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間曲：人間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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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間曲：人間之神
“好的，現在開始。”
“……”
“姓名。”
“穆昭。”
“年齡。”
“二十七。”
“性別。”
“無。”
淩山桐擡頭詫異看著書桌另一頭的穆昭，遲疑道：“你竟然……”
“嗯？”穆昭有些走神，似乎是在沈思著什麽，聽到淩山桐的話也只是發出一聲疑惑的鼻音。
淩山桐道：“你竟然沒有發飆？沒有像噴子一樣叭叭叭地把我痛罵一頓？沒有將我從頭指責到腳？”淩山桐看了看自己一身華麗得閃閃發光的時裝和腳下的兩個大拖鞋。
穆昭回了些神，嫌棄地看了淩山桐一眼，道：“淩司長，就算你有著一些隱秘小愛好，也請不要在我面前暴露出來。我們之間的關系還沒有好到能夠分享這種秘密。”
淩山桐掐指一算，比較了一下第一次盤問穆昭時得到的回答和這一次輕描淡寫的嫌棄，終於感到了哪裏不對。
“你……”淩山桐越發遲疑，“是不是脾氣變好了？”
他……脾氣變好了嗎？
又或者是……別的什麽？
穆昭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答案，他也曾經想要進行一次徹底的自檢，然而淩山桐的意外到來卻打斷了他的行程，讓他只能安靜地坐在這裏，一邊對著那支不知從何而來的玫瑰發呆，一邊聽著淩山桐的廢話。
不過，雖然穆昭不知道答案，但他心中依然有著些奇妙的預感和想法，只不過這些預感和想法他都不準備向這位古古怪怪的淩司長告知，於是他直視淩山桐的雙眼，道：“我們可以快點進入正題嗎？”
“好的，好吧。急躁的年輕人啊……”
淩山桐嘟噥著，略過了那些裝模作樣的前奏直接進入了正題。
“兩天前，準確點來說，54個小時前，總部的主腦捕捉到了一段關於你這臺虛擬實境思維體驗艙的異常數據，對此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穆昭剛想要開口，淩山桐又道：“對了，容我提醒你，在你簽下的合同裏，你的最高保密條約就是關於這臺虛擬實境思維體驗艙，所以在你正式回答我之前，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
想一想？
穆昭覺得自己的確需要想一想，然而並不是為了這個早已做好應對答案的問題，而是為了那些更覆雜的情緒和問題。
穆昭神色平靜——並不是常見的冷漠，也不是嘲諷，更不是鄙夷譏誚，而是平靜，純粹的平靜——道：“沒有什麽好思考的。讓我猜一下，54小時前捕捉到的異常數據，應該是與主腦的監控斷開，對嗎？”54小時之前，穆昭使用了虛擬實境思維體驗艙更深層的思維鏈接功能，闖入了顏晟的夢境，“對此我的解釋如下：54小時前，我結束了我的第二個小世界任務，我感到非常疲憊，所以使用了虛擬實境思維體驗艙的恢覆功能。”
淩山桐再次打斷，狐疑道：“等一下，你也會感到疲憊？”
穆昭看了淩山桐一眼，道：“當然。”
“可在你轉入十萬界宇宙聯合娛樂公司之前曾經在黑海部隊服役一年，你的部分‘成績’我也在一天多前得到了閱覽權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曾經徒手擊毀十個以上小恒星級別的星球、在不依靠任何保護裝置的前提下穿越蟲洞、憑一己之力攔下墜毀的星艦，等。”淩山桐道，“恕我冒犯，但這個問題十分必要——你真的會像人類一樣感到疲憊嗎？”
“我本來以為我高估了公司的實力，沒想到最後還是低估了……連軍方的檔案都能調動，看來公司的發展勢頭的確很不錯。”穆昭聳肩，但臉上依然沒見太大波瀾，平淡道，“對於這件事，我的解釋很簡單：很多時候，疲憊感與你的身體並沒有直接的聯系，它除了來自身體的警示之外，還能是來自精神的警示。我聽從了這個警示，選擇了休息，僅此而已。”▃本▃作▃品▃由▃
這個解釋平淡至極，沒有半點噱頭和爆點可言。
它看似荒唐，卻又合情合理：就算是神也有打盹的時候，何況穆昭？哪怕穆昭的確屬於高等智慧生命的一員，但誰說高等智慧生命就不需要休息了？
淩山桐感到自己又啃上了一塊硬骨頭，眉頭緊皺：“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那為什麽虛擬艙的恢覆功能卻會造成它與主腦的鏈接中斷？”
“因為我雖然看起來像是人類，但到底不是真正的人類。”穆昭道。
淩山桐道：“說清楚點。”
穆昭道：“很簡單，能量逸散。虛擬艙的恢覆功能有一個特點，就是它會短暫地切斷思維與身體的大部分聯系，分別恢覆，以達到最好的修覆效果。對於大部分生命來說，這並沒有什麽問題，但對於魔法生物和我這樣的矽基生命來說，卻會發生一點點小狀況，那就是原本藏在身體內的能量的逸散。”
雖然穆昭說得輕描淡寫，但聽懂了的淩山桐冷汗當即就下來了，咆哮道，“什麽叫做小狀況？！能量逸散這叫做小狀況嗎？！”淩山桐心裏滿是後怕，幾乎想要把穆昭這個膽大妄為的家夥一手摁死，“你有沒想過，萬一你體內的能量失控會造成什麽後果？！”
如果是在看到檔案之前，淩山桐還真的不以為意。然而當他從影像資料上直觀地看到穆昭是如何毀滅星球的之後，他就對這家夥體內蘊含的能量有了一個初步的估計。
而這樣的家夥在飛馬星上“能量逸散”後會出現什麽樣的狀況。
——見過太陽是如何爆炸的嗎？見過那噩夢一樣的熱浪與光暈鋪天蓋地散開的模樣嗎？見過那曾經帶來生命，現在卻名為死亡的恐怖席卷一切的樣子嗎？
這就是穆昭體內能量失控的後果。
“如果你的耳朵還戴在腦袋上的話，應該能夠聽出我說的是‘逸散’而非‘失控’。”穆昭不冷不熱地刺了淩山桐一句，“能量逸散時時刻刻都在發生。碳基生命運動時皮膚汗水帶走的熱量，叫做能量逸散；當光走過一個光年的距離所消失的亮度，叫做能量逸散；就連你面前的這杯熱水放久了，它消失的熱度也能叫做能量逸散。那麽現在請告訴我，這種程度的能量逸散到底會發生什麽不可控的後果？”
淩山桐啞口無言，終於明白自己是反應過度了。但是……但是面對穆昭這樣的人間兇器，是個正常人都會反應過度好吧？！
想到這裏，淩山桐心裏有個模糊的念頭一閃而逝：像穆昭這樣沒有後臺，又擁有著能淩駕於世間99.99%的人的生命，為什麽沒有受到控制？為什麽穆昭在僅僅服役一年後，就能夠退出最神秘、也是最嚴厲的黑海部隊？為什麽他作為文明的最後幸存者，卻能隨心所欲地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淩山桐沒有細想，也不敢細想。
他訕訕一笑，迎著穆昭鄙視的目光坐好，死鴨子嘴硬地為自己辯解道：“可是……這樣的能量逸散不還是造成了虛擬艙和主腦的連接中斷嗎？！”
穆昭冷淡道：“但也僅此而已了。除此之外，它甚至還在正常使用。”
淩山桐無言以對，用筆頭撓了撓頭發：“好吧，好吧……既然你都這麽說了……”
穆昭道：“那麽這件事就算是結束了？”
“暫時還沒有。”淩山桐道，“為了確認你回答的事件的真實性，我還要將這個虛擬實境思維體驗艙帶回總部，進行徹底的檢測。這個檢測包含六十六個大項目與六千多個小項目，徹底檢查完畢需要一周以上。”淩山桐盯了穆昭一眼，見他臉上沒有半點異色，這才接著說道，“所以，從現在起，你有為期一周的休假。在這期間，你可以自由安排，並且可以將一半時間計入工作時長，而你唯一需要註意的就是——不要離開泛海行星聯盟的範圍。”
泛海行星聯盟包括一個超級文明和二十多個星級文明，其區域之廣，在整個可觀測宇宙中也能夠占得一席之地，所以從這可以看出，淩山桐雖然還將穆昭放在等待再次審核的階段，但也沒對他做出太大約束。
而更湊巧的是，在這片可行動範圍內，正好有一個穆昭早就準備去拜訪的星球。
穆昭痛快地答應下來。
淩山桐拍了拍手，門外等待良久
的家政機器人魚貫而入，利索地將穆昭書房內的虛擬實境思維體驗艙打包帶走。而在淩山桐徹底離開之前，他停步，轉頭望著穆昭，道：“在離開之前……我再問一個題外話。當初你在名為AX-19782的小世界裏遭到那個世界之靈的謀害時，為什麽你一定要等待公司的救援？按理來說，以你的能力，你能夠輕易摧毀它。”
“這算是翻舊賬嗎？”穆昭道。
淩山桐又變成了那老不正經的模樣，道：“怎麽會，我是那樣的人嗎？只是個人的疑問而已。”
“那我拒絕。”
淩山桐瞪了穆昭好一會兒，終於翻了個白眼，嘟嘟噥噥地離開了。
直到淩山桐徹底消失後，一只白倉鼠才從書房的角落裏滾出來，戰戰兢兢，抖抖索索：“沒……沒……沒事了？”
穆昭低頭瞥了系統006一眼，不屑道：“沒膽色的家夥。”早在進入第三個小世界之前，他就已經將這件事的所有首尾收拾幹凈，沒留下任何禍患和漏洞。系統006這家夥分明是看著他做的，結果還是這麽一副膽小如鼠的模樣。
系統006欲哭無淚：“人家現在就只是一直倉鼠啦！當然會害怕的嘛！！”
穆昭眉頭一條，就準備將系統006這個惡意賣萌的蠢貨彈走，而在這時，系統006又道：“對了，宿主，你有沒有發現，你真的變化很大耶！你好像更好說話了？不不不……不對……應該說……你好像更像‘人’了，對不對？對不對？！”
只是這一句話，穆昭便沈默下來，眼中再次浮出了像是疑惑懵懂又像是了然無言的神色。
是的，就像系統006說的那樣，有什麽東西改變了。
但那改變的，又究竟是什麽呢？
他望著桌上含苞待放的玫瑰，心中沒有熱切，也沒有愛意。
沒有愛。
只有無法訴之於口的悵然，徘徊不去。
多年前，小小的穆昭向養父維克特問道，愛是什麽。
在當年幼小的穆昭看來，愛是欲望之源，罪惡之火，苦痛之根。它分明不可靠，卻又偏偏與“美”並列，被人永恒歌頌。
“為什麽？”
在那一天傍晚的對話之後，穆昭曾經以為自己永遠不用在意和思考這個問題。
而在不久之前，穆昭也曾經以為自己明白了這個問題。
直到此時此刻，直到那些曾讓他的心如火熾熱、讓他歡喜憂愁、也讓他忐忑不安的情緒全都消退了下去，就像是海潮褪去的沙灘，幹凈得沒有絲毫蹤跡，他心中才又翻湧起了困惑。
他依然記得顏晟，記得那個似乎從未在他面前展露過真實模樣的小騙子，記得他們的相互敵視，也記得他們的愛|欲癡纏。
可他忘了那讓他的心熱切燃燒的情緒。
也忘了那讓記憶染上雀躍和光澤的“愛情”。
什麽是愛？
那所謂的“愛”，究竟有什麽值得被世代傳頌？
多年前的傍晚，維克特笑著問小穆昭，道：“你明白了嗎？”
多年後的晨曦，穆昭望著桌上的玫瑰，輕聲道：“我……還是不夠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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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現在開始。”
“……”
“姓名。”
“穆昭。”
“年齡。”
“二十七。”
“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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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穆昭有些走神，似乎是在沈思著什麽，聽到淩山桐的話也只是發出一聲疑惑的鼻音。
淩山桐道：“你竟然沒有發飆？沒有像噴子一樣叭叭叭地把我痛罵一頓？沒有將我從頭指責到腳？”淩山桐看了看自己一身華麗得閃閃發光的時裝和腳下的兩個大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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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淩山桐越發遲疑，“是不是脾氣變好了？”
他……脾氣變好了嗎？
又或者是……別的什麽？
穆昭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答案，他也曾經想要進行一次徹底的自檢，然而淩山桐的意外到來卻打斷了他的行程，讓他只能安靜地坐在這裏，一邊對著那支不知從何而來的玫瑰發呆，一邊聽著淩山桐的廢話。
不過，雖然穆昭不知道答案，但他心中依然有著些奇妙的預感和想法，只不過這些預感和想法他都不準備向這位古古怪怪的淩司長告知，於是他直視淩山桐的雙眼，道：“我們可以快點進入正題嗎？”
“好的，好吧。急躁的年輕人啊……”
淩山桐嘟噥著，略過了那些裝模作樣的前奏直接進入了正題。
“兩天前，準確點來說，54個小時前，總部的主腦捕捉到了一段關於你這臺虛擬實境思維體驗艙的異常數據，對此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穆昭剛想要開口，淩山桐又道：“對了，容我提醒你，在你簽下的合同裏，你的最高保密條約就是關於這臺虛擬實境思維體驗艙，所以在你正式回答我之前，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
想一想？
穆昭覺得自己的確需要想一想，然而並不是為了這個早已做好應對答案的問題，而是為了那些更覆雜的情緒和問題。
穆昭神色平靜——並不是常見的冷漠，也不是嘲諷，更不是鄙夷譏誚，而是平靜，純粹的平靜——道：“沒有什麽好思考的。讓我猜一下，54小時前捕捉到的異常數據，應該是與主腦的監控斷開，對嗎？”54小時之前，穆昭使用了虛擬實境思維體驗艙更深層的思維鏈接功能，闖入了顏晟的夢境，“對此我的解釋如下：54小時前，我結束了我的第二個小世界任務，我感到非常疲憊，所以使用了虛擬實境思維體驗艙的恢覆功能。”
淩山桐再次打斷，狐疑道：“等一下，你也會感到疲憊？”
穆昭看了淩山桐一眼，道：“當然。”
“可在你轉入十萬界宇宙聯合娛樂公司之前曾經在黑海部隊服役一年，你的部分‘成績’我也在一天多前得到了閱覽權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曾經徒手擊毀十個以上小恒星級別的星球、在不依靠任何保護裝置的前提下穿越蟲洞、憑一己之力攔下墜毀的星艦，等。”淩山桐道，“恕我冒犯，但這個問題十分必要——你真的會像人類一樣感到疲憊嗎？”
“我本來以為我高估了公司的實力，沒想到最後還是低估了……連軍方的檔案都能調動，看來公司的發展勢頭的確很不錯。”穆昭聳肩，但臉上依然沒見太大波瀾，平淡道，“對於這件事，我的解釋很簡單：很多時候，疲憊感與你的身體並沒有直接的聯系，它除了來自身體的警示之外，還能是來自精神的警示。我聽從了這個警示，選擇了休息，僅此而已。”▃本▃作▃品▃由▃
這個解釋平淡至極，沒有半點噱頭和爆點可言。
它看似荒唐，卻又合情合理：就算是神也有打盹的時候，何況穆昭？哪怕穆昭的確屬於高等智慧生命的一員，但誰說高等智慧生命就不需要休息了？
淩山桐感到自己又啃上了一塊硬骨頭，眉頭緊皺：“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那為什麽虛擬艙的恢覆功能卻會造成它與主腦的鏈接中斷？”
“因為我雖然看起來像是人類，但到底不是真正的人類。”穆昭道。
淩山桐道：“說清楚點。”
穆昭道：“很簡單，能量逸散。虛擬艙的恢覆功能有一個特點，就是它會短暫地切斷思維與身體的大部分聯系，分別恢覆，以達到最好的修覆效果。對於大部分生命來說，這並沒有什麽問題，但對於魔法生物和我這樣的矽基生命來說，卻會發生一點點小狀況，那就是原本藏在身體內的能量的逸散。”
雖然穆昭說得輕描淡寫，但聽懂了的淩山桐冷汗當即就下來了，咆哮道，“什麽叫做小狀況？！能量逸散這叫做小狀況嗎？！”淩山桐心裏滿是後怕，幾乎想要把穆昭這個膽大妄為的家夥一手摁死，“你有沒想過，萬一你體內的能量失控會造成什麽後果？！”
如果是在看到檔案之前，淩山桐還真的不以為意。然而當他從影像資料上直觀地看到穆昭是如何毀滅星球的之後，他就對這家夥體內蘊含的能量有了一個初步的估計。
而這樣的家夥在飛馬星上“能量逸散”後會出現什麽樣的狀況。
——見過太陽是如何爆炸的嗎？見過那噩夢一樣的熱浪與光暈鋪天蓋地散開的模樣嗎？見過那曾經帶來生命，現在卻名為死亡的恐怖席卷一切的樣子嗎？
這就是穆昭體內能量失控的後果。
“如果你的耳朵還戴在腦袋上的話，應該能夠聽出我說的是‘逸散’而非‘失控’。”穆昭不冷不熱地刺了淩山桐一句，“能量逸散時時刻刻都在發生。碳基生命運動時皮膚汗水帶走的熱量，叫做能量逸散；當光走過一個光年的距離所消失的亮度，叫做能量逸散；就連你面前的這杯熱水放久了，它消失的熱度也能叫做能量逸散。那麽現在請告訴我，這種程度的能量逸散到底會發生什麽不可控的後果？”
淩山桐啞口無言，終於明白自己是反應過度了。但是……但是面對穆昭這樣的人間兇器，是個正常人都會反應過度好吧？！
想到這裏，淩山桐心裏有個模糊的念頭一閃而逝：像穆昭這樣沒有後臺，又擁有著能淩駕於世間99.99%的人的生命，為什麽沒有受到控制？為什麽穆昭在僅僅服役一年後，就能夠退出最神秘、也是最嚴厲的黑海部隊？為什麽他作為文明的最後幸存者，卻能隨心所欲地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淩山桐沒有細想，也不敢細想。
他訕訕一笑，迎著穆昭鄙視的目光坐好，死鴨子嘴硬地為自己辯解道：“可是……這樣的能量逸散不還是造成了虛擬艙和主腦的連接中斷嗎？！”
穆昭冷淡道：“但也僅此而已了。除此之外，它甚至還在正常使用。”
淩山桐無言以對，用筆頭撓了撓頭發：“好吧，好吧……既然你都這麽說了……”
穆昭道：“那麽這件事就算是結束了？”
“暫時還沒有。”淩山桐道，“為了確認你回答的事件的真實性，我還要將這個虛擬實境思維體驗艙帶回總部，進行徹底的檢測。這個檢測包含六十六個大項目與六千多個小項目，徹底檢查完畢需要一周以上。”淩山桐盯了穆昭一眼，見他臉上沒有半點異色，這才接著說道，“所以，從現在起，你有為期一周的休假。在這期間，你可以自由安排，並且可以將一半時間計入工作時長，而你唯一需要註意的就是——不要離開泛海行星聯盟的範圍。”
泛海行星聯盟包括一個超級文明和二十多個星級文明，其區域之廣，在整個可觀測宇宙中也能夠占得一席之地，所以從這可以看出，淩山桐雖然還將穆昭放在等待再次審核的階段，但也沒對他做出太大約束。
而更湊巧的是，在這片可行動範圍內，正好有一個穆昭早就準備去拜訪的星球。
穆昭痛快地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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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是翻舊賬嗎？”穆昭道。
淩山桐又變成了那老不正經的模樣，道：“怎麽會，我是那樣的人嗎？只是個人的疑問而已。”
“那我拒絕。”
淩山桐瞪了穆昭好一會兒，終於翻了個白眼，嘟嘟噥噥地離開了。
直到淩山桐徹底消失後，一只白倉鼠才從書房的角落裏滾出來，戰戰兢兢，抖抖索索：“沒……沒……沒事了？”
穆昭低頭瞥了系統006一眼，不屑道：“沒膽色的家夥。”早在進入第三個小世界之前，他就已經將這件事的所有首尾收拾幹凈，沒留下任何禍患和漏洞。系統006這家夥分明是看著他做的，結果還是這麽一副膽小如鼠的模樣。
系統006欲哭無淚：“人家現在就只是一直倉鼠啦！當然會害怕的嘛！！”
穆昭眉頭一條，就準備將系統006這個惡意賣萌的蠢貨彈走，而在這時，系統006又道：“對了，宿主，你有沒有發現，你真的變化很大耶！你好像更好說話了？不不不……不對……應該說……你好像更像‘人’了，對不對？對不對？！”
只是這一句話，穆昭便沈默下來，眼中再次浮出了像是疑惑懵懂又像是了然無言的神色。
是的，就像系統006說的那樣，有什麽東西改變了。
但那改變的，又究竟是什麽呢？
他望著桌上含苞待放的玫瑰，心中沒有熱切，也沒有愛意。
沒有愛。
只有無法訴之於口的悵然，徘徊不去。
多年前，小小的穆昭向養父維克特問道，愛是什麽。
在當年幼小的穆昭看來，愛是欲望之源，罪惡之火，苦痛之根。它分明不可靠，卻又偏偏與“美”並列，被人永恒歌頌。
“為什麽？”
在那一天傍晚的對話之後，穆昭曾經以為自己永遠不用在意和思考這個問題。
而在不久之前，穆昭也曾經以為自己明白了這個問題。
直到此時此刻，直到那些曾讓他的心如火熾熱、讓他歡喜憂愁、也讓他忐忑不安的情緒全都消退了下去，就像是海潮褪去的沙灘，幹凈得沒有絲毫蹤跡，他心中才又翻湧起了困惑。
他依然記得顏晟，記得那個似乎從未在他面前展露過真實模樣的小騙子，記得他們的相互敵視，也記得他們的愛|欲癡纏。
可他忘了那讓他的心熱切燃燒的情緒。
也忘了那讓記憶染上雀躍和光澤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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