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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清觀聽說這等事情之後,掌門一整晚沒睡好。“冤冤相報何時了……這般牙呲必報,真是沒有一點名士風範!”

他夜裏睡不著覺,把弟子楊逸雲喊到跟前來:“你確定跟那個妖女沒什麽瓜葛了?”

當初宗門大比,他依仗葉斕的消息時,敬稱她為道友,如今一口一個妖女。

“師父,我們和白日觀本就有仇……實在被遷怒也沒什麽辦法。”從秘境中出來後,楊逸雲就發現自己的情人不見了,他傷心難過數日,被掌門看出來,然後罰他關了數日的禁閉。好不容易出來,就聽說白日觀跟七玄門的杠上了。

“誰說我們和他們有仇?!”正清觀掌門吹胡子瞪眼道:“明明是誤會。你明天去召集所有弟子,讓他們謹言慎行,不要提及白日觀的事情。”

“不,現在就去!”正清觀掌門已經有些神經質了。當初他聽說白日觀被圍追堵截有多高興,如今就有多擔心引火燒身。

楊逸雲奉命行事,吩咐完一切的事情後回到房間。

他聞到一股妖冶的熏香,那是他心頭好的喜歡的氣味。

“楊郎……”妖女拖著一身血腥氣,柔若無骨地撲在他身上:“你快救救我。”

“你怎麽穿著七玄門的道袍?”楊逸雲定睛一看,那鑲嵌著金線的衣著分外華麗,還不是一般弟子可以穿在身上的!

難道,她在消失的這段日子,混進七玄門了?

“別管那麽多了。”女人纏上來,衣裙下的蛇尾露了出來,掃過六筍凳。

一開始給正清觀討教辦法,後來又混入七玄門為非作歹的,正是從姑射城一路追出來的葉斕。她明黃色的眼瞳再次展露出惑人的一面。這種魅惑術並不是對每個人都起用,只有本來就對她心存憐惜的楊逸雲才會中招。

真可惜,這男人喜歡她……卻沒有什麽能力。

楊逸雲與葉斕抱在一起,纏綿片刻後,紅著眼用力抽出墻上的利劍:“妖孽!我豈會再次上當!”

“楊郎!”葉斕怎麽也想不到她會在求歡的時候被釘住蛇尾!

她哪裏沒做好?明明利用了這些人對白日觀的仇恨,也利用了楊逸雲對自己的憐惜。

怎麽人心眨眼就變了?

之後的事修真界都知道了,連人間的說書人都編成了故事:“則白日觀的懸賞令一出,十州之內人心沸止。三日之內,正清觀立下首功,千裏迢迢地把妖女壓上雪山。”

故人相見,已經物是人非。

“我想單獨跟她談談。”筠竹坐在輪椅上,看著被關在籠子裏的葉斕。正清觀到底還是有些手段的,把葉斕硬生生逼回了原形。

那條金環蛇身上已經沒有好肉了,鱗片被刮破,蛇尾赳赳流血,蛇首更是淒慘地一塌糊塗,最上面還有一個鐵烙印——姑射城給罪無可恕的死囚打下的烙印。

她這樣一身舊傷,可見因為曾經受到了多嚴重的刑罰。

“不行!”瑤君第一個表示不同意,“萬一她想魚死網破,咬你一口怎麽辦?”

“不會的。”筠竹看向葉斕:“她比誰都想活著。”

真要把自己給弄出點岔子來,在座的每一位都會直接把她的皮給剝了!

葉斕嘶嘶了兩聲,趴在地上。

所有人都出去了,沈善不動。他攤開手,表示自己不插嘴,一定乖乖當個看客。

葉斕啞聲道:“別殺我,也別把我關起來。我知道射日弓的事情。”

筠竹推動輪椅走過去,把她從帶著封印的籠子裏摘出來:“好,你說。”

“呸。”一出來,葉斕就恨恨地罵了句:“你憑什麽說我貪生怕死!”

她猛地揚起蛇頭,猛地在筠竹手上啃了一口!

筠竹眼明手快地扼住葉斕的蛇首,把她扒開丟在一邊。筠竹往自己的手背一看,只是有點破皮,並沒有發紅泛紫。

葉斕恨歸恨,竟然沒有噴註毒液……

沈善原本站起來了,又坐了下去,只是他看著葉斕的神情越發冷淡。

葉斕扭過頭,“我什麽都說,只要你保證我的安全。”

“誰利用了你?”筠竹這句話讓葉斕產生了極大的反彈:“你什麽都不知道……”

“難道不是?你被追殺的這段日子可有人幫你?你只不過是被他丟出來,當成一個擋箭牌而已。”筠竹心說,還是最好的那種擋箭牌。

葉斕本來就跟自己有仇,以她心比天高的性格,不難想象她在發現能攪合自己事情時那種大仇得報的爽快。

葉斕卷起身軀,蛇首揚起,用警惕的進攻姿態看著筠竹:“如果沒有大人,我已經死了。他不光救我,還願意給我報仇的機會,如果你非要說這是利用,那我心甘情願。”

“大人?他有什麽特征?”筠竹皺起眉。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聲音很好聽。”葉斕這麽說就是沒直接見過那位“大人”了,她吃吃笑:“說不定他是瑤君的父親,或者,是你的師父?”

葉斕心懷惡意,她就是故意要挑撥離間:“大人告訴我的那些事,怎麽都不像置身事外的人能知道的。”

然而筠竹只是點點頭。

葉斕皺起眉,她本來以為筠竹會追問下去的,誰知她好像不打算查清楚一切的真相。

“說說射日弓的事情吧,它也是被你那位大人偷走的?”

“放屁!”

帶有封印效果的籠子被撤走後,葉斕終於化成人形,只是衣不蔽體,有礙觀瞻。數月不見,她身上已經有了經過人事的風塵氣。葉斕沖沈善拋了個媚眼。

“雖然我不知道大人是誰,但我相信他是一心為著姑射城好的。他和那些老家夥都不一樣……”她低聲道:“大人定能挽救姑射城。”

沈善“嘖”了一聲,真是沒想到,葉斕迷戀著那個救她脫出困境的幕後黑手。

說了這麽多,筠竹只確定姑射的勢力錯綜覆雜。她上輩子是在魔族入侵後接手的城池,那時,師父抑郁而終,右衛將軍戰死,老城主成為魔族階下囚,她倒是不清楚在看似風平浪靜的時候城裏到底有多少勢力。

“東西究竟在哪兒?”筠竹問。

“你要先立一個大誓,保證不會殺我,也不會讓其它人殺我,然後我才能告訴你。”葉斕很警惕。

沈善聽不下去了,隔空用茶杯把葉斕敲暈,扯了桌上的軟墊蓋在她身上。真是有傷風化,看著他眼睛疼。

“你……”筠竹無奈地笑笑。她的雙手放在膝蓋上,想了想還是沒說沈善的不是。

“她知道你愧疚,所以才故意說這些。”沈善道:“你定是覺得她本沒有什麽過錯,一切都是天意弄人。可她在能向你、向瑤君、向烏衣她們求救的時候,選擇了直接拉你墊背。”

這是不爭的事實。

“我來審,你休息。”沈善不由分說地讓劍侍進屋把葉斕拖到洞崖外,然後把她弄醒。

“你、你是要凍死我麽……”葉斕打了個寒噤。

“這裏沒有牢房,所以將就下。”沈善笑了下,既然是要審,舒舒服服地伺候著怎麽行,會把階下囚弄得不知天高地厚。

“好好回答問題。”沈善見葉斕嘴巴微張似乎要反駁,沈下臉道:“我耐心不好。”

葉斕抱緊了身軀,外面實在是太冷了,“你快問!”

“射日弓在哪兒?”

“就在這裏,就在穹川!”

“誰手裏?”

“某個弟子手裏,具體是誰我不知道。”

“為什麽會丟?”

“我怎麽知道……八成是城主那老頭子想拿射日弓換什麽好處,結果被人騙了也不一定。”

“好,你可以走了。”

他們一來一回地交談極其快速,如同飛箭一般。蘇昌言的劍侍聽得一楞一楞,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的招供。還有,他剛才是不是聽到了不該聽的……

劍宗拿了白日觀在找的東西?!

沈善神色淡淡,他根本就不在乎姑射城的象征被竊。就算劍侍去告訴蘇昌言,然後蘇昌言再上稟,不正好把麻煩事推了出去?

說把葉斕丟在外面,沈善就真的不管了。

“我沒殺她。”他還向筠竹邀功。

不過……沈善打算把葉斕的行蹤告訴正清觀、七玄門、再告訴黑市上被她許諾的黃金坑騙的人……

她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點什麽。

只是一條命?那太輕松了。

筠竹沈默了下,“你問到了什麽?”

“她說射日弓就在穹川某個弟子手上,但是原因不詳。”沈善意興闌珊道:“要麽有意偷竊,要麽無意被栽贓。找到它不就好了?”

筠竹感慨地看了他一眼,他是真不把妖界至高無上的信物當回事。算了,這件事……還得先回稟師父。

“聽說雪山上的日出是穹川最美的景色,我什麽時候能去看看?”筠竹轉移了話題,準備晚上再給溫子卿遞信鶴。

她都已經可以坐在輪椅上了,還沒離開過這幾件屋子。就因為瑤君說她外面陰風入骨,日後她會留下病根,就讓她不要出去。

“你想看?”沈善把她堵了回來,“我有別的辦法。”

“好……”作為一個病號,筠竹不得不妥協。

沈善打算問穹川劍宗借水鏡。

“這種小事就不必問我了。”蘇昌言焦頭爛額,語氣間有些暴躁。沈善盯了他半晌,蘇昌言頹喪地坐在地上,用手撐著額頭:“實在是抱歉……”

沈善早就覺得奇怪了。

劍宗的師門是很松散,有時候名義上的師兄弟百年間才能見到一次面,但這次他們隨蘇昌言回來,是為了治療出事的師兄弟。都到了這樣緊急的關頭,蘇昌言的師兄弟也沒回來……

上下似乎只有蘇昌言一個人在忙。

房裏另外躺著兩個患上怪病的修士。

看在蘇昌言一路上都盡忠職守保護他們的份上,沈善開了金口:“不就是要辦一場慶賀大典嗎?我可以幫你。”

“不辦了。”蘇昌言低聲道:“師父他出現了天人五衰的跡象,可能要再度閉關。”

一個突破了大境界的修士,縱然因為修煉時間過長而面容坍縮,頭發也是黛青色的。這是修士身上的奇跡。蘇昌言回來請安那日就發現師父頭上有銀絲,當時師父把銀絲拔去了,但今天他再也不能視而不見,因為好幾縷都白了!

不是說突破境界成功了嗎?

“天之道,無恒寧,無恒強。”沈善目光柔和起來。

“不說這些了。”蘇昌言揉了揉臉,起身帶著沈善去藏寶閣:“你借水鏡做什麽?”

“她說想看看你這裏的落日。”沈善把手背在身後。

蘇昌言冷不丁酸得牙掉,水鏡是可以溝通兩個地方的景色,所以沈兄打算舉著面水鏡去崖上……果然都是癡兒女啊。

蘇昌言表示他好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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