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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神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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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神靈

天歌穿出坐標,賀知神情嚴肅,天歌對月老問道:“月老燒英烈殿是替鬼帝?”

月老點頭:“是,我欠他一份情。”

天歌:“枯樹中的穆青枝和紅遲女妖在天冊名單中?”

月老點頭:“是。”

天歌:“你如何知曉的?或者說鬼帝是如何知曉,他每一步都在我之前?”

月老:“天冊,與其說收的是執念極強無法投胎消散的魂怨,不如說是窮途末路的魂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但凡有一絲絲的希望他們都不會出現在天冊上。而堵死了他們的大多都是神,罪魁禍首就是千年前的那場神妖之戰。如此便很好篩選。”

月老說的沒錯,雨神、幻神、冰月、鬼帝、月老……都在以神之力為了自己的私心讓無數魂魄窮途末路無處報怨。

神妖之戰的根本原因是上屆鬼帝清天冊中過不了心魔墮神,然而在半乾坤的坐標中,玉帝對此一句帶過,將所有罪責放在花神、妖王、狄戎武神甚至整個不壽山。

原因就是當年的鬼帝是神,神怎麽可以是一場傷害三界大戰的始作俑者。神永遠不會。

後來者鬼帝找到了這一癥結,指引著天歌去替他們找到出路,天冊之上的魂魄都欠著鬼帝一份情。行至目前天歌清楚他已別無選擇,只能將天冊清完,然後如實面對鬼帝。

天歌對穆青枝道“你不是真的穆青枝?”

穆青枝:“我哪裏不是真的?”

天歌:“你只是一道分魂,真正的穆青枝在枯樹裏。”

穆青枝:“分魂就不是真的了嗎?你敢否認寧五存在過嗎?”

天歌回懟道:“寧五不是元符。”

穆青枝冷笑一聲:“那只是從你的角度來看,從我的角度看我才是穆青枝,當初你毅然決然的讓寧五消失來換梅旸回來,你與我一樣自私。”

天歌:“紅遲用所有修為下了赤魂咒,現下只有紅菱可解。”

穆青枝:“紅遲已經修為散盡,你讓紅菱醒來想起這一切,從此再也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仙童,而是一個私逃的妖女,這是你想要的結果?”

“不是,可是如果她不解開赤魂咒,天冊無法清完交與凈池超度。”

“和我有什麽關系!”

穆青枝沒有怨天歌,他在怨自己怨自己不夠心狠不夠無情,即便他再如何辯駁也改變不了要紅菱醒來的事實,他確實無法看著天冊中的怨魂們無法被超度,裏面有他尋了八百多年解法百萬妖靈。

穆青枝極委屈的沈聲念著:“我已經活了八百多年,我有自己牽掛的人,我有自己的靈魂,我不想變成另一個人,我不想消失,我真的不想消失……”

天歌:“穆青枝,即使枯樹中的人醒來,你們也是兩個不同的靈魂。”

“算了無所謂了”穆青枝看著天歌帶著一絲乞求:“我母親說他們是相愛的,我想讓世間都知曉我母親不是嫁給石頭的笑柄,你能幫我嗎?”

天歌點頭道:“可以,我答應你你。現在就收了天兵怨靈,然後收回天機鏡帶你去見花神與妖王,讓天地知曉你父母的故事。”

穆青枝欣慰的一笑:“好,多謝你。”

天歌回身,將天冊展於半空,西方依舊是一片火紅,天庭的大火還未熄滅,天歌看了那火紅一眼竟笑了笑。

天歌報出咒語,八卦陣頓出,不壽山轟然震動,天空突然烏雲密布,雷鳴閃電驟起,將天劈成兩半,一般黑一般紅。

圍著當歸橋外側裂開一道深坑。

賀知神色緊繃看著開裂的深坑道:“之前見你開天冊可沒這樣?”

天歌也不知是什麽原因,然後瓢潑大雨落下來,沖刷著不壽山,泥土被雨水沖刷著流入深坑之中,地面天歌他們無一人遮擋任憑大雨淋著。

泥土被刷了一層又一層,然後開始顯露出一點點的灰白色,灰白越來越清晰,最後滿目望去都是一排一排整整齊齊的骷髏,鋪到盡頭望不到邊。

賀知頓時眼眶紅了起來,她曾是在戰場廝殺的人,她們軍人從不怕死,怕的是死不得其所。

這些是天兵的屍骨,被無聲無息的埋在不壽山泥石之下千年,化成怨魂,一千年後的今天才得以重見天日,天庭大火燒了空有其表的英烈殿,一場滅火的暴雨沖刷出真正的英烈。

天歌壓抑著內心的顫動再次報出咒語,白骨上生出銀色盔甲,盔甲帶著白骨一排一排進入天冊之中,天冊依舊是一串串數字,沒有名字。

天冊收完,西邊天空的紅火變為蔚藍,不壽山上空遮蔽了千年的黑雲鬼氣也隨著烏雲散開,不壽山沐浴於日光中,杜鵑滿山燦若朝霞。

天歌將天機鏡收回,不壽山上方的金色光罩消失。

天歌對穆青枝道:“我答應你的,讓你父母的故事公之於眾,走吧。”

人間沒有什麽是很難不變的,房子拆了重建,花草樹木枯了又生,蜉蝣一日便能更替一次,見山是山再見時非山。

唯有信念,信念只要存在下來就不會改變。

從前不壽山下不屬於人,這裏是妖的天地。那時人與妖都是供奉神靈的。

一個受了重傷的人類闖入了這片土地,妖救了他,並熱情的接待他將他送出去,幾個月後。

這個人又帶了很多人來,妖依舊熱情接待的他們,再後來很多人帶來了更多的人,最後他們成功占據了這片原本不屬於他們的地方,妖只能四處流浪。

他懷中抱著奄奄一息的同伴在這花神廟中跪拜三日,暈倒的一剎那他看見了神,神接住了他。

他是妖一只小妖,懷中的同伴是一只更小的妖,在人的眼中他們不過是齠齔之年,實則他們已經存在於世間三萬年之久,石一萬年有靈一萬年生魂一萬年化形。

其他同伴們都被抓走了,他抱著他僅剩的同伴來乞求:神啊,懇求你,救救我的同伴們,神啊若救他們,我願侍神萬年……

他一遍一遍的念著,念了三日。懷中同伴的氣息越來越虛弱,他的意識漸漸模糊,混沌之際他看見了神,周身霞光向他伸出溫暖的手“神說會救他的同伴,神說人間唯有信念不可撼動。”

等他再次醒來時,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極靈動的盯著他,見他睜眼,興奮的對身後人道:“醒了醒了!”

一個燦若花朵的小姑娘。

他害羞而局促的盯著對方,對方小臂撐在床邊手心托著下巴聲音清脆的說道:“你醒啦!餓嗎?”

他搖搖頭。

“我叫穆和,你叫什麽?”

他又搖搖頭。

“你不會說話嗎?”

他點點頭。

“你是妖?”

他瞬間面露驚恐。

“你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的,這裏的人都不會傷害你的。”

他依舊恐懼。

“是我和爹救你回來的,你昏死在廟觀中”穆和將柔軟溫暖的小手蓋在他滿是傷口綁著繃帶的手背上。

他慢慢放松下來。

“你放心爹爹有良藥,你會好的。”

他輕輕點點頭表示感謝。

“爹爹說你以後就跟著我,你願意嗎?”

他微笑著點點頭。他想問一句,請問你是神嗎?可惜他不會說話。

穆和拉住他的手:“你冷嗎?為什麽你的手永遠都這麽涼?”穆和又捏了捏他的臉頰,好奇的凝著他:“你臉也這麽涼,你是什麽妖啊,蛇?蜥蜴、鱷魚……總不能是石頭吧”

他心中疑惑,我的手真的很涼嗎?她的手倒是很暖。他忙快步走到燭火旁,將雙手圍成鬥狀,烤在燭火上,他親眼看見穆和慌張的扒開他的手。

他笑呵呵的將手心捂在對方手背上。

“你手不疼嗎?”穆和認真檢查著,他搖搖頭。

穆和雙眸微蹙凝著他:“你究竟是什麽妖啊,不怕火,難不成真是石頭?”

他點點頭。

那個第一個闖入那片土地的人說,妖的血可以治百病,吃妖心可以長生人拿著各類的捕妖法器,他的同伴都被關禁,挖心放血屠殺買賣。他想乞求神救救他的同伴們。

他決定遵守承諾追隨這個花朵一般的小姑娘以向神還願,望神真的可以救救他的同伴。

穆和是巫人部落穆族族長的女兒,穆族信奉萬物有魂,敬奉天地神靈。因此穆族族長禁止穆族人殺妖剜心取血求得長生。

終於一日一些妖開始學習人的奸狡,學著他們的模樣哄騙、恭維人,利用人的貪念獲得生存,然後這樣的妖越來越多,妖開始反抗人的肆虐與屠殺。

而此時的人為求長生不老鈍化了本屬於他們的智慧敏銳以及詭譎。

穆族族長家中養著一只三萬年的石妖,三萬年煉就的一顆肉心吃下去足以登仙,人們知道這個消息後都瘋了,他們竭盡狡詐殺了穆族族長,企圖奪取這只石妖,但是想要的人實在太多,人的部落與部落間也發生了戰爭。

妖趁機而入,人面對妖第一次占據下風,妖已經學會了人的所有劣性,他們狡猾、兇狠、殘暴更甚於人,他們發現了人類這片土地的寶藏之處,要將人徹底屠盡讓這片更大的土地成為妖的世界。

人類湧入所有神廟,跪拜神前乞求,神無動於衷。

穆族族長的女兒穆和是導致這場失敗的妖女,要被捆在絞架上在天地神靈前被絞死,來祭祀神靈,求得護佑。人的統治者對天地神靈道如果不將妖類趕出這片土地,他們將永遠不再供奉神靈。

祭神之日,他再次跪拜在神前,乞求神能救救她,神對他說這不是你當初想要的嗎?我如你所願救了你所有的同伴,他們永遠不會再被人所屠殺,你們可以自由的回到曾經的那片土地。

他已經阻止不了妖類,妖已經不再滿足於當初不壽山下那片局促的小小山坳,他們被貪念控制著想要整片大地。

他與其他妖一同闖入祭場救她,殺了很多很多人,這是他第一次以妖力殺人。他想要救她,而她卻護在人的身前,他疑惑了不是人要殺死她嗎?她為什麽還要保護他們?

穆和說:“你是妖,我是人,我們之間沒有殘殺,我們相愛。因為我與我的族人信奉萬物有魂,天地神靈。父親說穆族敬奉天地,穆族的信念才是人間的信念。你若與我一樣,人與妖和我們一樣,我們就能共存。若信念不止,我們會再相見,何必拘泥在何處?”

人與妖和我們一樣?這怎麽可能呢?你是神不是人啊……

最後穆和死在他的面前,穆和的靈魂被神靈接走。

祭場外的人湧入各處神廟中他們沒有跪拜神靈,人的領袖對神道如果不將這些侵害他們的妖怪趕出這片大地,他們從此再不供神。

神對人與妖不公平,妖千萬年不死擁有妖力,而人卻只有區區幾十年壽命其他一無所有,妖生性奸詐殘忍卑劣,利用他們的良善侵占他們的土地,神需顯靈將妖永遠的驅趕圈禁,否則便要賜予他們一樣的長生不老。

於是,神給了人長生,即使是妖無法將他們殺死,並且將妖圈禁。他們肆意的活著,因為長生不知生命為何物,他們陷入了時光的陷阱。

他們不知離別悲苦,也感受不到重逢欣喜,一年又一年期待不到一個臨終的表白,得不到一個將死者的善言與懺悔。病痛在身,他們永遠活著。

冤屈加身,他們永遠活著。貧寒交加,他們永遠活著……如覆一日的重覆著無盡的生命。

富有的人將永遠富有著,貧瘠的人將永遠貧瘠著,惡人永遠做著惡,善人永遠得不到善果。他們做為人永遠活著,但他們已然不是人。

後來有的人後悔了,這些再次湧入神廟中乞求神他們不想再長生,然後人之間再次發生了戰爭。戰爭引發了痘疫,全身水皰潰爛痛苦不已,他們因為長生日日被痘疫折磨。

神找到了他,對他說你願意去人間拯救他們嗎?拯救人?

他想起她的話,答應道,願意。他問,神啊你為何從一開始就不讓人擁有長生呢?

神嘆口氣道,人啊追求長生,殊不知恰恰是生死阻隔著時間所帶來的萬劫不覆。神啊萬物生命中,唯獨給了人輪回,給了人智慧,給了人阻隔時間的能力,可是他們不喜歡。

他又去問妖類同伴,是否願意隨他一同去拯救人間,用愛去感化他們,神給了人情感,他們會感恩我們妖類,我們可以重新回到我們的土地獲得自由,妖類同伴答應了。

他們將自己血放出來,聚在一起煉成藥讓人服下,人間的痘疫真的好了,妖救了人間,人開始供奉妖類,拆了神廟,改為妖廟,將從前給神的供奉全部給了妖類,而妖類也早已不再供神。

天神受到威脅,再次將所有妖驅趕,圈禁到一座荒山上。收走了人的長生,一開始人並未放棄對妖的供奉,後來妖再未顯靈,他們又開始虔誠的供奉神靈。

人間常有妖來作祟害人,人又開始痛恨起妖來,妖暴虐、殘忍、卑賤,人人得以誅之。

他去問神,為何?神說,人間只能有一個被供奉者。

他又想起她的話,妖類曾經用愛讓人對妖類放下恐懼與芥蒂,被人接受過。如果有朝一日可以讓神相信他們永遠不會威脅神,神是不是也會像人一樣放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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