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懷古與殷朗瞧著，皆不禁想起王小哥說過，這楊藝當神算子到處胡口蒙騙人們錢財一事兒，見此狀皆有些不解，於是問了問。

楊藝起先有些為難，最後卻是想通了，嘆氣道：

“還不是為了我那大哥！”

楊群終日深迷易學，關於易學之物更是不要錢地往家裏搬，這是親大哥，楊藝沒法子，勸不動，打不得，惹急了罵又沒用，到最後楊藝還是得老老實實地將楊群屁股後所欠下的大小債務給還了。

這一還，就是個無底洞。

別說楊藝也就是騙騙無知的小老百姓，沒多大本事可騙到什麽大錢，就是有那能耐，他也填補不了楊群這不見底的深坑。

都說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楊藝於那些被騙的百姓而言，確實是可恨的，可如今聽他這麽一說，朱懷古又覺得他還挺可憐，這輩子竟攤上這麽一個親大哥。

殷朗深感亦然。

再問起楊群的下落，楊藝嘆了又嘆：

“真不知道！這幾個月來，我是天天找天天找啊，能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可楞是沒能找到大哥，大概是我上回罵他罵得狠了，大哥真生我氣了……”

楊藝到底罵什麽了，朱懷古不感興趣，但楊藝說楊群失蹤了四個多月，這日子還真對得上，跟意外死亡案的第一起案子發生的時間，恰恰對得上。

走了趟大理寺衙門，楊藝本不怎麽關心什麽意外死亡案，總算得那是那些大官老爺的事兒，跟自個小老百姓根本不搭邊，經走一趟衙門，再經池千望問的那些問題，這會兒朱懷古與殷朗又明顯十分關心他大哥的去向，他再笨，此時此刻也有些明了。

這一明了，楊藝心就慌了：

“朱侍從，殷長隨，這……我大哥不能夠啊！”

朱懷古與殷朗對看一眼——猜到了？

沒想楊藝下一句便接著哭喊道：“可不能夠啊，我就這麽一個大哥，雖說他不爭氣吧，總給我拖後腿兒吧，把我辛辛苦苦賺來的錢盡給揮霍了，可那是我親大哥啊！那殺人兇手殺千刀的，要是敢對我大哥下手，我絕對……”

左右張望了望，發現沒稱手又能表達自個中心意思的利器，他索性將桌面的茶杯一把抓起，高高舉起，作勢要砸：

“我絕對不會輕饒了他！”

到底沒砸，一個茶杯還得幾個銅板呢，何況家裏茶杯也不多，就那麽四五個，砸一個少一個，他肉疼。

再想起什麽，楊藝問兩人：

“朱侍從，殷長隨，你們可查到那混帳兇手是誰了麽？住在哪兒？老子去撕了他！”

一口一個他（她）的，雖然朱懷古只聽音，也分不大清楊藝口中指的是男是女，再聽混帳二字，覺得約摸楊藝是指的男的他，逐問道：

“你何以覺得兇手是個男的？”

還期待著朱懷古能給個答案來，突地被反問一句，楊藝楞了楞，道：

“這不是……該是個男的麽？”

連殺了九個人了啊，其中男女老少都有，女老少就不說了，死者中不乏青壯年的男子，要是個女的，能有那力氣？

楊藝覺得不可能，兇手十成十該是個男的！

聽完楊藝振振有詞地解釋完，朱懷古真不知該如何反應，無奈地與殷朗對視一眼，回過眸來道：

“事有萬一，也不能這般武斷。”

到底是大理寺首官身邊的人，他再有不同意見，他也不會同眼前這兩人爭，於是楊藝應了兩聲是，然後閉嘴了。

出了楊藝家後，殷朗與朱懷古同牽著馬兒在街上走著，並不著急地回大理寺，他問她：

“查到如今，這楊群是最可疑的嫌兇，無論是從時間上，還是從興趣上，日常行為上，他都極有可能便是兇手，你不讓楊藝那樣肯定，難道是想迷惑楊群？”

朱懷古握著韁繩牽著白玉，搖了搖頭：

“不是，楊藝沒說謊，他確實不知道楊群去了哪兒，衙役大哥們也自他左鄰右舍了解過，楊群確實已然不見行蹤四個多月，這點楊藝也沒說謊。而在剛才，我們同楊藝說話的時候，無論是他說，還是我們問，我都仔細觀察過楊藝的神態舉止，他從頭到尾說的都是實話，絲毫無作假。倘若不是他太過偽裝，太會說謊騙過了我，那麽楊藝既是真的不知道楊群去了哪兒，他便已然沒了價值。”

殷朗消化了會兒朱懷古的意思：“你是說楊群離家四個多月，這四個多月裏並不在他家附近，楊藝既發現不了他的蹤跡，他也完全不在意楊藝過得如何，絲毫未有回過家看過楊藝這個弟弟一眼？”

朱懷古點頭：“一個能無視弟弟在外蒙騙，又將弟弟蒙騙得來的錢揮霍盡的人，他又怎麽可能是一個顧親情重血脈的人？楊藝再抱怨楊群，終歸心裏是有這個親大哥的。而楊群則相反，他自始至終就是個好吃懶做不務正業的人，且無視家庭，無視親情，楊藝這個弟弟在他眼裏，也不過是他不勞而獲大手大腳花錢購易學物件的錢眼罷了。”

但凡楊群有將楊藝視作親弟弟看待，楊藝便不會混到連一頓飯都只一碗稀飯這般可憐。

殷朗想了想同意朱懷古這個觀點：“這樣說來，倘若真是楊群犯案，那他必然得有另外居所，且足以支撐四個多月生活來源的銀錢，可據楊藝所言，他離開時根本就是身無分文。”

“不管楊群是不是兇手，我們都得盡快找到他。”朱懷古思忖了會兒，“要麽有人在資助楊群，讓楊群在這四個多月裏不至於餓死，要麽楊群就得自食其力。”

可楊群真能自食其力麽？

倘他能，那楊藝又何必辛苦養著他這般久，且被累得連吃頓像樣的飽飯都沒有？

倘他不能，那楊群最有可能以什麽樣的方式在京城的某個地方生存著？

聽著朱懷古打的問號，殷朗覺得問號的答案更傾向於，楊群自離家的四個多月裏，有個人一直在供應著楊群的一日三餐。

殷朗傾於的答案，其實與她心中是不謀而合，朱懷古道：

“倘若楊群不是兇手，那這四個多月裏來，一直在供養他的那個人……”

必然就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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