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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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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人的第六感是不分性別的。

在出租車上沈鯉聽她說有話要說之後心裏便存有不好的預感,盡管之前的一切都很和美。剛才扶她時不經意的觸感,倒真有點像觸發到癢癢肉了。

等待靴子落地,刺撓難耐。

阮棠把目光從自家陽臺上收回,盯住沈鯉,目光灼灼,猶如聚光燈啪一下子打在他身上。“沈鯉,你現在最好的朋友是誰?”

沈鯉原本想說我最好的朋友是你,心上人也是你。直覺告訴他這個答案不妥,因為那個答案說出口後,靴子真要落地了。“朋友們各有各的好,沒有最好。”

阮棠不計較是不是敷衍的答案,她順著他的回答繼續提問。“那好,沈鯉你會為了你各有各好的朋友們彎腰屈膝嗎?”

阮棠的視線一直沒有移開,沈鯉已經預判到她想要談什麽了。他又一次認真地掩飾了,“有可能,視情況吧。”

“沈鯉…”

這是第二次回答的機會。他選擇了坦誠,不糊弄了。“基本不會,除非他們難以自理。”

“沈鯉,你之前說很高興我回來。我也很開心能回來。最近的兩個月裏,你送了生日禮物,別否認,我知道那是你送的。你做了很多事情幫我盡快適應,你的建議啟發了我的思路。總之,和你做朋友很好。既然是朋友,我們要有私人邊界,尊重朋友的規矩。”

不要越界,不要再用以前的那些招兒來招惹我。這是她的話中話。

她身旁這位有著過人智商和卓越情商,聽懂了。

阮棠起身準備離開,留下了提前給他準備的生日禮物,一件價值不菲又中規中矩的電子產品。

在她拉住行李箱時,沈鯉開了口。這次他沒有吃糖,嗓子突然像是被堵著似的,心裏的亂團被暫時摁住。

他輕輕咳了一聲,問她,“…你我…是沒有機會了嗎?”

彼此沒有挑明什麽機會,卻又心知肚明。

阮棠沒有回頭,停住腳步,輕微搖頭。“我從來不給別人第二次機會。”

以前的沈鯉不是別人,她給過他第二次機會,他依舊放棄了。所以,不會有第二次的第二次了。

“如果是給你自己的呢?”聲音裏漸漸沒有那麽多情緒,他理順了亂團,這個問題還沒有第一個問題摻雜的情緒覆雜。

阮棠氣得回頭了,“沈鯉,別臉大,你憑什麽認為我吃一塹之後不會長一智?”

“我就是…”沈鯉停了一下,“就是希望你能舒心,希望你的悲喜愛憎都像以前一樣鮮活。”

阮棠沒再答話。她告訴自己不能陷入他的語言陷阱,繼續生氣的話,真應了他說的愛憎都是鮮活的。她握緊行李箱拉桿,擡腳走了,在單元門口低頭從包裏取出門禁卡,刷卡進樓。

阮棠回到家,從藥箱裏找到未拆封的風油精,倒了小半瓶在自己腳面上。沒有休息好,早上沒胃口,這會兒肚子有些餓了,叫了外賣。

一個小時後,她捧著碗在屋裏到處轉悠,不經意轉到陽臺,向外偷瞄,樓下已空無一人。

阮棠胡亂吞咽了幾口外賣,有些油膩,喝了涼茶沖過嗓子,拉上客廳窗簾,窩在沙發上睡午覺。

沈鯉度過了如夢似幻的兩個月,預想過將來會有一場傾盆大雨,只是沒有想到是在這個時候。他坐在原處看著她走遠,看著單元門開了關,關了又開。

七年前,老胡給他送畢業證和學位證的時候,其實提醒過他的。

老胡說,你們第一次短暫分手,阮棠把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誰都知道分手那是氣話,是鬧著玩的,分不成的。這一次,不一樣了,她風輕雲淡。畢業典禮上她笑著跟不知情的同學說你們分了。所以,不管將來你是否有機會重新站到她面前,都不會再輕易過關的。你要做好預期管理。

他有了預期。

露營那次,老胡又私下跟他說,感覺阮棠心軟了,你再加把勁兒。該道歉的時候道歉,該坦白的時候坦白,尤其記得要示弱。

老胡是班長,是室長,也為朋友操不完的心。

沈鯉的反思源於自己,回想著知情者兼旁觀者老胡的話。他便接到了老胡的電話。

“裏魚,你回燕城了麽?”電話裏老胡聲音著急。

“剛回。有事?”他啞聲問道。

“你現在有空嗎?”老胡沒留意他的嗓子,又問道。

“有空。”

“我本來想找羅格呢,只是他電話一直沒人接聽,估計又帶隊去山裏了。我給你發個地址,你一個人去把時斐接出來。你嫂子檢查完,我送她回家後趕過去和你們匯合。你接到時斐,先別放他離開。他小子就是欠教訓。”老胡在電話裏補充了找他的緣故同時簡單交代了要他辦的事項。

沈鯉從幾句話裏沒有聽到難度,便答應了。等他收到老胡發來的地址,才楞住,地址是個派出所。

他沒再追問,拿起手機訂了輛車,背上背包拉著行李箱離開了。

時斐跟人打架進的派出所,已經不算光彩的事情。這件事情更不光彩的在後面,當事人有三位。兩男一女。女孩子是時斐公司的暑期實習生,倆人在七月份越了軌。時斐給女孩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偶爾會去留宿。另一男的是女孩子三個月前分手的前男友,夏天畢業後租房租在學校附近準備考研。巧的是,兩家租在同一小區同一棟樓。前男友之前遠遠看到過他倆一次。不巧的是,今早三人在同一部電梯裏碰上了。

前男友不知前女友的新對象已婚,否則鬧得會更大。他只當她瞧不起自己是窮學生。不管前女友當時是劈腿還是分手後的無縫銜接,男孩子的自尊心都受到傷害。罵罵咧咧的小夥子出了電梯後揮起拳頭揍了時斐。

報警也不是三位報的,是小區一位無辜遭殃的老太太報的。因為兩位男士在一樓門口揮動拳頭的時候,老太太為了躲避戰場,一不小心踏空臺階,崴了腳。老太太不依不饒,坐在地上抱著兩位男士的腿,等警察來。

派出所民警來了之後把人帶回所裏調解。時斐在派出所留的聯系人是胡一寧。老胡上午陪媳婦做產檢,沒辦法第一時間趕到。

賠了禮,道了歉,付了老太太的治療費、營養費和精神損失費,事情暫時完結。

沈鯉全程沒和時斐說一句話,領了人出派出所,蹲在馬路邊等老胡。他心裏憋著火,有幾次想要回頭揍時斐,不過看到派出所牌子,忍了。

他以前在宿舍住的時間比阮棠長。尤其是冬夏的時候,他騎車送過阮棠,回學校之後便不想再蹬車回家去。況且那會兒,姥姥和姥爺因為家裏裝修,在他家住過一陣子,回家的話免不了收到兩位老人過度的關切。

他們宿舍四人處得融洽。老胡,老好人一個,喜歡操心又能守住秘密。羅格開學不久覺察到自己學渣屬性後徹底放飛,沒臉沒皮,性格更是和誰都能處成兄弟。時斐偶爾有些小心思,不過男生們之間的友誼往往大而化之,誰也不計較。

老胡在最後時刻趕來,他拉著時斐在一旁嘀咕了半天。沈鯉靠著梧桐樹,又想抽煙了。

談完的兩人走近,見沈鯉一臉不耐的表情,時斐只當是因為自己的糟心事惹他心情不好。他小心翼翼賠禮道歉說,“裏魚還沒吃午飯吧,我們一起就近吃頓飯?”

沈鯉心情更不爽,沒好氣地戳他。“自己好好日子不過,非要搞成一團糟。很刺激是嗎,很有意思是嗎?”

然後,他轉向老胡,確認似的問道,“你知道他的爛事?”

老胡搖頭,天地良心,他今天之前真的一無所知。時斐在CBD上班,他在科技園上班。兩個辦公室相隔二十多公裏,很難有交集的。

那還好,不遷怒老胡了。

老胡率先打破尷尬,推了時斐一把,說,“不用管我和沈鯉了,抓緊時間去處理自己的私事。三十歲的人了,辦的都是什麽事兒。你是想讓實習生去公司鬧,還是想讓你媳婦去公司鬧?”

沈鯉想開口說,也別藏著掖著,回家坦白到位。老胡再次搶白,“時斐,還不走,楞著幹嘛?”

等時斐走遠,老胡才問道,“你今兒怎麽一點就炸,被時斐氣到了?不至於呀。”

老胡說不至於是因為沈鯉很少過問大家的私生活,邊界感十足。大一的時候,他們還以為這是來自本地孩子的傲慢,後來發現他本性如此。有人天生喜歡熱鬧,喜歡八卦,自然會有人天生不喜歡。

“因為其他事情煩躁。不過時斐做出的事情也夠操/蛋的。”沈鯉拉住自己的拉桿箱,問道,“嫂子怎麽樣,預產期什麽時候?”

“挺好的。預產期在十二月初。這胎是個姑娘,我們開心有一陣子了。走吧,不和時斐一起吃飯,咱們倆一起覓食填飽肚子,這都兩點了。餓呀。”老胡起了大早陪媳婦去醫院,原本中午可以回家和媳婦一起用孕婦餐。結果他還要跨城區跑來撈人,早就餓得發慌。

兩個老同學,環視了一圈後,進了路邊一家面館。

老胡一邊往嘴裏塞面條,一邊問沈鯉。“你和阮棠怎麽樣?這次回來不出差了吧?”

面館老板剛剛做完他們兩個的兩碗面和涼菜,從後廚走出來,坐在門口播放著音樂抽著煙。老胡話音落下,小館子裏響起莫文蔚的聲音,《這世界有那麽多人》。

是呀,這世界有那麽多人,他還是會孤單。

沈鯉把筷頭的面咬斷,嚼碎下咽。“不出差了。”

老胡開心起來,“那就好。趁著在一個城市,趕緊把感情撿起來。你和阮棠如果走散了就太可惜。我媳婦也說,不知情的話,根本猜不到你們許久沒見,還以為你們是情侶呢。”

歌聲還在繼續,“這世界有那麽個人,活在我,飛揚的青春…常讓我,想啊想出神。”

沈鯉攪拌著碗裏的面,咬了幾口後,把碗推到一旁。總之這碗面不合胃口。

“怎麽不吃了?”老胡問道。

“面有點油膩,吃不下。”沈鯉說。

“要不要點些別的?炒飯?”

“不用,不太餓。”

沈鯉在老胡繼續吃面的時候,去隔壁便利店買了煙和打火機。他也學著老板坐在店門口,聽著單曲循環的歌,抽完一支煙。

這其中有個小插曲是沈鯉在門口替老板招攬到了兩位顧客,老板額外贈送了他一瓶橘子汽水。

汽水最終被遞到老胡手裏。老胡喝著橘子水,問道,“你這不喜歡油膩,不喜歡糖水,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養生呢。只是,怎麽又抽起煙了呢?”

沈鯉手裏拿著第二根煙,要點不點的。答得也含糊,扯了季節做幌子。“秋高人躁。煩。”

“行,我也不刨根問底了。小魚,萬事急不來。想想你以前的穩,一步一步走紮實了,一定沒問題的。”老胡勸小兄弟。

手裏的煙最終還是被塞回煙盒,沈鯉說,“真沒事。今兒就是做著美夢,突然夢中斷了,所以心裏煩。”

“飛機上沒睡好吧?走,送你回家。回去睡上一覺就好了。”

“不用,我打出租車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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