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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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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誤入陷阱的程悅因為靈力無法運轉動彈不得。那弟子卻繼續揚聲:“師兄, 你怎麽就是不懂呢!燕無爭隕落後,劍宗門派中只剩下我們無影宗和萬劍門有一爭之力,應滄瀾是扶持過無影宗, 但只要他當上這個少宗主,仙門就一日無我們無影宗容身之地, 我挑撥他去對付沈扶聞,都是為了你啊!”

沈望臉色更難看, 那弟子卻還在繼續說:“只要他與萬劍門內亂,不論沈扶聞有沒有被他挾住, 這第一宗門都非我們無影宗莫屬.......”

“住口!我原以為你只是求功心切, 沒想到你竟抱有此等害人之心。入門起師父便教導我們道心純和, 你受了應道友恩惠,不思報答也就罷了, 竟還受那妖女挑撥, 想從此界災禍中獲益,將天下蒼生, 道法安穩置於不顧。”沈望劍氣鋒銳:“既然你不願回頭, 那也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下一秒, 水藍色劍氣如潮汐般湧向那為首的弟子,竟然是金丹期的修為,卻有了化神期的增幅,沈望驟然變色。

“怎麽會?!”他分明只是想揮出結界, 怎麽變成了害人的殺招。解開封印的程悅也神情一凜,衣袖翻轉,身姿騰挪間, 游龍一般的法器怒嘯著籠罩這片曠野,須臾間便將那修士身上一張不知道什麽人繪出的符咒咬出, 甩在了眾人面前。

沈望:“這是,禍心符?!”

程悅落地,面沈如水,眼見這熟悉的神識遍布四野,臉色也逐漸難看下來,她擡頭:“封印松動了。”

沈望就是被應滄瀾托付看管禁地中封印之人,聞言怎麽會不明白:“是那妖女?!可應道友和師尊不是曾將應雷陣放於那禁地之中,只要那妖女破開封印,陣法便會有所感應,給出示警嗎?”如今陣法不僅沒有任何反應,還讓那妖女把符咒用在自己與師弟身上了?

那修士原本也只是心智不堅定些,原本也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輩,脫離禍心符影響之後,反應過來,一張臉霎時變得青白:“師兄,我怎可能如此膽大包天,都是那妖女妖言蠱惑我啊!”他頗有些驚慌,深怕被逐出師門。

沈望卻吸了口氣,怒斥道:“若非你不聽師尊教誨,蓄意靠近那妖女,她怎麽會有機會把此等邪符放在你身上?”

他雖然不知道陣法出了什麽問題,但看程悅神情,也知道,封印只是松動,暫時還不能讓那妖女出來才對。封印時應道友也說過,此人心法詭異,創下合歡宗,就是為利用人的七情六欲,勾出他們心底最深的欲念,讓她可以靠這手段鞏固修為。原本禁地囚禁那妖女到現在,一直平安無事,怎麽換師弟去駐守,那妖女忽然就能得手了!

修士臉色變換,想辯解,卻不敢在師兄面前說謊,最終也只能不甘心地咬牙,見程悅似乎也要去禁地,脫口而出:“我願隨師兄一起去,將功折罪!”

沈望這時已和程悅確認了封印松動的大致情形,不算棘手,只是程悅還需聯系應滄瀾他們一趟,因而冷冷看了眼師弟,並未做反駁。

好在沒有鬧出什麽大亂子,否則若是讓那妖女重新出世,想必會使局勢更加混亂。想起近來魔界異動頻頻,清河仙君更是有與仙門有齟齬的沈望眉眼間沈下來,進入那禁地時毫不猶豫便上了幾道加固符,見程悅看過來,他頷首:“道友不必擔心,這幾道加固符是以我神魂為絆。”

程悅皺眉。

沈望知道她想說什麽:“我等都是因應道友相助,才沒有中這妖女計謀,使得全宗上下陪葬,如今她又險些得手,都是我管教不力之禍。這都是我該做的。”

程悅沈默,等頭上冒出一點綠蘿的葉子,她才輕輕按下,想起什麽。“不要輕易拿神魂冒險。”

“沒有什麽比性命更重要。”

沈望一頓,對程悅深深拱手。

深入禁地後,卻發現此處一片平靜。宋啟好緊緊捏著玉牌,想將功折罪的心在這越發濃郁的黑暗裏消耗個幹凈,想起那女修的聲音,更是咽了咽口水,心生退意。沈望環顧四周,握緊佩劍:“這禁地本該被因果之力籠罩,一片漆黑,但現在,草木似乎都散發著熒光?”

程悅拿著照明法器,起初看不清晰,移開後才發現確實如此。

“此地黑暗乃是陣法威懾所化,非法器不能破開,如今有熒光,”女修臉色不大好看,顯然情況比她預料得還要嚴重,她已經將手從儲物袋中伸出,猛地回首將禁地入口再加上一層禁制,“只希望不要太晚。”

應滄瀾接到傳音,捏碎玉簡:“無影宗出了些變故,你等且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

晉起還在看那梨園中人妖魔同臺扮的戲劇,聞言起身:“我和你一起去。”沈扶聞他們早在人群都往開市集會來的路上不見了蹤影,他看戲看得心不在焉,還不如跟著去看看封印如何。應滄瀾搖頭,提醒道:“合歡宗最擅勾人情緒。”

晉起腳步頓住。他就算自詡清醒,也明白他其實分外偏向沈扶聞。

和文皓也不動了。他跟來就是為了看著他們要如何處理臨淵的八鞘心,既然明知妖修難纏,更不會去了。但覃清水卻在應滄瀾離開後忽然張開結界,偏頭輕聲:“是師妹他們。”

盛梳正在和馬甲逛戲園。一手掰開一塊糕點,分給袖子裏的臨淵馬甲,一邊又在走神,連梨花樹都快被自己撞上了都沒發現。

目不能視的劍修反而拉住了她,被她看了幾眼,片刻後眼上多了白綾,也沒有什麽多餘動作,只是垂眸。

盛梳:好看誒。沈扶聞:好看。臨淵:好看。

三個人在心底補充:再加個蓮花紋的,說不定更好看。

燕無爭於是也覺得滿意了,滿園景物遮擋下,四人幾乎同手同腳,等找了條游船坐上後,才開始同步頭腦風暴:雁禾馬甲的劇情是什麽來著?

.......不怪盛梳腦袋不靈光,實在是天道賽的設定太多,加上雁禾馬甲也是好幾年前就被封印的,輪到大結局才會出來蹦跶一下,她就和原來的本體一樣,沒怎麽了解自己的劇情,就等著下班了。現在下班是可以下班了,但是主神給印鑒的前提條件還是照常洗白來著。

“唉。”

圍坐成一圈的人嘆了口氣,要是有人在,必然能發現他們四個人就算吃糕點的動作都一模一樣,幅度時間,分毫不差。盛梳很想開著馬甲對不同的美食胡吃海喝,但事實證明,普通佳肴就算不像斷腸草一樣,會讓人吐血,但也不適合混在一起吃,尤其是她和每個馬甲都能共感的時候,一邊吃獅子頭,一邊吃清湯豆腐,就容易分不出美食的滋味了。

所以他們幹脆點了四份一模一樣的,吃的時候在一塊吃,這會兒默契宛若連體嬰兒。

本體還是有那麽點責任心的,接到雁禾馬甲的控訴,停下吃東西,和若有所思的三個馬甲一起思考:出來沒多久就噶了,是不是代表就算不記得劇情他們也可以迅速死遁?

四個人又都看起來一臉嚴肅地想事情,私下偷偷摸摸地伸手。其實四只手伸出來的時候就註定桌上最後一塊馬蹄糕得均分了。

程悅也在探查,沈望問會不會是妖女已經突破了封印,綠蘿纏在手腕上的程悅點頭:“極有可能。”

宋啟武後悔了,牙齒發顫:“師,師兄,要不我們還是走吧?”聽聞那妖女生得天姿國色,但卻蛇蠍心腸,琴音初聽只覺溫婉,而後才會慢慢顯露殺機,多年前無影宗都因她幾乎被滅,他們現在一群人,完全沒有可能打過她啊!

正說著,禁地裏忽然傳出女童的哭聲。

沈望變色:“這是禁地,怎麽會有女童?!”程悅飛速辨認:“還是個凡人,不好!”

聽聞合歡宗成立的另一個原因,便是這妖女會挖女童心肝,煉一些和那禍心符一樣妖邪狠毒的秘藥,迷惑人的心智,因而合歡宗成立之初,女童失蹤的鄉野人家不在少數,大部分合歡宗修士也根本不是自願加入宗門的,如今宗門之中還有很多女童,等同於邪宗。

她如今剛使封印減弱,便迫不及待對女童下手?!

程悅傷還未好,便已甩出水袖,隨後一陣綠光破空,配合沈扶聞打出的劍氣,躍上九霄,清光斬下。卻被一陣結界輕巧地擋回去,而倏然亮起的禁地山谷之中,月色一般的微光擴散開來,像是海水覆蓋整片山谷。

女修腳下山花遍野,似乎是山野尋常之花,又似什麽靈植,那女童抱著一大堆靈植,吸著鼻子擡頭望著女修,完全沒有註意到程悅等人。而是急切追問:“真的嗎?姐姐,這些都可以給我嗎?”

很難形容程悅第一眼見到這女修的感受。

她只有一個印象,便是,當年雁禾剛被定罪時,她那師妹據理力爭說師姐從未對他們說過什麽,不過是生得過分引人註目才招人毀謗覬覦,她一個回眸便叫那些男修都覺得,師姐是在勾引他們,果然並不算得上是強詞奪理,眼前女子,確實是美得驚心動魄了些。怪道當初合歡宗有那麽多人真心將她奉為宗主。

沈望也見過雁禾,對這女修沒有什麽好印象,更遑論她棄了和師兄的婚約,偏要和應道友結為道侶,被應道友拒絕後又下狠手,即便生得再美,也是冷血心腸,不允許這世上有她得不到的,因而不等程悅開口,便甩出法器後出劍:“護心鎖!”

這是一件可無視對手修為的法器,主要用處不在攻擊,而是保護某人,因而那劍突入結界之後,女童也被立刻帶離,在金光籠罩下茫然一瞬,而後忽然拋掉那些花,使勁拍那護心鎖的結界:“不要傷害大姐姐!”

她應該是被嚇到了,大哭:“不要打大姐姐!”

沈望雖然動作迅疾,但主要目的是為救人,聞言下意識停住劍,臉色青白交替,猛地看向雁禾,眼神很明顯:你又用了什麽招數,讓這凡人小姑娘都為你叫冤!

雁禾收回手,她帶著鬥笠,雪白紗幔在月光下似乎不存在,眉眼如話本子裏寫的芙蓉香蘭一般,生得和這漆黑山谷格格不入。只有她腳下方圓存地的山花,空靈飄逸,算得上襯她。雁禾並未理會沈望,只是擡手,將那些花還回到小姑娘懷裏,才摘下鬥笠。

下一瞬,漆黑山谷,包括被程悅下了禁制,沈望下了加固符的山谷都惶然大亮。

但,這攻破卻沒有侵襲到他們,不論是誰,都很明顯感覺到流動著的靈力沒有攻擊性,反而頗為撫慰,空靈如月光,非要說的話,與那位他們甚少謀面的仙君,有些相似。不,程悅細細感受,心中咯噔,但有一瞬間竟然靈臺清明,腦海中閃過什麽。

這靈力甚至比沈扶聞的還要精純,簡直,簡直像來自上界一般!

那女子——眾人已不清楚該否稱呼她為妖女或是雁禾——雁禾雖然也生得頗為冷艷,靈力似有刀鋒,但不似這女子般宛若天外來人,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不在意此世的清淡隨意,沈扶聞是久居高臺,而這女子便全然是與此世無關了。

她看向程悅,見她傷還沒好,擡袖。

沈望還想攔,下一秒他身後的弟子便驚呼:“好,好了!”

程悅受的是秘境和沈扶聞仙靈壓制後帶來的內傷,不好好調息極難治愈,但這女子只是一擡手她便好了。雁禾這才問:“你們可知清風谷在何處?”

“.......”

小女孩原本滿懷抱著花,撿都撿不過來,聞言立刻道:“我知道!姐姐,我帶你去!”她見他們終於不打了,她把花拋了仙女姐姐也沒有計較,便大膽地牽住雁禾的手,沒有註意到沈望的全身都因為這動作繃住,隨時有可能用劍對雁禾出手。他仍然十分警惕。

“清風谷只離這裏不遠,翻兩座山頭就到了,只是姐姐,你去清風谷做什麽?”

她似乎有些苦惱:“那裏好久以前因為清音宗搬遷,便衰敗下來,現在,現在只有幾戶人家了。”雖然她不知道眼前的仙女姐姐是人是仙,也不知她修的是什麽仙法,但,她看起來這麽好看這麽厲害,總不會和她一樣,是在清風谷活不下去跑到這裏來采藥掙錢的窮苦人吧?

她不知其他修士心中也有著同樣的疑問,沒別的,只因清音宗因雁禾敗落之後,就再也沒有強大的修士出現過了,甚至於其他的音修也只能漂泊求道,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如今竟還想去清風谷?她不知道清風谷早就被她毀得滿目瘡痍,離開仙山了嗎?

雁禾揉揉小姑娘的頭。她神情並不溫柔,動作也像是極為不熟,但垂下的眉眼分明有露珠輕飄飄即將墜落的剔透輕盈。

“你還太小。”她似乎是頓了頓,語氣無奈:“罷了。”

女童茫然。

雁禾揮手,輕盈的月光便化作階梯,打開了一道飄滿花香的傳送陣。女童瞪大眼睛,其他人更是滿心駭然。傳送陣方便,卻要宗門耗費無數靈石維護,也不可能揮手即成,但這女子,繪就得卻極為輕易,手到擒來一般,而且他們也記得,雁禾分明不是卦修!

她原本是清音宗的弟子,修行的也該是音修和合歡宗那邪門法術結合的妖法啊!怎麽可能如此強大?

而且,打開這傳送陣,還是為一個女童。眾人視線落在女童身上,沈望心中一緊,擔心雁禾是想趁機對女童下手,卻被程悅阻攔。

程悅神色覆雜;“傳送陣地點是在女童家中。”她並沒有要下手。

雁禾將女童牽到雲梯之上,明明這女修原本也和他們同屬一界,只是比他們修為更高深些,但如今她揮出的雲梯,竟相比萬劍門的登仙梯似的,有濃郁靈氣圍繞,叫有些意志不堅定的修士,都有些羨慕那女童般。

可她並無修仙根骨。也只是個凡人。

雁禾:“回家吧。”

女童懵懵懂懂,正想問仙女姐姐你不是和我一起的嗎?她家也在清風谷,那傳送陣就關閉了,瞧這未散去的光暈,仍然輸送著磅礴的靈力保護著她,足可看出這傳送必然是一趟舒心的旅途,女修也轉過身。

神色已然平淡下來,鬥笠也戴上了,遮去她似仙非凡的眉眼:“走罷。”

有修士似乎踟躕想說什麽,她淡淡掃了一眼,沒有威懾,也沒有惱怒,只是很平靜地說:“仙不可與凡人爭利。”

眾人心頭一凜,尤其是擔憂那女童的沈望,靈臺震動一瞬,竟覺鐘聲遼遠,隱隱有突破之兆。那女修還扶著鬥笠,一襲天衣泛著華光,眾人起初只覺得眼熟,後來才知道那是什麽:沈扶聞得道後,居仙君之位,也有這樣一身華光流轉,此界都遮掩不住的天衣。程悅恍然,聽雁禾說:

“女童尚可破戒,你等承天命之力,區區山嶺,還需仙靈翻越嗎?”

沈望神色一凜,不管雁禾是何目的,他掛上去的護心鎖顯示女童如今還安然,而且,這山谷大亮,證明陣法已破,雁禾沒有立刻出手,已經是出人意外,如今之計,確實穩住她比較要緊。當下心情覆雜按住突破良機,對其他弟子肅容:“立刻通知師尊,仙門。還有。”

他看了眼雁禾,見她沒阻止,不知為何竟松了口氣。許是知道,即便他喊了無影宗其他人來,現在也攔不住雁禾。

徒手揮空傳送凡人,實在是太突破他想象。

沈望握緊劍:“禦劍前往清風谷。”

他要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麽。程悅也捏訣通知應滄瀾。

而雁禾放下鬥笠上紗幔,手中多出一張琴,琴身雕龍畫鳳,不是凡品,也是捏馬甲時盛梳仔細捏過的,當時為這個她還和天道交易改了一下雁禾的設定:反派不多,漂亮又強大的反派就更不多了,雁禾怎麽能被封印後就下線了!必須重新突破,必須和仙君馬甲一樣有排面!

感謝自己,現在她不止有一個仙君馬甲要養,還有一個作惡多端到她都不怎麽記得了,如今還偽裝得十分有仙人之風的馬甲要養。

用空了靈力導致其他幾個馬甲和本體都只能坐在船上調息的雁禾如是垂眸在心底中說。

不可與凡人爭利嘛,既然沒靈力,待會兒自然是蹭女主的劍走了。

至於還在調息的馬甲和本體。

誰讓他們患難與共呢,四個拖一個拖著拖著,也就習慣了。

經常耗空其他馬甲的燕無爭和沈扶聞馬甲也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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