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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變故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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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老奴錯了。”王婆子垂下頭。

“你錯什麽?”

“老奴老眼昏花,夜深人靜錯看了,並不是喚雲自殺投河,說不準是塊山石掉進河裏。”

“你哪是老眼昏花,分明是睜眼說瞎話。”

“老奴不敢!”

鄭青菡啪的一聲,銀釵重重砸了過去,鋒利釵尖在王婆子臉上割出血淋淋傷口:“我看你是敢做不敢當,你倒聞聞釵上的味道。”

王婆子低頭一嗅,面露忐忑不安。

鄭青菡沈聲:“喚雲周身暗香浮動,唯有喉訖處發出刺激氣味,臭而沖鼻,細辨之下正是五色梅的味道,你到底給她灌了多少分量,才讓她死於非命。”

“大小姐,您可別冤枉老奴,老奴從沒聽過什麽五色梅,更別說拿著害人。”

“五色梅別名臭草,極具臭氣,若要餵毒致人死,需將其枝葉搗爛,並大量灌食,制毒過程中免不了在手上留下氣味,絕不是一天、二天能消失,你讓別人聞聞你手心,是否有股異味?那正是五色梅的味道。”

王婆子寬大衣擺裏藏著緊握的拳頭,一步步後退著:“大小姐,真不是老奴所為。”

“既不是你所為,就把手伸出來。”

“老奴、老奴……。”王婆子下意識的去看沈姨娘。

沈姨娘直視她,漠然道:“事已至此,終將塵埃落定,你還是認了。”

一句話,輕描淡寫,卻在王婆子心裏激起千層浪。

王婆子整個身子不停顫動,迷迷糊糊望過人群,女兒丹桂遠遠站著,已經哭成一個淚人,由一個婆子扶持,那個婆子是相熟的,是沈姨娘身邊最得力的人。

扶持還是挾持,在沈姨娘身邊侍候多年的王婆子,比誰都明白。

王婆子嗒焉自喪,悻悻然道:“是,喚雲是老奴害死的。”

屋裏氣氛越發凝重,鄭青菡瞅著她,一字一頓:“惡向膽邊生,你跟喚雲無冤無仇,為何要致她死地?”

王婆子楞在那裏,半響道:“老奴看不慣她輕佻下作的模樣。”

鄭青菡眉眼輕揚,不冷不熱道:“她對誰輕佻、對誰下作了?”

王婆子張惶失措,頓覺失言,鄭青菡根本就是只刁鉆的狐貍,正設下陷井等著自己跳。

鄭青菡假裝思慮,凝聲道:“難不成,是位高權重、高高在上的人?”

話語一出,且不說王婆子,連鄭苒苒、沈姨娘的背脊也涼颼颼的,就像整個人掉進了冰窟。

三人的模樣被鄭青菡悉數看在眼底,茲事體大,不便戳破,只道:“殺人償命,你倒是想明白,莫要一個人背了黑鍋。”

王婆子臉上一陣可怕的抽搐,咬著牙道:“一命償一命,老奴認了。”

“真是不見櫃材不落淚。”鄭青菡眼裏閃過狠厲:“你既口風咬緊,我只得送你去見官,府衙有的是手段讓你招供。”

“家醜不可外揚,何必把家事鬧到府衙。”沈姨娘望著王婆子悵然道:“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後針,眼下的世道,最毒的便是人心!你可別糊塗,不為自個著想,也得為兒女們想想,真鬧到府衙,不僅你全家性命不保,連著相國府臉面也丟盡。”

鄭青菡不說話,擡頭看著人群處的丹桂,若有所思。

王婆子則渾身打了個激靈,沈姨娘的話像尖針紮到她心坎,一針比一針劇痛,她低頭自言自語:“禍福無不自己求之,奴婢錯了,真是錯了……。”

鄭青菡皺了皺眉頭,向錦繡使個眼色,錦繡忙上前去拉王婆子。

不過一瞬間的事,王婆子狠狠甩開錦繡,一股腦重重撞向屋裏大柱,只見紫紅色的血水翻滾,瑩白腦漿漫出頭顱骨,左邊眼珠子重擊下凸出,確是豁出命的死法。

錦繡站的近,被此番變故嚇破了膽,驚恐的尖叫起來。

淒厲的尖叫平添毛骨悚然,眾人兼是又懼又怕,很多人的身子像篩糠般亂顫,連一向處世不驚的沈姨娘臉色也變得慘白,唯有鄭青菡安靜的站著,眼裏沒有一分異樣,如此血腥場面,倒像是司空見慣似的。

鄭青菡向錦繡走去,道:“你沒事吧?”

“奴婢沒事。”錦繡眼角發酸,兀自強忍淚水。

鄭青菡不急著開口,目光停在沈姨娘身上,眼裏全是耐人尋味。

沈姨娘迎上她的目光,表情已恢覆平常,嗔睨一眼王婆子屍體道:“大小姐還要追究嗎?”

“人已經死了,要我如何追究?”

沈姨娘順勢道:“大小姐說的是,人死如燈滅。”

鄭青菡擡了擡眼皮,朝著眾人道:“事情總算水落石出,日後再有人以訛傳訛,一切皆按家法處置。”

見眾人前倨後恭,忙不疊答應,鄭青菡方才領著錦繡出了屋。

府中長廊,一路前行,兩人似乎濃進雪景中,成為一道風景。

錦繡驚嚇過度,還沒緩過神,脖頸發硬,兩眼發直,麻木的邁著步。

鄭青菡問:“還想著剛才的事?”

錦繡道:“奴婢只是不明白,王婆子為什麽要尋死?”

鄭青菡思忖著:“心腸再歹毒的人,也會有想要守護的人。”

錦繡恍然大悟,想起了王婆子女兒和兒子,腦海裏閃過沈姨娘當時的話語,只覺得喘不過氣來,心臟仿佛被栓了巨石,一路沈到底。

鄭青菡本打算小歇一會,念起蔣瀲的身子,便披了件雪白狐裘去前院。

天色已晚,窗紙透出兩個人影,一人斜躺在美人榻上,一人坐在邊側說話,待丫環撩了簾子,鄭青菡往屋子一站,目光環顧,才發現坐在邊側的人竟是蔣慎。

論著輩份,鄭青菡要喊蔣慎一聲舅父,欠身行禮道:“本想找母親說說話,既有舅父相陪,我就不多嘴多舌呆著,改日再來探望母親。”

“稍等。”蔣慎走到她面前,一揖到底:“府裏的事全聽說了,要不是你處處護著周全,姐姐早被那些黑心爛腸的東西害了,我替姐姐謝過。”

“舅父這麽說,就顯得生分了。”

蔣慎不解。

鄭青菡粲然一笑:“我吃了好幾年鳳仙樓的點心,從來沒答謝過,是否也要作揖相謝?”

蔣慎忙擺手,不好意思道:“要知道你腦病已好,上次也不會亂說話,更不會……。”

“更不會送糕點。”鄭青菡接過話:“所以我才說,腦病一好,大家都跟我生分了。”

蔣慎聽著話頭,斟酌了半天,沒有開口。

鄭青菡擡眼望他,落落方方道:“我以往癡傻,念不得別人的好,如今腦病全愈,你我自當跟先前一樣,不需刻意疏遠。”

蔣慎瞧她慧心妙舌,雖知她和先前判若兩人,仍然大吃一驚,訕訕道:“大小姐磊落坦誠,我若不像從前待你,倒顯得不得體了。”

鄭青菡唇角帶笑:“說話可得算數。”

蔣慎連連答應。

蔣瀲開口道:“青菡,快坐下,來的正巧,我有急事找你商量。”

鄭青菡接過李嬤嬤遞來的茶水,問道:“出什麽事了?”

“怪我沒主意,又沒本事,遇事只能找你幫忙。”蔣瀲睨了眼蔣慎,深嘆一口氣:“慎弟一直賦閑府邸,周氏以此挑撥,父親狠下心要慎弟去西北邊關謀差事。”

“西北邊關是苦寒之地,要真去了,幾年才難得回來一次。”

蔣瀲怏悒:“慎弟是長子,早晚要世襲爵位,卻得不到祖宗餘蔭,被算計著要去邊關謀事,全怪我無能,讓他沒靠山可依。”

鄭青菡不說話,茶水熱氣騰騰,緲緲水氣淹沒了她的表情。

蔣瀲見她不吱聲,竟有些不安:“我把你當成自己人,才說了半天體已話,但凡有一點辦法,也不會找你商量。”

蔣瀲的性子像隨風刮的柳枝,除了沒主見,還是沒主見。

“姐姐,此事我自會處理,不必麻煩青菡。”蔣慎臉色微慍,他不想因為自己,給鄭青菡添麻煩。

鄭青菡見他頗有主意,心裏暗暗點頭,順勢問道:“你不想麻煩我,莫非自己有了主意?”

“宋氏在父親面前挑撥,無非編排我整日游手好閑,要是得份正經差事,量她也沒法子把我支去西北邊關。”

蔣瀲聽完,喟然長嘆:“舅父全被流放,今時不同住日,人人避而遠之,你哪裏去弄份正經差事?”

“母親留著一間鋪子,只要打理得當,雖不能大富大貴,足以養家糊口。”

蔣瀲吶吶道:“難道你口中的正經差事,就指這個?”

“我自食其力,有何不妥?”蔣慎駁道:“官場爾虞我詐、虛情假意,全是眼前虛榮,遠不比做生意實實在在。”

蔣瀲幾乎要跺腳,按捺不住脾氣道:“你要當個販夫騶卒,還不如去西北邊關。”

商人低賤,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蔣慎一個世家子弟,不求上進,竟要去做生意,不管是誰聽了,都得啼笑皆非,也難怪性格柔弱的蔣瀲會甩出狠話。

有些事放在心裏就好,說出來不是人人能夠接受,蔣慎瞧著蔣瀲氣暈的模樣,不免有幾分後悔。

鄭青菡放下茶杯,打圓場道:“母親莫要說氣話,你要真舍得他去西北,也不會臉都氣白。”

蔣瀲聽了,眼角一陣發酸,眼淚珠子直滾。

鄭青菡遞過手帕:“母親擔著身子,快別哭了,不就是找份差事,有何難的。”

蔣瀲便問:“你有主意?”

“我接手了先母的嫁妝,錢袋子正松垮著,倒不如給舅父捐個官做做。”

蔣慎呆住了,勳貴子弟要想弄個一官半職全憑“門蔭”,就是靠關系直接安排,很少走科舉渠道,更別說捐官了。

蔣瀲下巴差點砸地上,想不到鄭青菡一個聰明人竟說出這等蠢話,搖頭道:“讓慎弟去捐官,豈不讓人笑話。”

鄭青菡眉角微挑:“舅父將來繼承爵位,只享受俸祿,卻沒有權力,要想站穩腳跟,讓人高看一眼,還是要擔任個一官半職,指望寧遠伯是不成了,咱們自個再不想辦法,真讓周氏把他趕去西北邊關不成?”

蔣瀲一下子焉了,父親要能指望,豈會讓骨肉至親去寒苦之地?

鄭青菡道:“眼下朝廷戰事連連,國家賦稅收不起,皇帝下詔捐納,我們順應局勢捐個前程,有何不可?要說別人取笑,也笑不到舅父身上,他受父親婢妾所迫,逼不得以為之。”

蔣慎微凜,鄭青菡此舉有二個用意,一是真心替他著想;二是變著法打周氏的臉,讓別人看看,勳貴人家的長子,父親只生不管,竟被家裏婢妾逼到要去捐官。

蔣瀲是個沒主意的,鄭青菡不問她,對蔣慎道:“你看如何?”

蔣慎看著她分外明亮的眼睛,脫口道:“你也希望我當官?”

鄭青菡鳳眼一擡,露出端肅:“我不僅希望你當官,還盼著你當個風光無限的大官。”

“好。”蔣慎眸子一下子燦若星石,他認真道:“那就煩你給我捐個官,容日後平步青雲,定不忘大恩。”

鄭青菡的笑蕩漾開去:“一家人不說二家話。”

這個笑浮光掠影,讓蔣慎心裏猛然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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