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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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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當初的分手,周挽以為,是因為陸西驍的傲骨,他那麽驕傲的人,一定不會低頭去跟人挽留示弱。

她以為走得越絕情,陸西驍就能越快放下她。

可過了這麽多年,她卻發現根本不是這樣。

她走得太絕情,反倒成了陸西驍的執念,讓兩人如今的關系變得越來越畸形扭曲。

而從一開始,陸西驍就用最不理智、最直白的方式挽留了她,只不過她還是走了。

周挽不知道該怎麽接受這個事實。

她怔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道該做什麽,一想到從前的陸西驍曾經為她做了那些,她就覺得心疼又愧疚。

一滴眼淚悄無聲息地砸下來。

周挽難受地蹲下來,抱著膝蓋,臉埋下去,她吸了吸鼻子,輕聲說:“可是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陸西驍站在原地,看著她。

“你為什麽要做那些,要是再嚴重一點……你可能都醒不過來了。”

她哽咽著,思緒很亂,覺得這些年她做得這一切都是大錯特錯,就連最後的那點堅持都沒了意義。

她多希望下一秒陸西驍就能告訴她,不是的,他真的只是沒反應過來才會受傷,他們只是年少時談了個戀愛,兩個孤獨無依的人相伴慰藉罷了,哪裏會喜歡到那種程度。

但陸西驍只是那樣平靜地看著她,什麽都沒說。

眼淚止不住地從睫毛縫隙間滾落,滴滴答答地落在指尖和地上。

“陸西驍,我根本不值得你做那些……”

陸西驍的這個答案,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時隔七年,還是壓得周挽幾近崩潰。

她從來沒有原諒過自己,她曾經那樣傷害過陸西驍。

她這一輩子,對她好的人並不多,陸西驍是其中之一,可她卻也是傷他傷得最深的那一個。

“對不起,陸西驍……”

周挽肩膀止不住地抽動,眼淚沾滿指縫,淌下來,濡濕了袖口的布料,因為滔天的自責和難過,她連頭都擡不起來。

“是我害的你,都是因為我自私又陰暗,如果沒有我,你就永遠是那個驕傲耀眼的陸西驍……對不起,都怪我……”

陸西驍不知道周挽有多少個這樣崩潰的時刻。

但這是自從她奶奶去世後,他看到周挽哭得最慘烈的一次。

“周挽。”他沈聲。

陸西驍走到她面前,去扯她袖子。

可周挽渾身都沒有力氣,她哭得鼻尖和眼眶都紅透,那麽專心致志的傷心,任他抓著袖子卻怎麽都站不起來。

嘴裏還碎碎念著道歉的話,哭得每一句話都破碎。

“陸西驍,你別管我了,就這樣吧。”

她又下意識地想要逃避,想要離開,以此去彌補自己從前的過錯,去填補內心的坍圮,“我配不上的……我那麽壞,根本就不配你的好……”

陸西驍眉間一點點皺起。

他喝了酒,又聽到周挽說的那些話,心底那點煩躁和委屈不斷蔓延開。

“周挽。”

相較於周挽破碎的聲線,陸西驍的聲音顯得格外平靜又冷淡,“那是我自願的,跟你沒有關系。”

周挽搖頭,氣息胡亂地說“不是”,說“對不起”。

他最終還是看不得周挽這幅樣子,彎腰將人抱起,扔到沙發上,動作並不溫柔。

而後他俯下身,虎口抵著她脖頸,將她沾滿眼淚的臉擡起來。

周挽在一片浸得濕透的模糊視線中,看到了一個冷硬的陸西驍。

他明顯是帶著火氣的:“周挽,你總是這樣,什麽事都是能用道歉就解決的嗎,你從來都不相信我,從來都不依賴我。”

這些話他從來沒攤到明面上來說過。

真說出口了卻也不覺得如釋重負,反倒是愈發重的壓迫感和窩火。

他眼睛也泛紅,食指指著心口的位置,字字珠璣,句句帶血:“周挽,我曾經那麽努力的去信任你,去告訴你我一點都不在意,我什麽都不在乎了,只要你留在我身邊,我不管你是騙我還是玩我,我都他媽不在乎了!”

他借著酒勁,發了一場最清醒的酒瘋。

“可你還是要走,我故意受傷,想讓你心疼我、陪著我,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你別走,讓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可你根本就不相信,你陪著我,心裏想的卻是什麽時候跟我說分手。”

這才是最後陸西驍放手的原因。

根本不是因為什麽驕傲。

那點驕傲,從來不足以支撐他這麽多年都硬撐著沒去找周挽。

而現在,他撕扯開傷痂、剖開內心,將那些鮮血淋漓的傷口全部露出來。

可偏偏,這些傷口是周挽不能承受的。

周挽從來沒有想過,她和陸西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她止不住地掉眼淚,好像那些陸西驍從前忍著沒掉的眼淚她都要替他全部掉個遍。

她終於明白,陸西驍為什麽會說,他們之間不管怎麽掰開了揉碎了,都是她對不起他。

她做得太錯了,大錯特錯。

陸西驍憋了這麽多年的惡氣終於出了,卻依舊絲毫不覺得暢快,他看著眼前哭得支離破碎的周挽,還是覺得心疼。

“行了。”他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自己把剩下的氣咽回去,“別哭了。”

周挽知道他向來不喜歡女孩子哭,用力擦掉眼淚,努力忍住哭腔,“嗯”了聲。

陸西驍看了她一會兒:“很晚了,睡覺去吧。”

剛才他被倒了一後背的酒,裏頭的襯衫也濕了點,他脫了襯衫走進公共浴室間——把臥室裏的浴室留給周挽。

周挽洗完澡時,他還沒出來,她撿起地上那件襯衫,檢查了可以用水洗,便放到水池裏用溫水和洗衣粉泡著。

陸西驍出來時就看到這一幕。

周挽袖子卷起到手肘,手臂纖細白皙,靠在洗手臺邊,視線垂著,幾縷碎發落在臉頰兩側,月光落在她身上漾開一圈薄薄的霧,安靜又柔和。

他走過去試了下水溫,不是冷水,他便由著她手洗。

洗完了,周挽將襯衫掛到陽臺,西服不能水洗,她打算明天早上送到幹洗店去。

已經很晚了。

她洗幹凈手,爬上床,剛一躺下陸西驍就關燈。

他側身,長臂攬過周挽,將她摟過來。

周挽一頓,但也只是僵了一瞬,就順從地靠進陸西驍的懷裏,她呼吸間還因為哽咽輕顫,黑睫不住地顫抖著,像展翅欲飛的蝶。

過了會兒,周挽揚起下巴。

被子在動作間發出窸窸窣窣的細響。

一個吻輕輕落在陸西驍唇上。

她睫毛顫得更厲害了,連帶著身子都在輕輕顫抖,卻仍然青澀地去吻他。

陸西驍在黑暗中睜開眼,窗簾沒拉緊,一抔月光落在她臉上,分割出明晦分明的光與暗,她虔誠地像是要引頸就戮,又絕望地像是要孤註一擲。

陸西驍喉結滑動,開口嗓音喑啞:“周挽。”

周挽感覺到他嗓音的變化,也感覺到他變硬的身軀和肌肉,她什麽都來不及去細想,只惶急地想要去付出些什麽,來彌補他。

陸西驍對她向來沒有抵抗力。

他只忍了不過三秒,便翻身將周挽覆在身下,膝蓋分在她身側,他嗓音很沈,眼睛黑壓壓地看著她,沒什麽情緒:“這麽晚了,不想睡了?”

他說的很明白。

周挽也聽明白了。

但她還是伸長手臂環在陸西驍後頸,十指交錯,微微用力往下壓。

陸西驍的理智是在這一刻崩斷的。

……

月光安靜又洶湧。

陸西驍很清楚周挽打的是什麽主意。

或許是從小生長環境的關系,周挽總是會把自己看作包袱,她不願意去麻煩別人,不願意別人為她耗太多精力。

今晚的這一切,都會給周挽帶來壓力。

她是感動的,但也是無措的。

她哭時反反覆覆念叨著的都是自己不值得他的好,他沒必要為了她去做那些。

一旦對她的好超過負荷,她就想要逃避。

所以她才會那麽主動,以一種孤註一擲的姿態,帶著要將自己獻祭的意味,明明她從前是那個連親一下都要紅臉的少女。

陸西驍當初用最慘烈的方式去挽留周挽。

而現在周挽想用最偏激的方式去盡可能的彌補他。

那彌補之後呢,她是不是又想情債兩消,再次和他結束。

……

刺痛傳遍全身。

周挽整個人都蜷縮著顫抖,指甲用力陷進陸西驍的後背,下一秒又怕弄疼他,攥著拳頭,指尖全部磕在手心,掐出一個個深陷的月牙。

“陸西驍……”

她還是沒忍住,眉頭緊鎖,幾乎喘不過來氣,快要窒息,“疼,我疼……”

她哭得可憐極了。

不知喊的是身體疼,還是心疼。

陸西驍看了一眼就覺得心疼。

可他越是覺得心疼,就越是覺得自己可笑。

他不想再被她操控情緒,不想再腆著臉跟在她屁股後頭像只哈巴狗了。

陸西驍隨手從床邊撈起一條領帶,蒙住周挽雙眼,在她腦後打了個結。

周挽眼前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到,感官被無限放大,知覺全部鉆到了那處地方,像是要將她整個撕扯開。

“陸西驍。”她顫著聲叫他名字。

像是溺水的人拼盡全力去抓住那塊唯一的浮木。

忽然,周挽鎖骨上滴落一個滾燙的溫度。

或許是汗,或許是淚。

下一秒,陸西驍啞聲應了:“嗯。”

他眼底血紅,睫毛沾著濕痕,因為克制聲線極為冷硬,壓住了那些難以言說的情緒,仿佛脫離出紅塵,遙遙而望。

周挽心尖酸澀。

她又想,落在她鎖骨上的那點應該是汗。

陸西驍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撥開她臉上汗濕的發絲,箍著她脖頸讓她仰起頭,虎口稍稍用力。

他猩紅一雙眼,說:“叫哥。”

周挽發出一聲掙紮的嗚咽。

“叫哥。”陸西驍拍了拍她的臉,重覆。

蓄勢待發的那處,無聲地為陸西驍這一句提供威脅。

周挽滿臉通紅,因為疼和怕渾身顫抖,她生怕陸西驍真就這樣進來,最終還是害怕壓過了羞恥。

“哥。”她聲音很輕很輕,帶著痛苦的哽咽。

隔了這麽多年,陸西驍還是被這一聲“哥”刺痛。

方才還心疼得不敢動,如今那點心疼被風卷殘雲般消耗殆盡,他扯著嘴角自嘲地笑,用力摁住周挽的腰,不再顧她的哭喊。

滿室旖旎。

這一場事兒稱不上絲毫的男歡女愛,而是雌伏雄起的鬥爭。

他們仿佛穿越過幾年的歲月時光,和過去的自己和對方抗爭、發洩,偏要爭的遍體鱗傷、鮮血淋漓才肯罷休。

可最終。

陸西驍沒能看到領帶下她那一汪朦朧的眼。

周挽被蒙了眼,也沒能看到他胸口的傷疤,以及上方刻進骨血的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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