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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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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兩個月後見。”◎

每天的行程安排得滿滿的, 十天時間一晃眼就過去了。

這一天,唐姣特地替珩清跑了個腿,在祁燃、朱晦然、燕宿的面前晃了一圈, 以證她確實是老老實實呆在藥王谷的,然後回到同輝洞府和其他三位弟子一起修習,今日要學習的東西不多, 很快就結束了,等其他人都離開之後,唐姣照常開始打掃起了洞府。

珩清掃了格外積極的唐姣一眼,什麽也沒說,去幹自己的事情了。

於是唐姣得以一邊熟練地擦拭手中的花瓶,一邊通過符箓和白清閑聯絡。

白清閑很快回應了。

專業殺手開口道:“老板忙完了?”

他原本輕快的聲線壓得很低, 唐姣推測白清閑大概是把符箓揣在懷裏的,不然她也不可能聽到胸腔起伏之際微微震響的聲音,她說道:“嗯, 你已經到尺山地域了嗎?”

白清閑說:“從目標進入地域的時候我就已經跟在他身後了, 不過他到現在也沒有察覺我的存在,我也就慢騰騰地跟著他。只要老板你一聲令下, 我隨時都可以動手。”

唐姣放下手中的花瓶,起身換了個地方開始擦櫃子,“他身邊有其他人嗎?”

“有, 但也無所謂。”他說,“我可以用點小手段讓他們分頭行動。”

唐姣說:“那就動手吧,按照計劃行事。”

白清閑稍微擡高了音量,很愉快地說:“得令。”

同輝洞府內寂靜, 於是唐姣能夠很清晰地聽到那端傳來的一切細微動靜, 幾乎聽不見的吐息聲, 呼嘯的風聲,獸群發出的陣陣低吼聲,真氣轟然炸響的刺耳響聲,還有藥王谷弟子們驚慌失措逃竄的聲音,一個說“該死,怎麽引起了獸群的註意”,另一個咬牙說“這樣逃下去不是辦法,我們分頭行事吧,晁師弟,你傷病初愈,自己可以嗎”。

意料之中,晁枉景回答得很迅速:“我自己可以。”

感謝晁枉景這個死鴨子嘴硬的性格,否則計劃還沒這麽容易推進下去。

唯一讓唐姣有點心驚的是,聽這個聲音的距離,白清閑幾乎都快站到這堆人中間去了,結果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發現他的存在,他就像是游魂一般在人群中自在地行走。

她說:“你離得好近。”

白清閑笑了一下:“這樣老板可以聽得更清楚,不是嗎?”

唐姣疑惑道:“你是怎麽做到的?用了丹藥嗎?”

白清閑說:“氣修的一點投機取巧的辦法罷了,將真氣壓制到近似於一陣風,或是一片草,對我們殺手來說很方便,我記得,這個辦法最初好像是謝南錦真君想出的。”

唐姣明白了:“原來是謝真君啊。”

白清閑註意到她談及謝南錦的時候,語氣很熟悉。

嗯,他想,“這個老板絕對是修真界的某位大能”的證據又多了一條。

兩個人在這裏隨意地閑聊,晁枉景那邊的局勢卻十分緊張危機。他渾身都被汗水淋透了,雖然嘴上說得痛快,實際上他心中完全沒有底,以前他也從來沒有遇到過獸群暴動的情況,更別說臥床十年,他的身體早就遲鈍了許多,有好幾次都險些被咬掉脖頸。

他很快就感覺到了雙腿酸痛,不得不從百納袋中取出了丹藥。

他的師兄聽說他執意要去地域探索,苦口婆心地勸了好長時間也沒能阻止他,只好送來了一些丹藥,讓他帶在身上,必要的時刻可以保命。

晁枉景是很不情願的。

但是,不吃又不行,所以他猶豫了一瞬,還是將疾行丹納入了口中。

五階上品的丹藥入口化為暖流,湧向四肢百骸,他原本變得遲緩的行動陡然增快,緊追在身後的獸群也逐漸被拉開了距離。晁枉景心中百味雜陳,既怨恨師兄憐憫自己,將自己視為需要保護的弱者,又慶幸自己帶了師兄準備的丹藥,此時才得以逃出生天。

白清閑忽然說:“老板,他吃了一枚青色雲紋的丹藥,一下子跑得很快。”

唐姣很平靜地給出了解答:“那是五階疾行丹,應該是他的師兄事先給他的。”

她說:“能追上嗎?”

白清閑說:“當然。”

他頓了頓,又說:“但是沒必要追。”

話音方才落下,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響傳了過來,唐姣猜測白清閑終於取出了他的武器,只是這聲音有點怪異,不像劍,也不像刀,她一時間沒有聽出來是什麽動靜,只是覺得很熟悉——下一刻,晁枉景發出了短暫的慘叫聲,如同恐懼到極致被扼住了喉嚨。

他劇烈地掙紮,手指摳住地面,泥土嵌進了指甲縫裏,將指甲頂得翻開,血珠立刻沁了出來,但是即使他用盡全力想要擺脫桎梏也沒有產生任何作用,身體在地面上被無情地拖行,將衣物磨得寸寸迸裂,象征著藥王谷弟子的玉佩在拖行的過程中碎成幾瓣。

晁枉景驚恐地轉過頭,順著那股將他拖往毀滅的力道,遙遙望去。

在他目光盡頭,他看到一個白衣男子懸於空中,悠閑自在地坐在真氣構築的透明椅子上,黑色的金屬鎖鏈纏在他腕間,另一端死死嵌進晁枉景的琵琶骨間,他疼得只能發出慘叫聲。按理來說,這種時候不是應該阻止他發出聲音嗎?但是男子並沒有這麽做。

他像是刻意欣賞他慘叫的聲音一般,任憑他發出野獸似的尖聲厲嘯。

龐大的真氣將晁枉景的慘叫聲一一拂了回來,沒有洩出半點,反而讓晁枉景的耳蝸中充斥了自己的聲音,只有自己的聲音,劇烈地震響,很快就將他的耳朵震得淌出血。

白清閑體貼地說:“老板,還滿意嗎?要不然我讓他再叫大點聲?”

唐姣皺了一下眉頭,說:“有點吵。”

“好的。”白清閑立刻召出另一根鎖鏈,將晁枉景的嘴嚴嚴實實地纏住,他呼吸困難,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只能嗚嗚地掙紮扭動,白清閑一邊看著,一邊繪聲繪色地向老板描述這幅場景,“我用鎖鏈把他拉回來了,他現在正在劇烈地掙紮,不過沒什麽用,再過五息我就能把他重新拖回獸群的血盆大口下了。我的鎖鏈是真氣制成的,其實沒有真的對他造成皮外傷,不會留下把柄的。老板還有別的需求嗎?比如說點什麽?”

說什麽呢?

唐姣想,這是她最後一次跟晁枉景對話了。

從此之後,這個怎麽甩也甩不掉的東西再也不會影響到她。

她擦拭著櫃子的手停了下來,站在原地沈思了片刻。

大概是因為她思考的時間有些久了,其間,白清閑松了手中的鎖鏈,讓晁枉景重新爬起來跑了一陣,等他快要掙脫鎖鏈的時候,就重新繃緊鎖鏈把他拖回來,如此反覆。

唐姣自然聽到了那邊的動靜。

她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能對晁枉景說什麽。

其實她並沒有特別恨晁枉景,畢竟恨也是一種過於強烈的情緒,現在的晁枉景對於她來說就像是道路上的一枚小小的絆腳石,對她影響不大,但如果它還在那裏,就有一定概率會阻礙她的前行,所以唐姣才要一腳踢開這枚石子——她對石子沒什麽好說的。

唐姣說:“其他雇主這個時候都會讓你說什麽?”

白清閑想了想,“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唐姣否決了。

白清閑又說:“以前的你對我愛答不理,現在的我讓你高攀不起!”

唐姣:“這個也不行。”

白清閑:“只有判官會細數你的罪過,而我現在就要送你進陰曹地府。”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呀?唐姣無語,也不知道白清閑之前的雇主都經歷了些什麽。

白清閑打了個響指,說道:“那就直接告訴他,是誰讓他命喪此地的,如何?”

唐姣說:“可以,你只需要問他一句,還記得十年前的那一案嗎?”

鎖鏈牽動,晁枉景花了很長時間終於逃出去幾裏,又在瞬息之間慘遭拉回來,他幾欲崩潰,白衣男子將他拎起來,拖向空中,那根鎖鏈就在他的血肉間翻攪,疼得他快要昏迷,意識模糊之中,他聽到這個身份不明的男人說:“還記得十年前的那一案嗎?”

晁枉景幾乎是在聽到這句話的同時,渾身一個激靈,寒意直竄天靈蓋。

他的眼中射出極其怨恨的情緒,整個人都褪去了方才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好似回光返照,白清閑心裏訝異,好心好意松開了捂住他嘴巴的鎖鏈,想聽聽他要說些什麽。

“唐姣!我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晁枉景瘋狂地吼叫道,“你果然不安好心,師兄還說你是為了我考慮,說你心胸寬廣,將以前的事情翻篇......怎麽可能?你還要怎麽樣?將我害得臥床十年,如今又想要禍害宗門了嗎?我告訴你,你休想——”

白清閑適時地重新捂住了他的嘴,沒有讓他繼續罵下去。

否則,什麽“妖女”,什麽“毒婦”之類的詞匯就要蹦出來了。

他聽到那側的女子嗤笑了一聲,很不屑一顧似的,也不打算回應這些謾罵。

她習以為常:“這種人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會硬氣了。”

白清閑笑瞇瞇說道:“沒關系,老板,我替你出氣好不好?”

嘴上雖然是這麽說的,然而白清閑的心裏卻將晁枉景方才喊出的那個名字默念一遍。

唐姣——原來這就是她的名字。

在意料之外,自己對這個名字並不是很熟悉。

那麽,她又是怎麽成為影閣的貴客的?白清閑眸光漸沈。

老板無所謂道:“你松手讓他掉進獸群裏吧。”

白清閑當真松了手,失去了牽引,沈重的軀體立刻向下墜落,鎖鏈劈啪撞響,如同催命的符咒,眼見著晁枉景落入獸群,像是一滴水沒入汪洋,很快就消失了。他收回鎖鏈,靜靜地看了一陣,獠牙撕裂血肉的聲音簌簌作響,垂死的怒吼聲被更嘹亮興奮的獵食聲掩蓋,呼吸聲斷斷續續的,一聲接著一聲,最終連不成線,湮滅在橫貫的狂風中。

他向唐姣描述道:“獸群逐漸散去了,嗯,我下去看看,只剩下一具骨骸躺在血泊中,被吃得幹幹凈凈了呢,不用我來料理後事了,他死的時候大概很痛苦,嘴還是張開的,面朝上方,像是要說什麽。這一幕我用法決記錄下來了,等會兒傳給老板你看。”

唐姣說:“好。”

下一刻符箓那端果然傳來一道法決,她看了看,和白清閑描述得差不多。

將法決掐滅在指間之際,唐姣想,這樣就結束了。

當這天真正來臨時,她只覺得稀松平常,如以往度過的任何一天,沒有特別之處。

從此之後,她再也沒有把柄掌握在別人手中,真正是無懼無畏,永訣後患。

白清閑還在唐姣的腦海中說話:“那麽,這一單就這麽圓滿完成了。”

唐姣反應過來,說道:“我會再去一趟影閣,跟他們確認這一點的,辛苦你了。”

白清閑說:“不辛苦不辛苦,為老板辦事怎麽會辛苦?老板什麽時候有時間,什麽時候再去影閣登記都可以,倒是之前我承諾過的地域探索,不知多久才能夠兌現呢?”

他這話說得圓滑,是在兜彎子地催促她。

唐姣想了想,回答了他的問題:“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兩個月後。”

白清閑非常遺憾:“所以這麽長的時間裏我都沒辦法和老板再聯絡了嗎?”

唐姣說:“如果你希望的話,可以聯絡我,不過我認為你比起這個更想賺靈石。”

白清閑沒想到她會忽然來這麽一句,不由得失笑。

“那就兩個月後再見?”他說。

“兩個月後見。”唐姣溫聲道,“我會提前聯系你的。”

白清閑答應下來,聽到符箓那端的人幹脆利落地結束了交流,一點也沒有要挽留的意思,他盯著手中的符箓看了一陣子,旋即笑了笑,收入了百納袋中,轉身離開地域。

他開始有一點好奇下次和她見面的時候又會發生什麽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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