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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小試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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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柳彥姝一走,傅清溪又拿了張紙出來,開始往上頭列些旁人看不懂的東西,卻是今日聽的印坊的事兒。她大概知道印一本書得先打樣排版,然後雕板,校印無誤,再交付印坊印刷,之後再分冊裝訂。這中間能省成本的在何處?能用上技術機關以增其速度的又是哪些?

想想寫寫,塗塗抹抹,鬧到實在轉不動腦子了,才放下,洗手歇息。

剛躺下沒多久,後街上就傳來鞭炮聲,這初七是人日,京城百姓有講究這個的。初五是破五,初八又要迎財神,初九是首九頭陽,總之這正月裏每一日都有該熱鬧的緣由。這麽的,人聲不絕,爆竹聲聲。叫人怎麽睡呢?加上這前兩日請的俞家魯家的,玩鬧到了快半夜才散,第二日又要年酒席上坐著去,哪裏得歇!傅清溪覺著自己的頭都比平日沈了許多,連腦筋似乎也不怎麽好使了。

待到正月十二,又該預備上燈了,這一熱鬧就能鬧到十八。

有幾家大家子,都在自家門口紮了燈樓。彩紮的三四層樓,滿掛各色彩燈,入夜一看,閃閃爍爍好似神殿天宮。越家今年也紮了一個,老太爺畫的圖紙,叫天巧苑的人幫忙做的。三層飛檐,中間三盞水缸大的走馬燈,裏頭點的蠟燭也不是尋常的,叫做銀彩燭,比尋常的白蠟紅蠟都要亮堂上許多。

傅清溪這會兒想起來,這董九樞可有日子沒露面了。這回請年酒,來的也是董家四爺五爺,還有兩個姐妹,楞是沒見著他。心說不會是弄彩燈的事兒脫不開身吧。她雖跟著書上學著一天到晚撿著事兒就細細思量一回,可到底是紙上談兵,不曉得效果如何,心裏還真有兩分不穩當。

如今旁人看燈看的是熱鬧,她看的全是各樣的數目道理。一時又心嘆沒算到燈樓這一樁,一時又發現原來還有這許多花燈樣式,自己只照著董九樞商行裏頭的算去恐怕有坐井觀天之嫌。如此等等,柳彥姝見她總皺著眉,還道她心裏別有所思,哪裏知道她是一肚子買賣文章!

鬧哄哄過了二十,年味漸淡,小孩兒們依依不舍地數著數兒放手裏攢下的鞭炮,已經在盼著來年的熱鬧了。傅清溪則長長松了口氣。果然自己不是適合熱鬧的人,還是安安靜靜讀書上學心裏踏實點。

剛開了學沒兩日,董九樞來了。尋著傅清溪說話,瞅著一個空子,遞過一個封兒來,一挑眉毛也不說話。傅清溪還發楞呢,董九樞壓低了聲音道:“趕緊收起來!笨的!財不露白不懂啊!”

傅清溪趕緊把那封兒夾到一旁的書裏,董九樞這才笑了:“傅丫頭,你不錯,這回真叫哥哥露臉!快來快來,一年之計在於春,你趕緊想想還有什麽掙錢的法子!”

傅清溪卻瞧他兩眼,問道:“是不是沒賺多少?你瞧著也不怎麽高興地樣兒。”

董九樞一噎,想了想到底沒瞞她:“花燈是真賺了不少。你那主意不錯,如今我們幾家都盯著新奇巧妙的貴價燈做去,卻沒想到那一般的反更掙錢……只是……嗐,我沒忍住,又去買了幾張米契……”

傅清溪一楞,皺了皺眉頭,不說話了。

董九樞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叫我整日看著那麽些錢在天上跑,一踮腳尖就能拿到似的,卻不許動手,實在太難了!我忍不住!我想著,你那裏在看在學,我這裏試試也不礙的,對不對?且每回年下都是米契交易熱鬧的時候,叫我這麽幹看著……我實在忍不住!我就……買了幾張。開始是賺的,賺了快五百兩,我一瞧這路子沒錯啊,就又多買了幾張……”

傅清溪問他:“現在清了沒?虧了多少?”

董九樞摸摸脖子:“虧了一千八百多兩……”

傅清溪砸吧砸吧嘴,不曉得說什麽好。

董九樞也覺著自己這麽做好似不太對,也不只道該說什麽,兩人都沒說話。

越縈遠遠走過,瞥了一眼,抽了抽嘴角。

傅清溪忽然道:“董九哥,要不……要不往後你把這米契市場上每日的價格也給我一份?”

董九樞眼睛一亮:“怎麽,可以做了?你弄明白了?”

傅清溪搖搖頭:“沒有,我就是想看看你說的一日上天,一日入地是什麽樣兒的。還有,我也想把自己分析出來的,同裏頭真正的數字比比。”

董九樞一個勁兒點頭:“成,這個沒問題!我派了人專門在那裏頭記著數呢。比天一莊的還詳細,還快。你要的話,我隔兩日叫人給你送一回來,可好?”

傅清溪想想也差不多,便點點頭。

董九樞心裏卻極是高興的,若說一開始只是因為那米契的事兒太撓心,正好傅清溪問上來,他趁便找個口舌穩當的人說一說,實在並沒有報多大的期望;如今從這花燈的事兒一來,他覺出傅清溪的不一樣來了。就像他老爹說過的,這能賺大錢的人,想事兒必定與尋常人不同。傅清溪或者就是自己的財神爺?

傅清溪膽小講規矩老實,做個搭檔那是叫人放心的,可就是太膽小了,對著轉眼能賺那許多錢的事兒也還是四平八穩的,他心裏便又覺著急。這會兒見她問起米契每日走數了,心道時候來了,——哪個進了那場子,看著那上上下下的數字,轉著“自己若是買了……如今該賺了……”這樣的念頭,還能不著急的?她一著急,自己離在米契市場裏大賺特賺就近了一步!

這時候他便開始給傅清溪講那市場裏的許多細事,傅清溪默默聽著,等他好容易說完了,才問道:“董九哥你就這麽相信我?那許多人都做不好的事兒,我一個全外行的能做好?”

董九樞想了想道:“要說一開始,那是你自己來問我的,我可沒想過找你合作這事兒。可如今看來,我大概是時運到了!我家老頭子說了,那米契的買賣同旁的還不一樣,本錢能耐算一個,根底裏卻是個心性。他就說我賭性太重太自以為是,不是做米契的那塊料。我如今看著,你或許能成。就說這回花燈,你那腦子就想的同人不太一樣。”

傅清溪點點頭道:“我總覺著這些事兒都真弄懂,不能光聽著說說。可要說怎麽才算真弄懂,我又說不明白。比方說,做買賣,做買賣靠的什麽掙錢?靠東西好?鋪子地段好?夥計伶俐?好似都不夠根本。書上說了,事情都是越到根底上的越簡單,那些紛繁覆雜的都只是表面的,要想抓著那些跑,就累人的很了,不是長久之道。”

董九樞見她一張小臉端得肅穆,不由得失笑道:“好了,你同我們書院的夫子們有一拼了。對了,你說這許多,上回我交給你的那些賬和細目,你可看出什麽來了沒有?”

傅清溪點點頭道:“我看那兩處成衣鋪子甚是奇怪,怎麽舊衣裳賣得比新衣裳好呢?這是什麽道理?”

董九樞笑道:“舊衣裳便宜啊!一樣衣裳,做的時候料子工錢都不賤的,若是到了估衣鋪那就是落毛的鳳凰,不值錢。賣得自然也不貴,這東西占地方,多收一年多賤一分,所以都稍微能掙點就成。”

傅清溪道:“那那些成衣放久了之後又當估衣賣了,既如此,還不如就賣估衣,何必又弄個成衣?”

董九樞道:“這事兒說來話長。前幾年我看西京的成衣鋪子極多,生意買賣都很紅火,回來發現咱們這邊倒沒幾家兒,就跟我家老子頭說了一聲兒,自己開了兩個。正好當鋪那裏每季都有許多死當的衣裳,索性也放在我那鋪子裏賣了。我看一年也還賺兩個錢,便也沒多管。你今兒這一說……還真是!”

傅清溪又道:“你這裏成衣鋪子裏的衣裳也都是綢緞的,想必來買的也不是差錢的,如何會專買舊衣裳卻不買新衣裳呢?你看看這幾樣兒,都差不多的,怎麽就舊衣裳賣得出去,新衣裳反只能等著暗了顏色也當舊衣裳賣時才能賣出去?我實在想不明白,你那鋪子裏到底是如何定價賣貨的,還得給我細說說才好。”

董九樞一拍腦門:“這事兒我哪裏知道的那般清楚!那花燈買賣是我自己一手做的,才知道點頭尾。這個我還真不清楚,你這麽說來還真有些稀奇,等我回去瞧瞧再來同你細說吧。”

如此說了幾樣事兒,他便自己回去細查。

傅清溪回了院子,待人都不在跟前的時候,把那封兒打開來一瞧,卻是兩張銀票,整整二百兩。她想到當日說好是一成還是一成五的,這若是按著一成算,那董九樞從這回花燈上賺的錢還夠彌補米契買賣的虧空;若是按著一成半給自己算的,那這回董九樞卻是白忙活了一場。

想到這裏,不由得更加警醒自己——那米契是把剔骨刀,不一定剔的是誰!自己到時候可千萬不能犯迷糊。

這會兒倒開始發愁這二百兩銀票的事兒了。

姑娘們的月錢都是丫頭嬤嬤們管著的,哪有自己數銅鈿的道理,說出去叫人笑也笑死了。可如今自己要走的路,還真得自己數銀子了。且這錢叫她們知道了恐怕更多事兒。思來想去,決定下回見著董九的時候直接給他,叫他替自己收著,橫豎到時候做米契買賣,也還都得經了他的手。

趁著眼前沒人,把那銀票還放回封兒裏一同夾在了那本昆侖女弟子寫的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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