妝，血盛開在這座見證我和我弟子約定的古城中。
只是古城寂寥無人。
只有兩座屍山訴說著它剛剛所經歷的一切。
滴答滴答，血不斷滴下，我在兩座屍山中搭起一座秋千。
一會後，當慕照雪趕來這座古城時，他看到了不久前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古城已是鴉雀無聲。
這座古城什麽都沒有了。
有的只是城中的兩座屍山，屍山中的一座秋千，以及秋千上一邊晃蕩著雙腿，一邊吃著人心的他的師尊。
10
「師……尊？師尊？師尊！」
慕照雪看著一身血衣，披散黑發的我，一臉不可能地呼喚著我。
我聽著他一聲聲呼喚，沙啞的聲音如杜鵑啼血一般惹人憐惜。
但我只是側臉微笑，如往常一樣，但我眼角用血所繪的紅妝給我添上了一絲邪魅。
殘陽如血，染紅了我的黑發。
「怎麽，認不出你親愛的師尊了嗎？」
慕照雪沒有回答，他冷下臉，只是將我送與他的劍拔了出來，劍尖指著我。
「徒兒，為何要對為師刀劍相向呢？」
我故作不解的問著他，看著他堅毅的眼神和顫抖的劍尖，我笑了笑。
「你不是師尊，你是誰？把我師尊還回來！」
「我當然是你師尊了～是那個十九年前把你抱回家的師尊。」
「照雪，你還記得這座城嗎？你十一歲那年說每年咱們兩都要在這裏吃糖葫蘆。」
「不要說了！」
我沒有理他，看著眼角帶淚的慕照雪，我卻是笑的越來越開心。
「照雪，你還記得嗎？那次你被我罰吃我吃剩下的糖葫蘆，你還特意分給我一半。」
「不要說了！」
「照雪，你還記得嗎？那年大雨，我們去治水，你卻誤會了師尊我，因此被我罰在雨地跪滿十二個時辰。」
「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名聲響徹六界的慕照雪，已握不穩他手中的劍了。
說實話，我挺失望的，期待了這麽久的大餐，竟如此乏味。
「照雪，你還記得為師教你什麽了嗎？」
他不理我，只是眼中含淚，說一定要把我拉回正道，他說我只是一時被陰魔所擾，做出這些不是我的本意。
我緩緩靠近他，準備在他劍從手中滑落時殺了他。
卻不想待我走近後，慕照雪的劍直接穿透了我的胸膛。
慕照雪擡頭，臉上哪有什麽頹唐與淚水，只有決心和悲傷。
我楞了楞，明白剛才慕照雪的表現都是緩兵之計，他知道我與他的實力差距過大，只等我慢慢走近後再做反擊 。
他早在看見我的那一瞬間便決定要為天下誅魔，誅了我這尊大魔。
11
我笑了起來，把慕照雪的劍拔出我的胸膛後，隨手丟給了他。
師徒局，我不想讓他輸的太難看。
「我的好徒兒，這次不怕誤會師尊了？」
我準備用垃圾話擾亂慕照雪的心神。
他冷靜地搖了搖頭，他說他趕路時因此地血光滔天早已用他年幼時我教他的水鏡之術查看了此地，也看到了我殺人的後半段。
我細細一想，確實剛才好像有東西在窺探我，不過那時我殺的興起，並沒有多做理會。
「那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這麽做呢？」
我稍有興致地問他。
「回師尊，你教過我，對付敵人應該要先把他打趴下拿劍抵著他脖子以後再問問題。」
他垂下黑黑的眼眸，將悲傷與不解埋藏在了眼底，拿著劍站在我面前，說要為這一城枉死的人討一個公道。
「那麽現在，弟子慕照雪，恭請師尊蕭笑塵赴死！」
他知道他修為淺薄抓不住我，所以一出手就是殺招，也不準備問我什麽了。
也對，拋開我以前殺的人不談，但就是我屠城這件事先殺後問也不會有任何冤枉我的地方。
我抵住他刺來的劍，面對面看著他眼中的憤怒與悲傷，笑著開口：「照雪，你知不知道你為什麽是孤兒？」
他滿心愕然，看著我微笑的臉。
「是為師讓你變成孤兒的，你看為師笑的好不好看啊？當年那個抱著你的女人就是這麽笑的，怎樣？還記得嗎？」
慕照雪的劍力道又加上了三分，還是沈不住氣啊，我心中嘆嘆氣，但面上卻是笑得愈發燦爛。
「照雪，為師沒有和你說，那天晚上是為師闖進了你父母的宗門，一路殺啊殺啊。我還奇怪他們為什麽死戰不退，結果我殺到最後發現了你。」
「為什麽？」
慕照雪紅著眼睛低聲向我發問。
我看著他的眼睛饒有興趣地說：「師尊我是魔，魔殺人有理由嗎？」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照雪你知不知道？你的娘死前還抓住我的裙子不放，我想把她的手扯開卻扯不動。然後你知道我做了什麽嗎？」
他沒有說話，只是猝然加重的呼吸暴露了他的情緒。
「我把你娘的手砍了下來哈哈哈，她生前就擋不住我，難道死後能擋得住我嗎？」
「那為什麽，為什麽不殺了我！」
慕照雪大聲嘶吼，手上法決卻一個接一個的對我使出，但我看出他已沒了章法。
「因為我是你師尊啊，我是最最愛你的師尊啊！來照雪，和師尊一起做魔好不好。」
我這麽說著，聲音中夾雜著魔音迷惑著他。
「來，師尊給你打上這個標記，以後我們一起殺人，一起做魔。」
我不準備殺他，我只想用這個印記控制住他的身體，然後讓他的意識清醒著看我用他的手玷汙他的仙道大義，我想一點點的看他崩潰的樣子。
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當年的慕照雪情願為我殺人我卻不喜歡？為什麽現在的慕照雪不願意為我殺無辜之人我卻要逼著他去做？
因為我是魔啊！魔最喜歡的便是這種真正愛著蒼生的仙人墮落。
「來，照雪，把劍丟了，把臉伸過來。」
慕照雪被我徹底迷了心神，他丟下了劍，雙手放於胸前，呆呆地把臉靠了過來。
我粘上血的手在他額頭上游弋，聚精會神地刻畫著一個覆雜的印記。
12
血光一閃，當我意識到慕照雪的放在他胸前的手趁我不備偷襲於我時。
我的心臟已經被慕照雪的這一掌徹底破壞，連帶著破壞的還有我的三魂七魄。
慕照雪是裝作情緒激動被我控制的，可惜當我知道這一點以後，我就離死不遠了。
我身子無力的倒下，在我將落在血泊中時，慕照雪伸出了他的雙臂將我摟在了懷裏。
我看著慕照雪那悲傷的臉，想問他是何時練的掌法，不料一張嘴，血卻噴了出來，打斷了我的話語。
看著我疑惑的眼睛，慕照雪苦澀地笑了笑：「師尊，你教過我，無論何時都要有一門不為人知的底牌。」
這樣啊，我點點頭，又想問問慕照雪為什麽能在我的魔音下保持清醒。
還沒有問，慕照雪便看出了我的意思。
他垂著黑色的眼眸悲傷的看著我，緩緩地說：「師尊你曾經說過，為仙者當為民請命，為萬世開太平，不能徇私枉法，要上能對得起蒼天，下能對得起百姓，最重要的是能對得起自己的本心。」
「徒兒這些年走過六界，終於明白了師父您教我的東西。」
「抱歉，師尊，您把我教的太好了。」
慕照雪環顧四周，看著那些百姓的屍體，「就算是為了這城中百姓，照雪今日也不能被師尊你所迷惑，照雪要將您誅殺在此地。」
他語氣悲傷，卻沒有一絲悔恨。
許是扮演一個仙人太久了，我好像也有些感觸。
「照雪，你不恨……不恨我嗎？」
可笑，殺人如麻的魔尊居然能問出這種軟弱的問題。
慕照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恨，但是無師尊也沒有今日的照雪。」
我還想再問，眼前卻一陣陣發黑，時間到了，我該死了。
我最後一眼看見慕照雪恭恭敬敬地把我的屍體擺好，他對著我說：「弟子慕照雪，今日恭送師尊蕭笑塵赴死。」
13
六界有個傳說。
六界中存在一個叫冥界的第七界。
傳說冥界是所有死去靈魂的歸宿，其中有一個叫輪回的東西。
輪回會判定死人生前的因果。
若是有罪，則會讓他們在地獄中贖清罪過後再次投胎。
若是有功德便會讓他們於冥界中享受完自己生前所累計的功德後再次投胎。
慕照雪本來不信這種無稽之談，若是有冥界，為什麽仙界魔界無一人提及呢？
可是他現在相信了。
他想在人間等著他在地獄中贖清了自己的罪過的師尊。
他那天流下的淚是真的，他也確實想拉師尊修習仙道。
一年，兩年，三年。
時間慢慢過去，當年的青年現在已是六界中最強的上仙。
人人都誇讚他才情驚世，人人都讚嘆他德行無雙。
他卻不在意，只是笑了笑說都是師尊教的好。
又過了許多年，慕照雪仍然沒有等到他的師尊，他嘆了嘆氣，對著來勸他莫要再等的朋友說，他知道那只是個傳說，可人總要有個念想。
朋友於是走了。
慕照雪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冥界的傳說都是真的。
在幾千年前，他以無敵之姿打穿了六界的屏障，看到了傳說中的第七界——冥界。
他還看到了正在冥界受苦贖罪的師尊。
因此他還在等待，等了許久，慕照雪終於有一日等到了他那贖清罪孽的師尊。
那日，山賊殺光了她的家人，當山賊要對她這個幼小的嬰兒下殺手時，慕照雪趕到了。
血泊中，慕照雪輕輕抱起這個安詳沈睡的嬰兒，笑了笑說：「故人把酒憶年少，鮮衣怒馬笑紅塵。」
「以後便叫你蕭笑塵？可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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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屍體堆上，一臉微笑地看著我的得意弟子。
他臉上帶淚。
他說，一定要把我拉回正道。
他還說，我只是一時被心魔作祟才會墮為陰魔。
我沒有答他，仍是在笑。
笑容明媚，一如當年。
殘陽如血，染紅了我的黑發。
我可憐的弟子不知道，他自幼時便視如仙子的師父，教他行走於仙道為萬世開太平的師父，帶他蕩平世界不公事的師父，一直都是一尊禍亂六界的魔尊。
1
「你知道嗎？那魔尊要來咱們這片地界了！」
「唉？真的嗎？那咱倆要不要直接跑啊？」
「是啊？真的假的啊？」
我滿心好奇的詢問，沒有人回答我，我甩了甩手上沾染的鮮血，無聊的聳了聳肩。
可惜了，我暗自嘆息，這兩個正在聊八卦的正在站崗弟子沒能跑掉。
「我能進去嗎？沈默就是默認咯。」
我和這兩具屍體一起在他們仙門門口等著他們在外站崗弟子的回答。
可是死人又怎麽會說話呢。
理所當然的，我沒有等到他們的回答。
嗯，那麽看來這家宗門默認讓我進去 。
我這麽想著，笑著走進了這家小小的仙門。
片刻後，血光沖天，這個宗門上下被我殺的只剩下了一個躺在床上不滿周歲的嬰兒。
我舔著手上新染的血，準備嘗嘗這個白白嫩嫩小嬰兒的心臟，但我的心中卻突然冒出了一個有趣的想法。
要是我裝作仙道人士，收他為徒養他成人，最後告訴他一切，他會怎麽辦？
是順應我裝作仙人時教他的道理，為父母，為仙道大義來殺我這個裝作仙人教他養他的師父。
還是說一念化魔，背棄我教他為人處事的道理，從此與我一起在魔道沈淪呢？
我越想越覺得有趣，然後現場就召喚出了一面水鏡整理起了我的容顏。
「嗯，這個笑太婊，不要。」
「這個笑太媚，不要。」
當我為如何像個仙人笑而煩惱時，我突然想到了白天看到這個小嬰兒母親抱著他時露出的笑容。
「嗯，這個好。」
從水鏡裏看，我笑的和這個小嬰兒的母親一樣明媚動人。
一會後，一身血衣，披散著一頭黑發，邪性笑著的蕭魔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白衣，束發插簪，笑容明媚動人的蕭仙尊。
我看著水鏡中的自己滿意的點點頭，隨後走到嬰兒床邊，輕輕地抱起了他。
對著他用著我自己都犯惡心的慈愛語氣笑著說：
「腰挎銀霜背照雪，西望北鬥逐妖邪，孩子你遭此大劫，此後便以照雪之劍為名。」
我頓了頓，又強忍著反胃感笑著說：「以後師尊來照顧你，教你為人處事之道。」
正當我快要被自己惡心到吐出來時，懷中這嬰兒這懵懂無知的樣子，驅散了我發自內心的惡心感。
他長大之後知道真相後會如何選擇呢？
這種愉悅感蓋過了我的惡心感，我開始期待他知道真相時的反應了。
2
「師尊！師尊！我去買糖葫蘆了！」
「慢些，慢些，別跑丟了啊！」
我看著這個在人堆裏上竄下跳的小家夥忍不住扶額嘆氣。
距離我的計劃已經過了十年，當年那個不滿周歲的嬰兒現在已經長成了一個能跑能跳的孩童。
為了他，我這十年來不殺善人，反而專門找地方去懲惡揚善。
六界這十年都慢慢流傳出了一個喜歡帶著徒弟行俠仗義的白衣上仙的故事。
「師尊，師尊，這一串糖葫蘆給你！」
我並不喜歡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糖葫蘆這種甜膩的東西。
我喜歡內臟的腥氣，血的鐵銹味，還有有理智的生靈死前的哀嚎 。
可我還是接過了慕照雪遞給我的糖葫蘆，忍著惡心低頭吃了起來。
「師尊，師尊，剛剛人那麽多，您為什麽要一路走過來，不用您的法術咻一下的到我身邊來？」
慕照雪吃完了糖葫蘆，擡起臉問我。
他知道我是那種能用法術偷懶就用法術偷懶的懶鬼，但剛剛我沒有用法術瞬移到他身邊，反而是一步步走到他身邊的。
這和我一向的懶鬼形象不符合。
我瞇起了眼睛，從糖葫蘆的折磨中掙脫了出來，然後一臉平和地對慕照雪說：「照雪，你要知道，對於我們來說凡人是非常脆弱的，這麽多人，先不提法術失誤會造成多大破壞，就是我突然出現在賣糖葫蘆的人面前，會不會把他嚇壞也是一個問題。」
「這樣啊，照雪知錯了。」
他垂下了頭，看樣子是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照雪啊，師尊我啊一直教你，有錯要怎麽樣啊？」我板起臉這麽問他。
慕照雪失落地說：「師尊說過，有錯當罰，照雪認罰。」
我笑了笑，看了看糖葫蘆串上最後四顆糖葫蘆，對著失落的慕照雪說：「那好，就罰你把師尊吃剩下的糖葫蘆都吃掉。」
「好耶，師尊萬歲。」
我搖搖頭，正感慨著慕照雪的小孩子心性。
卻不想，慕照雪把糖葫蘆一分為二舉起一半到我嘴邊。
「師尊，您也吃！」
我看了看他純真的笑臉，一邊笑著，一邊忍著我胃裏傳來的嘔吐感一口一口地把慕照雪舉到我嘴邊的糖葫蘆吃完。
「師傅，糖葫蘆好不好吃。」
我強忍著惡心，一臉高興地點點頭。
「好吃，師尊最喜歡吃了！」
「那師尊，以後咱們年年來這裏吃一次糖葫蘆好不好？」
我看著慕照雪小小的臉上那大大的期望和旁邊越來越多的人，忍著大開殺戒的欲望，牽著他的手，微笑著說：「好啊，以後咱們年年這個時候都過來吃糖葫蘆。」
3
慕照雪看著山上被妖龍肆虐的山寨，急切地拔出劍，準備出手相助。
我卻伸出右手阻止了他。
慕照雪看我伸手，帶著一臉不解與急切地收劍入鞘。
我看著這個我一手養大的十四歲俊秀少年一臉的不解，微微笑了笑。
因為我知道，他已經被我這個裝成仙人的魔尊教導成一個合格的仙道子弟了。
「師尊，為什麽要阻我？您不是說助人如助火嗎？」
我看著這臉上雖帶著疑惑與不解，但卻依然願意聽我教導的少年，又笑了笑。
卻是再無動作，只是將我阻攔慕照雪的手收了回來。
「即如此，照雪你便去試試吧，放心，你師尊我在這裏，你盡管大膽去……」
我話還沒說完，慕照雪便急吼吼地拔劍向那他眼中的妖龍砍去。
一番血戰，慕照雪在周圍人群的一聲聲「英雄加油」和‘妖龍’的謾罵中正準備刺穿‘妖龍’的七寸。
讓任何一個人來看，都會讚嘆一聲好一副少年斬魔圖。
我卻突然出聲打斷了弟子這豪氣沖天的行為。
「照雪，停下。」
慕照雪正要刺下，聽到我的聲音後卻冒著法力逆流沖破經脈的風險收劍入鞘。
「師尊，為何？您不是說天道昭昭，善惡有報嗎？弟子這麽做難道有錯嗎？」
看得出來慕照雪對我的阻止非常不解，但還是乖乖的停下了他的劍。
我看著這個雖知義卻不知智的弟子嘆了口氣，看來調教慕照雪的路還遠得很啊。
「照雪，你知道這事的始末嗎？」
「這還不簡單，不就是妖龍想殺人罷了。」
我看著一臉理所當然的慕照雪，忍著心裏把他心臟掏出來的沖動，用著惡心了我十三年的笑容笑著說。
「你去問問你自己嘴裏的妖龍吧。」
慕照雪不解，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對長輩的不服氣走到那龍的旁邊問起了她事情的起末。
4
這件事其實非常簡單，此地今年大雨洪災泛濫不僅僅我帶弟子前來治水，各地的修仙人士也紛紛前來助力。
此龍也是出於對眾生的憐憫之心，從東海萬裏迢迢來到此地治水。
卻不想因路途遙遠，在此地水災又兇惡，她在上游治水後消耗過渡，擱淺於此山後準備休息一下後再度梳理雲雨護一方百姓，
卻不想，她被村民看見了。
村民也知道這龍乃有德之龍，為他們治水保他們周全。
於是他們把擱淺的真龍綁了起來，割肉放血，因為他們知道有德之龍的血肉對於凡人來說是大補啊！
一時間，村裏熱鬧非凡。
有的人把自己的那份龍肉推給他的老母親，說要母親多補補身子。
老母親卻不接受反而把自己的那份推給自己兒子，說自己沒多少年活頭了，要讓孩子自己補補。
也有強壯的丈夫把自己那份龍肉分成幾份，一份給妻子，一份給孩子，其餘兩份給父母補身子。
一時間，善良的山裏人互相推讓，直到德高望重的老村長說，明日，後日，一月後，仍有龍肉，真龍慈悲，日日割肉而不死。
於是善良的山裏人不再推讓，並把真龍身上被剮下來的龍鱗拿回家，說要日日瞻仰，以此感謝真龍的慈悲。
於是山下，為治水脫力擱淺的真龍每日在哀嚎，日日承受剮磷割肉切骨之痛。
於是山上，淳樸善良的山裏人日日吃龍肉，喝龍血，嚼龍骨，此外，他們還會真誠地感謝這條慈悲善良的有德之龍。
可真龍終究是真龍，如何是凡物所能困住？
今日，她恢覆了力量，游於九天之上。
可真龍終究是真龍，就算這群善良的山裏人日日大口啜飲她的真血，日日架起大鍋煮起她的龍肉。
她也下不去殺手，只是喚來大雨，準備吹翻幾座房子便準備回東海。
然後我就帶著弟子來了。
我為魔尊長生久視，這種事只一眼便知道有蹊蹺，認真一看便能看透凡物靈魂，此事於我如掌中觀紋。
只有慕照雪這傻傻的小家夥熱血上頭，想要學著他看過的話本子那樣行俠仗義。
但這樣充滿熱血的慕照雪卻更得我這個魔尊的喜歡，不如說，他越正義，越熱血，知道真相以後就會越絕望，越不解。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想想就讓我喜歡。
徒兒啊，為師期待你快快長大，為師希望你行於正道，為師希望你能上斬妖魔，下護蒼生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然後，然後，為師要把真相全部告訴你，為師想知道，當年知道養你護你教你的師尊，是六界最大妖魔時，你會怎麽辦呢？
到那時，為師希望能看到你的掙紮，你的絕望，你的哀嚎啊哈哈哈哈。
5
「師尊，請你救一救這條真龍！」
這條龍，我揮一揮手就能救，但我打算用此事來好好教導一下我親愛的弟子。
他還不知道這群村民做了什麽事，只是知道自己冤枉了好人……呃，好龍？
我掃了一眼跪在我身前的俊秀少年，摸了摸他的頭，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真龍，用著一副雲淡風輕的語氣說：「那徒兒你打算付出什麽代價？」
「徒兒身無長物，師尊要是看上什麽盡管拿走，只請師尊能救下敖雪。」
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弟子，知道我不會害他，這就開始擺爛了，和我一樣的沒臉沒皮。
覆雜的思緒在我腦子裏過了一過，我看著面前和自己一樣不要臉的慕照雪，想了想揮了揮手將這條龍救了起來。
「照雪，你領著這位敖雪姑……姑娘？」
叫一條威武的神龍為姑娘，嗯，有點喜感。
我咳了咳，看著一臉懵逼的慕照雪，接著說：「你護她回東海，為師在此地等你，切記快去快回，莫要讓這位敖……敖姑娘又被人所害。」
三日後，慕照雪禦劍回來了，看到了我，我身後的曾經可能是村莊的廢墟，還有我的腳邊三百零四口的村民的屍體。
其實我是想把屍體堆成兩座小山然後做個秋千，一邊蕩秋千，一邊等他回來的。
可這樣和我人設不符合，被我忍痛放棄了。
6
「師尊，你為何殺了他們？」
慕照雪的眼睛極度動搖，手顫抖的放在劍柄上，一會又顫抖著放開，他終究沒有對我拔劍，就算我殺了這群在他眼中無辜的村民。
「師尊，請告訴照雪，這件事的隱情。」
呦呵，成熟起來了，我本來想誇誇他，但看著他那雙眼睛，那雙說著「師尊快隨便編一個理由騙騙我」的眼睛。
我能從那雙眼睛看出來，慕照雪覺得此事沒有什麽隱情，他不知道這些村民的所作所為，在他眼中，這些村民都是無辜的，而我殺了這些無辜的村民。
在他眼中，所謂的隱情只是一個為我屠殺無辜村民所做的遮羞布而已。
就算我指著這些明顯死於我仙劍之下的村民是自己一個一個摔死的，他都會相信，因為他不在乎我到底做了什麽，他只在乎我。
他不想與我敵對，他只想跟在我的身旁，他修仙也不是因為他真正懂修仙的含義，只是因為我教他的是仙道罷了，若我說我是魔尊，恐怕慕照雪也會當場轉修魔道。
看著慕照雪，看著這個如此敬愛我，敬愛到能為我付出一切的弟子，我卻有一種直接殺了他的沖動。
這樣還有什麽意思？如果我告訴他真相時他毫不猶豫的選擇同我站在一起，那我憑什麽浪費時間教他養他？
我想看的是他的糾結，他的掙紮，他的絕望。
想看他在仙道的大義和敬愛的師尊之間不斷搖擺，不斷掙紮。
現在的慕照雪只會記得我的好，只會為我拋棄蒼生。
他不會像我想的那樣，在蒼生和我之間搖擺、掙紮、痛苦。
他只會無條件相信我，無條件支持我。
我覺得這樣的慕照雪無趣極了，無趣到我想掏出慕照雪的心臟，提前結束這次浪費時間的游戲。
但我看到了慕照雪那如燃盡的木柴灰一樣的死灰色的臉。
心中的殺意卻如潮水般退去了。
罷了，罷了，畢竟只是十四歲，我再養養吧。
我暗自嘆了口氣，看著一臉頹廢的他，當著他的面將村民的記憶殘片提取了出來遞給了他，告訴了他的事情的真相。
「娘，快吃龍肉，聽說這吃了能成仙唉！」
這是孝子對他慈祥的母親說的。
「兒子，這生龍血要快喝才補，你看著，為父給你演示一次。」
這是慈父對他年幼的孩子說的。
「老伴，快把這塊活剮下來的龍鱗吞下去，我聽說龍鱗能治你的怪病。」
這是蒼老的丈夫對他那同樣蒼老的妻子說的。
「大家，那龍神說要回去治水庇護萬民，咱們放不放？」
這是德高望重的村長說的。
「不放！不放！不放！」
這是村民們一起說的。
全村人都不想放她走，年邁的老人需要她續命，年輕的孩童需要她滋補，年壯的勞力要為家人們考慮，誰也不在意洪水肆虐會死傷多少人，他們只在意龍神的血肉帶給他們的‘慈悲’。
聽了村民們靈魂的餘響後，一臉死灰的慕照雪漲紅著臉，支支吾吾地說誤會師尊。
7
「照雪，你剛才覺得為師濫殺無辜時，是不是想包庇為師？」
慕照雪紅著一張臉，在我面前站直了不太好意思的說：「是弟子冤枉師尊了。」
我卻不笑，把臉一板，「是？還是不是？」
「是，師尊。」
「跪下。」
看著這個毫不猶豫就跪倒在我眼前的少年，我冷冷地說：「你知不知道你違反了我說的哪句話？」
「為仙者，當為萬世開太平，不徇私枉法。」
「你覺得你剛剛表現的作為像不像一個仙人？像不像我蕭笑塵的弟子？」
沒有回答，但慕照雪的臉色又一次難看了起來。
「看來你是認錯了，我說過，有錯當罰，這一次便……」
話未說完，天上已落下了雨滴。
我看了看雨滴，接著說：「便罰你在這雨地下跪滿十二時辰，可有異議？」
慕照雪恭敬地說：「弟子無異議。」
「我身為師尊，有教導不當之職，就陪你在這雨地下呆滿十二個時辰吧。」
慕照雪一臉不滿，卻是為了我，他說此事都是他的過錯，是他心急未了解事情的全過程誤會了師尊。
他說讓我快快去避雨，莫要打濕了周身。
我擺了擺手，看著他激動的眼睛：「我是你師尊，罰你是要你記住，以後出去行走六界莫要丟了我的名聲，莫要失了你這顆滿腔熱血的熱忱之心。」
「記住了嗎？徒兒。」
「是，照雪記住了。」
我與他的身影隱沒在傾盆的大雨中。
慕照雪看著我精心梳理的發簪被大雨沖散，看著我的白衣被打濕，看著一向愛面子的我像個落湯雞一樣在雨中陪著他，他哭了，哭的非常傷心。
我只是安慰他，我說莫哭，我說記住今天師尊的樣子，以後做事要上對得起悠悠蒼天，下對得起黎明百姓，最重要的是對得起你自己的本心。
他於是不哭了，只是慘白著臉靜靜地看著我，仿佛要把我這時的樣子刻到心裏去。
大雨中，我能感受到，隨著雨滴落下，慕照雪的眼中已經沒有那種往日的迷茫，取而代之的是堅毅與強大。
8
慕照雪已經到了加冠的年歲了。
我忍著歡喜和恐懼，看著這個對我恭敬行禮的青年俊秀的臉。
頭一次，我發覺往日那個追在我腳後那個稚嫩的少年已經長大了。
那場雨後，慕照雪便向我辭行，他說自己要用雙腳丈量六界。
我同意了，只與他說加冠禮那一天回來見我。
他走的第一年，我從未覺得我是如此的自由，正當我想殺人放松放松時，我卻生生忍住了，奇怪，當真奇怪啊。
更讓我覺得奇怪的是，這一年的那一天，我遵循了與他的約定買了糖葫蘆。
攤主差異的問我，往年都買兩串的我為什麽只買一串了？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把往日讓我覺得惡心反胃的糖葫蘆塞進了我的嘴裏。
往後的幾年，我在山中隱居，只在特定時節下山買上一串糖葫蘆，細細地品味。
慕照雪也沒有讓我失望，他離開的這幾年，山下也開始流傳起了一位才情過人俊美非常的少俠故事。
我雖不下山，在說書人到來時也會隨隨便便聽上個一整天。
我聽他故事時卻不像個冷血的魔尊，他遇險時我會揪緊內心，他脫險時我會釋懷一笑。
有一次那說書人正說道驚險處，我在旁聽的正覺揪心時，那說書人卻把驚堂木一拍說：「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氣得我收著力把他打了一頓後，揮了揮手又把他治好後丟給他一塊金子。
從此之後，山下就多了許多不斷更的說書人。
慢慢地，慕照雪的名氣越來越大，大到六界都知道了人間有位仙法驚人，才情蓋世的慕照雪。
慕照雪回來的前幾天，我整晚都會夢到曾經的自己，那時的我在殺戮之中綻放，血雨中，我放肆大笑，一身紅裙，一頭散發。
那時的我如曼珠沙華一樣，美麗、妖艷，卻致命
可當我醒來後，看著周遭仙氣飄飄的洞府，看著一身白衣束發插簪的自己。
我覺得非常恐懼。
慕照雪已真正成為了一個我設想中的大英雄，頂天立地名滿六界。
要是殺掉慕照雪之後，我對普通的殺戮沒有興趣了要怎麽辦？難道要再像這麽一樣養一個弟子十幾年嗎？
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是慕照雪回來了，離去時只是少年，歸來時卻是六界有名的仙尊。
「師尊，弟子回來了，您想我嗎？」
我舔了舔嘴唇，抑制住自己越來越高漲的殺意，把自己的臉龐偽裝成慕照雪最熟悉的樣子，一臉燦爛地開了門。
看著門外那個高大俊秀的青年，我非常激動。
我確實想他，好想啊，我好想他啊，我好想看看他最後的結局啊！
我好想剖開他的心臟，當著他的面，一口一口地吃下去啊。
好想聽他死前的哀嚎啊！
可我抑制了我的動作，只是默默看著他。
「師尊，怎麽了？」
「沒什麽。」
我笑著看他，內心默默補上了一句「只是我迫不及待想看你的掙紮，絕望，死亡而已。」
9
冠禮後，我說要帶他去山下吃糖葫蘆。
慕照雪笑著說他不是小孩子了。
可他還是來了。
賣糖葫蘆的攤主笑著遞給了我兩串糖葫蘆。
慕照雪眉眼帶笑地從我手中拿走了一串，我看著他白皙的手，開始想象那手被血染紅的模樣。
「師尊，怎麽了？」
慕照雪眉眼彎彎，眸子帶笑的看著我一如往日的那青蔥少年。
我看著他，為他拂去了臉上的風塵。
青年一臉微笑的看著我的手在他臉上要害游弋，雙手卻沒有絲毫動作。
他信任我，毫無疑問。
收獲的時候到了，我明確的知道了這一點。
「照雪，為師想起為師有些物價落在洞府裏，你去帶過來。」
我分別了幾年的弟子任是那般信任我，我看著慕照雪禦劍遠而去的背影笑了起來。
越笑越大聲，越笑越瘋狂。
「仙師你沒事嗎？」
附近的人們關切的湊上來問。
我在此居住數年，理水疊雲，護了這一方百姓數年。
他們都認得我，知道我是個心善的仙師。
我不答，只是笑著將此人的心臟生生掏了出來。
沒事？我當然沒事，我怎麽會有事呢？我只是壓抑太久了哈哈哈哈！
人群四散，有孩童哭鬧著叫喊父母，有妻子嘶喊著自己的丈夫。
最後的最後，這座沈默的古城裏只有血與我。
血染紅了我的白衣，血為我的眼角添上一抹妖艷的紅妝，血盛開在這座見證我和我弟子約定的古城中。
只是古城寂寥無人。
只有兩座屍山訴說著它剛剛所經歷的一切。
滴答滴答，血不斷滴下，我在兩座屍山中搭起一座秋千。
一會後，當慕照雪趕來這座古城時，他看到了不久前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古城已是鴉雀無聲。
這座古城什麽都沒有了。
有的只是城中的兩座屍山，屍山中的一座秋千，以及秋千上一邊晃蕩著雙腿，一邊吃著人心的他的師尊。
10
「師……尊？師尊？師尊！」
慕照雪看著一身血衣，披散黑發的我，一臉不可能地呼喚著我。
我聽著他一聲聲呼喚，沙啞的聲音如杜鵑啼血一般惹人憐惜。
但我只是側臉微笑，如往常一樣，但我眼角用血所繪的紅妝給我添上了一絲邪魅。
殘陽如血，染紅了我的黑發。
「怎麽，認不出你親愛的師尊了嗎？」
慕照雪沒有回答，他冷下臉，只是將我送與他的劍拔了出來，劍尖指著我。
「徒兒，為何要對為師刀劍相向呢？」
我故作不解的問著他，看著他堅毅的眼神和顫抖的劍尖，我笑了笑。
「你不是師尊，你是誰？把我師尊還回來！」
「我當然是你師尊了～是那個十九年前把你抱回家的師尊。」
「照雪，你還記得這座城嗎？你十一歲那年說每年咱們兩都要在這裏吃糖葫蘆。」
「不要說了！」
我沒有理他，看著眼角帶淚的慕照雪，我卻是笑的越來越開心。
「照雪，你還記得嗎？那次你被我罰吃我吃剩下的糖葫蘆，你還特意分給我一半。」
「不要說了！」
「照雪，你還記得嗎？那年大雨，我們去治水，你卻誤會了師尊我，因此被我罰在雨地跪滿十二個時辰。」
「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名聲響徹六界的慕照雪，已握不穩他手中的劍了。
說實話，我挺失望的，期待了這麽久的大餐，竟如此乏味。
「照雪，你還記得為師教你什麽了嗎？」
他不理我，只是眼中含淚，說一定要把我拉回正道，他說我只是一時被陰魔所擾，做出這些不是我的本意。
我緩緩靠近他，準備在他劍從手中滑落時殺了他。
卻不想待我走近後，慕照雪的劍直接穿透了我的胸膛。
慕照雪擡頭，臉上哪有什麽頹唐與淚水，只有決心和悲傷。
我楞了楞，明白剛才慕照雪的表現都是緩兵之計，他知道我與他的實力差距過大，只等我慢慢走近後再做反擊 。
他早在看見我的那一瞬間便決定要為天下誅魔，誅了我這尊大魔。
11
我笑了起來，把慕照雪的劍拔出我的胸膛後，隨手丟給了他。
師徒局，我不想讓他輸的太難看。
「我的好徒兒，這次不怕誤會師尊了？」
我準備用垃圾話擾亂慕照雪的心神。
他冷靜地搖了搖頭，他說他趕路時因此地血光滔天早已用他年幼時我教他的水鏡之術查看了此地，也看到了我殺人的後半段。
我細細一想，確實剛才好像有東西在窺探我，不過那時我殺的興起，並沒有多做理會。
「那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這麽做呢？」
我稍有興致地問他。
「回師尊，你教過我，對付敵人應該要先把他打趴下拿劍抵著他脖子以後再問問題。」
他垂下黑黑的眼眸，將悲傷與不解埋藏在了眼底，拿著劍站在我面前，說要為這一城枉死的人討一個公道。
「那麽現在，弟子慕照雪，恭請師尊蕭笑塵赴死！」
他知道他修為淺薄抓不住我，所以一出手就是殺招，也不準備問我什麽了。
也對，拋開我以前殺的人不談，但就是我屠城這件事先殺後問也不會有任何冤枉我的地方。
我抵住他刺來的劍，面對面看著他眼中的憤怒與悲傷，笑著開口：「照雪，你知不知道你為什麽是孤兒？」
他滿心愕然，看著我微笑的臉。
「是為師讓你變成孤兒的，你看為師笑的好不好看啊？當年那個抱著你的女人就是這麽笑的，怎樣？還記得嗎？」
慕照雪的劍力道又加上了三分，還是沈不住氣啊，我心中嘆嘆氣，但面上卻是笑得愈發燦爛。
「照雪，為師沒有和你說，那天晚上是為師闖進了你父母的宗門，一路殺啊殺啊。我還奇怪他們為什麽死戰不退，結果我殺到最後發現了你。」
「為什麽？」
慕照雪紅著眼睛低聲向我發問。
我看著他的眼睛饒有興趣地說：「師尊我是魔，魔殺人有理由嗎？」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照雪你知不知道？你的娘死前還抓住我的裙子不放，我想把她的手扯開卻扯不動。然後你知道我做了什麽嗎？」
他沒有說話，只是猝然加重的呼吸暴露了他的情緒。
「我把你娘的手砍了下來哈哈哈，她生前就擋不住我，難道死後能擋得住我嗎？」
「那為什麽，為什麽不殺了我！」
慕照雪大聲嘶吼，手上法決卻一個接一個的對我使出，但我看出他已沒了章法。
「因為我是你師尊啊，我是最最愛你的師尊啊！來照雪，和師尊一起做魔好不好。」
我這麽說著，聲音中夾雜著魔音迷惑著他。
「來，師尊給你打上這個標記，以後我們一起殺人，一起做魔。」
我不準備殺他，我只想用這個印記控制住他的身體，然後讓他的意識清醒著看我用他的手玷汙他的仙道大義，我想一點點的看他崩潰的樣子。
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當年的慕照雪情願為我殺人我卻不喜歡？為什麽現在的慕照雪不願意為我殺無辜之人我卻要逼著他去做？
因為我是魔啊！魔最喜歡的便是這種真正愛著蒼生的仙人墮落。
「來，照雪，把劍丟了，把臉伸過來。」
慕照雪被我徹底迷了心神，他丟下了劍，雙手放於胸前，呆呆地把臉靠了過來。
我粘上血的手在他額頭上游弋，聚精會神地刻畫著一個覆雜的印記。
12
血光一閃，當我意識到慕照雪的放在他胸前的手趁我不備偷襲於我時。
我的心臟已經被慕照雪的這一掌徹底破壞，連帶著破壞的還有我的三魂七魄。
慕照雪是裝作情緒激動被我控制的，可惜當我知道這一點以後，我就離死不遠了。
我身子無力的倒下，在我將落在血泊中時，慕照雪伸出了他的雙臂將我摟在了懷裏。
我看著慕照雪那悲傷的臉，想問他是何時練的掌法，不料一張嘴，血卻噴了出來，打斷了我的話語。
看著我疑惑的眼睛，慕照雪苦澀地笑了笑：「師尊，你教過我，無論何時都要有一門不為人知的底牌。」
這樣啊，我點點頭，又想問問慕照雪為什麽能在我的魔音下保持清醒。
還沒有問，慕照雪便看出了我的意思。
他垂著黑色的眼眸悲傷的看著我，緩緩地說：「師尊你曾經說過，為仙者當為民請命，為萬世開太平，不能徇私枉法，要上能對得起蒼天，下能對得起百姓，最重要的是能對得起自己的本心。」
「徒兒這些年走過六界，終於明白了師父您教我的東西。」
「抱歉，師尊，您把我教的太好了。」
慕照雪環顧四周，看著那些百姓的屍體，「就算是為了這城中百姓，照雪今日也不能被師尊你所迷惑，照雪要將您誅殺在此地。」
他語氣悲傷，卻沒有一絲悔恨。
許是扮演一個仙人太久了，我好像也有些感觸。
「照雪，你不恨……不恨我嗎？」
可笑，殺人如麻的魔尊居然能問出這種軟弱的問題。
慕照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恨，但是無師尊也沒有今日的照雪。」
我還想再問，眼前卻一陣陣發黑，時間到了，我該死了。
我最後一眼看見慕照雪恭恭敬敬地把我的屍體擺好，他對著我說：「弟子慕照雪，今日恭送師尊蕭笑塵赴死。」
13
六界有個傳說。
六界中存在一個叫冥界的第七界。
傳說冥界是所有死去靈魂的歸宿，其中有一個叫輪回的東西。
輪回會判定死人生前的因果。
若是有罪，則會讓他們在地獄中贖清罪過後再次投胎。
若是有功德便會讓他們於冥界中享受完自己生前所累計的功德後再次投胎。
慕照雪本來不信這種無稽之談，若是有冥界，為什麽仙界魔界無一人提及呢？
可是他現在相信了。
他想在人間等著他在地獄中贖清了自己的罪過的師尊。
他那天流下的淚是真的，他也確實想拉師尊修習仙道。
一年，兩年，三年。
時間慢慢過去，當年的青年現在已是六界中最強的上仙。
人人都誇讚他才情驚世，人人都讚嘆他德行無雙。
他卻不在意，只是笑了笑說都是師尊教的好。
又過了許多年，慕照雪仍然沒有等到他的師尊，他嘆了嘆氣，對著來勸他莫要再等的朋友說，他知道那只是個傳說，可人總要有個念想。
朋友於是走了。
慕照雪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冥界的傳說都是真的。
在幾千年前，他以無敵之姿打穿了六界的屏障，看到了傳說中的第七界——冥界。
他還看到了正在冥界受苦贖罪的師尊。
因此他還在等待，等了許久，慕照雪終於有一日等到了他那贖清罪孽的師尊。
那日，山賊殺光了她的家人，當山賊要對她這個幼小的嬰兒下殺手時，慕照雪趕到了。
血泊中，慕照雪輕輕抱起這個安詳沈睡的嬰兒，笑了笑說：「故人把酒憶年少，鮮衣怒馬笑紅塵。」
「以後便叫你蕭笑塵？可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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