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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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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營帳內並無多少人,除卻顧擢和他一並帶來的幾個人外,就只有兩個看押他們的士兵。

顧欽抵在蘭玉卿頸側的手並未松弛,目光掃過一幹人等,見顧擢等人除了被繩子捆著,其餘倒也並無外傷,便松開了鉗住蘭玉卿的那只手。

“失禮了。”顧欽對上蘭玉卿不悅的眼神,渾然不在意的樣子勾了勾唇,正待細問顧大將軍的叛賊之名從何而來,沒想到被顧擢先聲奪人。

“你來軍營幹什麽!還不老老實實在家待著陪伴母親!”

顧欽瞥了他一眼,掌了眼這個便宜兄長的樣貌,顧擢樣貌頗似喬氏,眼角微吊,一雙柳葉細目,是副偏陰柔的文人樣貌,她從原身記憶中找出顧擢以前還是會日日習武的,那時候還有幾分健朗,只是自從他跛腳後便日日居家不出,才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自然是來接父親回家。”顧欽居高臨下看著他,“不過來得不湊巧,若是再晚一點,許是能將你也一並收斂了。”

“你!”顧擢頭回聽見這個妹妹嗆他的話,被嗆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怒視著顧欽。

顧欽不再理會他,轉而對蘭玉卿道:“說說罷,究竟發生什麽。你是這裏的軍師?”

她自認已經足夠和顏悅色,誰知蘭玉卿似是又有不愉,瞥了她一眼才道:“我們在大將軍帳中發現他與北狄將軍摩恪爾互通的書信,字跡已然比對過,儼然是大將軍親筆所寫。”

談到正事,顧欽神色也認真起來,“書信可否讓我一觀?”

蘭玉卿便去裏面取了幾封書信來交由顧欽過目。

“這些便是,方才顧擢也已確認,確實是顧將軍的筆跡。”

顧欽拿來看過,信上的內容有關行軍布陣及燕軍糧草的機密,的確是通敵的鐵證,只是究竟是不是顧將軍寫的,那可難說。

“筆跡可以模仿,單憑幾封信,就定了家父的罪名?”顧欽反問。

蘭玉卿道:“還有幾個人證,親眼見到大將軍與北狄將軍摩恪爾在一處喝酒,舉止很是親密。”

顧欽擰了下眉,“人呢?”

“一個時辰前死了,醫官看過是服毒而亡。”

蘭玉卿說完,卻見顧欽輕笑一聲,面上不見半點遺憾。

“憑空汙人清白,不得善終,真是好死。”顧欽將書信重新放了回去,道,“我要查,此局簡單易破,他們既然急著滅口,那就是並未做好萬全的準備,不出三日,我就能給家父一個交代。”

她說完向著蘭玉卿恭敬一禮,“此事還望軍師助我。”

蘭玉卿被顧欽前後迥然不同的態度弄得有些怔然,不過倒是欣賞她的果斷,心中不禁暗嘆,不過是三年未見,大將軍的女兒已然脫胎換骨,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擔起顧家的擔子,可比一來就只知道質問發火的顧擢好太多了。

他默了一瞬,從袖中摸出一枚自己的手令予她,“這是我的手令,你拿著可以自如在軍營行走,至於外面的將士們,稍後我自會解釋,他們必不會再攔你。不過你眼下的穿著有些惹眼,還是換套衣服再去。”

顧欽雙手接過,感激道:“多謝軍師!”

蘭玉卿搖了搖頭,“我本就認為此事另有蹊蹺,只是軍中流言傳得太快,已然無法壓制,現下說什麽都是無用,最要緊的盡快還大將軍清白,才能重整軍心。”

“他就交給軍師看著了。”顧欽手指點了點顧擢,“保持現狀就好,別讓他亂跑。”

顧擢瞪大眼睛拼命掙紮,然而無人在意。

倒是蘭玉卿看著顧欽出去,意味深長道:“你這個妹妹倒是比你頂事。”

顧擢沈默,他這些年與顧欽鮮有交流,可每回碰見哪次不是繞著他走?他這個妹妹與他並不親近,難不成是還在怪他當年的事?

顧欽換了身衣服,把自己打扮得與軍營中最不起眼的小兵差別無二,憑借蘭玉卿給她的手令暢通無阻便去了天字營。

天字營乃是顧大將軍的親兵營,整個天字營的將士幾乎都是土生土長的隴西人,有些是吃不起飯被顧大將軍收留,有些是危難時刻被救了一命自願追隨,總之天字營的人或多或少都承了顧大將軍的恩情。

作為親兵營,自然要從這裏下手,才能周密得知顧大將軍臨死前都做了些什麽。

她走進天字營,見天字營的士氣比外面那些人還要低靡,想來也是,眼下顧大將軍既然被扣上叛國之罪,他麾下的親兵自然免不了也要被人懷疑成為眾矢之的。

顧欽未發一言,決定先暗中探聽一番。

今晨天不亮時顧大將軍剛去,整個天字營都彌漫著悲傷的氣息,他們不知道叛國的罪名究竟是怎麽回事,可對他們這些人來說,顧大將軍就是恩人,甚至和親人一樣,這些年他們能夠活下來多虧了顧將軍的照料。

在戰場上幾次三番,顧將軍都救過他們的性命。

燕軍大營痛失主將,對天字營來說是最沈重的打擊。

“分明昨夜吃飯時,將軍還好好地和我們在一起。”

“是啊是啊,要是眼前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就好了,咱們將軍還在就好了.....現在將軍沒了,軍心打亂,咱們又不受人待見,完了,什麽都完了。”

有人長長嘆了口氣,“收拾收拾回家吧,將軍都不在了,老子還打什麽仗,這仗打得一年到頭都沒個完,這都多少年了,要不是有將軍在,我才不來這種地方。”

“叛國之罪會如何?將軍已經死了,還能把他怎麽樣呢?”

“怕是要禍及家人,流放或滿門抄斬都有可能。”

“這麽嚴重?咱們將軍怎麽可能做出叛國的事啊!這件事必有古怪,你們聽說了嗎?誣陷咱們將軍通敵的那幾個人已經死了,這事兒說沒鬼誰信?”

顧欽壓低聲音,問:“怎麽死的?”

大家夥坐在一處發發牢騷,沒人註意顧欽的面貌,自然而然銜接道:“聽說是中毒,死狀奇慘,軍中都傳開了。”

“哦?是怎麽個模樣?”顧欽又問一句。

“身上全是水泡,就像是被燒開的水燙爛了一樣,去擡屍體的士兵都吐了。不過他們面色發黑,唇舌青紫,是中毒無疑了。”

顧欽瞇眼,輕輕摸了把下巴,這些人和顧將軍都是中毒而死?同樣的手法,難道是同一撥人所為?若能親眼看到顧將軍的屍身,看看他究竟中的什麽毒,或許會有破解的法子。

她餘光看了眼天字營的士兵,又問:“你們昨夜誰看到將軍了?他可舉止如常嗎?”

方才搭話的人回憶道:“好些弟兄都看到了,將軍吃過晚飯後便回營帳休憩,等時辰一到便帶我們出發了。”

“那時將軍還面如常色嗎?可有異樣或言說自己身體不適?”顧欽一邊詢問一邊思索。

那人想了想道,“並無不適,臨行前,將軍還頗有豪情地帶著將士們一起飲壯行酒,臉色並無異樣。”

“壯行酒?”顧欽語速徒然加快,“是什麽人遞給他的?他飲的酒與你們的可是同一壇嗎?”

“嘶......”那人被問多了,突然警覺起來,“我說你什麽人吶在這裏問東問西?”

顧欽這才起身,從營帳背後那片陰影中走出,大大方方示於人前。

“我是顧啟的女兒,方才問你的話,還請你仔細想想,好好回答我,家父當年為平戰亂,舉家搬遷至此,決計不可能做出叛國之事!”

所有人一驚,看著顧欽堅毅的目光不由紛紛起身行禮道:“小姐。”

“酒是夥夫營準備的,與平日裏的壯行酒口味並無什麽差別。”

“不過......將軍素來先人後己,倒完我們的酒碗後,那壇酒剛好空了。”

顧欽聞言心神一凜,果然是酒有問題。

她快速對幾人略一抱拳,“多謝!我還有要事在身,今日幾位的恩情,我顧欽記下了。”

說完她便不再耽擱,轉身便去尋顧啟將軍的屍身。

剩下幾個天字營的士兵,看著顧欽離去的背影,個個心頭升起一股微茫的希望——或許......將軍覆名有望了嗎?

回到主營後,顧欽便直奔主將營帳而去,一掀簾子卻發現裏面空無一人,就連軍師蘭玉卿也不見了。

她心中隱隱不安,目光掃過外面行走的士兵,猛地抓住一個小兵的領子問道:“裏面的人去哪兒了?”

那人被嚇了一跳,脫口而出:“前面傳來消息,地字營有人要鞭屍示眾,他們聽見就急急忙忙去了。”

顧欽放下他,道了聲多謝,騎上自己來時的馬兒直奔軍營外。

既然要鞭屍示眾,那必然是在高處。

軍營裏最高的地方,自然是在瞭望塔了。

這些人,好像急著要給顧將軍定罪呢,鞭屍怕是要毀屍滅跡,她便沒了查證的證據,這樣一來蓋棺定論,全城百姓都會知道顧啟是一個通敵的叛賊。

顧欽目光冷冷,催促著身下的馬兒,她絕不會讓此事發生,絕不會讓忠義之士蒙受不白之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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