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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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案
這算弄清原委，閉眼再睜，又是閣樓。
古一覺看了眼卷軸，又和言念對視一眼，隨即來到凜冬面前，將她從地上扶起，“凜冬姑娘，醒醒。”
凜冬只是如同昏睡過去，但頭疼，強打起精神坐直，“這是怎麽了？”
“您說願意全力配合我們。”
“這是自然。”
“現下，我們知道這幽怨執念從何而來，其實或許算不上幽怨，只是執念罷了，我們會將江寒，帶到你面前。”
言念盯著卷軸上的烏黑之氣，果然，在這話之後淺散一下，算側面證實，對著古一覺點點頭。
“你們當真……無論如何，還請別傷害他，我信他，彼時……他一定不是棄我而去。”凜冬說這話時，聲音都是顫的。
“快天亮了，我們得離開這兒，借您花瓣一用。”言念看著天色，再不出去，她和古一覺，都會損耗元氣，動作利落，指尖夾著幾片花瓣。
踏出淩寒藥坊，回首望去，眼前仍舊是廢墟一片。
古一覺這回沒什麽借口牽著走了，但看著言念盯著花瓣，不大精神，想想也是，四十年了，怎麽找，絕非易事，撞了她肩膀，“走吧，早飯去。”
“哦，好。”言念也回神，將花瓣妥帖收好。
天剛蒙蒙亮，前面熱鬧處，已經有出攤兒的了。
昨日一天除了早上，都是瓜果花生的，晚上又算空一夜肚子，聞著香味兒，言念這才感覺，自己餓得前胸貼後背。
鹹香放著蒜末兒的豆腐腦上桌，言念連話都顧不上說，舀起來就往嘴裏送，那新出鍋的豆腐腦又燙的直在她嘴裏打架，半張嘴洗了幾口涼氣兒，才囫圇下肚。
沒一會兒豆腐腦兒見底，全身也熱乎起來，這才有功夫看眼古一覺，剛擡頭，四目相對，他碗裏的和剛上來時沒兩樣，沒客氣白他一眼，“你要看我能吃飽，只要一碗多好，還免得糟蹋豆腐腦了，吃吃吃。”掐掐指尖，她已經想好了，下個地方，該去哪兒。
“對了，不準隨意進我往事回憶中！不然……”言念眼神威脅十足，剛就覺著方才他眼神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古一覺算是徹底靜默了，言念腦袋裏，少點兒什麽吧。
“喏，這給你，貼胸前。”言念不知哪兒變出來個錦盒，找了半天，拿出倆符咒，給了古一覺一個。
“做什麽？”
言念收拾著東西，忙裏抽閑回他，“掩蓋住生氣啊。”
“我沒生氣。”莫名心裏還有些小竊喜。
直到……
來到冥界入口，古一覺才明白，方才自己傻乎乎說沒生氣時言念看著他那怪異眼神是為何。
“再怎麽說，咱們是活的，低調行事，方可暢行無阻。”
“怎麽來這兒？”千年來，古一覺從未踏足此處。
冥界陰暗無光，燭火亦不是人間的暖黃，長街之上，有微光，也是詭異的藍又有些綠光，映在走過之人臉上，更顯得一張張臉面如死灰。
言念壓低聲音，“來找江寒，凡人死後，並非立即投胎轉世，會有些年陰壽，在冥界生活勞作，在那之後，才是轉世，找他，還得先從這兒查起，再查何時轉世，才能到人間對應此人。”
“你怎麽知道他死了？說不定在人間他家庭和睦正兒孫滿堂，享天倫之樂呢。”
“進凜冬回憶時，看見他們定親時的生辰八字了。”
言念有什麽答什麽，雙眼打量著周圍，似乎在尋找什麽地方。
古一覺永遠覺得言念厲害，眼中都是崇拜，也好奇了，湊近她，“那怎麽不直接算出來轉世之後？”
“能算不就算了麽，顯而易見我做不到，閉氣。”
說著，言念扯著古一覺閃身躲進一旁小巷，緊貼墻壁，屏住呼吸，只見正街上，忽顯現出一龐然大物，足有三層閣樓高，渾身是鐵青色的結實肉塊，面目威嚴，八只眼長在前後，皆如銅鈴，卻沒半點聲音，走過這段，只見它又漸漸無形。
言念迅速調整呼吸，淡淡道，“冥界巡視，防著咱們這種的，其實貼了符咒，大概沒事，但也最好別冒那個險。”
古一覺見了這情景也深知他們必須小心，不由也謹慎起來，“好。”
“就是那，跟我走。”言念原本還有些找不到路，躲進小巷子，反倒看見那高閣的邊角，心上大喜，拉住古一覺直奔冥界案管司。
雖可見高閣邊角，可實際上很遠，昏暗幽光下，他們走了許久，都快看不見冥界街市，案管司才出現在眼前，矗立在岸邊，高不見頂，暗紅色飛檐，閣樓通體全黑，周遭是無邊黑水，說不出的詭異。
“走。”言念直奔大門就去，古一覺倒是猶豫，“這兒沒鬼看守嗎？”
“並沒有，裏邊這大人，可抵萬鬼。”
“那你這麽堂而皇之走大門？”
言念拍拍他肩膀，“慌什麽。”
大門沈重厚實，待他們走到，也緩緩開了，進了案管司，可見正中一片空地，周圍一圈則全是樓閣，同樣漆黑一片，但匾額鑲金，可做分辨。
“難得你不獨行，不過，不嫌聒噪的嗎。”
聲音偏柔，甚至有些尖細，卻也不難聽，在此處，更顯神秘。
言念目光定定看著一處，臉上也浮起笑意，“自然不嫌，畢竟，哪有你話癆呢。”
語畢，言念看著的那處飛出黑色煙霧，在他們面前，漸顯人形，頭戴黑玉冠，一身暗錦玄衣，黑暗中似有流光，眉眼溫柔，面如冠玉。
古一覺的神色，顯然不是那麽好，眼中有些警惕，這人和言念很熟啊……
看著穩重深沈，和言念說起話來就“原形畢露”，伸拳在言念肩膀很是兄弟間的捶了過去，“別人不行，你說我話癆，我還真就認了，怎麽這麽久不見，今日來，又有什麽事兒啊。”
言念也不兜圈子，“對了，先說一下，這是九尾狐，古一覺，這是冥界案管司的冥錦時，我要找個叫江寒的人的冥界案錄，大概前三四十年下來的，看看現在這人是在哪兒呢。”
冥錦時不過思索一瞬，三四十年對他而言，回想起來像昨日一樣簡單，可卻直言道，“江寒，沒這人，你還是說生辰死時吧。”
“按照丘國算，大瑞二十一年五月二十八，卒於大瑞四十五年三月……”
言念大概一說，冥錦時動動手指，一卷冥案從周圍樓閣中飛來，“知道了，那個大情種……喏，給。”說著流光衣袖一揮，那冥案在空中展開來。
冥案是每個來冥界的亡靈都有的，記錄死時，記錄在冥界狀況，以及何時投胎，去了哪兒。
“大情種。”聽冥錦時這麽一說，言念知道，或許他還真不是什麽負心人，只因看過生辰後，粗略一算，那江寒亡命之日，同凜冬是同一天……
冥案呈著舊日幻影，是江寒亡命那日。
三月的丘國，冰雪尚未消融，街上還有冰，江寒冷著張臉，滿是煞氣，腰間是從未見他佩戴過的彎刀，刀柄鑲嵌數顆寶石，是鮮血澆灌後的異樣璀璨。
追上那妖人玄翼時，都走到了郊外，荒無人煙，松動的小橋被大風吹得晃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橋下冰淩漂流……
玄翼聽聞聲響，江寒偷襲失敗。
“我當是誰，淩寒藥坊的。”
“你用何妖法殘害我妻！今日，不收回妖法，休想離開這兒！”江寒眼中都是弒殺的猩紅，彎刀出鞘，寒光閃過。
“公子真是心大，一梅花妖，你還當真死心塌地認作發妻啊！可笑可笑！！”
“凜冬，就是我的妻！”與她是人還是妖，沒有半點關系。
玄翼冷笑，毫不費力接招，“有空子與我周旋，不如回去趕緊收屍去。”
江寒顯然是功夫了得，甚至還傷到了玄翼胳膊，可在妖法面前，到底脆弱，玄翼只傾註幾分妖力，銀鞭便隱於無形，待再顯現，已洞穿在江寒心口，鮮血噴湧而出，江寒靠著彎刀，勉強沒有倒下。
而玄翼，上前一腳踹在江寒肩膀上，將彎刀拿在手，“上好的兵刃，瞧瞧，放你這兒都多久沒見過血了，可憐可憐。”知道江寒就這幾口氣兒的事兒了，玄翼便拿了彎刀，飛身走人。
江寒躺在橋邊，口中湧著鮮血，他想起臨走留的字條，他還要回去的啊……
手腳並用，最終他也只到了橋上，破舊小船搖搖晃晃，他也再睜不開眼。
那日，下了丘國初春最後一場雪，他手中，緊握著一片花瓣，和那茫茫白雪，融為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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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一覺看了眼卷軸，又和言念對視一眼，隨即來到凜冬面前，將她從地上扶起，“凜冬姑娘，醒醒。”
凜冬只是如同昏睡過去，但頭疼，強打起精神坐直，“這是怎麽了？”
“您說願意全力配合我們。”
“這是自然。”
“現下，我們知道這幽怨執念從何而來，其實或許算不上幽怨，只是執念罷了，我們會將江寒，帶到你面前。”
言念盯著卷軸上的烏黑之氣，果然，在這話之後淺散一下，算側面證實，對著古一覺點點頭。
“你們當真……無論如何，還請別傷害他，我信他，彼時……他一定不是棄我而去。”凜冬說這話時，聲音都是顫的。
“快天亮了，我們得離開這兒，借您花瓣一用。”言念看著天色，再不出去，她和古一覺，都會損耗元氣，動作利落，指尖夾著幾片花瓣。
踏出淩寒藥坊，回首望去，眼前仍舊是廢墟一片。
古一覺這回沒什麽借口牽著走了，但看著言念盯著花瓣，不大精神，想想也是，四十年了，怎麽找，絕非易事，撞了她肩膀，“走吧，早飯去。”
“哦，好。”言念也回神，將花瓣妥帖收好。
天剛蒙蒙亮，前面熱鬧處，已經有出攤兒的了。
昨日一天除了早上，都是瓜果花生的，晚上又算空一夜肚子，聞著香味兒，言念這才感覺，自己餓得前胸貼後背。
鹹香放著蒜末兒的豆腐腦上桌，言念連話都顧不上說，舀起來就往嘴裏送，那新出鍋的豆腐腦又燙的直在她嘴裏打架，半張嘴洗了幾口涼氣兒，才囫圇下肚。
沒一會兒豆腐腦兒見底，全身也熱乎起來，這才有功夫看眼古一覺，剛擡頭，四目相對，他碗裏的和剛上來時沒兩樣，沒客氣白他一眼，“你要看我能吃飽，只要一碗多好，還免得糟蹋豆腐腦了，吃吃吃。”掐掐指尖，她已經想好了，下個地方，該去哪兒。
“對了，不準隨意進我往事回憶中！不然……”言念眼神威脅十足，剛就覺著方才他眼神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古一覺算是徹底靜默了，言念腦袋裏，少點兒什麽吧。
“喏，這給你，貼胸前。”言念不知哪兒變出來個錦盒，找了半天，拿出倆符咒，給了古一覺一個。
“做什麽？”
言念收拾著東西，忙裏抽閑回他，“掩蓋住生氣啊。”
“我沒生氣。”莫名心裏還有些小竊喜。
直到……
來到冥界入口，古一覺才明白，方才自己傻乎乎說沒生氣時言念看著他那怪異眼神是為何。
“再怎麽說，咱們是活的，低調行事，方可暢行無阻。”
“怎麽來這兒？”千年來，古一覺從未踏足此處。
冥界陰暗無光，燭火亦不是人間的暖黃，長街之上，有微光，也是詭異的藍又有些綠光，映在走過之人臉上，更顯得一張張臉面如死灰。
言念壓低聲音，“來找江寒，凡人死後，並非立即投胎轉世，會有些年陰壽，在冥界生活勞作，在那之後，才是轉世，找他，還得先從這兒查起，再查何時轉世，才能到人間對應此人。”
“你怎麽知道他死了？說不定在人間他家庭和睦正兒孫滿堂，享天倫之樂呢。”
“進凜冬回憶時，看見他們定親時的生辰八字了。”
言念有什麽答什麽，雙眼打量著周圍，似乎在尋找什麽地方。
古一覺永遠覺得言念厲害，眼中都是崇拜，也好奇了，湊近她，“那怎麽不直接算出來轉世之後？”
“能算不就算了麽，顯而易見我做不到，閉氣。”
說著，言念扯著古一覺閃身躲進一旁小巷，緊貼墻壁，屏住呼吸，只見正街上，忽顯現出一龐然大物，足有三層閣樓高，渾身是鐵青色的結實肉塊，面目威嚴，八只眼長在前後，皆如銅鈴，卻沒半點聲音，走過這段，只見它又漸漸無形。
言念迅速調整呼吸，淡淡道，“冥界巡視，防著咱們這種的，其實貼了符咒，大概沒事，但也最好別冒那個險。”
古一覺見了這情景也深知他們必須小心，不由也謹慎起來，“好。”
“就是那，跟我走。”言念原本還有些找不到路，躲進小巷子，反倒看見那高閣的邊角，心上大喜，拉住古一覺直奔冥界案管司。
雖可見高閣邊角，可實際上很遠，昏暗幽光下，他們走了許久，都快看不見冥界街市，案管司才出現在眼前，矗立在岸邊，高不見頂，暗紅色飛檐，閣樓通體全黑，周遭是無邊黑水，說不出的詭異。
“走。”言念直奔大門就去，古一覺倒是猶豫，“這兒沒鬼看守嗎？”
“並沒有，裏邊這大人，可抵萬鬼。”
“那你這麽堂而皇之走大門？”
言念拍拍他肩膀，“慌什麽。”
大門沈重厚實，待他們走到，也緩緩開了，進了案管司，可見正中一片空地，周圍一圈則全是樓閣，同樣漆黑一片，但匾額鑲金，可做分辨。
“難得你不獨行，不過，不嫌聒噪的嗎。”
聲音偏柔，甚至有些尖細，卻也不難聽，在此處，更顯神秘。
言念目光定定看著一處，臉上也浮起笑意，“自然不嫌，畢竟，哪有你話癆呢。”
語畢，言念看著的那處飛出黑色煙霧，在他們面前，漸顯人形，頭戴黑玉冠，一身暗錦玄衣，黑暗中似有流光，眉眼溫柔，面如冠玉。
古一覺的神色，顯然不是那麽好，眼中有些警惕，這人和言念很熟啊……
看著穩重深沈，和言念說起話來就“原形畢露”，伸拳在言念肩膀很是兄弟間的捶了過去，“別人不行，你說我話癆，我還真就認了，怎麽這麽久不見，今日來，又有什麽事兒啊。”
言念也不兜圈子，“對了，先說一下，這是九尾狐，古一覺，這是冥界案管司的冥錦時，我要找個叫江寒的人的冥界案錄，大概前三四十年下來的，看看現在這人是在哪兒呢。”
冥錦時不過思索一瞬，三四十年對他而言，回想起來像昨日一樣簡單，可卻直言道，“江寒，沒這人，你還是說生辰死時吧。”
“按照丘國算，大瑞二十一年五月二十八，卒於大瑞四十五年三月……”
言念大概一說，冥錦時動動手指，一卷冥案從周圍樓閣中飛來，“知道了，那個大情種……喏，給。”說著流光衣袖一揮，那冥案在空中展開來。
冥案是每個來冥界的亡靈都有的，記錄死時，記錄在冥界狀況，以及何時投胎，去了哪兒。
“大情種。”聽冥錦時這麽一說，言念知道，或許他還真不是什麽負心人，只因看過生辰後，粗略一算，那江寒亡命之日，同凜冬是同一天……
冥案呈著舊日幻影，是江寒亡命那日。
三月的丘國，冰雪尚未消融，街上還有冰，江寒冷著張臉，滿是煞氣，腰間是從未見他佩戴過的彎刀，刀柄鑲嵌數顆寶石，是鮮血澆灌後的異樣璀璨。
追上那妖人玄翼時，都走到了郊外，荒無人煙，松動的小橋被大風吹得晃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橋下冰淩漂流……
玄翼聽聞聲響，江寒偷襲失敗。
“我當是誰，淩寒藥坊的。”
“你用何妖法殘害我妻！今日，不收回妖法，休想離開這兒！”江寒眼中都是弒殺的猩紅，彎刀出鞘，寒光閃過。
“公子真是心大，一梅花妖，你還當真死心塌地認作發妻啊！可笑可笑！！”
“凜冬，就是我的妻！”與她是人還是妖，沒有半點關系。
玄翼冷笑，毫不費力接招，“有空子與我周旋，不如回去趕緊收屍去。”
江寒顯然是功夫了得，甚至還傷到了玄翼胳膊，可在妖法面前，到底脆弱，玄翼只傾註幾分妖力，銀鞭便隱於無形，待再顯現，已洞穿在江寒心口，鮮血噴湧而出，江寒靠著彎刀，勉強沒有倒下。
而玄翼，上前一腳踹在江寒肩膀上，將彎刀拿在手，“上好的兵刃，瞧瞧，放你這兒都多久沒見過血了，可憐可憐。”知道江寒就這幾口氣兒的事兒了，玄翼便拿了彎刀，飛身走人。
江寒躺在橋邊，口中湧著鮮血，他想起臨走留的字條，他還要回去的啊……
手腳並用，最終他也只到了橋上，破舊小船搖搖晃晃，他也再睜不開眼。
那日，下了丘國初春最後一場雪，他手中，緊握著一片花瓣，和那茫茫白雪，融為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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