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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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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覃清水繞過回廊, 發覺小師妹他們不見了,臉色一變,幾乎下意識就要以為小師妹他們又被天道拉進了哪方結界又或是誤入了秘境當中, 等觸到透明的結界,聽到稚童客客氣氣的聲音, 才松了口氣。

“沒事,這只是開市日的一個節慶集會。”

她又仔細分辨了分辨:“似乎是禦獸閣支持的?”

因為小師妹他們已經進去了, 覃清水他們就不好再打開結界打擾他們了,便也進了一個結界體驗。

盛梳還在擼黃金雀的毛, 一邊放空思緒。因為手夠多, 平日有的, 又想貼貼貓貓腦袋,又想撓撓貓貓下巴還有揉揉貓貓肚皮的煩惱倒是沒有了, 四個人圍著一只靈獸順毛順得不亦樂乎。等摸夠了又齊齊把目光轉向另一只, 黃金雀啾啾叫著試圖吸引少年回來都沒有引得他們一個回眸。

盛梳一把抱住名貴的食鐵獸,一邊掌心輕輕包裹著熊貓的耳朵揉揉:嗚嗚, 好喜歡。

臨淵坐在地上, 開始認真地數熊貓寶寶的爪子, 還走神和本體馬甲一起思考:自己當時怎麽沒有變成一只熊貓?

燕無爭解下佩劍,側頭,就將馬甲多出來的觸手當做飄落的梨花處理了——伸出手去接之後,又拿手指碰了碰, 感覺到柔軟的觸感才垂眸停手,像不敢弄皺梨花的花瓣那樣,輕柔地拿著馬甲的觸手捏捏。手裏揉著的, 一只毛茸茸的,絨毛溫暖, 一只光滑晶瑩,像果凍擺件,幾個人一本滿足,差點忘了馬甲還在走劇情。

忽然,他們同步頓住。

雁禾原本在程悅的法器之上,其餘弟子禦劍跟在其後,原本以為雁禾會趁此機會動手,她能突破封印,又能徒手繪出傳送陣,修為應該大漲了才對。而他們這些無影宗的弟子,應該是最先受她報覆的,畢竟,她當年就是在暗算無影宗的途中,被師尊與應滄瀾聯手,封印在禁地。

可雁禾卻沒有動作,不僅沒有動作,坐上靈器後,她還像是受到了什麽限制一般,打坐閉眼,周遭運轉的靈力與仙靈交雜,望之如海上雲霧,蒸騰起伏。

她的眼睫也在白紗下顫起來,手指微微動了動,片刻後抿唇,念了句清心訣。

沈望一直註意著這邊,聞言皺眉:她這是受傷了?還是說,她之前對女童表現出的那一絲無奈縱容不是意外,其實她如今使用仙靈,還有什麽限制?能使用仙靈並不等同於登仙,何況雁禾此人,詭計多端,道法多變,能用出仙靈並不奇怪。只是沈望想起她剛突破結界,卻沒有趁機逃走,反而用磅礴仙靈送走了那女童,還說仙不可與凡人爭利......

停滯許久的境界,突然波動起來。

沈望連忙默念心法,一想到自己能突破,還是因為雁禾的那句話點醒了他,心情便有些覆雜。

程悅也在和應滄瀾傳音:“她和之前,很不一樣。”程悅沒見過雁禾,應滄瀾和無影宗六合長老封印她的時候,程悅才剛離開神農谷,與應滄瀾交情平平,她會知道雁禾,完全是由於她在游歷途中,曾遇到過三兩被合歡宗囚禁不得不逃出來的凡人,知道此宗作惡多端。

如今見到雁禾之後,卻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武斷了。

“我覺得她不像壞人。”程悅邊說話邊撥開面前的綠蘿,看到父母送自己的羅盤,突然動了一下,指向了某個方向,猛地握著法器站起,這是,臨淵神魂的痕跡!自從知道臨淵被煉化之後,跟隨她心境波動的這方羅盤就將臨淵的神魂波動刻在了心上,程悅知道臨淵沒了,也沒有再妄想過見到臨淵,可如今卻在這飛行途中感知到了他神魂的波動!

她立刻看過去,看見是雁禾,驟然頓住,綠蘿葉片一瞬間晃動起來,摩擦作響。

雁禾沒有動作,仿佛不知道程悅發現了什麽,但女修卻分明看見,羅盤指向她的那一刻,紗幔下的人睜開了眼。之前山谷昏暗和驟亮,程悅都暗暗提防著雁禾和保護那小姑娘,因而沒有細看,如今靠近,才發覺雁禾竟然有著一雙和沈扶聞肖似的眼睛,並不是指他們樣貌相同,而是那星月瞳眸裏盛著的圖景過於遼闊,叫人想象不出,這竟然是個邪宗宗主能照出來的心底境界。

她也不該有這麽平靜遼闊的眼神,仿佛——仿佛她已看穿了此世一切動蕩不安一般。

程悅手指一緊。

下一秒,便驟然看見她攤開掌心,看向自己:“你在找這個?”

臨淵不見了!走神的本體和馬甲站起來,你撞我我撞你,等同步蹲下來揉著額頭之後才想起來,雁禾馬甲剛剛把臨淵馬甲撈走了,問就是她在努力工作,其他幾個人在摸魚不爽了。

盛梳抗議:我們明明在努力工作!

燕無爭:沒錯。

沈扶聞:嗯。

雁禾馬甲輕輕呵一聲,因為對本體總會無意識地輕輕放過,幹脆不計較,視線轉而看向遙遠結界內的其他兩個馬甲,她垂下眼睫:既然是我的劇本,你們可以把思考任務都交給我,我也不會需要你們輔助填補什麽,但是,馬甲之間的劇情,你們得配合我。她移開視線,不必掩藏語氣裏的那一絲不滿,馬甲也能感受到:不許摸魚。

本體在一旁點頭:沒錯沒錯,聽她的。

馬甲:......

本體:我可以摸嗎?

雁禾還未點頭,程悅已經動了手。應滄瀾提醒得沒錯,合歡宗中人,最擅長的便是利用世人的愛恨嗔癡欲達到自己的目的,她本來還算冷靜,看到八鞘心卻怎麽都顧不了了,但是法器攻擊抵達那層薄薄的結界的時候,她忽然停住,聲音緊繃:“你拿他的心做什麽?”

八鞘心還在她掌心,法相其實已經很淡了,連靈力都不剩多少,看著像是耗幹涸的枯井。

雁禾剛從結界裏出來,弟子向來不允許與她交談,按理也不該知道這顆心的用處,遑論它來自於誰,但雁禾就是知道。風吹起她鬥笠下的紗幔,讓她的膚色幾乎融化在這長空之中:“天地綱常,不會讓他蒙冤,你放心,我取它來只是為了見一個人,不會傷他什麽。”

縱使雁禾態度放得很淡,也沒有像沈扶聞一樣將臨淵的心當做器物來使用,程悅還是驟然急了呼吸。“你說不會讓他蒙冤而死,可他不還是死了,如今再說,又有何用?!”

沈望及時查探到這邊爭執,下意識禦劍上前,不料被靈氣掀開,再靠近時雁禾已經轉頭。

她還坐著,琴放在邊上,並沒有擡手攻擊,但程悅的態度已經是很明顯了,她要將臨淵的心拿回來,因而根本沒有留情,但這音波還是霎時間便被那坐著不動的女修化解,雁禾垂眸,眼睫都沒動一下,紗幔便被風吹開,露出她潔白的手腕。

手腕上的合歡花綻開,一如當年她襲擊無影宗一般,宗門上下數百名弟子,無不失去魂魄,渾渾噩噩不知陷入了何秘境之中,完全無法阻擋。

沈望霎時間握緊劍,劍氣正欲揮出——合歡花層層綻開,卻不是妖冶的紅。

渡劫期的修為是可以給本體和馬甲捏很多特效和BUFF的,但當反派的時候要妖異,如今改邪歸正,自然只需要讓人看到變化,不會生出警惕心就夠了。因而在眾人眼中,那合歡花反而是淺紅色的,沒有妖艷沒有勾魂攝魄,僅僅只是在她手腕上綻開。

盛梳早就想這麽幹了。

雁禾:“你的情緒過於極端。”都快超出她和馬甲的預料了。

女修淡淡:“此咒名為縛情。”她聲音落下,近日總是因境界波動跌宕,而頻頻失控的程悅只覺綠蘿都像被澆了水,重新望見雨霽後的晴空般,攻擊動作遲滯下來,然後放緩,眾人再回神,她已經放下了手。

沈望以為程悅是被雁禾蠱惑:“程道友!”

程悅卻恍然回神,再看雁禾的時候,眼神覆雜許多,卻沒有那麽強的攻擊性了,只是她的情緒還在因為那顆八鞘心翻湧著,沒有攻擊,也站在原地,不甘問道:“沈扶聞的情緒,便是被你這樣剝奪的嗎?”

話一落,眾人都是一震,程悅也猛然回神,不敢相信自己迷疊之中誤說了些什麽,但說出之後卻有些恍惚,眼前迷霧被撥開,竟有些開雲見日之感。

應滄瀾擰眉,落在法器之上,見程悅情緒波動不尋常,壓低聲音:“程悅。”他抿唇:“你剛剛說的,是怎麽一回事?”

程悅也不知該說什麽,她剛剛想說的明明不是這個,可是冥冥之中,卻好像觸及了天道,觸及了他們可望而不可即的規則一部分,她看向女修。

雁禾:“成仙,總該付出些代價。”

應滄瀾手指一緊,忽而明白程悅為什麽說雁禾不一樣了,他是當年與雁禾交手過之人,很清楚,無論是修為術法還是面貌神情,眼前之人都與當初雁禾完全不同,如此迥異,仿佛,仿佛從前的雁禾是被人奪舍了般,面前的雁禾才是真實的。

是清音宗宗主長女,本應該繼承清音宗的宗主雁禾。

劍修持劍:“閣下的意思,是登仙便會被剝奪七情六欲嗎?”

雁禾淡淡看過去,她明明是因傾心應滄瀾不成,才將怒火宣洩在了與自己有婚約的無影宗身上,也分明是因為對應滄瀾癡心不改,才走火入魔,然而時隔數年,再見面時,兩個當事人竟然都沒有提之前之事,應滄瀾是完全將面前的女修當成了另外一個人,不相信雁禾有惑人心智之能,就能做到這種地步,而且,八鞘心還在她手上。

應滄瀾不想波及臨淵。

雁禾則是純粹忘記了前塵舊事,面對這個昔日想要結為道侶的劍修,和將她封印數年的罪魁禍首,她只是搖頭:“仙不可與凡人爭利。”

結界解除,沈望終於得以靠近,他心底一沈。又是這句話。

應滄瀾卻驀地攥緊手指,臉色微沈,仿佛聯想到什麽,果然,女修下一句話便是:“若不能做到公允,便會遭規則反噬。”

應滄瀾還未來得及深思,沈望便毫不猶豫道:“應道友,莫信她,突破結界前,她還將一禍心符放在無影宗弟子身上,誘其挑撥你對付清河仙君,好為禍此界,伺機離開!”不論她說了些做了些什麽,沈望也不可能如此輕易便聽她話:“萬事等應雷陣作響再定奪,她說什麽,萬萬不可輕信!”

其他無影宗弟子也落在應滄瀾身邊,臉色同樣不好看。

多年舊怨也就罷了,為了布下應雷陣,宗門許多年不曾離開禁地,卻沒想到還是被這妖女逃開,他們焉能不警惕?

應滄瀾果然皺眉:“應雷陣不會輕易失效。”

當然不會輕易失效了,雁禾心中想,只不過雁禾重新沖破封印在原劇情中也算她自己為馬甲爭取來的一個比較重要的點,所以她還特地要了一個應雷陣天雷延遲降臨BUFF,就是為了讓馬甲突破封印合理順利。

果然沈望也道:“我也查看了陣法波動,發現陣法並未被破壞,想來,是她用了什麽邪法,推遲了陣法生效。”

雁禾心裏微動,面上卻不動聲色,直到系統檢測到什麽,雁禾這邊的長空都變色了,雁禾也準備走劇情了,它才猛地擡頭,結結巴巴:“宿,宿主不好了!針對你清算的天雷來了!!”

天道這個殺千刀的,還沒放棄對宿主下黑手,宿主也還沒有被整個修仙界認可呀!

系統快哭了,即便被沈扶聞阻攔在外,想到沈扶聞這個劇情中的大反派其實也有很多不得已,便覺得天道真不是個東西,嗚嗚嗚哭訴起來:“宿主你快躲起來,天道隕落天雷才會發瘋的,檢測到你的因果很重更不會放過你了。”

雁禾觀察天象的瞳眸微微閃動。她沈吟一瞬,腦海裏冒出四個在結界裏聽著系統提醒的人一樣的想法:

她身上,是不是有什麽拆東墻補西墻的BUFF在,不然為什麽每當走完這個劇情洗白的時候,另一個地方的劇情就開始崩了?而且這回還是清算因果的劫雷?老板跑路之後你們員工還這麽卷的嗎?上工還提前?

話是這麽說,劇情都鋪墊好了,雁禾馬甲的人設是萬萬不可能崩的,就算要崩也只能拿馬甲墊背這樣子。

於是收著八鞘心的女修沒有去動琴,見應雷陣果然如期發作,也只是輕聲:“這不是應雷陣的劫雷。”

應滄瀾心中陡然浮現不祥的預感,猛地朝天際望去。

她淡淡:“這是清算沈扶聞的劫雷。”

馬甲,對不起了。

反正都是劈,少劈一個是一個。

在結界內等著的三個人同步站起來,等想起只有沈扶聞馬甲要挨劈,又啪地,坐下去兩個了,沈扶聞默默地看著自己的本體和另一個馬甲,良久,燕無爭和盛梳伸出手給他握了一下。

沈扶聞:......

他為什麽要對自己的良心抱有期待。

話是這麽說,結界散開的時候,系統還是看見沈扶聞捏了個結界,降在燕無爭和盛梳身上。劍修此刻正扶著不知為何昏迷過去的盛梳,眼睫垂下來,感覺到靈力波動,眼睫微微動了動,偏頭。不管是抵抗劫雷還是支持馬甲使用靈力都特別耗費心神,本體有些撐不住了,馬甲的動作也下意識放輕。

沈扶聞看了眼系統,沒有在意它驚懼地震動。

除了宿主,這個世界上本來是不該有任何人看見它的。但是它想起沈扶聞即將靠近大羅金仙的修為,又覺得,祂能看見自己好像又不是那麽值得震驚了。

系統激靈過後,猛地回神:“你要去哪?”還給宿主捏了結界,祂是要做什麽危險的事嗎?

沈扶聞本來不信任系統,但想想祂都從主神那把人留下來了,本體又累得睡著了,還是相信它一下比較好了,免得自己幾個馬甲都罷工了沒人看顧:

“看好他們。”

系統懵懵懂懂,看見仙人之眼照見日月,照出山川,湖澤蕩漾,碧波萬頃。祂心中的人實在太少,統共在意的也就這麽兩個,若是臨淵沒死,或許還能再加上一個臨淵。但祂心中的人又委實太多,多到祂十六歲登仙到如今這些年,一點除此之外的私心都沒有過。系統知道自己是為什麽對這個大反派恨不起來了。

祂或許作惡多端,可實在是沒有自己。祂做的樁樁件件,沒有一件是為了自己。

系統不知怎地,突地對著踏破虛空的人影叫到:“天雷你扛不住的!”

祂看了眼掌心,那裏是自馬甲匯聚來的靈力,雁禾馬甲其實也不是純粹找事做,而是受角色設定,唯一能受天雷淬煉的便是祂這具仙人之軀,或許還有燕無爭那個天生劍骨,不過那是在應滄瀾不是主角的前提下。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能扛下天雷真的飛升的應滄瀾,而後才是主角團其他人飛升。在設定裏,反派當然是會死在天雷下的。

不過,盛梳在賭。

祂賭規則就算要清算他們,也得等到大結局走完,等到所有一切塵埃落定。

這也是沈扶聞馬甲頂包的一個原因,祂的軀體是唯一一個受過淬煉,最有可能扛過去的,當然也是因為祂是最後一個下線的。

沈扶聞:回來可以吃斷腸草嗎?

本體在休息無法回答,但燕無爭,雁禾和臨淵很默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只有同為馬甲的沈扶聞能理解這份冷幽默,既然必有後福,那麽可以暢享斷腸草自然也算得上是後福了:我還要本體給我貼貼。

其他馬甲:滾!

他們後面也得挨天雷的好嗎!

於是系統說完,沈扶聞還是去了。

“此界除了天道,還沒有人能奈何我什麽。”清河仙君淡眸斂聲。

為他們,祂不會後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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