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往事 上

“好了。”

肖祈揉了揉已經僵硬發酸的腰，身上的傷痕已經處理好了，有衣服蓋著，不需要做太細致的修覆，臉上的傷口縫合之後還是會有疤痕，得一點一點的遮瑕膏修覆，還得遮蓋已經沒有血色流動的青灰色皮膚。

“慕荷，把妝畫了，這是照片，按照這個畫。”

“好。”

等上完妝，肖祈才真正放下手裏的東西，看了一眼床上像睡著的楊丹尼，似乎下一秒就能起來拍一拍肖祈的肩膀，讓他再喝一杯。

肖祈帶著工作人員走到一邊，對著楊丹尼鞠了一躬。門外的傅餘年這才看清，床上的人，和睡著了一樣。

眼淚在這一瞬間，再也沒能控制住，壓制了這麽多天的悲痛在看見人的那一刻翻起洶湧。

肖祈看著外面的逐漸下降的臉，沒有立刻出去，和助理把楊丹尼清理了一邊，換上了提前拿來的她最喜歡的裙子，把人放到冰棺後，這才出了門。

天已經黑了，傅餘年沒回去，坐在小院子裏頂著路燈抽煙。

“來一根。”

肖祈已經把護具都摘了，伸了伸手，他臉色不太好，從早上一直忙到現在，十七個小時。接下去還有很多事情，他需要煙來提提神。

傅餘年往旁邊挪了挪，遞了一根過去。

倆人沒有說話，看著頭頂的一輪彎月，默默的抽完一根煙。

“你經常這樣嗎？一忙就十幾個小時。”

傅餘年靠在椅子上問。

肖祈抽完最後一口，把煙蒂扔在地上踩滅。

“還好，我收費太高，問的人不多，倒也算不上經常。”

傅餘年低頭笑了一聲：“該哭的時候，你逗我笑，是不是不太好。”

“哭唄，哭累了，笑一笑。”肖祈胳膊撐著膝蓋，看著地上的幾只螞蟻：“傅餘年，哭吧，但是哭完了，還是要好好的往前過。”

傅餘年看著彎著身子消瘦的肖祈，只穿了一件羊毛毛衣，連外套都沒穿，寬大的衣服把人顯的更瘦了。低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肖祈能感覺到肩膀上的人在抖。沒有勸，沒有安慰。

哭出來就好了，他知道……

“楊丹尼的媽媽是我小姨，她高考那年，我媽和我爸帶著小姨，小姨夫去青島玩兒，我那時候還在讀初中，我倆誰都沒去，氣的兩天就把他們留下來的錢吃光了。”

傅餘年哭完了，力氣也被抽沒了，靠在椅子上說著以前。

“他們沒辦法，只好提前回來，結果趕上了風暴，飛機出了事故。他們四個都沒回來。楊丹尼高考落榜，覆讀了一年。我被送去了爺爺奶奶家，她哪裏都沒去，一個人待在家裏，看書，覆習。第二年，考上不錯的大學。我就不行了，一直覺得是自己害死爸媽，中考，高考都失利，也沒打算覆讀，還好那時候打游戲打得不錯。”

“楊丹尼那時候已經進UG了，就把我介紹了進去。我們已經五六年沒見了，也沒聯系過。再見面的時候，我哭的跟什麽似的，她卻笑的很開心，還把我哭的照片拍了下來。我很佩服她，覺得她真的很堅強。直到我搬進基地的那天晚上，聽見她在房間裏哭。”

“我悄悄看了一眼，她趴在桌上，沒看見我，懷裏抱著的就是他們一家的合照。我沒敢看下去了，逃回宿舍。那個時候我就說，我一定好護好她，不再讓她哭。”

傅餘年說到這裏，轉頭看著肖祈笑了笑：“楊丹尼結婚的時候，我說這個男的不行，她不聽，非嫁，最後不到半年，還不是離婚了，你看她這個人，倔的要死，心裏有八百個主意，面上一點都露，誰的話都不聽。嫁個人，還把自己命丟了。”嘴上笑著，眼裏確實通紅，眼眶裏滿是眼淚。

“都是我，要是我昨天和他們一起送她回去就好了，要是我再強硬一點，不讓她嫁過去，就不會有今天……我要是比她倔就好了。”

肖祈張了張嘴，又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話頭一轉：“我也挺倔的，說轉行就轉行了。”

傅餘年抹了一把臉，重新點了根煙。

肖祈坐直了身子，跟他靠在一起：“我爸我媽，離婚了，各自有家庭，我就給我外婆養了，從十五歲養到25歲。她啊，是做白事的，也就是在村裏專門主持喪事的。”

“老太□□上就是做棺材的，別的沒留下，只留下了這個手藝，村裏有人去世，就來找她，時間長了，她就多了一個外號<孟婆>，村裏人都嫌棄她晦氣，說她家裏陰森森的，小孩兒看見她也跑，還有人專門編了首兒歌來嚇唬小孩子。”

“我氣的不行，叫外婆別做了，外婆說我還在上學，需要錢，等我考上大學了，有了獎學金，我又和她說別做了，她應下來了，可我放假回去的時候，看見她又在鄰居家念經，我氣壞了，收拾東西就走，大半年都沒回去過，也沒打電話，她的電話我也不接。放寒假之前，我接到電話，說外婆走了。等我趕回去的時候，人已經送到冰棺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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