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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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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下了丘國初春最後一場雪,他手中,緊握著一片花瓣,和那忙忙白雪,融為一片。

言念看至此,心上有如壓了塊大石頭,沈重無奈,感嘆造化,古一覺亦是沈思,他從來什麽都不信,尤其是凡人感情,可自己嚷一路的負心人,卻是癡情種。

冥錦時也知道,這樣的故事,教人傷懷,更難受的他也跳過去,以說代觀,“後邊簡單多了,這姜承業,哦就是你們說的江寒,到了冥界,知道怎麽也回不去上頭了,所幸就在這兒賴著不走,偏要等到那小梅花妖,都做了二十年工,陰壽早早都盡了,日日受著冥界對不肯離去之魂的刑罰,依舊是巋然不動啊,真軸。”

“那之後呢。”

“哦,第二十二年,給強行灌湯送去投胎了!”

“……真不愧是你!那是,投去哪兒了?”

“這得等會兒。”說著,冥錦時還是伸出手,這回閉上眼,片刻後,顯然是從案管閣外飛進來另一份冥案,“不歸我管,調檔就慢點兒。”

“喏,還是丘國嘛,京城,喬家次子,生於大瑞六十七年,八月二十五。”又思考一下,“恩,這會兒還活著呢。”

“太好了!!多謝你冥錦時!”言念的性子,並沒什麽好友,可僅有的,卻皆是真誠以待,全心全意,正如冥錦時,從不問她為何,但必定盡力。

冥錦時先還回去另一份冥案,也笑笑,“快去吧,這麽高興,想必也要緊的急,等我休假,咱們再人間暢游!”

“好!”

說著言念就領著古一覺走,凜冬的妖魂,還真是撐不住幾日,這事兒當真要著急。

“哎等會兒。”冥錦時心中百般糾結鬥爭,到底還是叫住他們二人。

“怎麽?”

“其實那姜承業,生於南國,將領英才,但殺伐過重,為了助皇帝奪位,永絕後患,他親手殺了敵家,包括妻兒弱小,他本該在下水救人時,就該殞命,可凜冬救了他,也正因此,凜冬成為了他的劫難,有時大難不死,亦會是……有劫難在後。”

“好。”言念定定看了冥錦時一眼,眸中自然滿是感激。

冥錦時感受到他們離開冥界,才在原地喃喃道,“哎,真明白嗎,你想想,往日我可從沒說過這樣的話啊。”

……

古一覺也聽進去了,可他聽進去後,只是更堅定陪在言念身邊的決心,為何執著,他自己竟也說不出。

回到人間,已臨近傍晚,言念記住了江寒這一世的生日時辰,心算片刻,就有答案,直接朝著京城城南走。

“你這是會尋人術?”

“是啊沒什麽難的,但也只是大致,不會特精準,到附近,對一下生辰就能分辨。”

“教教我!”尋人術快成他執念了。

“做什麽夢呢,九尾狐跟著捉妖師學法術,等你回去要被狐族笑死,到了到了,不過,咱們總不能直接擄人吧。”

言念看著這高墻闊院,犯了難。

古一覺胸有成竹,“這有何難。”

……

“你不說不難,怎麽咱倆還得翻墻。”言念哈著腰,小心翼翼順著墻邊走,不時看著周圍,以免被人發現,早知道該研究研究隱身符的,後悔後悔。

“是讓人跟咱們走不難……是這兒嘛?”古一覺悄悄朝窗子裏望一望,燭光之下,一個年輕人,還看書呢。

“是這兒。”

確定了,古一覺直接翻窗就進,言念驚慌都來不及,只得趕緊跟上,雖說捉過那麽多妖,可這麽進民宅,她還真是第一次,心裏頗為忐忑。

果不其然,少年見窗外來人,當即驚呼,“你們……”可也只說出來倆字兒,隨即目光發直。

原是古一覺,他用了操控術,而後在少年耳邊低語,“你現在要去淩寒藥坊,見凜冬,現在就去,但不能同任何人說。”聲聲蠱惑人心。

這喬家少年,長得眉清目秀,文質彬彬的,和上一世的江寒截然不同,可當言念看見這少年手上有枚花瓣似的天生印記,心中疑慮,也盡數消除了。

“走吧,咱們去街上等他,時候不早了。”

“好!”

還是不能只憑這書生少年自己走,不然天亮了還到不了,終究是他們在人少地方,確定沒人看見,帶著他一個閃身,直接來到淩寒藥坊。

言念看了看喬公子狀態,轉頭問古一覺,“你既然能穿梭於他人回憶,那能否,清除一些片段,或者是,將有些回憶夢境化,畢竟,是不是該讓他清醒著見一見凜冬,若是現在的他對這情景有所害怕,就轉換成他的一場夢也好。”

她還記得冥錦時所說的,江寒在冥界的那二十二年……等待的二十年,每日飽受刑罰的兩年,都是為了有朝一日,見他的凜冬啊。

古一覺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他知道言念有憐憫之心,“好,那時間上就要有所控制,能轉化的,只有一個時辰以內的,且得在發生後十二個時辰內施法。”

“我們先進去,然後再讓他清醒。”還是古一覺,將凜冬花瓣放於掌心施法催動,不知是不是錯覺,今日的淩寒藥坊,走進去竟感覺暖上了幾分。

將人放到椅子上,古一覺閉眼,而後指尖在他眉心一點,“醒”

“你們是何人?!怎私闖民宅,這……又是哪兒?”喬家公子醒了,說著沒說完的話,隨即又看了看周圍,熟悉又陌生,沒來過啊。

凜冬依舊是赤腳而來,緩步而行,可等她看見來人,竟生生跌坐在樓梯上,明明沒了肉身,心口不會再跳動,可此時,她卻覺得心中怦然,即使音容相貌皆不同,即使年歲不同,即使看向她的目光都不同,但她就是知道,他回來了。

喬公子倒沒有驚恐,卻也怔住,喃喃道,“是你……”

凜冬聲音發澀,“你……還記得我……”

“不記得。”他答得果斷。

“不記得,就好。”她臉上是笑,溫婉柔和,可淚水早就流了滿面

喬公子垂下眼,攥著自己衣袖的手有些不知所措,正如當年他們初見那般,“但我總是夢見你,不知為何,姑娘別難過。”不知為何,看見這陌生姑娘淚流滿面,他心中莫名酸澀無比。

言念同古一覺對視一眼,古一覺直視喬公子雙眼,“睡”,他便沈沈睡去。

“還有一事,凜冬姑娘,看一眼吧。”言念吸吸鼻子,揮手將冥案放了出來,是江寒死時,還有冥界那二十餘載……她覺得,凜冬該知情。

她指著冥案幻影,想笑,卻是更多淚水先流下來,“我知道,我知道的!他從未騙過我,從未,我們的信任,從未錯付,可……你為何那麽傻啊江寒。”

強撐著自己起身,凜冬走到這一世的他面前,看著熟睡臉龐,緩緩和記憶中的他重疊,“你看,我終究,也算是等到你回來了江寒,你回來了。”

猶豫之下,還是握上他的手,溫暖寬厚,一如往常,這是她人世間最後一點貪戀。

“多謝你們,這幽怨之氣散了,卷軸也終於可以交給你們,我心願已了,還請將這封信,轉交給小人參,告訴她,我不怪她。”

說著話,她目光一直緊緊看著眼前人,仿佛要將他看到心中去,此時此刻,她臉上笑意淒美至絕,隨後,一陣寒風,她最後一縷妖魂,也散入風中。

凜冬不再,這淩寒藥坊也再支撐不住,呈倒塌之勢,藥櫃木梁,都開始震落。

言念也顧不上擦眼淚,揣好卷軸,拉起喬公子,扯著古一覺閃身離開,極寒的北方冬夜,站在現在真正變成一堆廢墟的淩寒藥坊,他們心中,皆是道不清的唏噓感嘆,還有淡淡傷懷。

言念想想,對古一覺建議道,“還是將這片段轉換成夢境吧……”最好還是別對他這世有什麽影響才好。

清晨,金雞報曉。

喬家書童叫少爺起床,走近一瞧,不知自家少爺是夢見了什麽,蹙著眉,眼角一行清淚。

他們又去了林子,將信交給小人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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