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82章 桃花鄉82

關燈
第82章 桃花鄉82

五月下旬時,天氣熱了起來,但也不算盛暑難熬。

第一批寒瓜落地,岑越全撿著大的熟的裝車,不多,只裝了五車的寒瓜,四車的草莓——他的‘冰箱’又做了四個。

曹羅負責柳葉鎮、桃花鎮兩個鎮子買賣,二苗則是青牛鎮往北去的福寧府縣,牛師傅一道同路,在青牛鎮停留兩車貨,做買賣。

吳掌櫃則是主要負責豐禾府縣的市場。

經過去年的積攢經驗,今年眾人都知道怎麽幹了。

貨備多少,隔幾日賣一次,都是有了路數的,既保證果子新鮮,一趟下來劃算賺錢,還能保證地裏的果子都長好了,不會熟透爛在地裏。

岑越帶了九車的貨,是五月二十日出發的,先前走了一趟,這次草莓定的多,其實三車就夠了,但他裝了四車,想著草莓賣的好,就是多備一車,也能賣完的。

如今貴族圈子也算半打開。

看著車多,其實每車裝貨都在九百多斤左右,騾子馬走的輕松,如今是土路,有時候難免顛簸,車裏木框、軟草、棉被都備著,真算上貨的重量,也就八百來斤。

一路上平平安安沒什麽驚險。

大盛繁盛,近幾年北雁郡這一帶沒災,天公作美,地裏莊稼收成不錯,尋常百姓一年到頭填飽肚子是沒問題的,因此沒什麽匪寇、流民,治安還好。

車夫們跑活有經驗,岑越帶隊也幾次了,順風順水的,除了路上勞累些,沒什麽的。這日眼瞅著快到了,再走個半天的樣子。

“岑老板,前頭有村子,要是繼續趕路來不及進城了,得宿在外頭一夜。”趙立問老板,要不要在村中歇一晚,明個天不亮起來,趕最早一趟能進城。

這樣也不耽誤。

岑越點點頭說:“趕了一路,找一家問一問,買三只雞殺了,吃飽喝足今晚早早睡,養精蓄銳。”

“得嘞。”趙立喊了聲,晃了晃手裏旗子,後頭車隊見了一一走慢了些。

王勇打頭去找村民相問借宿。

今年車隊師傅給他報的價優惠,一路上,岑越在飲食上也沒苦著師傅們,只要是借宿有地方能做飯,那就買雞殺雞,隔兩三日有葷腥吃。

很快王勇來傳話,借到了一

車隊往那戶人家去,如今五月多的天,這戶人家離路邊近,地裏麥田都收完了,院子一半晾曬著麥子,一角是石碾,屋子是泥瓦房,間數多,想來是家裏人口不少,不過都收拾的幹幹凈凈。

老婦人拘束說:“都給你們騰好了房子,兩間,一個大間,要啥你們說。”

趙立給了三百文銀錢,說要三只雞,那老婦人一見錢這般多,嚇得不敢收,趙立說:“不光是雞錢,我們一行男人胃口大吃得多,還要熱水,要廢柴火,還是借宿錢,打擾大娘你們一家了。”

老漢出來收了銀錢。

一只雞外頭賣五十文一只,十一個人吃飯住宿,人家給的多,想必是讓他們家收拾好一些,東西都給實在了。

“大郎,你去挑肥的雞殺,要殺大的。”老婦忙跟兒子說。

兩個兒媳婦已經把兩間的炕收拾出來,草席子都擦洗了一遍,二兒子去挑水,人家一出手就是三百文,全家都忙活著給客人留宿事宜。

趙立一行車夫是搬貨進屋,大屋地方不大,那就放在屋檐下眼皮子底下,夜裏也不會睡死了,得有人時不時的出來巡邏看一看貨還在不在。

這都是經驗習慣,沒什麽好說的。

此時才是下午,等傍晚時,都安頓好了,車夫們還問過人家河在哪裏,輪著去河裏背著人洗個澡,不用燒什麽熱水,熱水留給岑老板和三少爺用。

晚上農戶家大鐵鍋燉的滿滿當當一鍋的雞,裏頭放了土豆,用的自帶的香料燉的,玉米面混著白面發的餅子往上一蓋,連著雞和餅一起燉,餅子吸飽了湯汁,雞肉燉的爛爛的。

婦人先給老板打了兩份,餘下的一鍋,那些車夫們用,還有一鍋熱氣騰騰的饅頭就著吃,這些人吃飯確實是多。

天氣熱,岑越吃不動太多,和阿扉用了一碗雞,一個饅頭就差不多了,齊少扉把剩下的都吃了。

吃過飯,天麻黑,車夫們輪流去洗澡,岑越和齊少扉擦洗擦洗,都收拾好到了晚上,早早入睡。

岑越估摸現在七八點,這會睡,到了淩晨一兩點起,收拾貨,出發,到了北雁郡城門口,那就是剛大門打開,他們第一批進,進客棧安頓,當天就能賣貨了。

兩人和衣而眠。

路上勞累,也沒什麽閑聊,很快就睡著了。

後半夜剛過沒多久,岑越便醒來了,睡前心裏記掛著事,到了時間就會醒來,一路送貨已經形成習慣了,沒一會外頭也響起窸窸窣窣聲,這家老丈和兩個兒子也起來了,披著衣裳在外。

岑越叫了阿扉,兩人穿了衣裳,收拾妥出門。

竈屋飄著炊煙,老婦帶著兒媳婦了一鍋饅頭,還有紅薯,全都撿著給他們帶上。

“老板貨都點齊了,沒少什麽。”王勇來說。

岑越和阿扉借了一碗水,沾著牙粉刷過牙,這會接了一個饅頭一個紅薯,齊少扉都拿著,岑越聽完,說:“裝貨吧,路上邊走邊吃。”

“好。”

院子開始裝貨。

騾子打著響鼻,趙立是摸了摸騾子脖頸,說:“發什麽脾氣呢,昨個才走了多久,早早歇著的。”

騾子便安靜了下來。

趙立又看了眼騾子,沒什麽問題,讓裝了貨。等一行車隊貨裝好,趁著夜色離開了。那老丈兒子支支吾吾,小聲說:“我夜裏去後院撒尿,隱約看到一道黑影子翻咱家後院墻,好像是村裏的是跛子……”

老丈忙說:“你剛咋不說呢!那跛子幹什麽來的,你瞧清楚了沒?可別是來偷人家貨的,人家花這麽大價在咱家住著——”

“我喊了聲,他嚇得翻墻跑出去了,我看背影跑的時候一瘸一拐的,除了跛子還能誰。”老丈兒子說,“我本來也以為是偷貨的,這不是一道起來,見人家貨都齊全了,就沒吱聲。”

兒子想著人家東西都在,他說這些,萬一人家覺得他們家搞什麽鬼就不好了。

不知不覺,竈屋忙活的婦人帶著兒媳也在這兒聽見了,兒媳說:“昨個跛子的媳婦兒還問我,向我打聽,咱家是不是借了外來的一宿。”

“咋還有這事?你咋沒說。”老婦問兒媳。

兒媳說:“娘,村裏磕牙閑聊,是誰家娃娃放個響屁都能說,我也沒當回事。”

這倒是,外來商賈借宿這在村裏也是個談資。可跛子媳婦兒先打聽完,夜裏跛子就來翻他家墻頭,怎麽聽怎麽不對勁。

小兒子說:“爹,算了不想了,那老板結了銀錢,咱們家好吃好喝的照看著,如今他們貨也沒丟,都走遠了,也許跛子就是來咱家、來咱家借個茅子。”

“你聽聽你那放的屁,跛子家沒茅坑,大半夜不睡覺來咱們家借茅子?還是跛著一只腳,他也不怕掉糞坑裏了。”老丈罵了小兒子。

小兒子便說:“那爹你說,跛子來幹啥的。”

老丈也想不明白,只是說:“不管咋說,這事還是趁著車隊沒走遠,攆上去跟人家報一聲,人家給了三百文錢,以後要是留宿,還能借咱家,沒出事還好,真出了什麽事,這錢拿著燒的慌。”

“老大你也別回屋睡了,跟著老二,一道去。”

天黑,走夜路,兩個大小夥子結伴還是安全一些。

“趁著人沒走多久,趕緊追。”

倆兒子便只能應上。

後來一走,老婦說:“這貨也沒丟,騾子馬也好生生的,咋還特意跑上去說一聲……”

“騾子馬就拴在後院,別是跛子來偷這個的吧?”老丈聽著只能想這麽個理由來。

時下老百姓,怎麽想也不敢去想,有人給商賈老板騾子下藥的。

“那跛子不靈光,騾子馬大家夥,他偷了還能跟他一道翻墻不成?真是傻子……”

要真是這樣,那就是沒啥大事了。農家人一下安了心,兒媳還說那她男人不是白跑了這麽一趟,老婦說都是大小夥子,跑幾步路而已……

早起趕路,車馬走的快一些。

岑越和阿扉在車裏吃過早飯,車簾子一直拉開,夜色重,涼快一些,不過走了一會,車夫說今個馬有些鬧脾氣,走一會就懶懶散散的慢了些,老往路旁走去,不由得走在前頭親自牽著馬繩。

“快到了快到了,咋還鬧了脾氣了。”車夫不明白,一路上都乖著,怎麽就這會不聽話了。

齊少扉聽著話,跟越越說:“是不是馬兒生病了,可惜阿扉不會給馬兒看病。”

“師傅,這馬是不是病了還是怎麽了?”岑越問外頭師傅。

“之前都好好地,也沒馱多重啊,可能起的早跟我鬧鬧脾氣。”師傅怕岑老板以後不要他的馬車了,忙說了沒什麽大事,一邊是馬繩牽緊了,低聲在馬兒耳邊絮絮叨叨念著。

馬兒又走了會。

後頭先出的問題,就是趙立壓得那輛車,騾子突然不走了,趙立拿著鞭子輕輕抽,聲是罵的大了些,可沒多少力道——

車夫是靠騾子馬拉貨討生活的,旁的不說,對騾子馬其實比親人還親,都是愛惜的。

那騾子平日裏老實溫順吃苦耐勞毅力最強了,今日才走了這麽一會就鬧脾氣,趙立從車板跳下來,是又嚇唬又罵又許諾了,那騾子不知怎麽了,打了好幾個響鼻,很是煩躁。

岑越聽到後頭動靜,讓停下來。

“我去看看。”

“阿扉也去。”齊少扉先下了車。

岑越往後去,趙立臉上露出不好意思抱歉神色,說平日裏好好地怎麽今天怪了起來,岑越便說不著急趕路——確實是不急,快到了嘛,就讓趙師傅先安撫安撫騾子。

兩人正說著呢,沒顧上,那騾子前蹄突然擡起來,一車的草莓後仰全倒在地上,貼冰箱落地發出響聲,一切發生的都太快了,那騾子前蹄刨了刨,又往路邊樹上撞。

嚇得趙立顧不上說話,是忙跑前去拉。

岑越護著阿扉往旁邊推,他第一次見這情況也有點嚇得不輕,正還沒開口說話,又聽後面馬兒響鼻聲,齊少扉一把抱著越越,喊越越危險——

天麻黑,岑越根本沒看清什麽情況,天旋地轉,阿扉抱著他一道滾。

一時都亂成了一團。

岑越眼前昏花,阿扉把他抱在懷裏死死的,他腿上磕了一下,不是特別疼,眾人七嘴八舌的聲,喊岑老板、三少爺——

像是過了很久,又像是就片刻。

“阿扉,阿扉,好了我沒事了,先起來。”岑越叫阿扉撒手。

半天沒人回他的話。

岑越腦子空白了下,手有些慌亂,拍著阿扉的背,聲還是一如既往,“大崽,先起來了,我沒事了——”

“阿扉。”

“齊少扉!齊少扉——”

岑越從阿扉懷裏掙開,麻麻黑的夜色,阿扉是暈過去了,還有氣的,便略略讓自己安心一些,扶著阿扉起來,一手護著阿扉頭時,磕到了地上的石頭。

手掌溫熱黏糊的觸感——

岑越那剛略安心的心一下子吊了起來。

“火把點著。”岑越喊。

王勇去點火把,圍了上前。岑越看到阿扉腦袋後一片的血,他不知那會怎麽樣的神色,什麽想法,一一吩咐,聽著聲還是很冷靜,讓拿傷藥、紗布來。

眾人給拿了東西遞過來,只見岑老板手抖著,拆了紗布好幾次才打開來,王勇給開了外傷藥瓶遞過去,岑越念著沒事的,只是外傷沒事的。

“水,水,先清理傷口。”岑越想起來了。

王勇:“老板沒有水,這會沒水。”

岑越脫口而出空間裏有水,還是反應過來,說:“我車裏有水,王勇你先扶著阿扉,其他人卸貨,檢查騾子。”

冷靜,冷靜。

岑越發現他坐的那輛車也翻了,若是冷靜那水早就打翻了,可他還是鉆進了車廂,從空間拿了個竹筒出來——

用水給阿扉清理了傷口,上了傷藥,仔細包紮好。

“岑老板,岑老板,騾子和馬鬧脾氣一共四匹……”

“翻了一車西瓜一車草莓。”

“老板?老板?”

眾人七嘴八舌,說不是他家騾子的事,他家騾子平日裏很是溫馴,不是馬的事,這可怎麽辦。

“都安靜會,等岑老板發話,吵吵嚷嚷的。”趙立先大聲說。

岑越其實都聽到了,這會說:“檢查一下,沒有問題的騾子馬,給我套一輛,我先進城帶阿扉去醫堂。”

“其他人不著急,在路邊守著貨,翻車的清點一下,東西別動,放在一旁就成了。”

“騾子馬有問題的先別上貨,找水源,多讓它們喝喝水吃個草——”其實這個岑越不懂,但他亂七八糟說著,“趙師傅你們自己看看騾子馬怎麽了。”

“王勇給我套車。”

眾人得了吩咐,這下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知道該幹什麽了,一切都有條不紊進行,在路邊稍作休息。王勇套了一輛馬車,趕著車拉著岑老板和三少爺先走一步。

路上岑越催快點,可車跑起來,又顛簸的厲害,岑越抱著阿扉在懷中,又道慢一些,穩一些。

就這樣到了北雁郡城,城門正好開了,岑越帶著阿扉進了城,直奔醫館。

一路上這麽顛簸,阿扉也沒醒來。

岑越抱著阿扉,路上想了許多,面色也不怎麽好,他不知,還覺得自己冷靜鎮定,只是下車時,差點摔了。王勇擔憂問老板?

“你抱著阿扉先進,喊大夫。”岑越扶著車架緩了緩神。

王勇抱著三少爺進了醫堂,岑越緊跟著進,醫堂學徒說排隊雲雲,岑越從懷裏掏出銀子,“我家相公摔了,昏迷不醒,求求了,先救他,已經好幾個時辰了……”

“幾個時辰?”

岑越根本沒法數,車上度日如年。

“三個時辰不到。”王勇說。

“人先放下,磕到了腦袋後面?裹著紗布你們包了,用了什麽藥?”大夫問。

岑越:“就是外傷的藥,大夫我相公如何了?”

大夫才解紗布,沒回話,解開後,一片血肉模糊,岑越見了,鉆心的疼,阿扉護著他,他半點都沒有傷著,阿扉卻磕成了這個樣子。

“脈象時而急躁時而平緩,倒是不微弱。”大夫又把了脈說。

岑越急問:“是不是沒有大礙?”

大夫看了眼此夫郎,想著對方心急自家相公,這也是常事,便好脾氣說:“只能說暫時沒什麽性命之憂。”

岑越不敢放松,“您繼續看。”

大夫把了脈,又清理了傷口,重新上了藥,又給開了些藥讓煎著,可直到餵完藥——藥撒了一大半,齊少扉始終沒有醒來。

“先別餵了,你們找個地方,讓他趴著側躺著,別傷著傷口,藥等他醒來再餵。”

岑越結了診費,買了藥,先讓王勇駕車去客棧,等安頓好阿扉,岑越才想起來還有路邊的貨,跟王勇說:“你回去接人,爛了的寒瓜就別管了,草莓的冰箱原封不動送過來。”

“知道了老板。”王勇得了吩咐駕車出城。

岑越守著阿扉許久,時不時給阿扉換個姿勢,一直到傍晚時車隊先回來了,阿扉還沒有醒。

房門敲響,外頭趙立說:“老板,咱們的騾子馬出問題,是有人動了手腳。”

岑越搓了一把臉,給阿扉蓋好了被子,打開了門。

“下去說話。”岑越道。

客棧他們住在二樓,清靜無人打擾。說是下去說,岑越引趙立到了樓梯口偏處便停了腳步,趙立也懂,三兩下說了清楚。

“老板走後,沒多久昨晚借宿那家兩個兒子追了上來,說夜裏起夜看到同村一個跛子在他家後院鬼鬼祟祟,那小兒子叫了一聲,跛子嚇得翻墻走,估計是想全部下藥,只是被發覺了跑了,只有四匹騾子馬出了問題……”

岑越:“那兩個兒子都在?”

“在,我捎過來了。”

岑越便往下走,他親自聽,那小兒子叫李滿粟,見了他,一五一十又說了一遍,岑越讓王勇駕車,連著李滿粟同他大哥一起上。

這倆兄弟以為這老板送他們出城,便上了車。

他們追到時,看到車翻貨有的爛了,便知道大事不好,真出了事情。

王勇問郎君去哪裏,岑越道,打官司的衙門。

北雁郡城有兩處衙門,一處是郡級別的,那是日常辦公,不接官司的,另一處就是接官司的——

車裏李滿粟和他大哥一聽,當即嚇得跟鵪鶉一樣,李滿粟更說什麽都沒看見,岑越目光冷靜的看著李滿粟,“我相公傷了頭,到現在都沒蘇醒,我告官告定了,你是要一五一十說,由著大人評判官司,還是你家替那跛子背黑鍋,你自己選。”

“去、去,跟我家沒關系的,真的。”李滿粟大哥先開了口,忙告饒:“我弟弟性子軟,老板別氣,是一聽告官就腿軟先嚇著了。”

岑越知道,但他現在沒心思安慰旁人。

這官他必報。

到了衙門口,此時天麻黑,岑越便敲鼓,咚咚作響,衙門倒是很快開了門,一些瞧熱鬧的百姓也圍著。

府縣設衙門,一把手是正七品。

北雁郡城這處斷官司的衙門,別看小——郡城掉下一塊磚,砸的都是有品階的貴族官員鄉紳,但裏頭坐著的也是正七品的官。

岑越第一次報官,其他人都腿軟戰戰兢兢,到了堂前先跪著,岑越也跪也見禮,腰板筆直,說話字字清晰,報了身份,說明來意,請官老爺替他相公做主。

“你家相公是舉人身?”

“正是。”岑越說了阿扉是長文八年的舉人。

官大人一聽,心想跟著他一年的,本想問一問你家相公如今何在——都做了舉人,怎麽到了如此慘的地步,竟是夫郎做起了買賣當商賈。

岑越:“大人,我家相公第二年赴盛京參加考試時,受了傷,損了神志,家中要開銷過日子,我便走起了商,做了賣果子的商賈。”

官大人聽聞,想起什麽來了,便問:“你們可是北面桃花鄉來的,賣草莓寒瓜?”他一問,又想起來自答說:“是了是了,你剛才說了從桃花鄉來,瞧本官這記性。”

“你們既是外來的,得了利,如今背後下藥的人,十有八九是眼紅的同行了……”

若是得罪的客人,普通客人犯不著因一個寒瓜,大費周章跑到村裏半夜行事,那就是利益牽扯多的同行了。

這案子好斷。

有了李滿粟兄弟二人的供詞——師爺都記下來了,讀過一遍,李滿粟確認無誤畫押,官大人說:“你暫且走不了,先進牢裏蹲兩日,等那同村跛子抓來了,問過,沒你什麽事了,再放你走。”

“衙役,明日去抓人。”

“退堂——”

李滿粟被衙役壓著去牢中,是又怕又哭,他大哥也在旁擦眼淚,岑越見狀道:“大人剛才說了,你若是沒有假話,等跛子到了堂前對峙,你就會無事放了你的。”

“李家大哥,你沒地方去,先跟我們回吧。”

岑越還想著阿扉,簡單兩句,讓王勇照看這李家大郎,李家大郎惦記家中,還想給家裏傳信報個平安,不過此時城門一鎖,誰都出不去了,只能等明日。

明日要做的還有許多。

岑越回到客棧,直奔樓上,問過趙立,阿扉還未醒,不由蹙著眉頭。趙立說完又道:“老板,剛才幾個府裏下人來要寒瓜了。”

“都是哪幾家?要多少?如今貨還有多少?”

趙立一一報了,其實寒瓜只摔了一車,毀了半車,損耗不大,但草莓可就糟了,毀了一車,另一車還是車夫發現及時拉住了,晃了晃,也不知道裏頭什麽情況。

“草莓我來檢查,搬我房子裏,明日送草莓,你和王勇來——”岑越頓了頓,“這次我不得閑,你們二人賣了貨,會給你們多算些工錢。”

趙立忙擺手說不敢要,都是應該的,“……租的是我們的車,看貨本來就是我們職責,結果竟是被擺了一道,翻了車,壞了雇主的貨,您沒讓我們賠都算是好的了——”

“各位兄弟都心裏惶惶,怕岑老板之後不用了。”

岑越:“你給他們傳個話,說這次事長了教訓,以後還照舊。”

正事說完了,趙立才說:“老板,我聽客棧夥計說,您一天都沒吃了,不然先是吃一口,三少爺醒來了,您也好照看不是?”

岑越才恍惚有一些餓意,點了點頭說知道了,問小二要了飯。回到屋裏吃了幾口,才感受到胃裏不舒服,有些疼,便慢慢喝著熱水泡著飯,多嚼幾遍,吃慢慢的。

好在他身體好,一向沒什麽胃病,今天只是餓狠了。

當天夜裏,岑越守在阿扉身邊,迷迷糊糊睡著時,察覺到有人摸他頭發,岑越一個機靈,醒來了,便對上了阿扉的眼睛。

“阿扉?!你醒了,怎麽樣?餓不餓,還是難受?”岑越一串的問話。

齊少扉腦袋不敢動,面色發白,雙目有些無法聚神,懵懵噔噔的,張嘴也說不出話來,岑越忙讓別說了,也不敢扶著阿扉起來——

阿扉傷的腦袋。

他拿幹凈的紗布打濕了,先給阿扉潤了潤唇。

“你別急,我在呢,一定會沒事的。”岑越給阿扉慢慢餵了一些水。

此時北雁郡城宵禁,岑越不敢送阿扉去醫堂——他怕送人過去路上顛簸磕了碰了,想自己去敲醫堂的門,請大夫過來,但想了下,還是不能如此——

若是禁衛隊抓到了宵禁還出來的人,不問緣由先杖十板子。如此重罰之下,就算是他跑出去了,醫堂大夫也不會跟他出來的。

“阿扉,先不吃,等明日一早我請了大夫問過他,再吃東西好不好?你眨眨眼睛。”岑越握著阿扉手心道。

齊少扉慢慢的眨了眨眼睛。

“疼嗎?”岑越問的時候有些哽咽。

齊少扉不眨眼了,岑越一下子知道,阿扉想說不疼,怎麽會不疼呢,那般的嚴重,血肉模糊——

“乖,你先閉著眼睡一會。”岑越哄著說,低頭親了親阿扉的額頭。

齊少扉眼睛瞪圓了,岑越並未看見,輕輕的給阿扉掖了被子,再看阿扉時,阿扉閉上了眼。

阿扉一向聽他的話。

岑越關了門,問守店的活計借了爐子開始煎藥,等他藥煎好端了上來,輕輕叫醒了阿扉。

一碗藥只喝了半碗。

齊少扉腦袋昏昏沈沈,吞咽不及,哪怕是慢慢的餵,到後頭都咽不下去全撒了,岑越停了手,擦了擦,說:“喝不了先不喝了,乖,不急的。”

此時天亮。

岑越派了人去請大夫,大夫來時把了脈,說脈象緩緩平穩,他既是醒來,想必沒什麽大礙了,都是外傷,等傷口好就成了。

“那能吃飯了嗎?”

“吃啊,吃點清淡的,粥啊米湯這些。”

早起客棧,岑越要了米湯,阿扉醒來後給阿扉餵了半碗,之後便停手……

李家村。

老丈兩個兒子去追商隊,一天一夜未歸,李老丈心中後怕,請了堂兄弟家的壯丁外出去找,結果怎麽也找不到。

“這一路平平安安的,沒什麽豺狼,就且安心吧,沒準過幾日就回來了……”

李滿粟倆兄弟失蹤,在李村是大事情,是變著法子說、猜。結果到了第二日晌午,有人瞧見衙役進村,還以為李老丈的兩個兒子犯了什麽事,都往李家圍去,結果那衙役打聽的是李跛子。

老丈一下就知道了,那一晚小兒子說看到跛子翻他們家墻,應當是真的——

“我兒呢?我大小兩個兒子,粟米和糧食呢?”

大兒子李滿糧,小兒子李滿粟。

衙役只說李滿粟在城中牢裏,問李跛子家位置,直奔而去。老丈聽聞,是兩眼發暈,差點暈過去,老伴兒媳都在哭,就聽見熟悉聲:“爹娘,我回來了,媳婦兒你們怎麽了?”

“糧食?是糧食的聲?”

老丈一聽聞言看過去,果然是大兒子回來了。李滿糧是坐岑老板車隊的車回來的,路上碰見衙役,是天然害怕,先避了避,走在後頭,這不等衙役走了,見爹娘傷心,忙出來說話。

“我沒事,弟弟也沒事,是岑老板派人送我回來報信的,你們別急……”

老丈家不哭了,遠處李脖子家傳來哭嚎聲。

是李跛子娘和媳婦兒在哭。

李滿糧說:“跛子給人家車隊騾子馬下了藥,那騾子馬我們過去時都翻了車,貨損了不說,連帶著讓岑老板的相公受了傷,岑老板的相公是舉人哩,岑老板見了我們就要報官……”

“跟咱家沒事,官老爺說了,粟米說的實話,到時候就放了回來,那官老爺問了許多舉人的事,岑老板人家在北雁郡城也是有關系的。”

李滿糧一知半解,但覺得那官老爺聽了舉人二字,對著岑老板這案子就判的利落多了,也客氣多了。

“跛子活該,他那一條腿就是被人打的,整日偷雞摸狗不算,如今還敢幹這等事情,活該了,牽累了粟米……”老婦罵道,又老天保佑,希望舉人也好,老板也好,都平平安安的,別找她家的事情。

要找就找李跛子!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