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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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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我嗑到了。”◎

柳海棠看到唐姣的樣子, 也反應過來她似乎誤會了什麽。

她思忖片刻,拉住小師妹的手腕,將她帶到一間無人的房間裏, 在門口掛上“請勿打擾”四個字的掛牌,然後合上了房門,轉過身的時候順勢將面具由下至上地揭開了。

不必再遮掩面龐的柳海棠明顯輕松許多, 她捋了捋額前的碎發,眼睫沾了汗,泛著濕漉漉的水光,然後雙手環胸,頗有點盤問的意思,說道:“師妹都是從哪聽說的?”

唐姣也摘下了面具, 擱置一旁,尷尬地將事情的原委完完整整解釋了一遍。

末了,她說:“不好意思, 柳師姐, 我先入為主了。”

“倒也沒有關系。”柳海棠擺了擺手,說道, “其實合歡宗上下都知道這件事,師妹剛入門不久,在宗門呆的時間也不長, 所以才不知道的吧,也怪星星他們故意跟你賣關子,有意將你的思路帶偏......一般聽到她是大師兄的好友,都會覺得是男修吧?”

唐姣說:“是的。”

要不是他們說的那一句, 她可能還不會如此篤定柳海棠的道侶是男修。

“是這樣的, 我慢慢跟你解釋。”柳海棠示意唐姣坐下, 隨即也落座,“你放心,暫時不會有人來這個房間的,影閣的保密措施做得還不錯。”

唐姣點點頭,緊接著就聽到柳海棠娓娓道來。

“小師妹的處境和師兄挺像的,你可能也聽說過了,你和師兄從外表上來看都不太像合歡宗的弟子,你的煉丹技術高超,被藥王谷搶著搶著要過去,而大師兄當年也是如此,他的劍術高超,劍宗那邊一直對他虎視眈眈,為此合歡宗和劍宗鬧得很不愉快。後來在兩宗掌門的調解下,漸漸的也就和解了,大師兄還經常會受邀前往劍宗當裁判。”

柳海棠說:“是不是和師妹的處境很像?師妹如今和藥王谷關系也不錯。”

她這麽一說,唐姣想了想,說道:“確實很像。”

“我的道侶是劍宗的二師姐,江赴亭,她的性子向來溫和,當初兩宗之間起爭執的時候,也有她在中斡旋,一來二去,和大師兄的關系也不錯。”柳海棠說道,“我沒和她見面之前,也從很多人口中聽到過她的事跡了,她之所以如此出名,是有兩個原因。第一是她的劍法奇特,劍身能夠伸縮自如,猶如綢緞,以劍影殺敵於無形中;第二是她小時候就定下了婚約,對象是劍宗掌門的小兒子,所有人眼中又蠢又壞的一個男的。”

唐姣說:“江師姐原來是有婚約在身的嗎?”

“嗯,她也不是天生就喜歡女修的。”柳海棠補充道,“當然,我也不是,否則我也不可能加入合歡宗了。合歡宗的雙修功法只能由男女之間來修,我當時的道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被我逮到他私下與別的女修膩歪,他就惱羞成怒,說我不知情趣什麽的,我也沒有跟他多糾纏,一劍把他斬了,血濺了那個女修一身,可能把她嚇壞了,之後我們偶遇過幾次,她也都遠遠躲著我。總之,那件事之後我就對男修徹底沒有興趣了。”

她有些感慨地說道:“我的修為增長得挺慢的,因為我好久沒雙修過了。”

唐姣心情覆雜:“怎麽人渣都讓你們遇上了啊......”

柳海棠幽幽地說道:“師妹不是也遇上晁枉景了嗎?沒辦法,是禍躲不過啊。”

她說:“那我繼續講。江赴亭和大師兄之間其實只是偶爾聊聊劍法方面的見解,但是江赴亭的未婚夫那個人占有欲特別強,他總覺得她和別的男人多說幾句話就要變心了似的,再加上江赴亭一心撲在劍術上,完全沒有要成親的打算,和他也沒什麽進展,他就一天天地變得善妒又猜忌,師兄得知後,為了避嫌,那段時間也沒有怎麽去劍宗。”

“結果沒什麽用,只要江赴亭一天拒絕他,他就一天不能安分下來。”柳海棠說到這裏的時候,眉頭都皺了起來,“直到他們一次吵架,江赴亭忍無可忍,終於說出‘我不想因為這麽無趣的猜忌就作出如此重要的承諾’之後,兩個人之間就徹底崩盤了。”

唐姣有種不詳的預感:“他不會做出什麽瘋狂的行為吧?”

柳海棠沈痛地說:“你猜得沒錯,他確實做了,而且還是挑在大師兄來的時候。”

唐姣:“......”

什麽賤男人?

自己不要面子也就算了,還想毀了江赴亭的面子。

柳海棠說:“那次是劍宗內部舉行的劍道大會,邀請了大師兄當裁判,我和幾個師妹沾了大師兄的光,也討得了名額前去旁觀——我是真的去看比賽的,其他師妹中有些不是劍修,看不懂比賽,就是來找道侶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當時的江赴亭在大會上過五關斬六將,輕輕松松就拿下了頭籌,結果在頒獎的時候,她未婚夫忽然跑上了臺。”

唐姣:“他幹嘛了?”

柳海棠:“他向江赴亭提親了,大概是覺得在眾人面前她不得不答應自己吧,然而他低估了江赴亭,江赴亭是個很理性的人,她只是皺了皺眉,就輕描淡寫地說,她不認為這件事應該擺在明面上讓所有人見證,算是委婉地拒絕了。未婚夫被當眾拂了面子,一時惱怒,說,除了我之外,沒有人會娶你了,又問在場的人有誰敢,敢的上臺去。”

唐姣默默地捂胸口,如果是她,這時候可能已經要被氣死了。

“他這話明顯是沖著大師兄來的,而且他還不加掩飾,直勾勾地看著大師兄,仿佛是在說,如果他真的上臺了,兩宗之間的關系便會毀於一旦。而大師兄只是很平靜地回望,既沒有出言解圍,也沒有為自己辯駁,現在回想起來,他應該很清楚,這種局勢應該由江赴亭處理,旁人插手只會讓事態更覆雜。”柳海棠尷尬地低咳一聲,說道,“但是我那時候一腔熱血,滿腦子都是我曾經歷過的那些事情,覺得她如此風光的人物,不該受此侮辱,結果事件的中心人物還沒作出什麽反應,我就蹭地一下站起來舉手了。”

那時候,徐沈雲看到自己的師妹霍然起身,忍不住閉上眼睛,按了按眉心。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柳海棠。他們之中當然有人為江赴亭打抱不平,但是對方可是掌門的小兒子,沒人敢招惹,只好默默忍耐,結果萬萬沒有想到竟會有個女修站出來。

而且還不是他們宗門的修士,是合歡宗的修士。

就連江赴亭本人,即使被當眾羞辱也雲淡風輕的表情終於產生了變化。

她微微睜大了眼睛,看著那個相貌清冷的女修走上前來,所過之處,人群分離,如同被分割兩側的潮水,她於是很順利地登上了臺,大概所有人都被這個意外震住了,從始至終也沒有人發出異議,紅衣女修氣勢洶洶過來,說:“沒有人願意?我就願意。”

“你?”未婚夫終於反應過來,錯愕道,“可你明明是女子!”

柳海棠面無表情問:“怎麽?女子就不行了?”

未婚夫捧腹大笑:“我說你這個合歡宗的弟子,就不要來湊這個熱鬧了。”

柳海棠還要跟他吵,她是不怕吵的,也不覺得這是很丟臉的事情,她都手刃過自己的前道侶了,這個人雖然是掌門的小兒子,殺不得,總能罵了吧?不罵她心裏不痛快。

但是江赴亭輕輕拉住了她。

柳海棠竭盡腦汁想出的話就這麽被打散了,她有點茫然地轉過頭,看向江赴亭。這個無論是儀態還是相貌皆如清潭一般淡然的劍修朝她搖了搖頭,終於露出了一次笑容,如曇花一現,轉瞬即逝,卻讓柳海棠看得怔了片刻,隨即,她聽到江赴亭聲音很溫柔地說道:“謝謝你。不過,這件事情我還是想親自處理,所以能請你在旁邊看著我嗎?”

這樣真的可以嗎?

柳海棠視線一轉,有點求助似的看了一眼徐沈雲。

徐沈雲朝她點了點頭,她就心不甘情不願地站到旁邊去了,但也站得不遠。

溫和地目送柳海棠退開,再擡眼看向自己的未婚夫時,江赴亭的神情已經徹底冰冷了下來,偏偏本人還不自覺,得意道:“赴亭,你現在答應我還來得及,我不計較。”

“不。”江赴亭說道,“我從來不反悔。”

未婚夫一楞,“那你是什麽意思?莫非你要撕毀婚約不成?”

“我正有此意。”江赴亭的目光在臺上始終一言不發的掌門身上掠過,然後看向眼前的男人,緩緩地拔出了腰間的劍。那是一柄極為漂亮的劍,劍身是青白色的,好似瀑布高懸於青山間,有著淩冽的鋒芒,連斬十六人,她的劍已經熱得滾燙,剛出鞘就立刻發出了興奮的清鳴聲,男人的臉色變了變,“我們都是劍修,就拿手中的劍說話吧,如果我贏了,那麽婚約一筆勾銷,如何?今日諸位在此,正好可以為我們二人作見證。”

未婚夫惱怒道:“這不公平,你的修為遠高於我。”

江赴亭說:“既然你很清楚這一點,為什麽覺得我會甘願為你低頭?”

柳海棠在旁邊適時搭腔:“你修為這麽低還大放厥詞,可笑!”

未婚夫嘴唇翕動,又欲辯解,周遭排山倒海一般的低笑聲卻已經傳入了他的耳蝸,讓他痛苦萬分,而江赴亭也不想和他解釋太多,見他不肯自己拔劍,手中的劍閃電般的刺出,精準無誤地嵌入他的劍格與劍鞘之間,手腕一抖,隨著錚鳴聲,寶劍疾射而出。

天地劍宗有古訓:出劍即戰,必分高下。

他不得已只好擡手接住了劍。

這一接,隨之而來的就是江赴亭一劍接一劍的淩厲攻勢,她一點也不留手,加之實力差距擺在那裏,對方不得不一直阻擋,她步步緊逼,對方步步後退,很快退至臺邊。

掌門實在看不下去了,起身想要提醒他。

但是已經晚了,江赴亭一直註意著他的動靜,在他出言之前,使出了最後一劍,勢如開山斷海,劍影清揚,將男人劈下臺去。看著他摔了個底朝天,狼狽萬分的模樣,江赴亭神色如常地翻動手腕,挽了個漂亮的劍花,順勢將劍收入了鞘中,只說了一句話。

“你輸了,我們之間的婚約就此作廢,今後再無瓜葛。”

即使是聽柳海棠平鋪直敘的講述,唐姣依然覺得大快人心,心情頓時舒暢。

她追問道:“後來呢?”

“後來,婚約就解除了。還有一件事就是這個掌門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他是故意縱容小兒子才一直不阻止的,而且特地沒有邀請江赴亭的師父來參加劍道大會,也就沒有人敢出這個頭,結果千算萬算,沒想到江赴亭竟然一點也不忍。”柳海棠攤了攤手,說道,“江赴亭的師父知曉此事之後,氣得直接出關,花了幾年時間把掌門踹了自己上,掌門因為他那個糟心的兒子,風評變得很差,所以他登臨掌門之位的過程挺順利的。”

幾十年過去,現在的掌門也還是江赴亭的師父,穩坐如山。

唐姣問:“這件事之後,師姐就和江師姐逐漸熟悉起來了嗎?”

“差不多吧。”柳海棠說道,“她經常會教我一些劍術,我也就高高興興地跟著她學,久而久之也就熟悉了,一次偶然談及初遇,我就把我之前經歷的事情告訴了她。”

她說到這裏,頓了頓,終於後知後覺,詢問道:“師妹不會介意吧?”

唐姣疑惑:“介意什麽?”

柳海棠說:“就是......女子和女子在一起,你聽了之後會覺得不適嗎?”

唐姣啞然而笑:“怎麽會?如果我介意,也不會聽師姐講這麽久了呀,而且我聽星星說過,你們都在一起三十多年了,每年她來都會帶好多禮物,想來你們感情頗深。”

柳海棠聽她這麽說,難得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說道:“嗯。總之,我告訴了江赴亭那些之後,她好像對我的態度稍微有些變化,我比較遲鈍,沒有察覺到這一點,仍然經常往劍宗跑,久而久之,甚至比大師兄跑得還要勤了,一開始我會找大師兄,問他什麽時候去劍宗,把我也給帶去,次數多了之後,大師兄就無奈地說你自己去好了。”

她問,為什麽?

徐沈雲說,他去的話有點礙事。

柳海棠就問,誰說的?

徐沈雲輕飄飄地說,江赴亭說的。

一句話把柳海棠的腦子想得冒煙兒,等到去了劍宗也沒有反應過來,甚至楞楞地問江赴亭,為什麽說徐沈雲一起來會有點礙事,江赴亭溫和地解釋道,因為他有事要忙。

唐姣覺得好笑。

沒想到,大師兄居然有朝一日會成為礙事的那個人。

想來他也是在旁邊看這兩個人拉扯過來拉扯過去,早就看得疲倦了。

“其實她的回答和我的問題沒什麽關聯,那時候我沒聽明白,還真覺得是這樣。”柳海棠說道,“後來慢慢地又相處了十年,我就稀裏糊塗地跟她在一起了。大概過程是她問我是不是對男修不感興趣了,我說是,她就說要不要試一試女修呢?我沒說話,忽然意識到什麽,看著她,她便指向了自己,很平常地提議道,比如試試和她在一起?”

唐姣深吸了一口氣:“我嗑到了。”

柳海棠將她上下巡視一遍:“哪裏磕到了?”

唐姣說:“哪裏都嗑到了。”

柳海棠:?

她確認唐姣沒有磕碰到哪裏,也就放心下來,繼續之前的話題,說道:“所以,講了這麽多,我們又繞回來吧。雖然我感謝師妹你慷慨解囊,但是我必須自力更生了,江赴亭基本沒有怎麽用靈石,她省下來的都是我在用,當我發現她的靈石快被我用完的時候,她說沒關系,她還可以去劍宗取,我義正言辭拒絕了,並發誓我要自己賺回來。”

正是這個誓言讓柳海棠來到影閣勤勤懇懇掙外快。

唐姣見她這麽堅持,說道:“那好吧,不過師姐有什麽難處一定要和我說。”

柳海棠點頭,“當然,以後就指望你掙大錢了。”

唐姣笑道:“到時候我肯定會讓柳師姐第一個來傍我。”

這對師姐妹好久不見,又閑談了一番,眼見著時間已經很晚了,就各自戴上了面具離開房間,柳海棠非要把唐姣送到貴客的甬道出口處,看著她走進去才肯放心地離開。

唐姣心滿意足地走出甬道,那名狼族女子看到她出來,接過她遞過來的面具,收好之後,不知道從哪裏又取出來了一封嶄新的黑色邀請函,恭敬地雙手交到唐姣的手中。

本著寧濫勿缺的想法,唐姣道了聲謝,收下了。

影閣貼心地給每個來此地的修士都準備了傳送陣,唐姣的住所裏全都是沾染了她真氣的東西,在兩者之間構築橋梁並不難,她等了兩息時間,傳送陣就已經構建完成了。

她乘著夜色離開藥王谷,又乘著夜色回到藥王谷。

此時,晚雲釀墨,星合四野,也該是睡覺的時候了。

唐姣稍微收整了一番,滿揣著對十天之後將發生的事情的期待,好好睡了一覺。

作者有話說:

大師兄:糟了,我成電燈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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