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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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黯魍很滿意，他的世界終於恢覆了寧靜。
這是最好的。
他是被隔離在“人類”以外的存在，其他人類就繼續朝向他們快樂明亮的未來走去，而他也繼續茍活在他的黑暗角落裏，不為人知，不與人有糾纏，不與人有交集，無愛無恨，無情無傷，那就是他的生存方式。
因為課間這場小事故，使得班上同學對這個本來就氣質如夜鬼般陰森的男生更為懼怕，放學鈴一響起，本該立即變得喧嘩吵鬧的課室，難得地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坐在位置上低著腦袋不敢大口呼氣，直到聽見坐在最後一排的他收拾好東西、提起黑沈沈的傘離開教室遠去的腳步聲，大家才終於松口氣，仿佛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
他們都知道，那個詭異的同班男生並沒有做出什麽真正威脅或傷害到他們的事，相反，今天課間時他還救了一位女同學。
但人對未知都有一種天生的恐懼。
能人所不能，代表地就是會被排擠在“人”這個身份之外。
何況，還是一個擁有如此可怖的黑暗氣息的男生。親眼看到他居然能用眼睛都無法捕捉的速度做到非人所能的事，叫班上所有看到的學生心底都倒抽了一口氣，恐懼感如毒素般極速蔓延全身。
他們不是不懂感謝，他們只是脫離不了“普通人類”這個身份。
外面晴朗一片，萬裏無雲，下午四點的陽光明艷到火辣辣地刺眼，“啪”一聲，那把黑沈沈的傘面打開，遮蔽出一抹幽黑森冷的異空間。在這個艷陽高照的放學下午，學生們都三五成群吵吵鬧鬧地走向校門口，只有黯魍的四周清冷黑沈。沒有任何人會想靠近這個詭怪的男生，而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靠近，寂冷陰森得宛如一只無人能看見的夜棲妖鬼。直到他走出校門，向左轉彎——
“嗨，小魍魍，好久不見！”
春光般甜美可人的笑容，加上一只打著哈欠的白老虎，向來雷打不驚、萬年撲克臉的他終於也忍不住微蹙了蹙細長的眉睫。但也僅止於此，馬上他就恢覆向來的陰寒冷漠，視若無睹地從打招呼者身邊邁過，徑直走他自己的路。
“餵餵！你這人知道什麽是禮貌嗎？我在跟你打招呼呀！”菲鈴嘟起櫻粉小嘴，一把從後面拽住他的衣袖，足足被他拽著走出了二十米到了沒人的巷口，才終於將這位年輕詛咒師拉住。
“姚菲鈴，”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拽到徹底變形的衣服袖子，黯魍終於承認了自己擺脫不掉這個麻煩生命師的宿命，無奈回頭，聲音比平日更多三分低沈，甚至還有些咬牙：“你給我放手！”
“放手就放手，你以為我喜歡拉著你呀！嘻嘻，不要臉！”菲鈴絲毫沒被他的恐怖氣息嚇到，反而笑得更添三份嬌俏，無辜地眨眨眼睛：“我也不是自己想來找你的呀，誰叫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須親自來問你！”
黯魍連目光都沒擡一下，道：“是關於姚菲旋吧？”
“嘿嘿，菲旋昨晚的失蹤果然和你有關！唉，想來決叔叔還真可憐呀，一直把菲旋當作秘密武器地收著藏著，到這會兒才拿出來想跟我和艾瑞克對抗。不料昨晚居然被一只肥頭大耳的豬給綁架了，那豬頭還說是什麽收藏家，想收一個生命師回家玩玩！氣得決叔叔今天一早帶著冰牙殺過去，可那只豬竟然完全不記得昨晚的事還急急忙忙地買好機票要馬上出國。我就想呀，除了詛咒師誰能有這本事叫一只豬說滾就滾，那麽說呢，呵呵……小菲旋他，現在應該是在你那裏啦？”
可愛艷麗的笑意中多了一絲奸詭，黯魍豈會不知她在試探，冷冷一笑，頓時冰寒萬裏：“他——是在我這裏又如何？”
“哎呀，你可別誤會，我並不是要和你作對！”菲鈴眼珠子一轉，雙手合什，奸險的笑容也更像小狐貍了：“正好相反，我是來拜托你們夜家幫忙好好看著他，最好在下任當家確定前都別放他走，我就真要大大地謝你了！”
黯魍心神一凜，頓時明白：“你倒是挺有野心的，這麽渴望下任當家的位置？”
菲鈴笑著轉身跳上路邊的臺階，動作輕巧如貓：“那當然！否則誰稀罕做這什麽破生命師！”
黯魍盯著她的盈盈笑容，似想看出什麽微妙端倪，但菲鈴笑得宛如墮入人間的小天使，明媚可人，全無破綻。他心思微沈，轉身離開：“你們姚家之間的爭鬥與我無關。”
菲鈴這次也不阻止，只是笑容甜美地望著那個撐著黑傘的少年背影消失在轉彎的路口，明亮黑眸微轉，似又琢磨出什麽鬼主意，突然得意一笑，喃喃自語：“這次可有趣了。”
白虎甩甩懶洋洋的長尾巴，張嘴就來了一記特大的哈欠，見左右無人，撇撇嘴道：“你不是向來都很討厭姚決嗎？這次怎麽主動幫他找菲旋？”
菲鈴轉身一屁股坐到白虎背上，環抱住白虎那柔軟細毛包裹著的頸項，撒嬌般笑著聳聳肩：“我不過是太無聊跑來和小魍魍聊兩句，和決叔叔有又何幹了？”
白虎微一楞，忍不住仰頭大笑：“哈哈哈！原來你從頭到尾都沒打算把菲旋的所在告訴姚決！”
菲鈴不語，將小臉埋在白虎雪白的毛發中輕輕微笑，笑著笑著，擡頭又望著無限碧藍的長空，忍不住輕柔柔地哼起歌來，那歌聲淡薄柔軟，隨口捏來，又銀鈴般動人心魄，仿若天籟。
這世上有許多人都會被表面欺騙到，就像她，頂著一張天真可愛的面孔，總是清爽開朗的迷人笑容，誰又知道心底挖起了一條多深的鴻溝，黑不見底。她直覺黯魍和她其實是同一類的人。那個總是面無表情如死人般的陰冷少年，除了詛咒師的任務，沒有任何東西能觸到他的心靈，更別說讓他展露出人類的基本表情。
可是，事實當真如此嗎？
而且菲旋……菲旋……那孩子……也同樣覆蓋起了一層厚厚的偽裝……她曾經花了許多時間與努力，都無法解開菲旋那頑固堅硬的蛋殼。
也許。
這反而是一個好機會。
她心神微蕩，回過頭看向黯魍離開的那個路口，突然有種奇妙的感覺，居然覺得黯魍和菲旋竟也很像是同類。
或許只因為。
他們都是，被難以想象的無限寂寞，所層層包裹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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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魍很滿意，他的世界終於恢覆了寧靜。
這是最好的。
他是被隔離在“人類”以外的存在，其他人類就繼續朝向他們快樂明亮的未來走去，而他也繼續茍活在他的黑暗角落裏，不為人知，不與人有糾纏，不與人有交集，無愛無恨，無情無傷，那就是他的生存方式。
因為課間這場小事故，使得班上同學對這個本來就氣質如夜鬼般陰森的男生更為懼怕，放學鈴一響起，本該立即變得喧嘩吵鬧的課室，難得地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坐在位置上低著腦袋不敢大口呼氣，直到聽見坐在最後一排的他收拾好東西、提起黑沈沈的傘離開教室遠去的腳步聲，大家才終於松口氣，仿佛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
他們都知道，那個詭異的同班男生並沒有做出什麽真正威脅或傷害到他們的事，相反，今天課間時他還救了一位女同學。
但人對未知都有一種天生的恐懼。
能人所不能，代表地就是會被排擠在“人”這個身份之外。
何況，還是一個擁有如此可怖的黑暗氣息的男生。親眼看到他居然能用眼睛都無法捕捉的速度做到非人所能的事，叫班上所有看到的學生心底都倒抽了一口氣，恐懼感如毒素般極速蔓延全身。
他們不是不懂感謝，他們只是脫離不了“普通人類”這個身份。
外面晴朗一片，萬裏無雲，下午四點的陽光明艷到火辣辣地刺眼，“啪”一聲，那把黑沈沈的傘面打開，遮蔽出一抹幽黑森冷的異空間。在這個艷陽高照的放學下午，學生們都三五成群吵吵鬧鬧地走向校門口，只有黯魍的四周清冷黑沈。沒有任何人會想靠近這個詭怪的男生，而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靠近，寂冷陰森得宛如一只無人能看見的夜棲妖鬼。直到他走出校門，向左轉彎——
“嗨，小魍魍，好久不見！”
春光般甜美可人的笑容，加上一只打著哈欠的白老虎，向來雷打不驚、萬年撲克臉的他終於也忍不住微蹙了蹙細長的眉睫。但也僅止於此，馬上他就恢覆向來的陰寒冷漠，視若無睹地從打招呼者身邊邁過，徑直走他自己的路。
“餵餵！你這人知道什麽是禮貌嗎？我在跟你打招呼呀！”菲鈴嘟起櫻粉小嘴，一把從後面拽住他的衣袖，足足被他拽著走出了二十米到了沒人的巷口，才終於將這位年輕詛咒師拉住。
“姚菲鈴，”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拽到徹底變形的衣服袖子，黯魍終於承認了自己擺脫不掉這個麻煩生命師的宿命，無奈回頭，聲音比平日更多三分低沈，甚至還有些咬牙：“你給我放手！”
“放手就放手，你以為我喜歡拉著你呀！嘻嘻，不要臉！”菲鈴絲毫沒被他的恐怖氣息嚇到，反而笑得更添三份嬌俏，無辜地眨眨眼睛：“我也不是自己想來找你的呀，誰叫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須親自來問你！”
黯魍連目光都沒擡一下，道：“是關於姚菲旋吧？”
“嘿嘿，菲旋昨晚的失蹤果然和你有關！唉，想來決叔叔還真可憐呀，一直把菲旋當作秘密武器地收著藏著，到這會兒才拿出來想跟我和艾瑞克對抗。不料昨晚居然被一只肥頭大耳的豬給綁架了，那豬頭還說是什麽收藏家，想收一個生命師回家玩玩！氣得決叔叔今天一早帶著冰牙殺過去，可那只豬竟然完全不記得昨晚的事還急急忙忙地買好機票要馬上出國。我就想呀，除了詛咒師誰能有這本事叫一只豬說滾就滾，那麽說呢，呵呵……小菲旋他，現在應該是在你那裏啦？”
可愛艷麗的笑意中多了一絲奸詭，黯魍豈會不知她在試探，冷冷一笑，頓時冰寒萬裏：“他——是在我這裏又如何？”
“哎呀，你可別誤會，我並不是要和你作對！”菲鈴眼珠子一轉，雙手合什，奸險的笑容也更像小狐貍了：“正好相反，我是來拜托你們夜家幫忙好好看著他，最好在下任當家確定前都別放他走，我就真要大大地謝你了！”
黯魍心神一凜，頓時明白：“你倒是挺有野心的，這麽渴望下任當家的位置？”
菲鈴笑著轉身跳上路邊的臺階，動作輕巧如貓：“那當然！否則誰稀罕做這什麽破生命師！”
黯魍盯著她的盈盈笑容，似想看出什麽微妙端倪，但菲鈴笑得宛如墮入人間的小天使，明媚可人，全無破綻。他心思微沈，轉身離開：“你們姚家之間的爭鬥與我無關。”
菲鈴這次也不阻止，只是笑容甜美地望著那個撐著黑傘的少年背影消失在轉彎的路口，明亮黑眸微轉，似又琢磨出什麽鬼主意，突然得意一笑，喃喃自語：“這次可有趣了。”
白虎甩甩懶洋洋的長尾巴，張嘴就來了一記特大的哈欠，見左右無人，撇撇嘴道：“你不是向來都很討厭姚決嗎？這次怎麽主動幫他找菲旋？”
菲鈴轉身一屁股坐到白虎背上，環抱住白虎那柔軟細毛包裹著的頸項，撒嬌般笑著聳聳肩：“我不過是太無聊跑來和小魍魍聊兩句，和決叔叔有又何幹了？”
白虎微一楞，忍不住仰頭大笑：“哈哈哈！原來你從頭到尾都沒打算把菲旋的所在告訴姚決！”
菲鈴不語，將小臉埋在白虎雪白的毛發中輕輕微笑，笑著笑著，擡頭又望著無限碧藍的長空，忍不住輕柔柔地哼起歌來，那歌聲淡薄柔軟，隨口捏來，又銀鈴般動人心魄，仿若天籟。
這世上有許多人都會被表面欺騙到，就像她，頂著一張天真可愛的面孔，總是清爽開朗的迷人笑容，誰又知道心底挖起了一條多深的鴻溝，黑不見底。她直覺黯魍和她其實是同一類的人。那個總是面無表情如死人般的陰冷少年，除了詛咒師的任務，沒有任何東西能觸到他的心靈，更別說讓他展露出人類的基本表情。
可是，事實當真如此嗎？
而且菲旋……菲旋……那孩子……也同樣覆蓋起了一層厚厚的偽裝……她曾經花了許多時間與努力，都無法解開菲旋那頑固堅硬的蛋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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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神微蕩，回過頭看向黯魍離開的那個路口，突然有種奇妙的感覺，居然覺得黯魍和菲旋竟也很像是同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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