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年夜飯，我們依舊是在醫院裏度過的。媽媽做了一些菜帶來，看著比往日都豐盛一些。她和爸爸一人端起一杯酒，而我因為吃藥只能端著一杯白開水，我們三人一起碰了杯。

“祝我們新的一年都會越來越好。”爸爸率先開口說。媽媽沒有說話，我看見她的眼睛裏有淚光閃爍。

爸爸碰了碰媽媽，示意她大過年的要開開心心，以免影響我的心情。我看著媽媽偷偷抹去眼淚，重新拾起笑臉，心裏難過不已。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她和爸爸比過了十年還滄桑。

“爸爸，媽媽，新的一年，祝你們身體健康！”我看著他們倆，由衷地說。未來我可能陪伴不了他們了，只願他們能夠健健康康的度過每一天。

爸爸媽媽聽懂了我話裏的意思，爸爸說：“瑤瑤你不要胡思亂想，新的一年，就有新的希望，爸爸媽媽什麽也不求，只要你好好留在我們身邊就行了。”

“都不要說喪氣的話了，新年就是要開開心心，我們吃飯吧，菜一會要涼了。”媽媽說。

我們都不再說話，假裝什麽事也沒有一樣，每個人都盡力壓抑住心底的難過，面帶微笑地吃著屬於我們一家三口的年夜飯。爸爸媽媽不停地往我的碗裏夾菜，我則一個勁地說：“爸爸媽媽，不要夾了，我都快吃撐了。”

吃完年夜飯，媽媽收拾碗筷，爸爸幫忙。他們端著碗筷出去了，我躺在病床上，想著這個時候秦湛在做什麽呢，應該也是開開心心地在和秦叔叔魏阿姨一起吃年夜飯吧。

“叩叩叩”病房門被敲響了，我尋聲看去，秦湛穿著一件大紅棉襖，帶著黑色毛線帽，正笑嘻嘻地站在門外，他的手裏，還拿著一個紅色的小熊玩偶。

秦湛走進病房，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瑤瑤，新年快樂！這個小熊玩偶送給你，希望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有它陪著你。你想我的時候，也可以把它當做我。”

我又驚又喜，嘴上卻說著：“你怎麽來了，不在家陪秦叔叔和魏阿姨？”

秦湛笑嘻嘻地說：“不光我來了，我爸媽也來了，在樓梯口碰見了葉叔叔和吳阿姨，他們就一起聊天了，我來找你，陪陪你。”

他將小熊玩偶放到我枕頭旁邊，又伸出手，將我的兩只手包在他的手掌心裏。我觸碰到他的手掌冰冷，再看鼻子尖也紅紅的，我心疼地問：“外面很冷吧？”

“嗯。”秦湛說，“已經是零下了，還好瑤瑤你不用外出，不然肯定凍成狗熊了。”

“你才狗熊呢！”我說，我當然知道他是在寬慰我不能出去才故意這麽說的。

我們說了一會話，爸爸媽媽和秦叔叔魏阿姨始終沒有出現，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給我們倆留的空間。時間已經很晚了，我看著外面漆黑的夜空，便問秦湛：“秦叔叔和魏阿姨怎麽還沒有來？你們要回去了吧，太晚了外面會更冷的。”

“不急。”秦湛說，“今天是新年，我陪你看完新年的煙花再回去不遲。”

我雖然擔心他會回去的太遲，但是心裏還是很開心的。以往我沒有生病的那些年，每年吃完年夜飯，我都會和秦湛一起站在院子裏放煙花，看著璀璨的煙花一個比一個躥得高，我倆笑得格外開心。秦湛那時還會拿那種突然躥出去的名叫“夜蝙蝠”的煙花嚇我，因為它的聲音格外響亮，突兀的一聲，很嚇人。我每次都會中招，然後便追著秦湛滿院子跑打他。

今年雖然我們不能再追著打了，但秦湛依舊在我身邊。

午夜十二點的時候，窗外開始有煙花綻放，一朵，兩朵，三朵，接著越來越多，越來越亮，漫天璀璨，響聲震天。絢爛的火光映亮了漆黑的夜空，有人在窗外歡呼，秦湛看著我，面帶微笑：“瑤瑤，新年快樂！”

我也看著他：“新年快樂，秦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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