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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臥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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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奕秀的事情,叫二房很是沈重了幾日,越蕊不知究竟,只曉得自家爹娘這幾日心裏不舒服,只好越發乖巧,不叫他們操心。

傅清溪卻因這事,又想起了之前早逝的郭念珍來,心裏輾輾轉轉總是放不下,可她也沒人可說這樣的事。這回連越蕊都不能問了,鄧奕秀是她嫡親的表姐,問了未免尷尬,好似問人打聽他們家的陰私似的。

柳彥姝覺察出她的神思不屬來,卻會錯了意。

這日她笑嘻嘻抱了一個大包袱進來,桃兒杏兒見了趕緊去幫手,卻叫她讓開了,她道:“別,別,我可是親口答應人家必定把東西送到傅姑娘手上的,這會子你們接了去,不是叫我食言麽!”

傅清溪看看她道:“什麽東西?你又作怪!”

柳彥姝把包袱往桌子上一放,趕緊坐下甩胳膊道:“唉喲,你這樣兒可夠沒良心的!趕緊打開看看吧,我這可受了累了!”

傅清溪不語,杏兒道:“我打開叫姑娘看看?”

柳彥姝笑道:“好丫頭,分明是自己想看。”

杏兒見傅清溪並不反對,便快手快腳解開了上頭的如意結,裏頭卻是高高一摞戲本,並一沓子用萱草繩紮起來的紙張。

傅清溪看了眉頭一皺,柳彥姝笑道:“不用我說了吧?那些是謝翼給你尋來的卷子,都是天巒書院附學的數術課的,這可不容易到手的,上回我要的那兩張,王常安可費死勁了。謝翼不曉得使的什麽法子呢!那些戲本倒尋常,反正就是他家的。你趕緊收下吧,他說了,叫你好好用心讀書,一張一弛,切不可貪看戲本耽誤了學業!”

後頭一句話學著謝翼的語氣,十足十的語重心長。

傅清溪還皺著眉頭,柳彥姝道:“怎麽了?不過是些書同卷子,不會連這個也不能收吧?你可也太古怪了。老這麽著,人家臉上可不好看。”

傅清溪道:“我只是……我又沒什麽好處給人家,這麽……豈不受之有愧?”

柳彥姝翻個白眼:“你可真是窮到根裏去了。這算個什麽?書是他家印坊的,卷子雖難得些,到底他們書院附學的,且這東西不是學這個的也用不上。你倒同董九有一拼,做買賣吶?大家都是認識的熟人,能幫的便幫一把,不是該當的,卻是想得太多了!”

傅清溪也覺著這些東西要還回去味道只怕變得更差了,便只好點頭收下了。

柳彥姝看看她的樣子,想起那日看到她同謝翼在書樓裏對著說話的樣子,當時還以為是兩人都有心呢,可如今看來又不像,真叫人想不明白了。

柳彥姝一走,杏兒上來張羅著收拾東西,傅清溪便隨手取了一本拿在手裏翻看,這一看嚇了一跳。這裏頭的戲本同外頭販售的不同,竟都是填彩的,連文字畫工也精細許多。不禁苦笑起來,自己這到底算不算收了一份厚禮?這不年不節地如何還這個人情呢?!

她卻沒想過,為何謝翼總能知道她的事,又總是送些她正需要的東西。

晚上睡了,夢見自己正翻看那戲本,不知道怎麽的,她就發覺那戲本講的恰是郭家同鄧家那兩位表姐的事兒。正看得心裏發酸,卻見那大表姐忽然自書裏轉過臉來看著她,一笑道:“傅妹妹怎麽還在這裏?還是趕緊同我一處作伴來吧。”

說起來傅清溪還真想不起來這位大表姐的樣子了,只是夢裏就分明清楚知道這個人就是大表姐。

這時候,另一邊的鄧家表姐也出來了,拉起了傅清溪的袖子道:“傅妹妹,還是同我作伴的好!我們本是一樣的人兒,你怎麽能老呆在這樣的地方?這地方可不是你該待的呢!”

兩人一人抓了她一手,她也不曉得如何是好。正這時候,忽然想起來,那大表姐人已經沒了,就驚慌起來,趕緊要把她們甩開。兩個人都笑道:“看看,還說同我們一樣呢,這真要一樣時,卻不肯了,可見你也是個奸猾的,只是這會子也由不得你了!”說了就伸了無數的手上來抓她。

傅清溪嚇醒了,一脖子的汗。

她夢裏雖嚇得不行,卻沒多少聲響,杏兒還在邊上的榻上沈沈睡著,並沒覺出什麽異樣。

傅清溪卻不敢睡了,一合上眼睛,就忍不住又要睜開。整個人都抽緊了躺在那裏,連一旁杏兒的呼吸聲都聽著有些可怕起來。

這麽一夜下來,第二日自然就很沒有精神。柳彥姝看了,一挑眉毛,暗暗笑起來:“這丫頭果然是面上繃得住,實在心裏也不定怎麽七上八下的呢。”

因入夏天熱,這學裏每日也開了冰例,放了七八個大冰盆子,四下要開了窗戶還好些,若是窗戶一關,時候長了還真有些陰冷。

去年的時候,眾人慣例,都是開著幾扇相對的窗戶好過風的。今年新來了人,脾性不同,就有些齟齬。

這日又是如此,到了午間眾人回來時,發現幾處的窗戶都叫人給關上了。這乍一進裏頭,都恨不得冷一哆嗦。柳彥姝就要叫人開窗,她道:“這一點風沒有,幹靠點冰,陰陰涼的,不舒服。還不如過點風舒暢呢。”

邊上一個新來附讀的卻道:“這外頭大日頭曬著,風都是熱的,一開了窗戶,熱風一吹,哪裏還涼快?!”

柳彥姝道:“可如今這樣也太陰冷了,一會兒骨頭疼。”

那個道:“你們離著冰盆近,就這樣說,不知道我們這裏多少熱呢!真是嬌小姐們,只顧著自己。”

柳彥姝正要反駁,越芃過來了,拉了她低聲道:“人家是客人,讓著點。”

又對那邊幾個學生笑道:“這天兒是熱點,待一會兒整屋子涼透了再開窗過風好了。”

柳彥姝憤憤嘟囔了兩句:“沒見識的,就不該叫她們進來!”

越芃輕輕敲她一下,才顧自己去了。前頭的兩扇窗戶一會兒到底還是開了,只這後頭就關得嚴嚴實實的。

柳彥姝課間叫人過來把窗戶開了,一上課,離那窗口近的姑娘自己動手就把窗戶又給關上了,叫柳彥姝一點法子都沒有。

傅清溪昨兒一夢嚇著了,又一夜沒睡,加上這陣子心裏事兒多,本就有些亂了,這會子這麽實實在在涼快了一下午,晚上回去就有些頭重腳輕,半夜裏嘔吐起來。夏嬤嬤趕緊叫人給大太太送信去,又叫了桃兒杏兒問這一日學裏的事,可吃了什麽喝了什麽。

柳彥姝那裏也被驚動了,過來一看就道:“就是那些煩人精害的。一屋子裏放了那許多大冰盆,還非要把窗子都關上才肯。我們離那冰盆又近,清溪這是被凍著了。”

一時府裏的大夫也來了,看過果然說是中了陰暑,開了一劑藿香正氣湯喝。

大太太第二日過來問時,幾人便都說是書院裏的冰盆給凍著了。大太太使人去前後打聽了,曉得這事兒裏頭還有小姑娘們的心思,不便點破的,便都去對老太太原原本本說了。

老太太聽了道:“我尋她們幾個商量一下,這接下來要入伏了,越發熱了,看是不是歇幾日。”

俞家同魯家來了人,聽這麽一說,都說人比課業要緊,何況真要用功,自己在家好好看幾日書,也不差什麽。如此議定,這學裏就開始了暑歇。

傅清溪喝了一劑藥就止了吐,第二日就好多了,只是人沒精神,總有些昏昏沈沈的。

這日陶嬤嬤來看她了,傅清溪趕緊叫人請了進來,陶嬤嬤一看傅清溪眼圈青黑,心疼地道:“姑娘這是讀書太用功了,廢了心血了!趕緊好好歇歇吧,不急在這麽一時半會兒的。身子不好,旁的再好也沒用。”

傅清溪時隔多半年再聽到這樣從前覺得羅裏吧嗦的話,不由得笑了起來。

待得跟前沒旁人了,傅清溪才把自己這陣子老做噩夢的事兒說給了陶嬤嬤聽,她道:“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曉得說給誰好,又怕犯了什麽忌諱。”

陶嬤嬤拍拍她的手道:“可是苦了姑娘了。實在那些出嫁了姑奶奶們的事兒,不當給姑娘們知道的,所以也不好細說。誰知道姑娘心重,知道得少了,猜疑地倒多了,反倒心裏難受。老奴聽說,那郭家的表姑娘,是當日生孩子傷了身,之後一直沒懷上,這婆家自然不高興的,事兒也多了。這回這鄧家的表姑娘,卻是被他們自家的族人給算計了,不曉得為了什麽,就這麽害人。我曉得姑娘大概的心思,姑娘是在這裏長大了,同她們不一樣,要真有個什麽,府裏也會給姑娘撐腰的,姑娘盡管放心。”

傅清溪聽了這話卻道:“嬤嬤,為什麽府裏沒管表姐們呢?”

陶嬤嬤忙道:“姑娘這話往後可不能說了。這也不是都能管的事兒。這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旁人家的人了,若是管太多,卻是護得太過了,娘家人插手婆家事,是大家子之間最忌諱的事兒了。國君那裏還有外戚一說不是?何況這還是外孫女兒的夫家,可怎麽管呢?人家有正經的爹娘祖父母不是?府裏硬出頭,倒叫人說仗勢,把那邊看得沒人了。這樣的事兒,不好辦吶。”

陶嬤嬤陪著傅清溪聊了大半日才走,夏嬤嬤送她出來,笑道:“老姐姐在主子們跟前真是有體面的,得主子們真心親近。”

陶嬤嬤嘆道:“咱們姑娘特殊,心思難免細一點,實在是個容易信人的,嬤嬤識字,不是我們這樣的睜眼瞎能比的。”

送到門口,陶嬤嬤才顧自去了。

這一晚上,傅清溪倒不怕鬼啊魂啊的了,卻還是不敢睡,腦子裏全是事。既然表姐們的事兒府裏不方便伸手管,難道自己的事兒就能管了?大表姐那裏去了一條人命也沒什麽說法,鄧家表姐這裏好一點,那是因為有二舅舅這個親舅舅,可自己呢?再往後,等舅舅舅母們都老了,這些表兄們,誰能管誰來?

真是只能靠自己,可是,這自己,也未見得靠得住啊。

幸好,她向來是一想到正事兒上就容易犯困,這麽想著自己該如何奮發才好,果然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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