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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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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長華殿中,君扶剛準備歇下,就聽見承禮殿那邊有人來報說太子要來。

她尚不及反應,含春面上立時露出喜色,美滋滋道:“奴婢去給太子妃拿那件水紅色的蟬衣來!”

等君扶想喊住她時人已經不見了。

整個長華殿的宮人都喜氣洋洋的,唯有君扶犯了愁,單容瑾這個時候過來,她可不覺得只是單純過來一下那麽簡單。

君扶就不明白了,她今日是同單容瑾甩了臉子走的,他怎麽反倒貼上來了,除了祭典的事,她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跟單容瑾說。

幾息功夫,含春就將那件水紅色的蟬衣紗衣拿了過來,這本是為新婚之夜備下的,但君扶覺得這衣服實在太過香艷,一直不好意思穿。

“去換件白色的出來。”君扶毫不留情出言打斷含春面上的笑意,又補充道,“厚實一些。”

啊。含春苦著臉下去了。

她一心想著幫太子妃和太子夫妻和睦,怎麽就忘了太子妃最不喜歡以色侍人呢......

看來得在別的地方想想辦法了。

等含春把寢衣拿來時,灼灼盯著君扶現在身上那件,那件可比現在這身還要輕薄好看,早知道她就不自作主張去換什麽紅的了。

君扶立時將寢衣換了,從頭到腳,除了一雙白皙的玉足露出,其餘都被裹得嚴嚴實實,她再踏進蜀錦的軟鞋中,連玉足都被遮嚴實了。

這會兒單容瑾差不多到了,君扶無需去殿外迎接,只是站在外殿等著,沒一會兒便見福閏快步走來,對她報了個笑,道:“太子妃,殿下來了。”

沐浴過後單容瑾未再束發,這會兒頭發差不多都幹了,如墨青絲隨意墜在身後,將他肅然的面容渲染出幾分邪佞來。

君扶皺了皺眉才上前道:“恭迎殿下。”

她穿著一身簡單柔白的寢衣,普普通通一件衣服因料子柔軟,勾出她有致的細腰和胸脯,長發落下全然是與白日裏不同的美不勝收。

單容瑾潦草地看了她一眼便撤回視線,簡簡單單“嗯”了一聲就往裏面走,君扶瞧著心裏微微咯噔一下,暗想今日怕是逃不過。

也罷。

走入寢殿,單容瑾在床邊正襟危坐,一副等著君扶過去服侍的樣子,君扶無聲靠近,半彎下身子為他解前襟的暗扣,從他身上嗅到淡淡的熏香,便知單容瑾也是沐浴過後才來的。

君扶心中微訝,難道他為了來這兒,還是特地沐浴後來的?

雖說兩人夫妻多日,可這是君扶第一回 替單容瑾解衣,頗費了些時候才解開,她擡眸時正撞進單容瑾凝神看著她的眸子裏,心神都晃了一瞬,連帶雙頰都起了一片熱燙,宛如殘霞的紅暈映出她含羞的少女情態,眸光瀲灩柔和。

這一眼的對視雖稍縱即逝,卻叫兩人都不禁恍神。

單容瑾及時撤開了眼,不知再要說些什麽了,他垂眼望了眼床上朱紅的軟羅,錯覺今夜仿佛就是新婚。

“過來。”他壓著聲音喚了一句,君扶簡直要陷進他的神態裏。

君扶走近,鬼使神差地,她先觸上單容瑾那張臉,手下的動作無比溫柔繾綣。

明亮灼眼的宮燈下,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密密麻麻仿佛要織成一個罩子,突然讓單容瑾有些透不過氣來。

他心頭湧上一股莫名的異樣,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勁,可他尋不到這股不對勁的緣由。

他只是隱隱約約感覺到,他今晚過來,君扶很高興。

現在是單容瑾坐著,君扶站在他身前,離得很近很近,這樣的距離讓兩人都不約而同想到了一個場景。

君扶眸色微深,眼中的溫柔隨之褪去了幾分,她想起那是去年秋天的雨夜,大雨瓢潑,路上冷冷清清不見一個行人。

她坐著相府的馬車路過,看見單容瑾被謝家趕了出來。

他滿身泥濘,還受了傷,宛如一條喪家之犬,惡狠狠盯著謝家的人。

“瞪什麽瞪!還不快滾!就算謝回昉是你舅舅,現在他已經死了,你休想從謝家分到半點財產!你跟你那早死的娘一樣,不過是個沒人要的玩意!”

呵斥他的謝家管事肥得流油,身邊還跟著兩個狐假虎威的賤奴。

君扶冷眼瞧著,記住了那個肥管事的模樣,正預備讓車夫繼續趕路時忽然一道侵略的眼神落在了她身上。

君扶本能地厭惡想要發怒,可當她看清單容瑾的長相時,心頭的怒火瞬間熄滅,眼角本能地滑下一滴淚來。

那是她與單容瑾的初見,隔著一條寬敞的大街,昏昏暗暗,單容瑾形容狼狽,而她也神色憔悴。

兩人相同的境遇為的都是同一個人。

那個雨夜,君扶忽然對單容瑾升起些許憐憫,於是她將手伸出車窗外,拋給單容瑾一袋金子。

君扶見單容瑾怔了怔,眼神中好似夾著一絲竊喜,不等他去翻布袋子君扶就叫車夫繼續前行離開了。

那晚之後很久,君扶才知道他是四殿下,那個陛下不甚在意,甚至都沒有多少人記住他長相的皇子。

也知道自己那晚的行徑究竟有多折辱人,所以君扶很理解單容瑾為什麽討厭她。

她看見過他最狼狽不堪的模樣,還在不知情的時候折辱過他。

這樣一個女人,居然成為了他的妻子,每次見到她都會讓單容瑾想起他不堪的過往,單容瑾處心積慮想和君家擺脫幹系不就是這個原因麽?

許是那個夜晚的回憶太過讓單容瑾惱怒,君扶見他突然變了臉色,重新變得漠然又冷淡起來,隱隱藏著薄怒。

可他人已經來了,還能再折回去不成?

君扶想了想,道:“睡罷。”

說完她便親自去熄了幾盞燈,等屋裏幾乎昏暗下來,才越過單容瑾上了床。

身後的單容瑾仿佛一尊石像,久久坐著不動。

君扶看了他一眼,想他可能實在氣不過,在琢磨著用什麽理由回承禮殿或者寶羽殿去。

她沒再理會,自己卷著被子睡了,等睡意漸濃時,她才隱約感覺到身側一陷,有人躺了下來。

這夜後半夜下起了雨,夾雜著霹靂的驚雷聲,君扶睡得不大安穩,到天快亮的時候才熟睡過去。

等她再醒來,身側已不見單容瑾,她一夜難眠,臉色也不大好,喚含春進來的時候聲音還有些啞。

“太子妃您醒啦。”含春喜滋滋地看著她,不等君扶發問,她就主動道,“天不亮的時候太子就走了,奴婢瞧太子殿下都不願吵醒您!”

言下之意,單容瑾對她寵愛至極,昨夜想必是濃情蜜意,不分你我。

君扶面無表情,並不預備解釋,只是道:“早上備些清粥,別讓他們加牛乳。”

含春眨眨眼,應下了。

自從君扶身子每況愈下,很多東西她都吃不了,以前乳酪糕她能連吃好幾塊,現在卻是聞聞味道就覺得惡心。

陳太醫說是她喝的藥傷胃,君扶索性把藥停了,可是情況並未好轉,現在連稍微沾點腥味的東西都見不得。

殿內那株玉蘭花許是快被她澆死了吧?

君扶想,她養著這株玉蘭多年了,興許回頭在黃泉路上,還能同它一起走。

謝回昉的祭典就在幾日後,君扶想單容瑾顧及著隆景帝那邊,恐怕不會大辦,可是她到底不同,她是君家的女兒,再繁奢的東西到了她眼中也是稀松平常。

左右一年光景,謝家樹倒猢猻散,當年將單容瑾丟出門外肆意羞辱的肥管家都不知去了何處,君扶只知道她最後一次見此人時,他拖著一條斷腿。

“明日早些去,早些回來,晚了恐怕天氣不好。”君扶坐在妝鏡前配比著發釵,最後選了支黛色的簪花,道,“去的時候穿我提早備下的那身。”

含春應是,若有所思,不知想到什麽眼前一亮。

接連忙了數日,今日終於偷得半日閑暇,君扶滿心惦記著上回她沒畫完的那副畫,早飯草草吃了些便去了書房,含春也不在外面等著,而是去廚房煨藥了。

幸虧上回君扶已勾完了線,現在只剩下補色,她再把之前的朱砂補上一回,不細細看倒也瞧不出什麽。

她眸中滿是笑意,悠然地補著顏色,只差最後一筆時胸口卻一陣刺痛難忍,緊跟著一口鮮血便噴在了畫紙上。

君扶嚇了一跳,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指輕輕沾了一點血漬,目光漸漸黯然下來,君扶抿緊唇,她還以為,她至少還能撐到明年春天。

春天多好啊,到春天會有花,冰雪消融,冬天太冷了。

想到這些,君扶突然感到後背一陣刺骨的寒意,她一邊懊惱地拿帕子擦拭著畫布上的血,一邊對外面吩咐:“去燒些炭,我覺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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