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因為需要住院治療，我的學習也被迫中斷了。在我高三的這一年，在我即將要邁入大學的前夕，縱然我的心裏有太多的不甘心，也最終只是無可奈何。

班主任來醫院看望過我一次，他鼓勵我好好治療，我的課桌他會一直保留在那裏，等我痊愈了再回去繼續奮鬥。我看著班主任誠懇的眼神，微笑著點了點頭。

班上零零散散有幾個要好的同學也來醫院看望過我，都是鼓勵我好好治療，爭取能夠早點回去和她們一起參加高考，我都微笑著一一應允。

相比之下，秦湛就成了最忙的那個人。他每天正常上學放學，放學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馬不停蹄搭乘公交車到醫院陪我，給我重述當天每科老師的課程，也會給我講述班上發生的新鮮事，除了沒有親身參與，學校的一舉一動我都了解的清清楚楚。晚飯秦湛也在醫院解決，媽媽每次送飯過來，都會附帶上秦湛的那一份。魏阿姨因為擔心秦湛會在醫院吃不好，有時也會接過媽媽送飯的擔子，看著我倆在病房認真學習的樣子，有時會在寫作業到一半的時候互相看著彼此微笑，魏阿姨的表情又喜又擔憂。

秦湛有時會在醫院陪我到很晚，晚到外面天已經完全黑透，萬家燈火通明，媽媽催促了好幾次，讓他早點回去。秦湛總是微笑著說：“吳阿姨，我想多陪瑤瑤一會。”

媽媽無奈，只好離開。我看著秦湛說：“你快點回家吧，秦叔叔和魏阿姨該擔心了。”

秦湛有些委屈地說：“瑤瑤你就想著我爸媽擔心，也不考慮一下我，我這麽帥的顏值這麽晚回家，萬一路上被人給劫色了，瑤瑤你就後悔莫及吧。”

我笑他自戀且不知羞恥，秦湛也不惱，笑嘻嘻地著看著我。不管任何時候，他都一如既往地想要逗我開心。我當然明白他的心思，秦湛卻在這個時候得寸進尺地提出一個非分的要求：“瑤瑤，要不我晚上留下來陪你吧！”

我嚇了一大跳，臉也紅了，大聲呵斥他：“男女授受不親你不知道嗎？何況還共處一室！”

秦湛委屈地說：“我又不是和你睡在一張床上，我睡陪護床。”

我無言以對，只能繼續大聲說：“不行就是不行，你趕快回家！”

秦湛見我有些生氣了，便趕忙說：“好了好了，我回家去就是。”臨走時，他鼓足勇氣，突然在我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瑤瑤再見，我明天再來看你。”他說，臉也有些紅了，急急忙忙走出病房。

而我的臉，早已紅到了脖子根。

這是秦湛第一次親我，自我們相識十八年以來。這天晚上，我睡得很安穩，還做了一個甜甜的夢。夢裏，我的癌癥痊愈了，我和秦湛手牽著手，在浪漫的大海邊自由地奔跑。

我的病，讓秦叔叔和魏阿姨也很心痛，我們兩家的關系一直好得像一家人，我在他們心裏的地位，也等同於半個女兒。得知我患的是癌癥後，魏阿姨哭的比媽媽還兇，她和秦叔叔拿出多年攢的積蓄，說是要給我當治療費用，被爸爸媽媽給嚴詞拒絕了。但魏阿姨也沒歇著，時常代替媽媽來醫院照顧我，還給我做各種好吃的送來。我的心裏對秦叔叔和魏阿姨充滿了感激，也不知道拿什麽來報答他們。

高三的一個學期結束了，而我在醫院也住了整整三個月了。期間接受了無數次的抽血化驗，吃藥吃到吐，頭發也因為化療大把大把地掉，最後只剩下不到一半。為了方便後續治療，媽媽忍痛帶我去了理發店，將最後的頭發也全剃掉了。從理發店出來的時候，我戴著媽媽一早就給我買好的帽子，是我喜歡的紫色，上面還有一個小熊的圖案。冬天的陽光有些慵懶，照在我的臉上，懨黃黃的一如我的臉色。我的身體裏還有著因藥物的副作用隱隱作痛，在黯淡的冬日午後緩緩走在街道上，看不到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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