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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劍侍心驚膽戰地為沈善帶路。

宗門大比的時候,就是他給沈善還有筠竹駕馬車,那會兒他見到月華下的沈道長還以為是仙人下凡呢!現在……閉著眼都是一身森森寒意,逼得他差點想拔劍。

劍侍用佩戴的手環碰了碰旁邊的巖石,空氣一陣波動,劍宗洞門大開。

原來外面的日晷不僅有指示時間的作用,還是一個可以提供偽裝的法器。

瑤君無功折返,正守在日晷邊上,她見沈善抱著了無生氣的筠竹,還未來得及問話,眼淚先流了下來。

他們回到劍宗分配的暖閣中,瑤君抖著手給筠竹檢查了情況,然後出來對沈善道:“沒有性命大礙,就是……渾身多處骨折,氣海空虛。要慢慢養。”

沈善抿著唇點點頭。幸好他當日送出過安神符,不然今天的後果肯定更糟。

“你把她抱起來……”瑤君擦擦眼眶,“我把褥子都抽掉。”

沈善照做,然後遲疑著問:“為什麽?”

瑤君咬著唇:“她現在不能睡在柔軟的東西上面,會疼。”

蘇昌言處理完七玄門的事,立刻折返,他一踏進暖閣,就被瑤君抓住了手臂。

“我要菜子油、方塊銅、青黛、石灰……算了,你記不住,我給你寫下來。”瑤君又開始咬手指,這是她緊張的表現:“最重要的是要找很多柳枝回來,我要把阿筠全身固定起來。”

雪境之內哪裏來的柳樹?蘇昌言已經做好跑死幾匹馬的準備了,他滿口答應:“好。”

“你們不要著急,穹川雖然缺藥材,但缺不缺雪蓮、蟲草、紅花這樣的珍惜藥材。”蘇昌言滿口應下:“只要你們需要,都可以拿出來。”

沈善撩起眼皮看了眼蘇昌言的背影。這家夥只是首徒而已,怎麽如此豪放,難道是他師父指示的?

瑤君直起身,錘了下因為跪著正骨而變得酸軟的小腿,她神情覆雜地看著沈善:“你先別進去,我也給你把把脈。”

“不必。”沈善搖頭,他體內沒有正常的脈象。

“那你收著這些保元丹,不可貪多,一日最多一粒。”瑤君見他凍得雙頰泛紅,口鼻殘有血跡,實在有些擔心。

沈善沈默地接過來。

三日內,蘇昌言在最近的城池裏滿載而歸,筠竹也終於有力氣睜開眼睛。

她其實中途有意識的,知道他們已經到達劍宗,已經安全了,所以完全地松了一口氣,也就徹底地昏睡過去。這回醒過來,她的精神頭好了起來,疼痛的感覺也悉數回歸。不過她一貫耐疼,眉梢都沒顫一下。

她總覺得會有一個身影守在身邊,不管是誰,都不應該再擔心了。

筠竹感到手被擡了起來,指尖涼涼的,好像有什麽東西掃過了,又覺得手腕有點疼。她視線中的沈善分外朦朧,只剩一個燈下的輪廓。

“你在做什麽?”筠竹喉頭很緊,說話有些費勁。

“敷甲。”沈善頭也不擡,抓著她的手卻微微抖了下,把染料汁給塗出去了,又耐心地把它擦去。

“……”筠竹總算知道指尖為什麽感覺到涼意了。

“你不是說我喜歡敷甲施粉?”沈善扯著嘴角笑了下,“不坐實了,那不就白擔這麽個名聲了。”

九大宗人多是非也多,內部簡直就像個到處漏東西的篩子。一個探子聽了閑話去,一堆黑市裏想賺懸賞令傭金的人都知道了。

蘇昌言帶著藥材回來了,順便打聽了一些事情。沈善就是這樣知道的。

“誰說的。”筠竹不承認,她的原話絕對不是這樣的。

沈善給她吹了下指甲,執起她的手看了看,“看著好多了。”

染上豆蔻,就不是一片灰敗的烏青色了,而且之前傷到的刺開裂開的指甲蓋也顯得圓潤。

兩輩子還是第一次被伺候著敷了回指甲,筠竹有心想看,但她擡不起手,就努努嘴示意沈善。她指望沈善發發慈悲把自己扶起來,她渾身都僵透了。

“安心躺著。”沈善戳了下她的額頭,起身給她倒水。

他拜托蘇昌言帶了葦管回來,可以就著他的手,吸著喝。

筠竹偏頭吸了一口。

“潤潤嗓子就行,這水都冷了。”沈善把葦管從她嘴邊抽走。

筠竹臉上燒起彤雲。

只有沈善才喜歡裝病,把她指使得團團轉,她對這個樣子非常抗拒。

“我擦擦。”沈善伸出手指,在她唇邊如飛鴻般掠過。

“……”她發現了。無論誰生病,總歸都是這家夥占便宜!

“接下來該怎麽辦?黑市的懸賞令應該沒辦法撤掉吧?”筠竹沒話找話。

“你就想說這個?”沈善笑瞇瞇地看著她。就這操心的性子,得虧她現在不是勞什子城主,不然得忙翻天了去。

筠竹嘆了口氣,覺得胸口都疼了起來。不說這些正事,說兒女情長嗎?

近來發生的事太多了,那些激烈的情緒在有了阻隔之後,就像被蒙上一層飛沙,漸漸地都模糊了。

沈善略微氣結。她還嘆氣?!九死一生回來了,就……就沒點改變嗎?

“你不告訴我,我會一直想,一直想。”筠竹看著沈善,忽然想起來:“你眼睛怎麽樣了?”

沈善笑了下,起身出去了。

瑤君拍了拍裙子上沾著的爐灰,從屋外蹦蹦跳跳地走進來。沈善離開了她才敢進來呢!

瑤君眼下掛著兩個大大的青色黑暈,她沒日沒夜地煉藥,已經有些吃不消了:“阿筠!”

筠竹問了她一樣的問題。

瑤君竟然也生氣了!轉過身,不肯看她。

筠竹示弱道:“我錯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們在氣什麽!”瑤君大聲道:“你既然知道擔心我們,為什麽就不懂好好愛護自己呢。我喜歡我,我也希望你能保重自己啊!”

是這樣嗎?可是她這麽多年來信奉的第一條原則就是不給別人添麻煩,尤其是不要給在乎的人添麻煩。

“算了……劍宗隱蔽,那些人找不到我們的。”瑤君幫筠竹按了按她額上的汗,為了禦寒,劍宗裏面的炭爐終夜不歇,但阿筠額頭上的汗肯定都是疼出來的。“我等會兒給你多加點麻沸散。”

“不用,我睡得夠久了。”筠竹看著她,“你還有事情沒告訴我。”

瑤君看了看門外,扭過頭道:“沈善好像打算下一個戰書,贏得了他的就把藥方帶走。”

不是藥,而是更能引起腥風血雨的藥方。

“蘇道長說的……他應該不會騙我。”瑤君面色發窘,看著筠竹:“你笑什麽。”

筠竹發現瑤君害羞了。她想緣分還真是妙不可言。上輩子瑤君和蘇昌言根本就沒見過面,在那場□□中,一個在她成為城主之前的□□中死了,另一個在她成為城主後是被風霜摧殘過的老頭子。

“沒什麽。”筠竹笑笑。

瑤君之後,蘇昌言也過來了一趟。來得最晚的是小狐貍,它用後足站著,兩只前爪在空中揮了揮,在向她告狀——沈善太過分了,竟然強迫它每天打坐苦修!

用看似熱鬧,可到了晚上筠竹就感覺到時間過得極其漫長。因為沈善板著副晚娘臉,進屋跟點卯似的,溜過來看看她有沒有在發燒,然後就離開了。

氣性這麽大呢……

筠竹忽然睜開眼睛,“一個時辰來一次,你累不累?”

“早點休息吧。”沈善沒想到她還醒著,背過身坐在床邊。

屋檐外就是石頭壁,有什麽好看的。筠竹低頭討好道:“坐過來點。過來點嘛。”

她把手搭在沈善的脈搏上,感覺到下面在跳動,心中安心下來。

“我聽說,你打算跟黑市那些家夥對著幹?”

又來?沈善原本覺得很是受用,聽了便有些不悅,“誰告訴你的?”

“我遲早要知道的。”聽這語氣,事情是真的。筠竹真想撬開他的腦袋看看他是怎麽想的,“這裏畢竟是劍宗的地界,你在這裏下戰書,會讓人家多有不便。”

沈善盯著她,沒忍住話裏的尖酸:“那我就換個地方。”

不是……怎麽好像更生氣了。跟個刺猬似的,正著說反著說都會生氣。

筠竹急了:“那些家夥算什麽,才不值得你動手呢!”

就拿上輩子說吧,在沈善露出真面目之前,所有的仇敵來都是她應戰。他一向都是隱在幕後,

“就算他們都是臭魚爛蝦,一個個應付都很麻煩。你、你就不嫌麻煩嗎?”

即便前世他如此不可一世,不還是毀在了背後的算計中。就為了這點事去硬碰硬,太不值當!

沈善目光晶晶亮地看著她:“你心疼我?”

也……也可以這麽說吧。筠竹咳嗽了下:“我有一個辦法。”

沈善不計較了,言笑晏晏:“說。”

“我們也出一份懸賞令。”筠竹想,黑市又不是誰家獨占的一份,那裏無非是一個無利不起早的貪婪地方。既然如此,不妨利用起來。“想要錢的,我們給珍寶,想要藥的,我們贈藥。只要……”

沈善看著她:“你不怕被正道嗤笑?”

筠竹聽了感到有些稀奇:“你什麽時候在乎這個了……”

“好,那就這麽辦。”沈善暗想,我還是不是怕你在乎。

當晚他們就把事情統一告之其他人,瑤君也很是讚同,“不過我們哪兒來得錢?聽蘇昌言說,七玄門可是許諾了百兩黃金。”

筠竹不好意思道:“問子墨要。”

某個在姑射城裏吃香喝辣的少爺不缺奇珍異寶,她也不會白讓他虧損東西,只不過好處得讓師父去許諾了。

溫子卿收到文書,立刻通知了子墨。而後者直接把用作獎賞的東西送到黑市上,還免去了他們的奔波勞累。

財大氣粗的子墨少爺把南海紅珍珠擺了上去,“這是定金,買七玄門的活口。事成之後,黃金或者是上等靈石,隨英雄們挑。”

如果直接讓黑市供出背後的買兇者,這樣不合江湖規矩,但如果是兩邊拿錢對壘,互相買兇,這就沒什麽人敢置喙了。

投機倒把的人都知道這筆生意該怎麽做了。

一來,白日觀給的財寶多。

二來,白日觀的妖修更難應付。

“誰砍我金主,我砍誰!”

原先渾水摸魚想偷藥的,也都不敢再聲張。於是十州之內,一場針對七玄門的猖獗搜捕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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